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EXO¤『120917┃原创』春眼秋手（开路/牛灿双西皮 现代 长）

二十九、

几个人到了岛上已近半夜两点，金钟仁接了父母传唤，要先去同金家人汇合。而鹿晗憋了一肚子的话要问鹿沐鸿，也就挥别了另外三人，自行来到了鹿沐鸿夫妇落脚的房间。
蒲容过来开门，见到是自家儿子站在外头。她不知鹿晗要来，还吓了一跳，倒是鹿沐鸿心中有底，起身过来迎他，态度口气都比往常要温和许多。只是鹿晗岿然站着，也不肯进来，只说有事要问。
鹿沐鸿对此也是了然，恐怕是吴亦凡怕自己不忍心，提前把事情和盘托出，只待自己补充几句，就算把这事儿落了定。鹿沐鸿一边这么想，一边在心里感叹这吴亦凡实在是个厉害角色，好在他比人家多活了不止一轮，否则偌大个鹿家，恐怕都要叫这人生吞活剥了去。
见这父子俩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打什么腹语，蒲容还想把他们往屋里拽，“你们俩干站着做什么，到底是什么事儿，还得背着我谈？”
鹿沐鸿虎着脸挥了挥手，道：“男人谈事情，女人家家的，插什么嘴！”就连鹿晗也跟他爸站在了同一阵线，苦笑道：“妈，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跟爸出去谈吧。”
蒲容虽说不上有多精明，倒也不是笨人，听这父子俩都这么说了，也知道兹事体大，便不再拦他们，还主动把这俩人往外头赶，“行了，不叫我听就不叫我听吧。你们俩有什么悄悄话赶紧出去说，明天上午还有正事，早去早了。”

这座酒店临海而居，即便是在夜里能见度不高的情况下，都能看见清而透的滚滚波浪，嗅得到咸腥的海浪潮气。湿润的雾泽扑面而来，鹿晗就跟在他爸屁股后头，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着。鹿沐鸿从裤兜里掏了包木盒的黄鹤楼出来抽，眯着眼睛往后递了递烟盒，问了鹿晗一句：“来一根儿？”
鹿晗在鹿沐鸿面前，一直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娃娃模样。
和鹿晗一块儿厮混大的那些少爷们，家里大都和鹿家一样有身份有地位，大多数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其中尤甚的那几个，小学就知道早恋，初中就学会了酗酒抽烟，高中就能搞大女孩儿的肚子了。相比之下，鹿晗还真是算不上太经常给家里添堵的小孩儿。
鹿晗从来没在鹿晗面前大声嚷嚷过，就算是自己做主偷改了高考志愿单，就算是他正儿八经地跟鹿沐鸿出柜，说起话来还是和风细雨的，安安静静的，就连挨揍的时候都是咬紧了牙关，一声都不带吭的。
鹿沐鸿从来没见过儿子抽烟，给鹿晗递烟也是想逗逗他，缓解缓解这不太轻松的气氛，倒是真想不到鹿晗还真的伸手来接，不但接了，还知道管自己借火，倒是真叫他对自家儿子的认识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鹿晗捏着烟，回忆着金钟仁平时在书房里吸烟的样子模仿起来，就连那人蹙着眉头的样子都模仿的惟妙惟肖，乍一看，完全不似菜鸟入门。结果还是在吸了一口之后露了怯，把自己呛的咳嗽连连，连睫毛都被自己打湿了，看起来像极了刚刚经受了一场暴风雨的雏鸟儿，可怜的要命。
“什么烟啊这是，”鹿晗摸了摸鼻子，埋怨起烟来：“……太难抽了。”
鹿沐鸿被他逗乐，一巴掌胡噜上鹿晗的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臭小子，真是不识货。这烟贵得很，就凭你那点死工资，想抽恐怕还抽不起呢！”
“嘁，我又不稀罕。”鹿晗嘟囔了一句，又摸着脑袋想了想，“我记得以前你不抽这个牌子啊，换啦？”
“哪有那么讲究，你爸年轻的时候，连三块钱一包的烟都抽过。”
鹿晗‘哦’了一声，说道：“有的人就讲究的很，只抽一个牌子，还是洋烟，外头不好买，买不到就生挺着不抽。”
鹿沐鸿沉默了一阵，吸了口烟，才缓缓道：“是金钟仁吧？”
“嗯。”鹿晗点了点头，“是他。”
鹿沐鸿吐了个烟圈，也不看他，嘴上问着：“……你跟他一块儿过日子，金家的人有没有说三道四的？”
鹿晗没想到他爸会问的这么直接，倒是愣了一下，好半响才苦笑起来，“爸……”
“干什么，我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子，这还犯法了？”
“爸……”海风腥咸的味道吹进了嘴巴里，鹿晗舔了舔唇，慢慢说道：“你一直都没有问过，这些事儿。”
“我不问，你就不知道主动跟我说一说了？人都得跟那耕地的牛似的，抽一步才知道走一步啊？”
听了这话，鹿晗哭也不得笑也不是，只好解释道：“……我当你不想听见我说这些。”
“那你现在就跟我说说。”
鹿晗饶是有多么伶牙俐齿，这会儿也被他爸问的心里犯难。要说跟金钟仁在一块儿过的有多高兴，光是金家那边给两个人施加的压力就够叫人高兴不起来了，更不要说外头传得轰轰烈烈的风言风语，也让鹿晗倍感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但是要说和金钟仁在一块儿不高兴，却也不是那么回事情。
他和金钟仁已经一同过了半年有余的日子，也就仅仅是在在这半年有余的时间里，却让他活出了一个别有洞天的模样来。比起以往接触的人少了，尝到的苦头多了，明明那人每夜都躺在自己身边与他一同入梦，他心中对万事万物的无力感，却一天一天地滋长起来。
在最初的时候，鹿晗对金钟仁本无什么索求，反而是怀抱着一颗回馈感激的心，可是随着相处时日的增加，他对这人的信任和依赖感也就越来越强。假戏似乎快要做成了真，他一边渴望着得到些什么，却又惧怕着得到，生怕这只是一场甜美又苦涩的好梦，待到幻灭之日恐怕会叫自己涂添痛苦，想要压抑，却又压抑不住。
吴亦凡今天在飞机上为了警醒他而说的那番话，也是每字每句都敲进了他的心坎里。如果这场梦从一开始就是金钟仁编织出来的假相，鹿晗又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斩断本不该有的情丝，就连他自己都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其实今天鹿晗来找鹿沐鸿，心里是渴望能从鹿沐鸿这里听到否定的答案，可是鹿沐鸿接下来的话，却狠狠地砸碎了他心里喷薄而出的那一点仅存的奢望，还有滋生不久便被浇熄的情意。
“不管你跟他在一块儿过的高不高兴，恐怕这日子，都是要过到头了。”鹿沐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金家老头确实着手要给他安排婚事，小吴跟你说的那些话也……所言非虚。”
鹿晗猛然抬起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黑眸，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一丝尘埃落定，还有一丝全然破碎的绝望。他的嘴唇开阖，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复又低下头去，似乎有满腔的酸意要喷薄而出，全部都汇聚在了眼眶里，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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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个好消息，手上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十二月中旬前应该又能保持两日一更的速度了（噢耶）
再说一个坏消息，十二月中又要忙了……

