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向着悲伤的天空伸出手
“呼……哈……哈……”
黑暗。
高得很的天空星光密布，夏夜的晚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男子们粗鲁的叫喊划破这漆黑中的寂静。
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没有阳光的场所。正义和道德永远不会光顾这个世界，如果没有足够的强大，正义和仁慈则意味着死。这里有的只不过是生存与被杀的区别，大人小孩都一视同仁。没有任何一个成年人会去为了孩子做些什么，因为这里不需要所谓的人性。
“哈……哈……”
黑暗在延续着。
整个弄堂里只有脚踩在石板地面上与砂子摩擦出来的声音和急速奔跑带来的沉重的喘息声。路边还躺着死了不知道有多久的小孩的肉体，有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少年，也有胎毛还没退净的婴儿，有男的也有女的，似乎还有**产下的不似人形的什么东西。
“咕……呜……”
酸痛的骨骼已经发出了抗议的声音，如果还有肌肉的话，估计会更糟一点。迅速奔跑的少年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感谢自己瘦得皮包骨的身躯。没有人知道未来是什么，如果可以填饱肚子不必再挨打的话，或许可以稍微憧憬一下。
紧紧怀抱着自己怀中的战利品，少年的想法只是逃到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让他安心的把怀中仅有的芝士片吃完。就算是这些东西已经被下了毒，是给老鼠吃的，少年也丝毫不在意。
少年是海贼的儿子，是众所周知的人物。为求生去抢劫，因此少年从小就被冠上“狗改不了吃屎”的恶名。他不知道父亲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憧憬着大海的另一端，甚至连大还是什么样的他都不是很清楚。对他而言，模仿着做一个山贼是不错的。
又或者，父亲根本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存在。已经不知道去世多少年了，那个所谓的柯克兰船长——少年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一个让他觉得温暖的名字。或许这会让人发笑，可是少年即使食不果腹，仍旧希望有朝一日成为海上的霸主。
就像父亲一样，怀抱着那一个唯一的梦想而生存着。抱着即使毒死也不要饿死和为了梦想而活下去的矛盾想法，少年就那样存在着。他的有名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父亲，还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这种环境下从不会说话的孩子长大成为少年的人。
“去那边了！抓住他！”
身后传来粗犷的汉子咆哮的声音，因为自保而锻炼出来的第六感强烈的敲击着少年的心房。他知道，如果被捉住了，这次不仅仅只是被暴打那么简单。说来也奇怪，少年总是去抢别人的东西，却不屑于偷。
如果偷的话，风险相对来说就会降低。可是少年倔强的选择在黄天化日之下去抢，在外人看来那也许是为了“海贼的儿子”这个十分无聊的自尊，少年内心的想法却没有人能够知道。因为少年从来没拥有过信任，他的世界里任何人都可以将他踩在脚下。
可是，少年并不心存怨恨——若是有一天他能够改变这个不存在人性的世界，那该有多好啊。眼见多少次同龄或者相对年幼的孩子们悲惨地死去，身边的大人们也一个个无奈的离开人世，少年只是希望这个世界能够有所变化。
“呼……呼……”
这或许很荒谬，可是少年至始至终都维持着他那个不被污染的心——就算他为了自己的生命而去抢别人的东西。愿望很单纯，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他便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冲突的存在。
转过拐角，少年的步伐仍旧不乱。这条街道他再熟悉不过，但这成不了优势，因为那些类似保镖一般的彪型汉子同样也很熟悉。在同样的条件下，如果少年不保持冷静的头脑，那就很明显的要出在下风。
——作茧自缚的命运之神依然选择了少年的另一边。无数次想要置少年于死地的神似乎这次依然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然后愉快地发出咯咯的尖锐笑声，伸出枯木一般的手指将少年推向不幸的方向。
明明熟悉的道路却变成了迷宫的死角。少年陡然停住了脚步，心中的绝望感就像是渴血的食人花，不断吸食着少年身上的温暖和坚强。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少年听见身后的声音越来越洪亮，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不过，这样动作迅捷的——像是受过训练的人物倒也并不常见。本来这条街上就不够居民自己生计的，财宝什么的一概没有，有钱人家也不会光顾这里的。来的也就是偶尔进来送报的**而已。
送报这事本来不归他们管，可是这条街道没人敢来，也只能被迫的麻烦他们了。
亚瑟并没有在意他们，就算是街道的一家发生了大规模的火灾，他也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
当晚，这条街道成为了被袭击的目标。
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呢？在亚瑟意识到了的时候，整个街道已经变成了炼狱。枪声和呼喊声相互交叠，全部听不出来声音的来源。火焰灼烧的吡剥声伴随着房子横梁倒塌下来的巨大的哗啦声，还有孩子的哭声人们的求救声。
想来平静甚至无人问津的小街为什么会变成了目标——亚瑟没有办法去思考。大人的事情他并不明白，又或者是因为太明白来而不想去过问。这条街上能够存在的除了黑暗和丑恶之外再无他物。
这是这条街——不，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如果不够强大就要被吃掉。如果不能生存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没什么正义可言，也没什么仁慈可言，更不存在什么同情。爱情亲情什么的连想都别去想，如果不想死的话。
这便是世界的残酷。也许这个时候的神明真的很无聊吧，这样对待人类看着人类的反应感到颇为有趣，却完全不知道当事人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亚瑟发觉的时候，身边已经横尸遍野。这也能算是活着吗？亚瑟看着找不到主人的肉块心里不断的思考着。地面变得要么因为大量的鲜血十分湿滑，要么因为干涸的血迹变得很粘脚，要么就是因为大火或者死尸的关系根本寸步难行。
曾经给亚瑟下毒的老妪向着亚瑟伸出了手，满脸是血的她向着亚瑟发出了求救。可是亚瑟想伸出手的时候，火舌舔着她的衣服，将摇摇欲坠的墙当做是被子给她盖上，却不见那像是满溢出来的泉水一般的猩红。
女老板疯狂的逃跑着，企图利用亚瑟来吸引那些袭击者的注意力。可是很遗憾的是，她那个干瘪老瘦的身躯成了年代久远的毛衣，数不清的弹孔让她睁大了浑浊的眼睛瞪着天空却什么也无法再看见，连一声呻吟都没有留给这个世界。
来不及顾及自己没有完全治愈的伤口，亚瑟只能前行着。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脚上隐隐传来的疼痛还是对奔跑造成一定程度的阻碍。可是亚瑟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就很可能变得和地上的东西一样。
