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钟仁被他小姑骂了，反而低声笑起来，神情苦涩非常：“是我不好，连累您跑这一趟。”
“我气的是这个？”金隽林恨恨地瞪他一眼，“快跟我说说，你跟鹿家那位小公子，还真就是报纸上写的那样？”
金钟仁又笑，“他倒是很上相，就是把我拍丑了。”
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话中的意思却已经很明白。金隽林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新时代女性，眼界和承受能力都非比寻常，她内心复杂地活动了半天，最后还是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上次我见到他，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却没想到那方面去……罢了，也怪不得，问他许家丫头好不好，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金钟仁只笑不说话，金隽林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爸爸怎么说的？我就不信他对你这么服气，等忙完了这摊事儿，你看他怎么收拾你。”
“他想要一个听话的乖儿子，又想要一个罩得住的接班人，”金钟仁摇摇头，“恐怕我两种都做不好。”
“多大点事儿你就蔫啦，我认识的钟仁可不是这样的。”金隽林摸摸他脸上那道伤疤，“瞅瞅你这张脸，还疼么？”
“早就结痂了，不疼。”金钟仁顿了顿，挺认真地说：“小姑，其实你有没有想过，金钟仁也就是这样平庸的一个人。他很多时候都觉得日子过的挺没劲，也不想出面扛事儿，尤其是在面对某些抉择的时候，也会变成一个怂蛋。”
金隽林听得也挺认真：“比如说什么时候？”
“比如说现在。”金钟仁的表情其实很苦涩，却在努力挤出笑容来：“其实再有两年，我做地产就满十年了。我一直自诩用地从不出错，其实除了天赋之外，还有用心和刻苦。很多事情，其实他们做的并不高明，甚至拙劣，坦白说，我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
“所以你选择了放任？”金隽林挑挑眉毛，“这件事儿可千万别跟你爸爸说，不然他非打断你一条腿不可。”
“哪里需要我跟他讲，他心里多少是有数的。”金钟仁垂下眼睑，慢慢说道：“这么多开发案经过我的手，比六盘村更大的生意我都做过，偏偏这回是跟鹿家合作，偏偏我就栽在这上面了。这么巧的事情，换了别人讲给我听，我都不会信。”
“他跟我住在一起，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小姑你知道吗，他这个人笨的很，就连算计别人都做不好。邮件、简报，通通都存在电脑里，去洗澡的时候就这么大喇喇地摊在沙发上，我稍微不小心，就看到了一些。”金隽林不说话，只听金钟仁慢慢讲：“其实起初他肯跟我在一起，是我利诱他，他需要钱，我就给他钱。他的心地很好，总觉得欠我什么一些什么，所以他没爱上我，我也不怪他。”
“其实我也瞒过他很多事情，公事、家事，能避开他的我就尽量不说，我能看得出他有好奇，却从来不问，只要我说什么，他就信。”金钟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话语间满腔温柔，还有浓浓的舍不得：“就连他骗我的时候，还是本能地相信我，我又怎么好叫他信错人。”
金隽林看着他的面容，思绪已然飘到了很远很远，飘到她年轻的时候。那时她的叛逆比起金钟仁过犹不及，读书，出国，在学校谈轰轰烈烈的恋爱，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到父母身边，接受家中长辈的安排，结婚生子，跟着丈夫远渡南方，归于平庸。她爱过的人也爱过她，只是相遇的时机不够好，彼此都情真意切，却太过年轻。
她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小侄子已经长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连爱一个人都爱得这么敞亮，教人舍不得责怪，甚至想替他祈求一个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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