三 十、

鹿沐鸿眼看着自家儿子蓦地红了眼眶，一时之间也有点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把话给圆下去。可是话已经说开了一半，覆水难收，是彻底没有了收回的可能了。
老人家拍了拍鹿晗的肩膀，忍不住说了一句话，一半是在安慰鹿晗，另外一半，恐怕也是在安慰自己：“……只要他还在金家一天，迟早是要结婚的。你现在知道回头，还不算太晚。”
鹿晗不说话，只是狠命地攥着拳头，努力把眼眶里积蓄的泪通通掖回去。他知道现在问及当年并不合适，却忍不住想要向他爸求证，吴亦凡说的话到底是有几分真，几分假。鹿沐鸿听了他的疑问句，沉默了好一阵儿才说话：“公司的事情你没有接手过，我只能简单跟你说一说，你还记得，前年爸启动了一项大工程么？”
“三环边儿上那个地块？”鹿晗微微蹙了蹙眉头。
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当时鹿沐鸿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流动资金，买了一块地理位置绝佳的地王。这地皮处在三四环之间，紧邻地铁，要知道，北京城里的三四环已经很难找到新开的楼盘，尤其是这样大的面积和占地，在当下也是绝无仅有的。
最开始是一家叫信万地产的小公司异军突起，先将这块地皮拿在手里，鹿沐鸿私底下探得了消息，先是托了好些关系，又费了不小的劲儿去游说股东，最后才通过100%收购那家小公司全部股权的方式，间接性地拿到了这个地块。那一整年，鹿沐鸿雷厉风行的决策力一度引来了大小财经报社的关注，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就连鹿晗这种毫不关心业界风向的小年轻都有所耳闻。
只是好景不长，在接下来的一整年里，鹿沐鸿迟迟未在这个地块儿上进行开发，甚至惨遭国土局征收了近一亿元的土地闲置费，资金链一度濒临断裂，要不是后来鹿晗去求金钟仁及时帮忙运作，恐怕鹿沐鸿早就已经被赶下了台，鹿家哪有今天这种舒坦日子好过？
这是鹿晗一直信以为真的版本，可是到了吴亦凡嘴里，就有了另外一层暗示，仿佛成了金钟仁玩起了一手鞭子一手糖，先使绊子再救场的把戏，把鹿家人耍的团团转。
“嗯，”鹿沐鸿微微一顿，继续道：“是我当时太冲动，根本没有想明白，这么天大的馅儿饼，怎么就刚好掉到了我头上。后来眼看着事情有办法补救，咱们家也算慢慢缓了过来，可我就是放不下心，就托了人去探探信万的底，结果一查就查出了事儿。”
鹿晗跟着他爸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海滩走，团手抱着臂，一言不发。
“信万只是一个空壳子，里头没多少人，刚收过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后来查出来的事情，我是真的没想到，给信万注资的居然会是利元。”鹿沐鸿叹一口气，“利元的大股东一直都是金家，这趟浑水实在太深，和他们碰上，这无异于是鸡蛋碰石头，我是碰不过的。”