人类就是这么可悲的。如果没有魔法的话，亚瑟怕是已经死了无数次了。可是，明明已经不想再看到明天了，亚瑟却仍旧不能放弃求生的欲望。压抑着孤独和绝望感，总是自己一个人的世界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苍蓝的月影投射在火红的大地上。记忆力明明不会出现的青年若隐若现，亚瑟无法估计那个人究竟是自己的父亲还是自己的哥哥。若是能够逃离这个城市，下一个生活的地点也会重复着抢食物然后挨打吗？
得不到答案。
这次不会再死了！
“？”亚瑟惊讶的放慢了自己的步伐，停在了火焰燃烧的街道中间——这次不会再死了？亚瑟不断的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也想不出来这句话出现在脑海里的原因。这句话，说得好像多么久远以前亚瑟已经死了一样。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亚瑟有手有脚，呼吸也正常，心跳也没有问题，别说死，连那样一点的征兆都没有。
亚瑟摇了摇头，再次迈出了刚才停住的步伐，向着街道的出口疾驰而去。在街道的出口，估计也会有人埋伏在那里等着杀掉侥幸没有死去的人吧。单单这一点，亚瑟还是能够预见的。那样也比在这火海中等死要来得好。
虽然都活不下去。
脚步骤停。亚瑟笑了，在他面前的并不是失望——而是彻彻底底的绝望。一切正如他所预见的，袭击者们端起了火炮，那黑暗空虚的洞口无一不对着瘦弱单薄的亚瑟。周围很干净，什么也没有，就像是处刑场一样。


逃出来的只有亚瑟一个人而已。
“什么啊，原本以为只有恶魔一个能逃出来……这样的小孩子居然给溜掉了。”粗狂的声音在亚瑟的耳边回荡了起来。听上去不乏高傲和蔑视，却也唯独没有对亚瑟的同情和怜悯。于是亚瑟已经知道，他逃不掉了。
胸口里描写的未来大概就要在这里断绝了吧。这个世界的人生就是杀死与被杀。亚瑟不愿杀人，那么等着他的，就只有灭亡这一条路。自尊并不允许他杀人，亚瑟一直维持着自己的骄傲，不曾改变。
比起葬送别人而求生，亚瑟更愿意为了荣耀而死。虽然那个荣耀对于别人来说，如同粪土，甚至还不如。
亚瑟，闭上了眼睛。答案并不是只有一个的，可是亚瑟却乐于选择那个最坏的。即便是千万个不想死，在这绝望的事实面前，如果不对自己的想法有所压抑的话，等待他的只有暴走与无尽的杀戮。
听见了那个声音在喊着准备。身后火焰的热量仍旧如同潮水一般不断涌了过来，以这样布满伤痕还脏得很的身体离开这个人世，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果然这次还是要死的，亚瑟嘲笑着自己的无能。
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也没什么不好吧，虽然俨然对不起自己的梦想。但是在这样的世界上能够实现自己梦想的，又能够存在几人呢？
——我想见你。
“！”
亚瑟猛然睁开自己的双瞳，火炮口闪烁着光芒，却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伤害亚瑟。风的流动摇曳着身后猛烈的火焰，也扭曲着弹药的轨迹。亚瑟和面前那些端着火炮的人一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双方僵持了多久呢？又或者是很久，又或者只是一瞬间。在场的人包括亚瑟也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亚瑟心里明白，他的内心在抗拒死亡这一个词语。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
那个声音是谁的？
“这！这家伙就是恶魔！”
不知道谁在大喊着。亚瑟觉得很奇怪，这些人仿佛一开始就是冲着亚瑟来的。这条街上可以使用魔法的人几乎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亚瑟的存在也不太可能为人所知。不管怎样，既然被发现了，就防御到底吧。
这个时候困扰着亚瑟的并不是眼前的状况，而是自己的记忆。非人的存在以及谁的哭喊在循环往复。自己仿佛变得快要不是自己，不断询问着我是谁的声音中，夹杂着什么人对自己的呼唤。
与破碎同时进行的开始——这便是记忆的终结。
不要、不要、不要。
“我等再次宣誓——”
拜托，你练习的咒语是错的！
“圣者进行、死者散落——”
拜托，谁来阻止他！这样下去的话！拜托了！
不要、不要、不要！！！
“——阿尔弗雷德！！”
亚瑟的声音划破了天际，穿透夜空的另一边。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叫出这个名字来，也全然不知道到底是谁拥有这个名字。黑夜响起了哀叹的歌声，像是闪光弹一样的什么东西下降到了这片刑场之上。
在场的人再次停滞了自己的动作。亚瑟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的面前。金色的骑士剑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在他面前，闪耀着温暖的光芒，仿佛不是这世界所拥有的浮世的热度。
剑身雕刻着精美的文字。那些文字正是亚瑟所熟知的魔法的文字，不存在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咒语。悲伤的天空散落着浅笑，等待着别人伸出无力的手，做出了不去杀人便要死的裁决。
“终于叫了呢，我的名字。”
稚嫩的声音回荡在这个世界里。出现在亚瑟面前的，不是圣人也不是妖魔，而是一个金发的小孩子。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着，然后步履轻盈的走在了亚瑟和拿着武器的人的面前。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海蓝色的眼光没有一丁点的杀意。
“我的名字是石中剑——既是阿尔弗雷德，亦是即将成为亚瑟.柯克兰契约者之人。”
孩子轻声浅言道。
第一章 完

把阿尔弗雷德的手放到被子里，亚瑟转身就走向了门口。这个时候，一封信正在安安静静的躺在刷着白色油漆的木门前面，等待着将自己拆开的手。亚瑟弯下腰把那个羊皮纸信封捡了起来，看了一眼寄信人，然后皱着眉头把信封打开。
阿尔弗雷德曾经提到过契约,但是在离开修尼尔之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亚瑟不去问，阿尔弗雷德好像也不太记得这件事了。不问并代表着亚瑟没有介怀这件事，就像是被契约束缚着一样阿尔弗雷德从来不曾提出离开。
信封里面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张印刷的整整齐齐的通缉令。亚瑟知道，今天他不得不出门去完成他的工作了。在这个叫卜拉希罗斯的村落里，没有人知道亚瑟的存在，因而一切都必须舍去重新开始。
卜拉希罗斯有一个很有名的赏金猎人团队，当时正在招人。在阿尔弗雷德的劝说下，亚瑟也就前去应选。原本不打算要亚瑟这样的小孩子的首领在得知亚瑟是一个资质很好的魔法师并且见识到了他的实力之后，顿时态度大变。
首战告捷，其实人物也非常简单，护送一个调酒师到深山里去采集一些山果而已，赏金也不高。要去的地方确实奇珍异果很多，不过正因如此，也吸引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怪兽居住在那里。多数怪兽是以果实为生，并不会伤人，但也不是说凶悍的就没有。
不幸就是那么发生的。那个不幸也许可以算作是亚瑟的幸运吧，他的魔法以及敏捷的身法在对战魔兽的时候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为此，他的名声大振，一跃成为了卜拉希罗斯最有名的赏金猎人。
