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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芙蓉簟 作者:匪我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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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城耀
  • 莲花初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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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大家都似乎很喜欢悲剧
这篇我觉得不错,就贴上来给大家看看!


  • 天城耀
  • 莲花初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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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热的像是太阳要坠下来了一样。阳光照在那些高大建筑物的玻璃幕上,
  更加刺眼的叫人不敢看。
  
   今天晚上大概会有一场雷雨吧。傅圣歆有些烦躁的想,屋子里冷气打得不高,
  她又一直不停的在做事,所以还是热。她放下了那些厚厚的帐目,走过去调冷气。
  冷气开关是个漂亮的嵌在墙里的小匣子,她从小就玩熟了的东西,掀开那木纹的
  盖子,把那个红色的钮拔到最下,天花板上的冷气出口顿时发出一阵嘶嘶的风声。
  
   中央空调系统严重老化了,所以用起来总是有噪音这里的一切都老化了褪成
  粉黄色的墙、茶色的玻璃窗、乳白色的写字台、乳白色的地砖……都是她熟悉得
  和自己手纹一样的东西,怎么就已经这样陈旧了……
  
   想一想也该旧了,这幢写字楼是她七岁那年迁入的,一晃眼十多年就流水一
  样的过去了,水面上有过许多的漩涡和美丽的泡沫,可是水流匆匆,什么也没有
  留下……
  
   这间办公室是她儿时的游戏乐园,那宽大的桌子底下,多少次她藏在里头,
  让父亲好找,那乳白的文件柜上,还留着她用铅笔划下的浅痕……
  
   她将头搁在椅背上,静静的打量着这熟悉的一切。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来,她真有些害怕,噩耗一个接一个的传来,都是顺着
  这条细细的电话线。可是,还是得听。是福是祸,反正最坏的事情早就发生了,
  还怕什么呢?
  
   秘书李太太那有些哑哑的声音:" 傅小姐,蔡经理电话。" " 接进来吧。" 
  蔡经理的声音也是疲惫不堪的:" 圣歆,对不起。" 她的心直直的坠下去,坠进
  望不见底的深渊里,背心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她扶着桌子,心里也一阵阵的发
  虚。" 我尽了全力了,可是他们不肯放过我们。他们要斩草除根,我求他们给我
  们一个苟迁残喘的机会,他们都不肯。" 她的手心里也都是湿濡濡的汗,听筒在
  手里滑腻腻的总像是拿不住了,她的声音也不像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嗡嗡的在
  耳边响着:" 他们到底要怎么样?" " 他们要看着我们清盘。" 她早知道的,不
  是吗?
  
   蔡经理的声音中透着疲乏与悲哀:" 我跟了董事长十七年了,我没有本事没
  有办法……我救不了董事长……我连他最后的基业都保不住……""蔡伯伯,这不
  怪你。" 她的声音也是乏到了极点:" 我们都已经尽了全力了。" 背心里的汗冷
  了,衣服贴在身上,冷得令她打了个寒噤。也许是冷气开得太大了吧。她伏在沙
  发上,冰凉的芙蓉簟贴着她的脸,这么多年,芙蓉簟也摩挲成了温润的红色,滑
  不留手的芙蓉簟呵!一格一格的凉贴在脸上,又有一条一条的热顺着脸流下去…
  …
  
   斜阳一寸一寸的正从窗外坠下去,酸酸的麻意也正顺着腿爬上来,她一动不
  动,呆呆的瞧着那一分一分移过来的余晖。
  
   阳光终于怯怯的站到了她的手边,照着她指上那枚戒指,钻石反射着璀璨的
  光芒,她早应该把戒指捋下来扔进垃圾桶的,这是污辱,对她父亲的污辱!也是
  对她最尖利的讽刺!
  
   她张开手,太阳给纤细的手指镀上了一圈红红的边,白金的指环套在第二个
  指节下,仿佛天生就嵌在那里。
  
   戴了四年!什么叫承诺?什么叫天长地久?情比金坚?钻石是自然界中最硬
  的物质,所以用它来象征爱情,人真是蠢!明知道人心是世上最不可捉摸的东西,
  还希图用些表面形式来证实,实在是愚蠢的可笑!
  