鹿沐鸿这话说的隐晦，但是在鹿晗听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一清二楚。
金家的靠山足够坚实，凭着这一条就能得天独厚，恐怕是他们发现了决策出现问题之后，故意吹出了一个天花乱坠的幌子，又靠不同的渠道放出口风，就等着有实力做这项收购的人进套。一旦事成，不但一颗子儿都不用赔，还能轻轻松松扳倒一个竞争对手，杀人都不带见血的，实在是又阴又损。
鹿晗捋清楚线索，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他不懂生意场上的规矩，想替金钟仁辩驳两句都没有底气。更何况，鹿晗自己心里也清楚，金钟仁入主利元八年有余，事无巨细通通要问要管，哪一项决策逃得过他的眼睛？要说金钟仁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任他再天真无知都不会相信。
“我当他是真心对你，真心要救鹿家。可是现在看来，恐怕他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此。”鹿沐鸿摇了摇头，“金士丰这个儿子倒是生的好，像他像到了骨子里。”
鹿晗从背后看着鹿沐鸿，老人家鬂下的银白华发已是藏都藏不住。这个在他年少时，拾掇着棍子把他揍的屁滚尿流的男人，已经是彻底的苍老下去。鹿晗看着他爸变得有些佝偻的肩膀，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他的父亲，恐怕再也经不住这么大的风雨了。
鹿沐鸿吸一口烟，颓然道：“我老啦，再没什么事业心可言。后半生的事业，就只是守着你不要过得太糟，再盼着和你妈，过几天舒坦的日子。”
这话听得鹿晗心内震动，几乎当下就要忍不住恸哭起来，这种情绪既像愧疚，又像哀切到骨头里的痛楚。他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内心的天平在这一刻恐怕已是彻底的倾斜，丝毫分付在金钟仁身上的情意都显得那么地多余，那么地痴傻——即便鹿晗再不愿意继承家业，却也不愿意看着自家积蓄了几代人的事业统统落到别人手里去。更叫他难过的是，这个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人，居然就是那个叫他动了心的人。
一个明晰的决定在鹿晗的脑袋里渐渐生根发芽——鹿沐鸿争不过的东西，他替鹿沐鸿去争；金钟仁欠他鹿家的东西，他替鹿家去讨。
鹿晗想，也许有那么一个人，是切切实实能够帮上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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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钟敏和吴少恺的婚礼，搅得两家人几乎都人仰马翻，尤其是金钟仁和吴世勋这两个同辈的兄弟，一个当伴郎，一个当咨客，从五点多爬起来就没有消停过。金钟仁把鹿晗带到了金家老爷子的眼皮底下，自然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只能给他另外开了房，鹿晗昨晚同他爸长谈过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一直辗转反侧到清晨，结果睡了不到三个钟头，就被门铃声给吵醒。
鹿晗一边揉着头发，一边趿拉着一次性拖鞋去开门，定睛一看，居然是打扮得人模人样的吴亦凡。这人本来就是宽肩瘦腰的好身材，平时穿的休闲不大看得出来，一穿正装简直腰身是腰身，长腿是长腿，勾的人移不开眼睛。换了别人，恐怕早就扛不住这人的百般色诱加讨好，偏偏搁到现在的鹿晗眼里，就是一点兴味都提不起来了。

吴亦凡掂着一只挂了套白西装的衣架，也不跟鹿晗多说废话，直接把衣服往他身上一丢，吩咐他：“去，把衣服给换了，看看合不合身。”
鹿晗把一手抓着衣架，一手撩着衣摆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这是做什么，又不是我结婚……”
“哟，你还想过结婚哪？”
鹿晗被他说的面上一讪，又把衣服丢了回去，作势要关门赶人，“我去干嘛呀？我不去。”
很快，鹿晗就知道吴亦凡叫他去是为什么了。他拗不过吴亦凡的倔劲儿，不得不下床洗漱干净，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随着吴亦凡进了场。穿着精良礼服的金钟敏简直光彩照人，吴少恺也丝毫显不出实际岁数，乍看上去，倒真像一对佳偶天成。
如果没有看见金士丰带着金钟仁一桌一桌地向女眷敬酒的场面，鹿晗想，他应该是能为这场婚礼叫一句好的。可是现在，他确实真心实意地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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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真心不少，我自己写着都晕，一直往前翻找埋下的线索。
先说一下跟几个主角有直接关系的人物。
金士丰——金钟仁的父亲
梁安青——金钟仁的母亲
金钟惠——金钟仁同父异母的大姐
金钟敏——金钟仁同父异母的二姐
胡宛山——金钟惠的丈夫，同时也是吴亦凡的远方表哥
吴少恺——吴世勋的同胞二哥，是金钟敏的新婚丈夫，自己有一个女儿
鹿沐鸿——鹿晗的父亲
蒲容——鹿晗的母亲
梅思横——朴灿烈的母亲
金家几口人的戏份都比较重要，大家可以回顾前情，暂时记一下，因为对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是有推动的。这一章里写到的一些商业收购的问题，大家不要太较真儿，有什么关于剧情上的疑问可以及时告诉我，我会尽力一一解答。
PS，因为这段时间码字都比较赶，写完也没功夫校对，所以文章里出现了一些bug，好在大家都很体谅，还看见很多姑娘在下面给我抓虫，拜谢！

三十一、

金钟仁早就知道他爸金士丰动的是什么心思，只是想不到老爷子会这么急切，在金钟敏的婚礼上就张罗起这事儿来。其实，也怪不得来赴宴的姑娘家这么不矜持，谁叫金钟仁的条件摆在这里，手腕过人，模样又好，不但承蒙祖上庇荫，花边新闻还少，不论是想和金家攀上点关系的，还是真心对他芳心暗许的女孩儿都能排满一条街。
金士丰也不是第一回表露出对他早日成家的愿望了，换作没跟鹿晗在一起之前，金钟仁要么就是保持沉默，偶尔也有被逼得急了的时候，那也就顺着他爸的意思，挑一个看得过眼的姑娘相处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
即便是跟不上心的人交往，金钟仁的表现也绝对堪称模范男友。
在整个交往过程里，金钟仁表现的风度翩翩，态度端正，心思和做派都君子得一塌糊涂。即便是到最后处不到一块儿去，也通常会把决定权交到女方手里，从头到尾不落下一点话柄。不但如此，金钟仁次次善后都特别周到，即便是在分开了之后，别人事后回忆起来，也大多是只念着他的好的。
金钟仁漫不经心地拈着郁金香型的香槟杯，一只手扶着手肘，跟在金士丰和金隽林的后头，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两位长辈和一个看他长大的叔伯寒暄。听着听着，话题就引到了他的身上。
金隽林冲他招了招手，“钟仁，过来说话。”
婚礼场所设在酒店附设的沙滩上，金钟仁的视线恰好捕捉到鹿晗随着吴亦凡穿过花帘拱门，他捏着酒杯的手指蓦然地收紧，又很快地放松开来，垂下眼睫不再去看他们，而是朝金隽林他们走近了几步。