作为赏金猎人团队的主力，工作量和危险程度自然也是不容小窥。这五年来，亚瑟总是带着石中剑去执行任务，但是从来不带着阿尔弗雷德去。因为他还太小了，亚瑟一直以再大些再带着去为由而拒绝阿尔弗雷德。
因为，这一切都太危险了。亚瑟早就习惯了在危险中游走的生活，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有报酬的话就更好不过了。这个房子也是用报酬租来的，不必再风餐露宿这一点让亚瑟觉得非常感激。
“工作？”
背后传来了阿尔弗雷德平淡的声音，亚瑟惊得缩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声音的主人。阿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站在了卧室的门口，眼睛还紧紧地盯着亚瑟手中的信件。看起来，想瞒着阿尔出门是不太可能了。
“是啊，工作。不过没关系，当天我就能回来。”亚瑟面不改色地说着，他并不打算欺骗阿尔弗雷德，也没有这样的必要。就算这个时候阿尔要看信里写的是什么，亚瑟也可以堂堂正正的给他看。
阿尔海蓝色的眼睛下垂着，像是得不到期待已久的东西了一样。或者，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又或者他想要宣告什么。但是这一切，阿尔弗雷德都没有说出口——三步并作两步踏到了亚瑟面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没握住的信件就这样漂落在了地上，亚瑟无奈地任凭阿尔在他身上撒娇，也不打算推开。亚瑟至今也没有想明白过阿尔弗雷德对他的那一份执着到底是从何而来。不仅仅是这样，没见过的记忆也总是遮遮掩掩的。
也许现在说出来有些迟了。阿尔弗雷德真的是越来越像五年前亚瑟看见的幻象中的那个青年，亦或者就是本人才对。相遇是种注定，亚瑟的魔法力很强大，能够预见未来所发生的事情也不算是世间罕见的事。
亚瑟也一直把那些没有见过的记忆当做是对未来的预见，不过完全看不懂这一点给亚瑟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没关系，今天的工作没有什么危险性。”亚瑟解释着，双手搭在阿尔弗雷德的肩膀上。眼前的阿尔虽然成长得很快，但是现在跟亚瑟比起来还差了一截。他想对着亚瑟露出微笑，但是头却深埋在怀抱里不想抬起来。
“好了，阿尔，我不能动了。”
亚瑟带替阿尔弗雷德微笑了起来，然后轻轻用手推开了阿尔弗雷德。年少的阿尔嘟着嘴巴，看起来他不觉得亚瑟今天应该为了什么任务而出门。可是亚瑟觉得就算日子很特殊，也不可以打乱生活规律，毕竟他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血。血。血。血。
为什么我不得不死掉呢？我不是为了死才降生到这个世界的。
红色。红色。红色。
剑刺穿肉体的痛楚，叫不出口的绝响和传达不了的渴望——明明知道会被背叛却什么也不能做。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谁给我加上了束缚。拼命想要挽回从前的人拉住我不放，眼前雪花飘落个不停——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
不能原谅，绝不原谅。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嘿，少年——在这样的地方很危险哦？”
声音冷不丁的从背后传来，石中剑的剑锋充满杀气地在亚瑟身后划出了一道完美直线，速度快得能看到一道银光闪过。扩散的瞳孔里什么也没有映出来，亚瑟仿佛变得不是自己了一般。
面前出现了一个棕色短发但是很有成熟气息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实力很强大可是衣着却十分的拖沓。亚瑟并不喜欢这样的人物，他比较看得上那种礼仪之人，最起码不能衣衫褴褛穿的风格不一致。
不过，亚瑟也很感谢这个人。如果不是他的话，恐怕亚瑟就要溺死在那个凶残的记忆里。回过神来的亚瑟定睛瞧了瞧眼前这个青年。若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如何跟这个人相处的话，亚瑟一定会说“绝对合不来”。
“哎呀？原来是你这个无趣的小鬼啊……”青年怂了怂肩膀，无趣地摇了摇头，然后伸出宽大的手掌拍了拍亚瑟的肩，“怎么？日/耳/曼那家伙派你来找我了吗？”
亚瑟完全没听明白眼前的男子在说什么。听他的口气，这个人似乎认识亚瑟。但是亚瑟记忆里却怎么也搜索不出来这个人的名字和相貌。
“威廉？你怎么啦？你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哦！”
男子看亚瑟不说话，继续开了口。听到这个名字，亚瑟认定这个人把自己错认成了一个叫做“威廉”的人。但是，有那么相像吗？以致于正面看了这么半天也没有察觉认错人了——亚瑟心里迷惑着。
“怎么啦！小威廉！连我你都不认识了吗？”青年几乎要扭着身子跳起来了，然后眼神里放射出了可怜的光芒。虽然这种可怜的光芒在亚瑟看来一点真实的意思都没有，他站在那里，似乎观摩者青年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
“？”青年突然间换上了一副略带惊讶的样子，同样仔细打量着亚瑟。看上去，他似乎发现他已经认错人了，眼里映着亚瑟那双翡翠色的双瞳。打量了能有不知道多久的时间，青年充满怀疑地问出口：“你……不是威廉？”
现在才发觉是不是有点晚了？
亚瑟充满不满意的想着，眼睛眯了起来。他早就知道这个青年是什么人了，只是需要考察一下对方的行为才能行动。毕竟因为这个青年就高额悬赏的通缉犯，纵使不会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却也人人厌恶的——罗/马/帝/国。
“——难道你是亚瑟？”
罗/马/帝/国的嘴巴张得老大，想是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他的脸上写着好奇与困惑，这与亚瑟现在的表情一样。当然，两个人不理解的地方完全没有共同点就是了。
“你为什么会认识我？”亚瑟冷冷地反问道。问出口之后他觉得这种话有些愚蠢。他是卜拉希罗斯的名人，到这里来的人没可能不认识他。可是，罗/马/帝/国给他的理由却是在云里雾里，看不清纹路。
“看样子你的记忆还停留在现阶段啊。”罗/马/帝/国稍稍叹着气，表情严肃并且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记忆停留在现阶段——这句话听上去像是亚瑟遭遇过什么重打击然后失去了记忆似的。


但是亚瑟很确定他没有过这样的事。从出生到现在，他的记忆十分流畅，没有一点断条的地方。他并不知道罗/马/帝/国的所说的并不是他现世的记忆，当然跟前世今生也没关系，说的是指他在这个世界的以外的记忆。
那个身为英/国的记忆，身为国家而存在的所有事情。包括这一切的开始与结束，亚瑟都没有回忆起来。他并不是没有这样的记忆，只是，暂时性的被封住罢了。或者是亚瑟潜意识里想要这么做，又或者，有别的原因。
被凄艳的鲜血染红过去，不知为何降生亦不是为何而死。求生的欲望被人肆意践踏，逃到天涯海角也只不过是一个妄想。排除殆尽的希望，蜂拥而至的失望与绝望束缚着非人之身，只是想要一个生存二字。
“我的记忆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过，罗/马/帝/国，抱歉了，你是我这次的猎物。”亚瑟恭恭敬敬地把通缉单子拿了出来，在邋遢的青年面前用力抖开。不管多么强大，亚瑟归根结底也是人类。
罗/马/帝/国挠了挠头，只做了一个叹气的姿势。他知道亚瑟不会做梦，坏掉的人是不会抱有任何梦想的，除了期待苏醒之时。绽放的地狱之花追寻着它不得不结合之人，亚瑟则是它亘古不变的目标。
“好吧，亚瑟，你觉得——‘你’能胜过我吗？”