   她用力褪下戒指,站起来打开窗子,轻轻一松手,那点闪亮就无声无息的坠
  了下去。她伏在窗台上看着,小黑点越来越小,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也没有听
  见任何声音这里是十楼,底下是繁华的商业区,人头攒动,就像海一样,墨黑的
  海……没有底……也没有声音……
  
   风像一双热哄哄的手逼过来,包住了她的脸,捧着、捏着、她透不过气来,



2025-09-05 09:3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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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城耀
  • 莲花初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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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前倾了倾。底下的海更近了,沉沉的诱惑着她。
  
   窗棂上有根小小的钉尖冒在外面,上面挂着一簇米色的线绒,在风里摇头叹
  气。她伸出手去,捉住了。她认得,这件毛衣是她织给父亲的。她第一次织毛衣,
  原本打算圣诞节送给父亲做礼物的,谁知织得那样慢,一直到五月份父亲的生日
  才完工,送了给他。父亲乐得像个孩子,连连赞漂亮,说可惜天已经热了,恐怕
  还要等半年才好穿……他没有等到半年,半个月前,他特意换上了这件毛衣,手
  里紧紧攥着一张全家福的照片,就从这扇窗子里纵身跃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袭上来,她猛得缩回了身体。
  
   不!她不能。父亲那洇满泪痕的遗书上,字字都被泪水漾开了,字字她却都
  看得清清楚楚:" ……歆儿……我最疼爱的女儿……我抱歉……我深深的内疚…
  …我要走了……把这样一幅重担留给你去挑……我是多么的自私……" 是的!他
  自私!他就这样狠心把她推到这绝路上,让她去抵挡翻天覆地的巨浪狂澜!
  
   她还记得自己抱着父亲冰冷的身体,那冰冷几乎连她的心都冻结了,她抱着
  父亲狂哭:" 爸爸!你叫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爸爸……" 亲她疼她的父亲
  永远都不能回答她了,她恐惧而绝望的嚎啕大哭,一直哭得声音再也发不出来…
  …
  
   她知道,从今以后自己再也没有哭泣的权力了。从今以后,一切的软弱,一
  切的眼泪都只可以往心里咽。再也没有人来为她遮风挡雨了,她要挑起一幅父亲
  也挑不起的重担。
  
   她根本没有资格逃避!
  
   她挺了挺脊背,手下意识的抚向电话。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在指尖蠢蠢欲
  动。揪心的痛又泛上来,她真是要疯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门上响起细微的剥啄声,是李太太。她的样子憔悴,眼圈红红的。毕竟她做
  了父亲近十年的秘书,宾主之谊非浅。这些天也辛苦了她,竭尽全力的和她一块
  儿想着办法,回忆着可以求救的关系。哪怕有一丝可能有希望的,她都找了出来
  告诉她。
  
   她说:" 傅小姐,下班了。" " 哦,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呆一会儿。" " 傅
  小姐……" 李太太欲语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说:" 那你可也要早点儿回家,
  明天还要上班呢。" 李太太走了,屋子里又静下来,静得像坟墓一样。她坐回沙
  发上,这是她的老位置,小时候玩得倦了常常就在这领芙蓉簟上睡着了,醒来的
  时候身上永远盖着父亲的西装外套……
  
   她站起来,给蔡经理打电话,她问:" 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蔡经理不说话,
  她也知道自己是站在绝壁上头,根本早已是无路可走,可是还是想多此一问。
  
   她说:" 帮我联络简子俊,我去和他谈。" 蔡经理怔了一下,才说:" 是。
  " 简子俊!她对自己冷笑,没想到她还可以若无其事的说出这个名字来!简子俊!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两小无猜的年华。
  
   " 俊哥哥,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 那当然,我们两个人最好,我当然要娶
  你,你当然要嫁给我。" ……
  
   这种痛一直痛入肝肠,痛入骨髓,痛得五腑六脏都扭曲了……
  
   第二天蔡经理才得到答复转告她:" 简子俊的秘书说他没有时间。我想是他
  不想见你。" 不想见她,那么她是否该觉得可以聊以自慰?他起码心虚,觉得有
  愧于她,所以不敢见她?
  