座位安排是经金钟惠和金钟敏两姊妹亲手拟定的，是按照了森严的辈分和身份来编排，主桌摆了两围，分坐着金家和吴家的大家长，还有两家相熟的世家长辈，以及两位在当地举足轻重的省部级官员，另外一桌才用来安置两家的小辈和女眷。
吴亦凡资历不够，比起那些老家伙又身份尚浅，只能被排在下首，好在座位编排上就能相对宽松一些。他着人过来给鹿晗多备了一份座椅和餐具，干脆把人安排在旁边，说是能够方便照应。鹿晗久不出没交际场合，更何况他和吴亦凡本来混的就不是同一个圈子，有人端着杯子过来寒暄，难免觉得他面生。有人当面问起来，吴亦凡只搂着鹿晗的肩膀，带着笑说：“这是我弟弟，以后在别处遇见，替我多照应一点。”
“哟，这才几天不见呀，老吴你就又多出来一个弟弟。”说话的人是吴亦凡平时的一个玩伴儿，看见吴亦凡半边膀子都搭在鹿晗肩上，便不怀好意地笑开来，调侃道：“你可真是艳福不浅，看得我们这些做兄弟的都眼红哪。”
“去，犯什么混呢你？”吴亦凡不轻不重地在他哥们身上擂了一拳，“哪有你想得那么不纯洁，这是我弟弟，不是你嫂子。”


“都一样都一样，反正都是自己人嘛。凡哥，有用得着咱的地方，你尽管吭气。”
“你放心，我跟谁玩儿虚的，都不会跟你客气。海南这边我知道你有熟人，多替我上点儿心，我先谢谢你了。”
“嗨，这他妈算得上什么事儿啊。凡哥，我办事，你放心。待会儿我就去给您探探路，回北京了，咱们再好好聚一聚。”
“行，回头我再约你下馆子。”吴亦凡笑的爽朗，又拍一拍他这哥们儿的肩膀，“赶紧回座吧你，你爸都瞪你了。”
吴亦凡跟鹿晗目送着人一路小跑地回去了，这才重新坐下。反正主角不是他们，吴亦凡闲闲无事，随手从桌面上的果盆里挑了两只喜糖，给鹿晗递了一颗，“吃么？”鹿晗一大早被他搞起来，本来就没什么食欲，原先要摇头，又听吴亦凡说了一句：“吃一颗吧，就当沾沾喜气。”
鹿晗这才接过来，低下头一看，居然是最传统最便宜的大白兔。小时候鹿晗挺爱吃这口，长大之后，也就没什么机会吃到了。果盆里摆的大多是进口的糖果，包装精致，但是怎么看都缺了点熟稔的意思。鹿晗看着这包装倒觉得挺亲切，也就挺干脆地把糖纸剥了，糖块儿塞进嘴，含混不清地说：“香港人也爱吃这个？”
“谁跟你说我是香港人？”吴亦凡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是渔村生渔村长，十六七岁才一个人跑到香港。”
“噢——”
“真要说起来，我小时候也不爱吃糖。倒是我有一个认识的人，我就没见过像他那么嗜甜的人，简直跟你一样。”
听了这话，鹿晗摸了摸鼻子，不吭气了。
他又不是没看见过朴灿烈和吴亦凡出双入对，也多多少少听见过关于这两人的传闻，只要他不是智商负一百八，也能对这两个人的关系推敲得七七八八了。要是按照往常鹿晗做人的准则，恐怕是要马上跟吴亦凡划清界限，义正言辞地教育这人一番。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鹿晗是已经决定要站在金钟仁，或者说是一整个偌大的金家的对立面。对于这个行当，他还一无所知，就像一个还在蹒跚学步的孩童一般，没有谁会比他更需要吴亦凡这个助力。为了把这个人变成与自己同一阵线的战友，鹿晗甚至已经顾不上任何原则和道义，只能紧紧地攀着这块儿浮木，不敢也不能够撒手。鹿晗心里明白，自从他决定要扛下这份责任，自从他决定要为鹿家出这个头，他和金钟仁也好，和吴亦凡也好，都注定是回不到过去了。
鹿晗徐徐吐了口浊气，险些就要把这句心里话倾诉给吴亦凡了——你别在这种时候提他，这会让我觉得自己特别残忍。特别，特别的残忍。