亚瑟怔了一下，颔首抽出了石中剑，然后犀利的目光刺穿眼前的一切。翡翠色也许是一种温暖的色泽，但是它现在却发出了严重的警告。亚瑟是强大的，即使不依靠石中剑，他也能够战胜任何人。
可是，罗/马/帝/国并没有产生畏惧。他冷静的看着亚瑟的一举一动，然后微微勾出一抹像是自信又像是不满的笑容。微风拂过红棕色的短发，荡漾着一层与众不同的意义。那句话说得没错，亚瑟能够战胜任何“人”。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亚瑟并没有想明白也没有看清楚情况是怎样进行的。意识到了的时候，亚瑟彷如白瓷一般的脖颈已经被握在罗/马/帝/国宽大的手掌之中。脑后冰冷的触感和脊背隐约传来的痛楚妄图回放刚才亚瑟脑中的记忆，却什么信息也得不到。
“不行啊，亚瑟。”
罗/马/帝/国的脸就在亚瑟的正上面，那双明眸之中还清晰的看得到亚瑟清秀的脸庞。他在说什么，亚瑟无法进行思考。石中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眼前的青年丢到了一边去了，他现在完全处于被动的地位。
“不想死的眼神呢。”
像是看穿了一切的青年再次笑了起来。罗/马/帝/国就如同通缉单子上所讲的，不管是身体心灵都十分的强大。那份强大远远超乎亚瑟的想象，如果要用一句话来评价的话，那边是“强得不像人类”。
“我的对手只有日/耳/曼而已。”
又是没听说过的名字——亚瑟无暇顾及那个人究竟是谁，只是死命的盯着罗/马/帝/国。他想说话，无奈嗓子处被人压制着，彻底地发不出声音来。没有人知道，等待数千悲伤崩坏的，并不只是亚瑟而已。
“……是吗，你有想守护的人？”罗/马/帝/国仍旧无视亚瑟的感受，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眼神里透出的凄哀一瞬让亚瑟停滞了自己的思维，“可是，你确定你要守护的人不是你想杀的人？”
想守护的人其实是想杀掉的人。若是发现这个真实，有多少人还能够保持自我，又有多少人还能够义无反顾的把守护的道路走下去。相逢只是为了知晓自己内心所存在的寂寞感，对梦境的依恋只会更加深刻。
现阶段的亚瑟根本就无法了解罗/马/帝/国想要传达的意思。
然而，等他明白的时候，便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的资格。

第三章 既定的开始
眼前只是绵延无尽的大海，天空朦胧的月亮在海面上投射出了一大片淡银色的波澜。不断上涌的海潮被强烈的海风推动着，咆哮着一个至死不渝的回答。没有人知道那个青年站在海边有多久，也不知道他要继续站多久。
海的另一边就是他自己。若不是亲手让这海对面原本存在的岛屿沉没的话，是能够在墨色的夜空寻找到山的轮廓的。夹杂着咸味的海风凌乱着青年的金色短发，青年则抬头看着寥寥无几的星光。
身后的公园早在天黑的时候就已经关了门，只有镶着被色小灯泡的摩天轮缓慢的旋转着。然而，街道并不寂静，喝得痛快了的人们正准备去酒吧继续他们的狂欢。除了站在那里一语不发的青年之外，所有人都在为圣诞的到来而庆祝着。
如果可以实现愿望的话，青年可以支付任何代价。可惜的是，不管他支付怎样的代价，消失的人不会回来，永远不会。
抬起头，向着苍穹起誓。
可是——我一直都在啊？
那是亚瑟总是会做的梦。整个梦境充满着淡淡的哀伤和深刻的忏悔，青年寥落的身影总是和他身后的喧嚣形成强烈的反差。然后，搞不清楚是否确实存在的自己总是痛苦地站在他的身后，传达着其实自己一直都在的意念。
从遇见罗/马/帝/国的那一天开始，时间又向后推移了五年。如今已经二十三岁的亚瑟变得更加清秀成熟，脱去了当初还存留着的稚气。十年来，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工作，同时也成为了东部的知名人物。
因为当初没能抓到罗/马/帝/国，所以亚瑟被评价为“仅失败过一次的强者”。其实这样的评价还是挺刺耳的，老是强调着五年前的往事也会让人不愉快。当然，亚瑟虽然十分讨厌失败，但是对于五年前的事情，他介怀的地方并不在这里。
罗/马/帝/国的话他至今也没有想明白过。关于“现阶段的记忆”，亚瑟心里的一团困扰了他这么多年，可见也是一个难题。不过，情况现在有所变化。亚瑟近一年来开始频繁的做噩梦。
梦每次都真实的荒唐之极，一些不认识的人，没见过的人像是走马灯一样匆匆走过。可是每当亚瑟想要抓住梦境的细节的时候，那些碎片就笑嘻嘻地从亚瑟的脑袋里溜之大吉，并且走的不留痕迹。
每一次他梦惊醒的时候喉咙总像是卡住了一块寒冰一样，并且呼吸十分艰难，如同爆发了百米奔跑一般。睡眠质量已经差到了还不如不去睡觉的地步，因此到了现在还是的靠着安神的药物休息。
这一点，阿尔弗雷德一直反对——说到阿尔弗雷德的话，已经到了亚瑟真的是拍着脑门说“这家伙果然不是人类的”的地步。他的成长速度真的非常让人瞠目结舌——从五年前的十几岁少年，变成了现在肩膀宽阔身体健硕的青年了。
要是不知道阿尔弗雷德不是人类这件事，真的很难相信他现在才不到十五六岁。这种时候使魔就变成了一个很好的借口。除了让人惊讶之外，阿尔弗雷德的变化惹热来的不少议论。他们有人说按阿尔这种速度生长的话，再过个五年岂不是要变成老人了。
阿尔本人否认了这一点，照他的说法是他的成长就到此为止了。名剑成熟了之后直到死都会是成熟时候的姿态，没有变老这种概念。他说的时候，亚瑟才猛然想起这个家伙是石中剑，生活这么多年，亚瑟已经完全把这一点置之脑后了。
十年前的那个“契约”一词也早就被忘得干干净净。契约到底是什么？长时间生活在一起也算不上是那样的东西。十年前的时候也只是稍微见了面而已，庄重的仪式或者特殊的动作一概都没有做过。
“亚瑟！”
伴随着溶解在阳光里的声音，一堵宽大的肉墙跳跃着黏在了亚瑟的后背上，不算小的冲击力把亚瑟弄个一个趔趄。惯性地迈出小半步的同时，脑子里面理性的那根筋啪啦一声雀跃着扯断了和亚瑟的联系。
这粉红色的气氛不断给亚瑟的怒气煽风点火，太阳穴暴起的青筋突突地鼓动着。可是，他却无法掩饰自己加速的心跳和红涨的脸色。后面的家伙想都不用想，铁定是闲得无聊等不及吃饭的阿尔弗雷德。


拜他所赐，司康饼的形状被揉成了一个咧着嘴哭泣的皱皱巴巴的人脸的形状。这玩意是亚瑟最喜欢的东西之一，阿尔弗雷德看到形状诡异的面团，愣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继续挂上笑容。
“给我下去。”
亚瑟的声音像是刺骨的寒风爆裂出来那样冰冷。这样的对待阿尔早就习惯了，亚瑟的个性他再清楚不过的。于是，阿尔弗雷德决定无视亚瑟，继续进行着那这种几乎要把亚瑟包住了的体态。
“……听不见吗？给我下去。”亚瑟稍微提高了音量，并且其中还夹杂着威胁的意味。
“不要，英雄不接受任何反对意见！”身后的人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用十分欢快使人神清气爽的声音回答着。
自称“英雄”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亚瑟已经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教育哪个地方出了问题，还是这个石中剑的意识天生就是这幅德行，总是阿尔弗雷德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唯一一点没变的的就是仍旧依恋着亚瑟。
“很好，这有个傻瓜不接受任何反对意见？”
阿尔弗雷德怔了怔，心里不好的预感直逼头顶。亚瑟冷冷的笑容在他脊背上种了一排刺，同时还用冷风不断吹着以便培育。若是再不做什么的话，只怕今晚就有他好受了——但是阿尔刚想说什么，亚瑟便决定了今晚的晚餐。
司康饼。
而且还是这家伙亲手做的！阿尔弗雷德很清楚亚瑟的手艺，虽然会中规中矩的去做晚饭但是成品除了制作者之外没人能吃。要是吃了的话，阿尔弗雷德就曾经因此差点度过了三渡之川。
“不要这样啊，今天可是我第一天工作呢……”阿尔弗雷德嘟着嘴巴，放开了刚才还紧紧拥抱着的亚瑟。
