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今日是我进宫的日子。
上月初三是三年一度的秀女大挑的日子,我父亲是户部侍郎,官爵显赫,按理自然会让我去选秀。那日选秀时很多女孩子精心打扮希望可以博得皇上青睐,我并不可以打扮什么,反正我就是不想入宫,我天生不是个受拘束的人,宫中勾心斗角,人人趋炎附势,而且如果我被选中,皇上也许看我年轻美貌会多留恋几日,但以后就是独居深宫,终日以泪洗面。每天晚上坐在宫门口呆呆期盼着着,希望传旨的太监可以驻足在门口,不知这小小的牌子(1)承载了多少女人的青春。我并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也厌倦这宫闱生活,虽然爹爹总说,入宫侍奉皇上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但我心中总是隐隐希望不要被选中。
事与愿违,皇上一眼看中了我的画像,说是长得甚是清秀,和宫中涂脂抹粉的那些妃子不同,便用朱笔一点。也就是这轻轻一点,我下半生的命运就已经定下了。
或许是家世还算显赫的缘故,我封的嫔位比其他同时入宫的宫女要高些,被封为正六品宝林,封号“涵”,我受的封赏也多些,这其中皇上的几个妃子都送了颇为贵重的礼物,我知道拉拢新来的有潜力的秀女是一种妃子们常用的社交手段,虽然是带着势力的,但这隐约让我对我在宫中前景有了些信心。
出门时候,宫里来的媛容姑姑带车子来接我进宫,娘哭得一塌糊涂,拽着我的袖口不愿放我走,我也只好安慰安慰她。我的妹妹凌薇只有六岁,不懂得我这一去就永远回不来了,只是瞪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着:“姐姐,你不要走,娘亲生气了……你看她在哭。”
我有些不舍,蹲下来,拍拍凌薇的头,温和地说:“姐姐走了,凌薇要代替姐姐好好照顾娘亲,让娘亲高高兴兴的,好不好?”
凌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开始低头玩起她的手绢。
我站起来,对爹说:“爹,樱儿这一去恐怕是永远都回不来了,请恕樱儿不能在您身边尽孝道了。”说着,我便跪了下去,向爹爹磕头。
爹爹慌忙把我扶起来,说道:“小主(2)这样说可真是折煞老臣了,您是君,我是臣,应该我拜您才是。”
“小主……”我苦涩地念着这两个字,“连我和爹爹也要生分了。”
我细细地看着爹爹,爹爹近年来在朝中受华氏一党的排挤,日子过得并不舒心。而华氏一党在宫中有皇上如今最宠爱的颜妃做靠山,自然不怕日渐嚣张,连爹爹也不放在眼中。爹爹为了仕途平稳,家中无病无灾才会出此下策,况且我迟早是要嫁人的,嫁入皇家也许对我来说是个最好的归宿,也不枉我这番容貌。
“你是妇人之见,涵小主此番入宫怎么会吃苦。”爹爹呵斥娘亲道,“反正樱儿是迟早要嫁人的,今天应该欢喜才是,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喊‘樱儿’,要唤‘涵小主’,如今小主是皇上的人,怎么可以如同平日一样随便。”
娘依旧是在抹眼泪,哭诉道:“樱……涵小主只有十五,我这为娘的怎么放得下心!”说话间,娘又开始掩面低声抽泣起来,“就是你狠心!为了自己飞黄腾达偏偏要害樱儿。”
哥哥桃矢站在门口拍拍娘的肩,要扶娘回屋,他也是一夜未眠,说道:“涵小主,以后的日子可要靠你自己了。”
我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想让哥哥和爹爹放心:“嗯,哥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考取功名好为国效力,若你成了皇上近身信赖之人,或许我们还可以想见也说不准。”
媛容姑姑有些着急了,说道:“凌樱小主,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就要耽误了进宫的吉时了,上头怪罪下来,谁都担当不起。”为了爹娘放心,她又说:“小主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又怎么会让小主吃苦?我这以后啊,还要仰仗小主得宠让我也顺带沾沾光,也获得赏识呢。只要我媛容一日未死,我就会倾力相助涵小主。”
娘好像放心了些,把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放入媛容姑姑的手心,用力握住:“那就拜托姑姑您了。”
媛容姑姑微笑着行了个屈膝礼,收下了镯子:“多谢夫人打赏。”
我转身上车,和爹,娘,哥哥,凌薇挥手告别告别,便坐上了宫中的马车。我带进宫去的丫鬟宝如和紫依也一同坐上马车,挥手和自己平日里的好姐妹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