吴亦凡像是能看破鹿晗的心思一般，及时地伸了手，在他消瘦的背脊上轻轻地拍抚，安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无助，但是每个人都有这么一段路要走。当你发现你所认知的世界和人，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这种灭顶的绝望，我同样也经历过。我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让你好受一些，但是鹿晗，你听哥一句——是他对不起你在先，不该由你来承担这份愧疚。”
鹿晗抬起眼睛看着吴亦凡，这人从眼睛到心里的内容都太深太复杂，沉淀了太多鹿晗不曾有过的经历和磨难，让鹿晗忍不住去信任与投靠。听罢了吴亦凡说的一番话，鹿晗还是忍不住扭头回身看了看人群中间的金钟仁，这人正端着酒杯，附着耳去听身旁一位妙龄女子同他说的悄悄话。
就连面对不爱的人，他的表现还是这么无懈可击，从容不迫。
鹿晗的眼前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叫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极南之地适逢节气的靡靡小雨，还是无法抑制的泪意，更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怔了又怔，好半天，才在吴亦凡面前顺从地点了点头。
既然他已退无可退，不如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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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肖卢的立场逆转至此已经交代了五章，我觉得在心理活动上基本算是做足了。后面他跟金小少的对手戏里矛盾重重，应该没有人会觉得不合理了吧？【这个问题请大家重点回答，非常欢迎大家提出任何逻辑和情节发展上的BUG或者意见。
然后总结几句，从九月十七开坑到现在，春眼秋手已经破了七万五千字的大关，行文已经进入中段【啪啪啪啪，此处应有掌声】，三个月七万来字，真的算不上快手，但楼主确实已经尽力。
之前许诺过的两日一更，虽然提起来真是自取其辱，但还是要交代一下，楼主我十五号就要建组，下旬才能杀青，本来以为前期筹备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还是出了不小的问题- -所以更新频率什么的，真的就= =其实我本来以为年内就能完结，但是现在怎么看怎么都得拖到明年了。
最后还是按照惯例鞠个躬，谢谢大家对春眼秋手的支持和喜欢，么么么么哒=3=


金钟仁不但是在年岁上有所长进，经过这么些年的历练和打磨，就算是被许多揭开不堪回首的伤疤，还是能跟她继续谈笑风生：“嗯，金钟惠确实没少折腾我，我也不记得，你有帮过我——”许多一愣，半响才说道：“这仇你总不会一直记到现在吧？”金钟仁喝一口酒，口气淡淡：“怎么会？至少你没跟别人一起来踩我，对我来说，这就是恩惠了。小时候的事，恐怕你都忘了，但是我一直记在心里。”
许多摇摇头，不赞许地看着他，“你们做生意的人，一个二个心思都这么重，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金钟仁低下头不说话，把酒杯搁在餐台上，空出手来想去整衣领。许多把酒杯放在旁边，抬起了手，“我帮你？”
金钟仁越过她的耳畔看过去，金士丰正跟许多的父亲站在一块儿，与自家儿子的视线相接，便向他举了举左手中的酒杯。许多也回头看了金士丰一眼，回过头来又是笑意盈盈，“我帮你——”不待金钟仁答话，许多的一双手已经扶上了金钟仁的肩颈，帮他细致地抚平衬衫上的褶印。
“多谢……”金钟仁微微颔首，“你知道我为了什么谢你。”
许多用手掌替金钟仁拂去那些肩头上肉眼难见的尘，慢慢叹一口气，“就当是我欠你。”

婚礼的流程全然按照西式的那套来编排，吴少恺和金钟敏走完仪式，换上一套较为舒服轻便的礼服，一桌一桌地向到场宾客敬酒。金钟敏量浅，吴家那个伴娘小姑娘就往小扎壶灌了些茶水来充数，但是吴氏兄弟和金钟仁喝的都是货真价实的香槟酒，巡梭了二十多桌下来，便算是尽足了礼数。
金钟仁陪他爸又走过一圈，见过了该见的人，又跟当地的那两位官员疏通了半天的关系，约下一次走前再坐一坐的饭局。现场已经没他什么事情，吴少恺身边又有吴世勋陪着，金钟仁干脆落跑，揽着外套，边挽袖子边回的酒店。金钟仁从电梯里出来走进楼梯间，就看见他在婚宴现场找了一圈没找到的鹿晗，正蜷缩在他房间的门口，失魂落魄的样子。
“等了很久吗？”金钟仁一边走过去，一边在口袋里翻找钥匙卡，“怎么不叫人来开门？”鹿晗蹲在地上，西装外套揉成一团窝在怀里，遮去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疲惫又黯淡的眼睛，“……就想见你一面。”
金钟仁没说话，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发顶，转过身用钥匙卡开了门。他伸了手想拉鹿晗站起来，鹿晗没让，侧过身扶着身后的墙壁站了起来，垂着脑袋掸了掸裤子上的灰。金钟仁也没说话，直到两个人都进了房间，才指了指鹿晗身上穿着的礼服，说：“很合身，也很配你。”
鹿晗‘哦’了一声，“不是我的东西，迟早是要还回去的。你现在多看几眼，就当留个念想。”金钟仁坐在床边上，听了这话愣了一阵，好半天才笑起来，勾着鹿晗的皮带让他坐过来，“这两天没有陪你，不高兴？”
“嗯，不高兴。”
鹿晗被金钟仁勾着，就这么顺从地坐过来，任由金钟仁亲了去。金钟仁也不跟他客气，侧着身子一路从鹿晗的脸颊亲吻到脖子根，徒手解了他的领结，埋在他的颈间深深地嗅了几口。鹿晗任凭他在自己身上动作，在金钟仁要解他的皮带之前，蓦地握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金钟仁问他，鹿晗只是摇摇头，情绪不很高，慢慢地说了一句：“……我后悔了。”金钟仁松开手，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环着他的腰问：“后悔什么？”
“不该跟你来这趟海南，我后悔了。”
金钟仁笑起来，软下声音哄他：“我答应你，忙完这两天，带你四处走走看看，好不好？”他答非所问，鹿晗心中无奈，却也只能轻轻点头，干脆回了身揪着金钟仁的领带，问他：“钟仁，你有没有做过后悔的事情？”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这种时候鹿晗还有心思问这问那的，金钟仁几乎要被他逼疯，干脆把他按进自己怀里搓揉了半天，咬牙切齿地骂：“你是不想做吧？！”鹿晗扳开他的脑袋，极力要跟他保持一段距离，“你快说，不然今天就不做了。”
金钟仁叹一口气，想揍他又舍不得，最后还是趴在鹿晗的肩膀上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缓缓说：“我不后悔。只要是做过的事情，我从来不后悔。”
鹿晗心都凉了半截，僵在金钟仁的怀抱里一动不动，金钟仁温柔细致的亲吻，他都全然感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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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粗门吃饭，晚一点再回复留言=3=