虽比不上亚瑟，阿尔弗雷德在这附近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所谓近朱者赤，受亚瑟名声的影响，许多人对阿尔弗雷德这个“使魔”也抱有很高的期待值。原来需要保护的阿尔弗雷德现在已经长成熟，身手也不差，要进行赏金猎人的工作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比起自己单独去执行任务，阿尔弗雷德更愿意选择和亚瑟一同作战。关于这一点，亚瑟只是扔给他一句“随便”，表示了默许。要他承认其实自己很高兴阿尔弗雷德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那就等天空什么时候落到海底喂鱼了吧。
今天就是阿尔弗雷德作为亚瑟的同伴出席的第一天。任务不算简单，倒也不是很难。只是跟着亚瑟去做几天贵族少爷的保镖而已。要是在第一天就被那个根本不能见人的司康饼喂饱了的话，阿尔弗雷德这一个星期的生气估计就要被剥夺的干干净净了。
“好了，我乖乖的下来了……那个，亚瑟……”
“不接受反对意见。”
亚瑟头也不回的把刚才扭曲了的司康饼再恢复成面团。阿尔弗雷德则是淡淡地无奈笑着。
亚瑟，我长大了哦，终于有资格和你契约了呢。
像是配合阿尔弗雷德的心情一样，秋天湛蓝的苍穹像是敛眸的少女一般散发着芬芳。这样的形容或许有一点诡异，可没有什么话能比这更接贴切。阿尔弗雷德微笑着眯起眼睛遥望着灿烂的天空，然后走在亚瑟的后面。
今天的晚饭肯定不是司康饼了。阿尔弗雷德分明看见了亚瑟抱回来的汉堡盒子。亚瑟一直都是那种口不对心的，他已经习惯了。走在街道上，人们都在注视着这一对一冷一热一高一矮的组合，悄声议论着什么。
转过街角，一个不起眼的破旧房子出现在了两个人的眼前。和风式的古建筑被包围在枫叶飞舞的庭院之中。别具一格的建筑特征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但是沙拉沙拉下落的枫叶却渲染着一层红色魅力。
那个房子非常古老，也没人居住。从一开始就存在着那里连接着常世的传说，生来就惧怕妖魔鬼怪的阿尔弗雷德是断然不敢靠近的。现在就算是有了亚瑟在身边，他仍旧是躲在亚瑟后面不敢出什么大气。


这个房子亚瑟也没进去过。鬼神的说法什么的，亚瑟从小就有能力去证实真伪，因为他见到不存在的东西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即便是别人不相信。这个房子确实存在着什么东西，类似第六感的东西总是在亚瑟打算接近这个房子的时候大叫着“这只是普通的房子，赶快回去”之类的话。
房子后面是深深的鸟居。被茂密的枫树所遮挡，里面不论白天晚上都是漆黑一片。听说里面是卜拉希罗斯的圣地，不能随便进入。既然不能随便进去，也没必要去犯这个险，而且卜拉希罗斯虽然相对来说有些人性，可对于触犯禁忌的人，绝对不轻饶。
穿过那个古老的禁地，旁边就是赏金猎人的小屋。亚瑟没有径直去看小屋旁边像是宣告任务的委托栏木板，而是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台阶，推开了小屋的木门。门上的铃铛因为被推动的力量，摇晃着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
“哎呀，柯克兰先生。”
听见门发出了声音，站在像酒吧一样设置的柜台前的中年人，爽朗地笑着，向着亚瑟打招呼。后来听亚瑟说这个人是赏金猎人团的前任领队，不知道名字叫什么，反正大家都叫他老板。
老板笑眯眯的瞧着亚瑟，然后视线瞥见了尾随其后进来的阿尔弗雷德。
“哦？柯克兰你说的同伴，果然是这个使魔君么！”老板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兴奋地赶忙从柜台里面绕出来，站到了阿尔弗雷德的面前，仔细打量着这个新人青年。阿尔稍微怔了一下，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只能站着。
“哎呀！我还在想新人君会不会是柯克兰的后腿什么的，要是你的话就没什么问题了——呃，柯克兰，这家伙叫什么来着？”老板拍了拍阿尔弗雷德的肩膀，然后脸上挂满歉意的转向了亚瑟，问道。
亚瑟叹了一口气，眉心缩得紧紧地，然后太歪了歪脑袋：“阿尔弗雷德——某种意义上来讲，那家伙是个拖后腿的。”
“真是的！我不是拖后腿的！”阿尔弗雷德立刻发出了反对的声音，可亚瑟也没理他。老板是个好人，就是记性不好。每次他都记不住别人的名字，要不就是名字和脸对不上号。他认识亚瑟十年了，到现在也没记住亚瑟的名字，就记住了后边的姓氏。
“柯克兰你又这么说了……也不知道是谁每天准时回去怕有人等急，你宠这个孩子的事情我们可是都知道的！”老板仍旧笑嘻嘻的，故意不去看愈发紧张的亚瑟的脸。其实他要是仔细去看的话，会发现他的变化真的很有趣。
“我……谁、谁宠他了！”亚瑟仿若红烛的脸庞鼓了起来，跳着脚大叫着。时不时的还看向阿尔弗雷德，但是阿尔还没搞清楚状况，只是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瞪着眼前的几个人。理解阿尔现在的状况之后，亚瑟的怒火似乎更上一层了。
“走了！阿尔！”
亚瑟生气地喊道，然后伸手将吧台边上挂着的红色小包握在手里，瞥了一眼阿尔，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这个时候都哄笑了起来。原本气氛严肃的地方突然间变得十分愉悦，这样的感觉阿尔弗雷德并不觉得太讨厌。
“真是的……学不乖的家伙。”老板双手摊平，然后摇摇头，转过身子对着还有些发愣的阿尔弗雷德，“你叫……阿尔弗雷德是吧？其实你可能不知道，这家伙除了你之外不准任何人接近的……”
“咦？”听见这句话，阿尔的眼睛睁大了。
“老板，别那么多废话！”亚瑟不知道什么时候推门进来了，似乎是发现了阿尔没有跟着出来又折回来的吧，“阿尔，我说走了。”
“啊，嗯，我知道了！”
赶忙跟上的阿尔弗雷德随后也关上了原本开着的门。他理解老板对他说的话，心中不住窃喜。从不隐藏自己情绪的阿尔弗雷德，脸上的笑容立刻就被亚瑟发现了。亚瑟只是说了一句“恶心死了”，没再有别的话。
今天是向老板报告阿尔弗雷德正式成为亚瑟的同伴的，因此拿了任务之后，亚瑟就转身带着阿尔弗雷德离开。距离亚瑟第一次在老板面前展现魔法，已经过去了十年。说长的话，十年肯定是不短的。但是要说是不是很久远，亚瑟也没什么感觉。
眼前的枫叶簌簌地下落，逃避着即将来临的冬日。渐渐走向低谷的温度牵动着生命的循环，没有人知道有多少生命看不到下一个春天。就算是人类，就在枫叶下落的这个瞬间里，也有不少在消失着。
阿尔跟在后面，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亚瑟，尽管对方给他的只是一个背影而已。被保护的十年来，阿尔弗雷德受到了亚瑟的训练，却对世界的常识不是很了解。不少人说他不懂得看看周围的气氛，总是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怎么了？笑嘻嘻的还这么安静，很让人觉得别扭。”亚瑟冷着眼睛瞥向后面，站在离开古老木屋不远的地方。
“没什么，就是有点期待晚上了呢。”阿尔弗雷德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起来，“英雄高兴是没有理由的！”
又是这句话。亚瑟真的非常想知道阿尔是从哪里学来这句话的呢？而且这句话好像还不是一句口头禅，阿尔弗雷德也自称是HERO很久了。所谓长大了都有独立**，阿尔弗雷德的独立性，呃，大概就是英雄这一个概念。
要是那样的话，可真头疼。
知道他不是期待司康饼，亚瑟哼了一声，然后继续转身回家。阿尔弗雷德则是仍旧保持着飘飘忽忽的傻笑在后面跟着。平稳的日子似乎就这么进行着，如同残酷高潮之前的悦耳序曲一般。

顶峰寻求若是成为罪孽，那么即便是神明现在降临堕落的惩罚也无所谓。唇与齿之间的交合埋没断断续续的声音，迷乱的自己沉醉在前所未有的感受之中不能自拔，堕落进入了红酒般香醇的七宗罪之中。
