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无话,王府角门。
“主人,可回来了。”红衫女子语带关切,万分焦急都写在脸上,并没有半分掩饰。
“倚云,进屋再说。”公子警惕的看看周围,发现无甚异常,但也不敢多作逗留,当下加紧脚步,直奔后院。
你道这黑衣公子是哪位?正是本朝安王司马逸。除去显赫家世不说,单从人样子来看,也是长得玉树临风,行事风流洒脱,性格放荡不羁。外人眼中气质儒雅,谨守王公贵胄之仪,偏偏待人又极是和颜悦色,乃是当今少有的俊杰。
此刻已过子时,稀稀疏疏的下起了小雨,该睡的人都已睡下,不该醒的人永远不会再醒。屋顶上百余寒鸦朝北飞去,安王的心没来由一颤,下意识抬头观瞧,那是梅城所在方向,难道平地又起风波?等天亮得派人去打听虚实方能安心。
少顷,主仆二人回到住处,早有一绿衫女子等候多时,看到安王,倚梦迫不急待上前问安,压低声音,道:“主人,七公子来了,都等您大半个时辰了。”
他并不感意外,倒是放慢脚步,略有深思。此处是安王寝室,里外两间,外间闲坐小憩,内室安寝。平时读书会客,另有所在。
外间四壁玲珑剔透,瓶炉琴剑皆贴于墙上,正面墙壁挂着幅字,“人生如寄,多忧何为。”八个字尤其醒目。但不知出自何人手笔,笔法浑然苍劲,力透纸背。七爷站在字前犹自出神,若有所悟,却不道破,一时竟有些忘乎所以,连安王何时进房都未察觉。
“咳咳。”安王轻声示警,二人相视而笑。再看七爷蓝凝之,一身青衫,神采飞扬,逸兴壮思,让人不免想起花都城里流传的两句市井俗语:世间男儿熙熙攘,难比花都探花郎。
“每次来都看这字,有意思吗?”他心里这么想,却未出口相问,因为不想知道原因,知道又如何。只让倚云和倚梦到屋外守卫,留自己和七爷在房中交谈。
“任务完成了?”七爷语气中夹带着几许关心几许试探,眼望字幅,没去看他。
“嗯。”安王在内室换下夜行衣靠,换上家常装束,一身锦袍衣襟飘然,腰间依旧缠着玉带。缎带如玉,镶嵌宝石,由于剑柄和护手很短小,从外表根本看不出腰间藏有软剑。
“什么人需要你亲自动手?还是这个人非死不可,不容有任何差错?”其实回答并不重要,七爷只想证实一直以来埋在心底的那份疑惑。安王到底要把权力掌握到何种高度,值不值得自己甚至整个组织拼上性命去相帮。
安王沉默,天亮即有答案,何需急于解释。丧尽天良的贪官污吏该不该杀无需再作讨论,根本就没有讨论的必要。在些人有些事总以为不需要解释,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可真正想去挽回时,却早已时不我与。无奈永远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者说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事情挑明了就必须去面对,从另一个角度讲,至少让对方知道自己已了然于胸,要么破釜沉舟,要么同仇敌忾,接下来要做的只是选择信任或不信。问题一下子变简单了,痛快了,比起天人交战左右为难是好很多。也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四目交替,无人闪避。各怀心事各伤神,幸好七爷及时岔开话题。
“见过小五了?”
“嗯。”安王嘴角抽动,轻叹一声,苦笑连连,心想如果那也算见的话。
“昨日,大哥……”七爷话音未落,安王忙用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并用眼神看了看房顶。七爷立刻反应过来是有不速之客到了,且来人轻功卓绝,着瓦不响。
两人飞快交换了眼神,彼此会意,七爷不动声色从后窗跃出,一个梯云纵就上到房顶,三晃两晃,踪迹不见。云、梦二婢听闻声响急急推门而入,长剑出鞘,护在王侧。估摸着半盏茶的工夫,再无动静,各人才放下戒备。
“对了,主人,七公子送来一幅画,说是让您务必收藏妥怗。”倚梦等到现在方敢回话。
“哦?在哪里?”安王眼中分明带着一丝责怪,又转瞬即逝。
“这呢。”倚梦一边应着,一边捧出画卷,双手递与安王。
他左手接过画卷,眯缝双眼,右手抚过捆画丝带,重又递回给倚梦,对倚云道:“速速展开。”
云梦二人每人握住一头画轴,把画卷徐徐展开,呈现在安王眼前。原来是一幅山水风景画,乱石、清泉、飞鸟、群山,他端详许久,仍不解其意,只得命人收画作罢。囫囵睡去,辗转难眠,难究根由。
有道是:
哪知石上喧,
却忆山中静。
他日遇凶险,
方解个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