停更十天，专心做事，勿念。

三十三、

两个人都累的疲了，鹿晗前晚上一夜未眠，金钟仁又喝了一肚子的香槟酒，厮磨在一块儿例行公事般地纾解过两次，便搂在一块儿睡了过去。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吴亦凡就给鹿晗打来了电话，语气挺郑重，说是有个人希望他过去见一见，鹿晗听了，即便是困劲儿还没过去，还是马上应了下来，扳开金钟仁箍在他腰上的手臂，下床找了条裤子套上。
金钟仁酒意未退，睡意朦胧地搂着枕头，问他：“去哪儿？”鹿晗赤裸着上身在行李箱里找衬衫，回答说：“我爸有事叫我，一会儿就回来。”
趴在床上的人哦了一声，眯了眯眼又要睡过去，鹿晗扯了件衬衫出来，站起来披上，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到床边摇了摇金钟仁的手臂，“诶，借条领带给我戴戴呗。你搁哪儿了，行李箱里？”金钟仁用胳膊半支着脑袋，抬起眼皮来打量他一眼，似笑非笑：“见你爸还挺正式啊。”
鹿晗被他看得心虚，顺势一边低下头系衬衫扣子，一边解释：“我比你还大呢，打个领带怎么了……”他一边说话，金钟仁一边搂着他的腰作势要亲，鹿晗怕大早上的玩出火，赶紧伸手推开他的脸，另一只手揪着衣领不叫他亲，嘴上又哄又斥：“别闹呀你，我赶时间呢！”
金钟仁本来就是逗他玩儿的，又被鹿晗推的兴致全无，干脆翻了个身从他身上撤了下去，抻在被子外头的手指了指卧房外头，“都在衣柜里，你自个儿挑吧，喜欢哪条就拿去戴。”鹿晗起身要往起居室里走，走了几步又想了一想，还是回去低下身子在金钟仁的侧脸上亲了亲，安抚他道：“我很快回来，你再睡一觉，待会儿咱们出去吃早点好不好？”
金钟仁整个人陷在被子里，笑意盎然地盯着鹿晗看了一阵，面容柔和又沉静极了。他把鹿晗的脖子勾下来，在鹿晗的嘴唇上稳稳地亲了一口，这才点了头：“去吧，我等你。”

吴亦凡约他在房间见面，鹿晗敲了门进去，定睛一看，里头坐的果然不止吴亦凡一人，除他以外，还有金家的两个外姓女婿。吴少恺是鹿晗从来就不熟的，他也不知道胡宛山和吴亦凡的那一层的亲戚关系，一边在心里纳闷这三个人是怎么搅合到一块儿去的，一边小心翼翼地踏进房里。
他们在屋子里闷着抽雪茄，是吴少恺从巴西带回来的进口货，三个老烟枪连窗子都不知道开，一屋子的缭绕烟雾，呛得鹿晗一进门就连声咳嗽。吴亦凡冲着吴少恺和胡宛山笑笑，说了一句：“小朋友，乖得很。”随即起身开了两扇窗子。
吴少恺也笑，取下嘴上叼着的雪茄过来要同鹿晗握手，他的年纪大了鹿晗一轮有余，纵然鹿晗是跟金钟仁吴世勋他们一辈的，也不敢在吴少恺面前拿乔，恭恭敬敬地佝着腰，双手迎了上去。吴少恺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又打量起他的面相来，笑的挺和善，完全看不出平时作风狠戾的痕迹来。吴少恺松了鹿晗的手，回头问吴亦凡：“这位是鹿家的小公子？”