不能察觉的黑暗翻涌，拥抱着人生的极致奢华。身体里的热流无数次剥离清醒的自我，自己早就不在是“亚瑟”这一存在。在阿尔面前的只不过是有着贪婪渴望的人偶而已，纤细的手指不停挤压着阿尔的脊背。
——那便是契约。
交合之证。
觊觎着别人过去的阿尔弗雷德，看着一步步进行的亚瑟过去的记忆，沉默着一语不发。那便是契约，若是如此，那么课堂上学到的那个契约的宣言到底是什么呢？他看向了石中剑——现在的石中剑还是以亚瑟的姿态出现，这使得阿尔弗雷德略微窘迫。
“我说……能不能不要以亚瑟的姿态出现？眼前站的人像是亚瑟却又不是亚瑟这样感觉很奇怪。”阿尔弗雷德挠了挠后脑，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石中剑侧了侧头，表情淡如止水，额前的金发一丝一缕地滑到了翡翠色双眸的前面。亚瑟的姿态做着这样的表现，水中阿尔弗雷德的倒影也同样进行模仿。没办法，站在阿尔面前的，是货真价实的的石中剑。
阿尔着实有一点后悔提出这个意见了。一阵苍蓝色淡淡的光芒过后，水中的倒影和亚瑟的姿态交换了过来。看着像是人偶一样毫无感情的自己站在面前，阿尔的穷迫的感情被深深的别扭所取代。
他人生第一次觉得需要投降。因为这个石中剑看起来比自己还要不懂得人情，对方是一把剑，也没有办法嘛。从刚开始就一直把它当成人类的阿尔现在觉得真正愚蠢的人是自己才对，就这样算了就行了。
“可是，如果是契约的话……那其他的名剑和契约者算是怎么回事？最起码，我知道马修和弗朗西斯可没做过这样的事啊。”
问到了正题，石中剑稍微把脸抬了起来，空虚的视线锁定在阿尔弗雷德的身上。很快的，他便开口说话了。
“弗朗西斯并不是名剑……不过，抛开这一点，这样的契约形式仅限于圣剑。契约的咒文还是有效的，但是对于圣剑来说，那不过是一纸空文。”
弗朗西斯并不是名剑。
阿尔弗雷德猛然间抬起了头。他的意识一直都被石中剑这样强行封锁着，并不了解外面彼得和弗朗西斯作出解释的事情。自然，弗朗西斯不是名剑这件事好像也就只有马修一个人知道，而马修又从没告诉过别人。
按照石中剑的意思，契约的咒文只对普通的名剑起作用，如果要对圣剑进行契约的话，那就需要更高级的羁绊才可以。这也就是说，要和亚瑟契约的话，就只有进行交合一条道路而已。
“等一下！我的契约者不是亚瑟……那难道是Excalibur，是威廉吗？”
“不是的，威廉不是名剑。”
石中剑的回答顿时把阿尔弗雷德给弄乱了。威廉不是名剑，也就是说Excalibur并不是威廉。当石中剑告诉他Excalibur也不是名剑的是时候，阿尔弗雷德震惊的后退了一步。除了为他没有契约者这一点感到深受打击的同时，混乱也困扰着他。
“好吧……姑且不论我有没有契约者，弗朗西斯、威廉以及Excalibur都不是名剑的话，那他们是什么？”
石中剑的感情淡淡的，像是丝线一般摸不着边际但也确实存在。
“我不知道Excalibur是什么，在我所记录的契约者的记忆之中，并没有关于Excalibur的存在。我不是亚瑟，也不是阿尔弗雷德你，我能记录的只能是我所能见的东西，除此之外，我不太清楚——但是，我所见到的Excalibur，他的气息明显和名剑有所不同。”
“有所不同？”
“如果要说的话，它的感觉更加接近于亚瑟的附属物。可是它比亚瑟更复杂，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石中剑终归只是剑而已，它不能代替人类的感情或者是知晓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它只不过是有着关于契约者的记忆而已。自从石中剑被封印起来之后，之后的事，它也不可能会知道。
“亚瑟的……附属物？这是什么意思？”
看样子关于Excalibur的事情，石中剑知道这里就已经是极限了。他摇摇头，仍旧以阿尔弗雷德的姿态双眸失神地盯着阿尔。
“那好吧——那么弗朗西斯和威廉呢？”
对方不答话，只是静静地伸出了手，让暂停的记忆继续进行下去。

第四章 神之奏者
睁开眼，漫天灿烂的星空。微凉的夜风不能抚平依然在发热的身体，契约的证明是深刻的，有着痛楚也有着复杂的心情。亚瑟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胸口，鼓动的温度却没有丝毫存货的实感。
冲上顶峰的时候，亚瑟却深刻地认知到自己不是活着的这一个事实。但是，亚瑟的身体就站在这里，有温度有呼吸也有思维。那种“自己明明已经死了”的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亚瑟百思不得其解。
捉不住的记忆深处布满了锁链，仿佛是就算亚瑟自己也决不能进入的禁忌。但是，在接触到记忆一角的时候，如同潮涌伤痛便漫延起来，迫使亚瑟不得不退后。唯一留下记忆里的，就只有无尽绵延的海岸线以及灰暗的天空。
别碰我。
自己记忆的每一个分子都在这么激烈地叫喊着，反抗着亚瑟的意识伸出的手。亚瑟并不懦弱，但是面对自己，他绝不是一个强者。
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亚瑟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还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阿尔弗雷德吧。遥望璀璨的夜空，冷静一下头脑，亚瑟知道自己还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不管怎么样，现在不适合让阿尔弗雷德和自己一起烦心的时候，等任务结束了再说吧。
亚瑟平静地转身，决定暂时放下一切。他的短发在空气荡出一抹金色。他在此时并不知道，顺从自己的意愿不去触碰记忆成为了最接近世界真相的道路。他的脚踩着为略微干枯的草地，发出了沙沙的细微声响。
后来，亚瑟有的时候甚至在想，如果那个时候强迫自己回忆起来的话，结果会有什么变化？但是世界上最不能挽回的就是后悔。从亚瑟接下保护罗德里赫的任务开始，一切便按着宿命的剧本马不停蹄的向前走着，直到现在也不曾停止。
听着细细簌簌的声音，亚瑟就一个人在这个村子里走着。村子里晚上也比较安全。如果有人想要对亚瑟不利的话，那这人必定是头脑有什么问题或者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去挑战实力不弱并且身兼魔法师的亚瑟，这人一定是疯子。
夜空静静地挪动着星布图的位置，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周边时不时的还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亚瑟听着这些声音，脚步既没有加快也没有停止。不知道什么时候，亚瑟走到了那个古老的房子的旁边。
枫树伴着星光在地面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飘飘洒洒落下的枫叶在白天看起来虽然别有韵味，在晚上看起来却因为看不见实体的样子而万分的可怖。可亚瑟感觉到的并不是什么恐惧，而是更深一层的神秘。
有什么像是要把亚瑟吸引过去似的，亚瑟不由自主的向着鸟居踏出了一步——“不可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尖叫再度拉回了亚瑟。他连忙想着没有必要非得去不知道的地方，既然是禁忌，就不要去触碰。
亚瑟退了一步，然后快速向着自己的房子跑去。依旧没有沉静下来的身体和契约留下的痛感阻碍着亚瑟跑动的步伐。但他没有停下脚步，连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惧怕进入鸟居。
直到自己的手感觉到了自己房门门闩的冰凉触感，亚瑟才算真正意义上回过神来。呼吸已经像坏掉了的机器一样没有规律，与无法冷静的身体意义不同的热度窜上了自己喉咙。亚瑟只得拼命的压抑着自己。