   错了!大错特错!是他根本就不屑于见她,她今天算什么?一点儿利用价值
  都没有了,她凭什么来耽误他宝贵的时间?
  
   她冷汗涔涔。父亲一手创下的基业绝不能落入这个人手中。就算玉石俱焚,
  她也不会让他踏进这里,在父亲的国土上耀武扬威。她不允许!在这一秒钟内,
  她就下定了决心,她决定孤注一掷了,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了,她输得起只不过还
  有一条命罢了!
  
   她说:" 那好,替我联络易志维。" 蔡经理吃了一大惊:" 易志维?……傅
  小姐……" " 告诉易志维,我想和他谈谈。" 坚定的口气更像是在告诫自己什么
  ……反正……她早就生不如死了……
  
   反正……她早就一无所有了……
  
   易志维也不肯见她。的确,易总裁日理万机,哪有空来答理她……傅家现在
  是落水狗,人人都再打上一竿,只怕它不死!
  
   她想尽了办法,她自己给易志维打电话,从总机到秘书室,一层一层的通报
  上去,最后是易志维的助理彬彬有礼的告诉她:" 易先生目前不在台北。" 她真
  要是要绝望了。
  
   这个时候李太太想出了办法,她在八卦杂志上看到一篇关于易志维的文章,
  文章里提到说易志维有一个僻好每天早上到淡水高尔夫俱乐部去打几杆球。
  
   淡水的这家俱乐部,是台北附近最有名的销金锅,非会员想要入内比登天还
  难。可是傅圣歆有会员卡。应该说是她父亲的会员卡,这家俱乐部每年审定一次
  会员资格,交纳高达数百万的会费,然后再发放这一年的新卡,这种会员卡是身
  份的象征,所以傅良栋虽不喜打球,亦年年申请没想到今年却派上了用场。


  • 天城耀
  • 莲花初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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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圣歆一清早就去球场守株待兔,果不然,七点多钟就看到易志维那部银灰色的林肯驶入了停车场。
  她的心怦怦的跳着,眼睁睁的看着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一双高跟鞋踏在地上,漂亮的美腿、纤美的腰肢、一张美得眼熟的脸孔,傅圣歆认出来了,是影星祝佳佳。
  易志维终于从车里下来了,祝佳佳立刻挽住了他,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向餐厅走来。
  傅圣歆在餐厅门口迎了上去:“易先生。”
  他扬了扬眉,不太高兴。不过他是世家子弟,讲的就是风度。所以礼貌的含笑问候:“傅小姐,来打球?”
  寒喧了这一句,立即想挽着美人走开。傅圣歆却急切的说:“易先生,我只占用你五分钟。”
  他耸耸肩:“我很忙。”
  她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不至于忙到连五分钟时间都没有,对吧?”
  他笑了一下:“好吧。我就给你五分钟。”转脸对祝佳佳说:“去那边叫好东西等我,我马上过来。”祝佳佳甜甜一笑:“好。”款款走过去了。
 然后他抬腕看表,看样子真的要倒计时了。 
 她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艰难的措词:“易先生,现在只有你可以救华宇。我可以把30%的股权以一个象征性的价格卖给你,你做执行董事。” 
 他又笑了一下:“谢谢。我不感兴趣。” 
 “易先生,华宇并不是无药可救,它一直是蓝筹股。如果你给个机会给我们,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看了一下表:“还有四分钟。” 
 “易先生……” 
 他打断她的话:“傅小姐,我很同情你现在的处境。不过很遗憾我不能帮你。我对华宇不感兴趣,相反,我很乐意看到它倒闭。傅小姐,我提醒你,我们是世仇,我的父亲是因为令尊的缘故,以致心脏病发作而去世的。当年我就和你一样,是家破人亡。你说,今时今日我会不会帮你?” 
 “易先生……”她苍白无力的垂下头去:“我很抱歉,可是……” 
 他笑了笑:“你来求我,还不如去求简子俊嘛,你们是世交,比起我这个世仇应该有感情多了吧。” 
 她狠狠的咬着牙:“易先生,我宁愿来求你,也永远不去求他。” 
 “哦。”他漫不经心的笑着:“你大约已经求过了,他不肯见你,所以你才来找我。” 
 她心底的寒意冒起来。 
 易志维对于察言观色,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事,一见她的脸色,就微微一笑:“我说对了吧?傅小姐,我建议你还是对简子俊去下功夫,也许他会念点儿旧情,给你一条生路。” 
 她抬起眼睛来,话中已没有了感情:“如果他要给我生路,他早就手下留情了。易先生,我的确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你。我们都心知肚明易傅两家的恩怨,我不敢奢望你仗义出手,易先生,我了解你,你是一个优秀的商人,我想,你也许对某些商品会有些兴趣。” 
 他若有所思:“比如?” 
 “比如……”她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我!” 
 “你?”他大笑起来:“这倒是个很有趣的提议,不过,你说你了解我,想必知道我一贯的作风,我从来就要求物有所值。超过我心里的那个价位,我一分钱也不会多出。”他恶毒的打量着她:“我想,傅小姐,你值不了七亿。”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插在她心上,她的舌头发硬,可是她不能回头就走,她既然来了,就准备受这种污辱的:“易先生,我不要那么多,你只要给我三亿,我就有办法让华宇起死回生。” 
 他笑得还是那样恶毒,慢吞吞的说:“三亿?你也值不了这么多。” 
 