吴亦凡点点头，吴少恺吸一口烟，这才正过身子，“长得倒是怪秀气，哪年生的？”鹿晗抿了抿下唇，轻声道：“八五年的，明年就二十八了。”吴少恺往旁边挪了几步，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冲吴亦凡摆了摆头，道：“……八五年。哟，跟咱们小朴一般大。”
鹿晗有些尴尬，点头也不对摇头也不是，多亏吴亦凡在旁边揽着他肩膀替他解围，“可不是，我刚知道那会儿也吃惊的很，谁叫小鹿的面相比灿烈小太多了。”
站在旁边不吭气的胡宛山，自然也是知道自家表弟跟朴灿烈的另一层关系的。早年吴亦凡带着朴灿烈来见他，胡宛山心里膈应的要命，不过既然不是人家亲生父母，他又要靠着吴亦凡吃饭，自然是不好出口约束。时间长了，吴亦凡和朴灿烈在他面前出双入对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自然也就看习惯了。此时当着吴少恺，胡宛山还能拿他俩开上几句玩笑，他搂着吴亦凡的肩膀，道：“我这个表弟啊，也就是背着人嘴硬，当着面胆怂。你的心哪，简直就是棉花做的，要多软有多软，这才连个人都教不乖，要是朴灿烈站在这里，指不定又得跟你闹！”
吴亦凡知道胡宛山话里有话，是在影射朴灿烈当年揪着那点捕风捉影的事情折过他的面子，顿时也有点窝火，暗自骂他这个窝囊表哥，嘴上真是一点分寸都没有。吴少恺笑吟吟地捏着下巴看他们哥俩儿窝里反，吴亦凡心里清明的很，再大的火气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揽着胡宛山的肩膀道：“表哥教训的是，我认怂。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吴少恺听了，一边笑一边说：“亦凡就是会说话，这话说进我心坎里了。咱们做生意的人，谁没受过一星半点的委屈？是我不好，先引出来的话头。”吴少恺顿一顿，又冲着胡宛山道：“这事就这么翻篇了，姐夫，今儿个咱就不提了吧？”
这一声‘姐夫’叫的太有份量，连吴亦凡都吓了一跳，更不要提胡宛山了。吴少恺年纪地位都摆在这里，三个胡宛山都不够他比的，被吴少恺这顶高帽子一戴，胡宛山心里都一阵哆嗦，又惶恐，又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即便如此，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足，胡宛山连连摆手，“你这是要折杀我啊！”
吴少恺挑挑眉毛，“我既然娶了钟敏，你自然就是我的姻亲，叫你一声姐夫也是顺理成章，哪来的折杀之说嘛。难不成，以后咱们在金家见了面，你还要叫我吴总？”他见胡宛山面上稍霁，这才拿起银剪绞去熄灭了的雪茄头，对着烟蒂轻轻吹一下，拿胶袋封好，才重新装进木盒里。
吴亦凡一大早叫鹿晗过来跟吴少恺他们混个脸熟，自然也是为了海南这边的开发项目做预案。他跟金钟仁看上的地段都在红树湾一带，他辗转托人向金钟仁呈过一份面积广大八千亩的规划，尽管金钟仁不曾正面回复过他，但是在利元做事的胡宛山却探到了金钟仁身边人的口风，说是金小少也有意接下这根橄榄枝，只是兹事体大，还需要一些时日做最后的评估和定夺。
仗着金家先辈犹存在当局中的余威，利元在这个行业里已经一家独大了许多年，吴亦凡觉得这个时机终于让他等到，是到了有钱大家一起赚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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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大概是三天前写完的存货，LZ现在还在水深火热，不作多赘述。恰逢今天冬至，抓紧一点点空隙跑来更新，祝大家冬至快乐＞﹏＜

金钟仁被鹿晗一句话噎的面色极为难看，倒是旁边的金隽林高兴极了，连连拽着他的手佯装嗔怒：“你还不高兴，要不是小鹿同我说，我还不知道你对许多那丫头也挺满意。其实我也觉得你爸爸在你的事情上太着急了，男子汉大丈夫，没有成家，谈何立业嘛。要我说，等你完全接管了家里头的生意，再谈婚事也不急……”
鹿晗听着金隽林谈论起金钟仁的未来，与他全无关系的未来，也不知是怎么还能笑出来的，更不知是怎么还能把饭菜通通咽进肚里的，只觉得心肝肾肺五脏六腑通通搅到了一起，一口气顺着胃里往上逆转，差点把他仅剩无几的眼泪给逼出来。
金钟仁见鹿晗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该吃吃该喝喝，面色越发铁青，却也不敢反驳金隽林的话，只好连连点头应是：“小姑姑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只怕二姐的事儿一落定，爸爸的一颗心就全放在我身上了。”
“这也不能怨他替你操心，你是咱们家的顶梁柱，要是能早点定下来也好。我看许多那丫头挺不错，家里合适，自己的条件也好，你要是觉得合适，不妨同她处一处。”金钟仁只顾着点头，倒是听的心不在焉，直听到金隽林又问鹿晗道：“小鹿，你是钟仁的好朋友，别杵在那不说话，倒是替我劝劝。”
鹿晗像是被嘴里的菜品烫到，也顾不得形象和姿态，赶忙拿起手边的红酒，顾不上姿态地喝了一大口。他的眼圈红彤彤的一片，把酒杯给放回桌上的时候甚至被自己撞翻了来，杯里的残酒泼了一身，他出于本能似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旁边马上有侍应过来替他擦衣服，鹿晗一边帮着擦被溅上酒渍的衣服，一边向金隽林赔笑：“我赞同您的意见，许小姐同钟仁……确实是合适极了。”
酒液泼上了前胸的大片衣襟，迅速地浸染出一大片深红色，鹿晗手忙脚乱地拿着餐巾去擦，越是收拾越是狼狈。这大概是鹿晗一生里最狼狈的时刻之一，他一刻都再呆不下去，不待金隽林和金钟仁作声，鹿晗就搁下餐巾，仓皇地解释完就要走：“是我扫兴了，我回去换身衣服，先失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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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鹿晗也不肯再看金隽林与金钟仁二人的面色，径自匆匆地回了屋。他不仅仅只是回来换衣服，一边用牙齿咬着袖口脱去了外套，还一边抓着手机拨通了吴亦凡的电话。吴亦凡正跟着朴灿烈出门吃街边排档，环境有些嘈杂，只好把食指放在嘴边向朴灿烈示意了一下，然后拿着电话往外头走了几步，与人群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问鹿晗是不是有了什么新进展。
鹿晗从金钟仁的衣柜里找出一件干净的衬衫换上，他把电话夹在肩膀与耳朵之间，双手系着扣子，“我刚刚见过金隽林，她和金士丰都属意许多，我想你可能会想知道。”
吴亦凡回头看了看朴灿烈，那人把筷子放了下来，正看着他的方向。吴亦凡便又转过身，压低了嗓子问鹿晗，“我比较想知道金小少对此的态度。”鹿晗系着扣子的手顿了顿，思忖了一会儿，才答他：“这件事……恐怕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吴亦凡当然也有自己的看法，胡宛山和金钟惠夫妇二人早就和他坐上了同一条船，又争取到了吴少恺一方的助力，再加上鹿晗这个吹的上耳旁风的枕边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希望又卷进另外一股势力。想扳倒金家的人不止他吴亦凡一个，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心里都很清楚，只要有这尊背靠着香庙的大佛在，谁能在这个行当里彻底坐大？
但是他吴亦凡又怎么会蠢到要去当出头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向来就不是吴亦凡的风格。他不是不曾想靠金家端起自己的饭碗，可惜金钟仁自视过高，吴亦凡百般伏低讨好，结果都被金小少彻头彻尾地无视到底，一来二去，也搞得吴亦凡一度窝火的要命。
金钟仁本来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他不能懂得芸芸众生的疾苦，更不知道他们这些一手一脚打拼上来的人经受过怎样的辛酸和磨难。即便是吴亦凡起初高看过他一眼，也早就被这位小少爷面若冰霜的态度彻底消磨。由始至终，吴亦凡就没有指望过能扳倒一个金家，他只是早早替自己的未来担忧，并作出了周详的打算——既然金钟仁的姿态摆得如此之高，那他也不介意替金家换一位好说话的当家人。
吴亦凡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遍，仍觉得鹿晗留在金钟仁身边是一张绝佳的王牌，不到万不得已，是决计不能丢弃的。他把自己想法同鹿晗说了，鹿晗心里当然也有数，即便金钟仁对他不是真心，好歹也是同床共枕了近一年的关系，他想，或多或少，自己都在金钟仁的心上有那么一点份量。明明心里明白的很，他却仍然不由自主地变得犹豫：“凡哥，我……”
“小鹿，”吴亦凡说：“我只希望你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鹿晗知道他是怕自己支撑不下去想要放弃，心里突然变得轻松起来，苦笑着说：“事已至此，我已经没有收手的余地。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鹿晗说完，便想要收线，吴亦凡却在电话另一头叫住了他：“凡事都有我在，鹿晗，”吴亦凡叫了他的全名:“我不会害你。”