头脑中回响的是什么——亚瑟紧紧地闭上眼睛，狠狠地摇了摇头，手一用力，就把门打开了。
“亚瑟？”
屋子里不管如何的黑暗，对面始终有着阿尔弗雷德。亚瑟心里很清楚，但他绝对不会就这么向着对方撒娇。绝对不可能的，正因为是亚瑟，高傲的自尊在契约之后也依然保持着居高临下的位置。
“有什么问题吗？”
先发话的不是阿尔，反倒是亚瑟。这样一句话，让阿尔弗雷德知道自己就算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亚瑟一直就是这样，一旦决定了不想说，不论如何威逼利诱都是没有一定点用处的。
执行了仪式，略微尴尬的气氛漂浮在空气中。屋子里没有光源，窗外射进来的月光也仅仅足以让两人看到室内的布置。如果说出来反而还会惹来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以前是觉得阿尔弗雷德不能独当一面而没有告诉他，现在则是没有这种必要了。


阿尔弗雷德咧嘴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再深究亚瑟的事情。
“没事，明天还要执行任务吧。”
“——于是，为什么我要穿上女装？”
亚瑟脸上几乎没有不突起青筋的地方了。阿尔弗雷德瞟了亚瑟一眼——白色的蕾丝洋装被深蓝色的玫瑰花点缀着，断开的袖子蓬松柔软同时也层层叠叠，脖子上淡蓝色丝带上系着的金色铃铛让亚瑟看上去像是一个有主人的小猫咪一样，短短的金发也被处理了，左边别着一朵衬有金色蕾丝的蓝玫瑰花。
其实挺合适的。
“就是这小猫太不温顺了。”
“你说什么呢？”
亚瑟瞪了一眼，阿尔弗雷德连忙招手表示否定。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把想着的话说出口来。看亚瑟的样子，如果不是那发随时可以爆发的脾气的话，真的是一个让人怜爱的小猫咪呢。
既然是女装，石中剑就没有办法随身携带。与亚瑟相反，阿尔弗雷德也穿上了一身大红色的骑士燕尾装，白色绶带穿过肩章环绕着身躯，石中剑则很好的别在了腰际。这身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是阿尔弗雷德也不是那么满意，最主要一点，这件衣服太束缚人了。要是战斗起来，以自己的动作幅度，估计这条白裤子就要裂了吧。
至于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说来这可就话长了。这个罗德里赫果然是那个非常有音乐天赋的皇子，今天是他的生辰宴会，各地方的贵族都会来参加。皇族来请赏金猎人做保镖，这件事说起来也很蹊跷——因为一般贵族都不信任这种地方性的人员，都有专属的保护人员。
然而，罗德里赫的亲信却找了亚瑟来做保镖。从被要求隐藏身份这一点来看，罗德里赫皇子并不知道雇佣保镖的事情，如若不然两然大可以堂堂正正的走进去。没办法，只能委屈亚瑟作为贵族的公主出现，阿尔弗雷德则是公主殿下的骑士。
亚瑟原本是要求阿尔弗雷德作为公主的，可是无奈阿尔健硕的身体差点把那套白色洋装撑破。这样的角色也就只能交给身材相对较小一点的亚瑟了。纵然他有百般个不愿意，为了执行任务只能这样了。
“站住。”
突然间传来了一个守卫的声音，亚瑟和阿尔弗雷德惊得顿时站住了。如果在这里被发现的话，也许任务就宣告失败了。毕竟被发现不是贵族的话肯定会被当做犯人抓住的，那样不仅无法完成保镖的任务，而且还会给委托人带来麻烦。
阿尔弗雷德可不顾及那么多，默默地握紧了自己的石中剑。侍卫从亚瑟身边走了过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亚瑟的全身，但当他看到亚瑟的脸的时候反应却跟刚才的警惕高傲截然不同，震惊地向后退了几步，连忙行礼。
“属下冒犯！还请恕罪！”
亚瑟和阿尔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面面相觑。阿尔这时候也略微松开了剑，和亚瑟一样不说一句话。亚瑟似乎模糊的还记得曾经有人错把他当成另外一个人来着——那个人的名字叫……
“属下没有想到威廉殿下会以这样的方式参加舞会，竟然阻止您走动！”
是了，威廉。
若不是这侍卫提醒，亚瑟都把这个人忘记了。可是，侍卫这么说，也就代表着这个威廉也有可能出现。亚瑟犹豫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向着阿尔弗雷德使了一个眼色，上前了半步。
“哼，竟然不出门迎接，你们当我是谁？”
“实在抱歉！早前没有接到威廉殿下要来的通知，是我们失职了！”侍卫连忙吓得跪在了地上，“请您恕罪！”
不知道这个威廉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让这些侍卫们怕成这个样子。听到侍卫这么说，亚瑟也就证实了威廉今晚不会出现的的事情。那样的话，亚瑟就可以大胆地以威廉的名义进入舞会会场了。
“行了，这次也算是我忘记了，记住了，没有下次。”亚瑟冷冰冰的说道。
侍卫好像有些惊讶，但他更像是捉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致谢。亚瑟心里不禁思量着这个威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会让普通的侍卫惧怕到这样的程度。贵族在亚瑟心里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这下子更加一锤定音了。


“还不快滚？”
阿尔弗雷德虽然不明白亚瑟试探的目的，可是他还是明白亚瑟被当成了某个贵族，并且还不是一个宽容的家伙。为了配合亚瑟，也为了侍卫赶紧离开，他便张口说话了。侍卫看到阿尔弗雷德的眼神充满着困惑，同时也有些警戒。
“怎么？我带个朋友来不行吗？”这样想去阿尔弗雷德会被检查身份，亚瑟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便向着侍卫瞪了一眼，疾言厉色地大声说了起来。侍卫一惊，大概知道自己再不走的话会惹麻烦上身，便动作迅速地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
“回来！”
亚瑟大喝一声。侍卫缩了一下肩膀，赶忙又退了回来。阿尔略偏着头，心想亚瑟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看我的打扮也看出来了，我来的事，不许张扬，不然我们就走着瞧。”亚瑟的样子和那一身的公主装非常不符合，气势与威严都在压迫着侍卫。侍卫那张本来脸上就有些苍白，听到亚瑟说这句话，就更不是颜色了。
阿尔弗雷德他们是借用威廉的身份进入的，一旦声张了起来，知道威廉不会来的人们一认证就会立刻知道亚瑟是个冒牌货。冒用贵族的名字可是十恶不赦的死罪，那个时候不光是能不能完成任务的问题，是事关生死了。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以士兵的反应来看，如果威廉发现有人借用他的名义的话，定不会轻饶。侍卫也没有一点怀疑，连忙答应了下来，之后在亚瑟一个摆手之后迅速消失了身影。阿尔弗雷德盯着亚瑟看着，只是觉得言语之间已经不再是他所知道的亚瑟。
那个姿态，更像是一个王者。
“干嘛？”亚瑟发现阿尔盯着他看，回头反问道。
“啊，没什么事啦。我们差不多进去吧。”
“什么‘我们’！你现在是我的侍卫懂吗？”
亚瑟看上去很不高兴，他好像还对公主殿下的身份抱有强烈的不满。阿尔弗雷德松下了肩膀，不怀好意地深吸了一口气，笑容堆满了红润的脸庞，然后闭着眼睛礼仪端正地回答着：“遵命！公——主——殿下！”
他特意把“公主”拉起了长音。亚瑟听到了，连恼怒带羞愧的冲上了头顶。但是阿尔刚才说的那么大声，让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也就是说，亚瑟在这里怒吼了起来的话，就会立即暴露身份。
