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天录。坤言公主。你想要什么,你说就是了。我都给你。】
我还没有从晋升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母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就已经像冷水一样迎面向我泼过来。望着锊晴飞扬的喜气忽然觉得讽刺的很,当场就令她们恢复原样。
我不是有主见的人,从小到大也都是娇宠长大,没遇到过任何大风大浪。母妃被打入冷宫后我手足无措,握着帕子在屋里哭了许久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让音子去打探清楚情况,知晓是皇奶奶发怒后心下终于有了主意。淑雅姑姑是皇奶奶极疼爱的女儿,想来淑雅姑姑的话一定很有用。若是能拜托姑姑来求皇奶奶的话,母妃一定能从冷宫出来的。
当下我就让人备了车出宫,见了淑雅姑姑后一个劲儿的拜托她才终于得到她的答应,虽然她也不太确定皇奶奶会不会听她的话,不过我觉得有她的答应那就够了。至少接下来的事能让我做的有些底气。
那是隆冬的时节,雪下得很大。我一直记得。再没有哪年的雪下得这般大过了。父皇为这般大的雪一度很欢愉,说是瑞雪兆丰年。可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因为父皇不会为了去求皇奶奶而跪在慈宁宫前一天一夜之久。我不明白不过就是在宣贤妃娘娘的宫里搜出了母妃的簪子而已,这般小的事情为什么要牵连到母妃害母妃被打入冷宫?而且听到我的通传后皇奶奶根本不理不睬,任由我跪着。
那时的我很是天真,甚至希望父皇会为母妃说上一句两句。可当后来我才知道,父皇的儿女太多,政事更多,根本不记得有我这么个女儿,更不记得他的后宫里还有一个谨妃云氏。
奇怪的是这件事之后我没有恨其他人,没有恨皇奶奶的狠心不见,没有恨那个不好好藏东西的小女史,没有恨那个害母妃进冷宫的贤妃,却独独恨了我的父皇。我恨他的薄情,恨他的寡义。若不是他,我的母妃今日一定能嫁的良人,过着幸福的日子。不用在冷宫那种疾苦的地方待着。
我只跪了一天一夜后就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躺在锊晴的床上,床边是暖暖的炭火,身旁是太医和音子焦急的脸。母妃还在冷宫。我真的没了办法,除了等还是等。就在这无穷的等待中我落下了一到冷天膝盖就疼的毛病,风寒也时好时坏的持续了许多月直到母妃从冷宫出来的那天。
那时已是初春。得到母妃从冷宫出来的消息后我不顾正在喝的药也不顾待会儿要用的午膳,推开音子就往翊坤跑,同疯了一样。一众宫婢在后头怎么跟都跟不上的时候,我已在母妃殿外急急的唤婉婳姑姑去通传。婉婳姑姑也知晓我见母心切,也不拖着便急匆匆的进去了。没一会儿她又出来带自己进去。
进殿之后我也没心思去关注母妃周围的环境,心心念念只有母妃。按着礼数行礼之后早便忍不住的冲上去赖在母妃怀里不愿动弹。我听到母妃的笑声,她嗔怪我这般大的人了还要同母妃撒娇。我始终闷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闷闷的答话。最后离开的时候,母妃将她身旁的银铃予我,道若是我再不好好看病她便要生气了。我嬉笑着应下离开。
我本以为我的日子便会这样过下去,每日和皇姐妹们或欢乐或斗嘴,和不喜欢的嫔妃们勾心斗角,然后晋到最最高的那个位份,由母妃选一个好驸马风风光光的出嫁。可是老天总是爱开玩笑。
当我听到那个消息后站在翊坤门前久久没有动弹。以为那装点的银白不过是种难听的玩笑,以为母妃的贴身侍婢婉婳还会像从前一样笑吟吟的从殿里走出来对我说“公主请吧,娘娘在里头等着呢。”玉佩死死扣在手掌里像是要烙印一般不肯松开。那个前些日子还对我笑夸我聪明能干将我捧在心尖子上的人便这么忽然没有了。天旋地转,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连大哭出声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坐于地呆滞流泪。怎么可能?怎么会?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还精神健康的很,怎么会一下子便离开了?满脑的不相信要将脑子挤炸。母妃是不是怪柔儿没有去给她请安,是不是怪柔儿现今不过还是一个坤言,她是不是…觉得我做的不够好?这般那般的念头一个个涌上脑海,甚至于那一瞬想着若自己是个皇子便好了,像自己的亲弟弟厚烚那样,说不定母妃也不会死了。
“你要什么,你说就是了。我都给你…只是不要离开我…”喃喃低语。这时才惊觉,原来现在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回来了,她都不会…不会再对我笑,陪我闹,让我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
那一刻悲愤排山倒海向自己涌来,整个人浑身无力不知该做些什么。不管是争荣宠,夺地位。都是为了她。可是现在支撑着自己信念的人不在了,于是连活着也不愿了。
我不知道是怎样回到的锊晴,心中除了去死之外再无他想。一个人待坐在地上,浑身抖的吓人。也没人敢来打扰自己。直到屋外忽然传来一个小女孩的清脆声响我才稍微有了动静。那是我的安安来了。
认识安安的时候我还春风得意,母妃也还在我身旁陪着我。那日晚上我睡不着觉便独自提了青灯出去走。见着乾西四所里还有灯亮着便好奇的步入。结果迎来的不是乖巧的小皇妹,而是一个笔架。幸而我躲闪的快不然便要被这笔架给打到了。我同她...一见如故。
我起身去应安安的问话的时候磕到了桌子,头破了。听到里头的动静安安一下破门而入抱住我。于是我将她看成了母妃,看成了依靠。
那段日子委实难熬的紧。宫里又像是瘟疫一般,嫔妃接连逝世,后宫一下萧条许多。那些逝世的嫔妃中有不受宠的妃子,新入宫的妃子,还有一个便是安安的母妃——宠冠六宫的宝宸妃东方氏。不过我压下了消息没有告诉安安,让她一直住在我的锊晴陪伴我。安安很乖,每日都陪我说话同我玩,让我丧母之痛减少了许多。
然而最后她还是离开我了。我不知道是谁传的消息给她,总之她知道她的母妃去世之后很平静,我连一丝都没有察觉到。她只说要回乾西去收拾些东西再回来。我答应了放她离开,可是从此她没有回来。
宫里的丧钟响起,一下又一下的撞在我心上。我便这样结束了我的坤言时代晋升坤仪。也在那一下又一下的丧钟声中失去了一个又一个我爱的,爱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