“我知道，”鹿晗慢慢地吐出一口气，“谢谢。”

鹿晗最近的睡眠质量很差。
他自海南回来之后，便以旁人意想不到的速到向柴老提出了辞职的事宜，这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家表现得异常平静，只是摘了老花镜，又着了鹿晗过去把门给关上。鹿晗一一照着办了，柴老又搁下了手里的派克笔，亲自给鹿晗做了杯茶。
鹿晗看着柴老的动作，又想起这过去十年在文院在考古所经历过的时光，鹿晗喜欢他的老师，他的同学，也喜欢他的专业和这份工作，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与它们挥别，也要与自己过去的十年岁月说再见。柴老做好了茶，端着茶盏递到鹿晗手上，缓慢地捏了捏自己耸塌下来的鼻梁，“这里太小啦。我知道，迟早是留不住你们的。”
鹿晗把茶盏搁在楠木桌上，想要辩解又觉得言语太无力，恐怕他是真的伤到了柴老的心，如果可以，他真想狠狠地抽自己的几个巴掌，来惩罚自己做出的决定。鹿晗的面色寡白寡白的，柴老知道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只摇了摇头安抚他道：“我又没有怪你，只想听听你对将来的打算。你也知道，故宫那边，我好歹还能说的上几句话，你要是想去文物局，我也可以打听打听。”
“老师，我没这意思。”被柴老误会是要另谋高就，鹿晗更不是滋味，只能艰难地开口解释：“我家里出了一些状况，我这次跟您提出辞职，就没再动过在这行当里头呆下去的心思。”
当年鹿晗是擅自誉改了自己的高考志愿单，导致他本科那几年跟家里头都是半决裂的状态，在刚入学的时候，鹿沐鸿卡他的生活费卡的死紧，就是为了逼他主动退学，乖乖回家认错儿，鹿晗偏也是个犟脾气，手头再紧都没跟他爸松过口。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老师同学倒也没看出来这孩子也是个二代，直到一年前鹿家出事，鹿晗临时向柴老告假从河南飞回北京，他身边的同事才知道鹿晗家里是做生意的，但是这生意到底做的有多大，倒也就没人清楚。
柴老闻言有些担心，甚至跟鹿晗说：“鹿晗啊，我知道你特能藏事儿，但是这种时候，该说还是得说。我手头有些积蓄，一时半会儿反正是用不上的。”鹿晗被柴老说的哭笑不得，只能说：“老师，我怎么能拿您的钱。再说，不是这样严重的事情，只是最后我还是没能斗过我爸，他打温情牌，我只好被他押回去，跟着他做生意了。”
柴老这才放心了一些，又关心道：“什么生意？”鹿晗有些犯难，他知道大多数考古工作者都不喜欢财大气粗的地产开发商，最后讪讪地答道：“不违法，反正也是铲地皮的。”
鹿晗从他柴老的办公室里出来，边收拾着东西边跟他师哥张艺兴话别了一阵儿，他搁在所里头的东西不多，拎了一个箱子就出来了，小卓正坐在车里头等他。鹿晗捧着纸箱子坐上了车，眼看着小卓要往家里开，他想了想，还是开口叫住了小卓：“咱们先不回家。你老板人呢，是不是还在公司？”
小卓被金钟仁遣到鹿晗这边做事也有半年的光景，倒是第一回听见这位少爷主动问起自家老板的去向，鹿晗既然问起，他也老老实实交代：“先生回老宅吃饭去了，走之前吩咐过我把您送回家里。”
鹿晗心里清楚，恐怕金钟仁回老宅也不仅仅是跟自家人吃饭。婚礼落幕，金钟敏跟着吴少恺出去蜜月，金隽林跟着金家的大部队一道来了北京，她回香港之前，恐怕是无论如何都要替金钟仁把把关，多少要把许家人请回来打打交道。金钟仁既然不愿意让他知道事情，他就装作不知道，金钟仁不愿意让他见的人，他就装作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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