因此，尽管十分的火大，亚瑟却不能发作不能做声。瞥见阿尔弗雷德的怪笑，亚瑟就知道自己被这个小子给压制了。出乎亚瑟意料的是，阿尔弗雷德竟然俯下了身子，嘴角边收起了那份怪笑，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话，然后牵起了亚瑟的手。
“走吧，我的公主殿下？”
还没等亚瑟回答，阿尔弗雷德便扯着他进入了舞会的会场。亚瑟没有做声，脑子里只是回荡着阿尔弗雷德刚才低下身子说过的一句话。
“其实，我很早就想这样了呢。”
贵族们的讲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冗长沉闷。这倒也没什么关系，因为亚瑟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再那边。他这个时候正盯着坐在一边表情静如止水的的贵族少爷罗德里赫。深栗色的短发之下有着彷如百合一般精致的脸庞，高贵的气息可以渗透到身边的人的骨髓里。黑框眼镜和嘴边的美人痣都和他十分的相称。那一身的纯白色镶有金边的贵族礼服更加凸显与众不同的气质。
这次舞会的主角便是他了。可他看上去并不怎么上心，也不像是印象中的贵族那样酒池肉林，只是静默地坐在那个地方，就向着世界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如果不是有着目标画像的话，亚瑟甚至有些不能相信这就是要保护的对象。
另一边，跟全神戒备的亚瑟不同，阿尔弗雷德无聊地打起了哈欠。他倒是吃饱了喝足了，觉得有些没事干。这宴会的食品很豪华，可大都不符合阿尔的口味。阿尔就是喜欢汉堡和可乐，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然而，就像是故意要打破这份充满酒气的气氛一样，角落里的影子引起了亚瑟的注意。那个影子出现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在接近坐在一边的贵族少爷罗德里赫。不用问，那个影子必定是要防范的目标。
亚瑟伸出左手，提起了裙子，下一个动作却是踢了阿尔弗雷德一脚，示意一头雾水的阿尔弗雷德行动要开始了。阿尔的反应也快，立刻跟着亚瑟走向了另外一边。亚瑟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堂堂正正的战斗，能做的只有离开会场，找那个影子去另外一个地方。
没有武器的亚瑟也不能单独行动，必须有阿尔弗雷德跟着。
转到了会场的阴暗处——所幸的是，由于会场过于明亮，其他地方便显得特别的阴暗。这给袭击者提供了很好的机会，当然也给亚瑟提供了不错的场所。他闭上眼睛，靠着气息检查着每个人。
不是这个。
这是一种很高位的魔法，亚瑟也是练习了很久才得到这样的能力。每个人的气息都会有细微的不同，靠着那份不同来判断这个人的身份。迄今为止，感觉最明显的不是对自己有敌意的人，而是近在咫尺的阿尔弗雷德。
因为他不是人类也不是魔法生物，甚至可以说是生命以外的存在。但是，老板却说就算阿尔弗雷德是个人类，亚瑟对他的感觉也一定是最明显的。老板说话一向有自己特殊的意义，这句话亚瑟也思考了很久。
是这个了。
亚瑟睁开了眼睛，向着感觉的方向走了过去。阿尔弗雷德停了停，也赶忙跟上去。角落里，不出所料，一个身穿红色礼服的前进的矮个子少年正在那盯着什么。贵族们的讲话还没完，在这黑暗的地方也隐隐约约能够听见。

“先生，请问您在此处做什么呢？”亚瑟随手展开了手中的白扇子，半遮住脸，像一个真正的贵族公主一样，优雅地问到。少年可能是没有预料到这种地方会出现别人，吓得缩了一下，赶忙转头。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注视着明亮的地方，少年一时间无法适应黑暗的视野，眯着眼睛企图锁定亚瑟的位置。过了些许时间，他的视野里才算是出现了一个贵族公主和一个骑士的轮廓，可仍旧看不清楚脸。
“既然先生有兴致来参加舞会，何不进去呢？在这种地方可是很无聊的。”亚瑟半眯起了眼睛，注视着站在那里的少年。少年继续缩着瘦小的身子，小声说着自己没有这样的勇气——这样的反应和借口颇让人怜惜。
亚瑟刷的一下收起了扇子，向前踏出了半步。所有人的隐藏在他面前都是没有用处的，这少年的行为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自然流露，亚瑟一探便知。很显然的，这少年的行为跟刚才那种犀利的眼神十分的不符合。
“是吗？可否告知我你的名字呢？”亚瑟柔声地问到，弥漫出来的气势却不容任何一个人拒绝。少年吓得像是小猫一样跳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告诉亚瑟他的名字——莱维斯.加兰特。
“嗯——？”亚瑟的嘴角扯起了一丝优雅的微笑，“莱维斯，呵呵，你可不是个称职的狩猎者。”
“咦？你、你在说什么啊……”莱维斯的脖子瞬间抻长了一些，眼里闪着无辜的光亮。适应了一些眼前的黑暗，莱维斯看清楚了眼前问话的人，“……威廉？”
话音刚落，刚才为止还高度紧张的莱维斯松了一口气，微微笑着反问了起来：“什么啊，原来是你啊……你不是说你对那个神之奏者没有兴趣吗？”
神之奏者？
亚瑟和阿尔弗雷德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都互相示意对方没有听说过这个词。同时，亚瑟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来个顺水推舟看看莱维斯要做什么。于是，亚瑟摇了摇头，没给莱维斯任何反应。
“怎么了？你的目标难道只是来参加生辰庆典吗？”莱维斯侧首，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是来抓住神之奏者的呢。你的实力肯定能轻而易举的抓住他——威廉，你后边的人是谁？”
亚瑟并没有回答莱维斯的问题，反倒是意义的不明的笑了起来，正如那笑容一样出乎意料一般，亚瑟说出的话语也十分的唐突，“呵……不管你的目标是谁，我的任务就是来除掉你这样的人物——阿尔。”
对方认识威廉，而且听起来威廉和这个莱维斯关系还不坏。如果在这样的地方以威廉的身份进行战斗的话，有朝一日这件事就会暴露。但是亚瑟却有着自己的打算——莱维斯这样暗中行动，就表示他或者他的上司不愿意这件事情公开。即使是某一天莱维斯证实今天和他对战的人不是威廉，也绝对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定罪并进行追捕。一旦公开或者是有所行动的话，就不好向罗德里赫这边交代。
罗德里赫认为莱维斯是保镖的可能性——他的亲信只要向他说明雇佣亚瑟这件事，这种可能性就会立即被削减为零。况且，莱维斯既然在罗德里赫的宴会上行动，也有一定可能性是莱维斯并不站在罗德里赫这边。
阿尔弗雷德明白亚瑟的意思，优雅地抽出了腰间的石中剑。剑锋的光泽无暇地落在了莱维斯的身上。有了阿尔弗雷德，亚瑟向后退了一步，作为辅助者协助阿尔战斗。莱维斯吃惊的表情自然不言而喻，他好像没搞清楚“威廉”想要干什么。
“不好意思，我们可不能让你扰乱了罗德里赫的宴会，这是我们的任务。”阿尔弗雷德对着莱维斯严肃地说道。说罢，他的左脚踏开了大地，伏着身子跃到了莱维斯的面前。莱维斯来不及格挡，只能翻身向后跳跃了几步。
这身法——莱维斯是个不折不扣的暗杀者。亚瑟皱了一下眉头，却暂时不做动作。如果阿尔弗雷德无法独立地战胜莱维斯，那也就代表着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与他成为共事的同伴。
阿尔游刃有余的笑着。亚瑟知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阿尔并不需要魔法的辅助。只见他一个翻身，一个直刺擦过了莱维斯的肩头。方才退后了几步让莱维斯有了抽出匕首的时间，他硬生生的格挡震得他手腕一阵酸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