时光不问缘深缘浅
天灰蒙蒙的,站在九十层T&C的顶楼往下看,也是灰茫茫的一片。雨还没下出来,空气中的水汽直往下压,仿佛是不把人压扁誓不罢休。
苏静恍惚觉得自己是迷路了,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这里。谢平安告诉她这里就是他们以前的老窝,他说苏静,十年不见你真是老了吗,连这里都认不出来了。
谢平安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甚至微微带了笑腔。他指着指大楼前边的一棵高大的梧桐说,那时候有个笨蛋在大雨天在树下一边哭一边背衣带渐宽终不悔呢。
距离太远了,苏静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还是连个影子都看不清。她转头看着谢平安的侧脸,那脸上有缅怀,有喜悦,还有淡淡的忧伤。可有那么一瞬间,她却觉得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只是一张调色盘,他的喜怒哀乐都只是别人添上去的,他的情绪全不是他的。
谢平安。苏静突然张开双手,从侧边环过谢平安的腰。她没有抬头,却可以想见,这男人一定仍是维持那个眺望的姿势,那样缅怀、喜悦和忧伤的表情。
我从没想过,我还可以这样抱着你。这句话苏静没有说出来,倒是谢平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嗯,我在。
你之所以把T&C买下来,是因为…我想的那个原因吗?苏静的声音有点闷,声波轻轻地撞击着谢平安的心脏。
……嗯。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苏静没有动。她说,谢平安,这十年来,你有陪女人淋过雨吗?
……当然,有。
那,你一定不介意再淋一回。苏静微笑,站直了身体说,别的女人,跟我,还是不一样的。
嗯,不一样的。你是一个好女人。谢平安有点无奈,看来要让助理把感冒药备好才是。
那自然是,而且是一个能干貌美的好女人。苏静接得很顺,顺得就像从屋檐滴下的水。于是谢平安悲哀地发现,酝酿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哗啦哗啦地下起来了。那声势,仿佛老天受了多少委屈,非嚎啕大哭无以宣泄的委屈。
走吧,看你这么缅怀那棵梧桐树的份上,大小姐我就再给你背一回衣带渐宽终不悔!苏静拉过谢平安的手,顶着一身彻头彻尾的湿,蹬蹬蹬地往下跑。喂,苏静!你这个笨蛋,别告诉我你想爬下九十层!
苏静本来想说,要是委屈那我找别人去。后来还是没有说。她握着谢平安的手,手心是温的,手却沾满了雨水的凉。
咦,谢平安,你的手怎么是温的?
谢平安一脸黑线,说你是笨蛋你还不信,我又不是僵尸,手当然是温的啊。
我明明记得,那时候你的手是烫的……苏静无意识地回头反驳,差点一个趔趄就要摔下楼梯。谢平安很有先见之明地伸手抱住她的腰,很无奈地说,十年都过去了你就连下个楼梯都没有长进。
是啊,你的温度倒是长进了,从烫的变成温的。苏静没好气地瞪他。
苏静,你还记得你上一次拉我的手是什么时候吗。谢平安扶额,那时候我还年轻着呢,那叫血气方刚。现在……我都成了温润如玉的大叔了。
是秃顶发福的大叔吧……脑袋刚这么想着又自动否认了,这个大叔,比十年前仿佛瘦了一圈不止啊,发福是发到北冰洋去了吧。嘿,大叔,你家那位夏小姐都没有好好照顾你的吗,把你的肥肉都蒸发了。
胡说八道!谢平安笑骂,略带有宠溺的语调。可苏静却知道,有人生气了。
有什么好宝贝的,连一句都说不得。她不高兴地甩开他的手,可不到一秒钟又被抓回去。谢平安淡淡地说,我和夏晓,别人可以说,你却说不得。
凭什么我说不得啊……?喂,谢平安,现在几楼啊,我走不动了……
然后呢?谢平安连“那我们去坐电梯吧”这样的话都懒得说了,以某位大小姐的性子决不会答应就是了。
谢平安,十年不见你真的老了吗,我们以前是怎么从老窝上爬下来的,现在当然是照旧啊。
我……我忘了。谢平安一个头两个大,你歇一会儿再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