 
 

  


  • 天城耀
  • 莲花初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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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笑了一下,坦然道:“反正我怎么也比不过你的祝佳佳,索性就素面朝天。”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伸手就招呼侍者来点菜。 
  他绝口不谈公事,她也只得顺着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讲些纽约的游玩去处。一顿饭吃下来,她真有些吃力。和他这样聪明的人在一起,还想算计他,实在是吃力的事情。又得步步小心,防着自己反而上当。她剩下的只有自己,一旦连最后的本都蚀了,她就再没有翻身之日了。 
  喝完了餐后咖啡,他就说:“我住你隔壁,咱们回房间聊一聊吧,这里太吵,不适合谈话。” 
  该来的躲不了,她不言声的站起来,他替她将皮包拿来给她。两个人就乘电梯上楼去。他的房间虽然在她的隔壁,可是要大许多,有繁复的层层套间,到处摆满了鲜花和水果。他笑着说:“本来是想订三个普通套间,你我还有黄秘书各一间。可是酒店只有两间套间了,还剩就是这蜜月套房。我只好就住这一间。” 
  她有些窘,极力的找话来说:“你是来办公事的吗?事情办完了?” 
  他微笑着:“没什么事要办。我只是在这儿等你——台北人多眼杂。”  
  其实她也猜到了几分,但听他坦白说出来,倒是意外。她的心“扑扑”的跳着,搭讪着拿起桌上的凉水瓶倒了杯水,喝下去并不觉得凉,可是一颗心跳得那样急,怎么也得找话来说。于是走到窗前去,眺望了一下街景:“你这露台上倒不错,我那边看不到那条街。” 
  他也走过来,就从后头抱住了她的肩:“夜景更好呢,我邀请你来看。” 
  她挣扎了一下,他倒立刻松开了手。她回转身来看着他:“我急着要用钱,你应该知道。” 
  他笑了一下,也就走开去了。说:“你第一次来纽约吧,我带你出去走走,我应该是个合格的导游,我在这里读了四年书。” 
  她只得答应了,跟他出去。他没有带秘书和司机,自己开了车子载了她去游历。她第一次看见他开车,样子是很严肃的。他平常都是灵动的,水一样,一瞬眼就变了另外一种样子。于是不知为什么,她笑了一笑。偏偏又让他瞧见了,问:“你笑什么?” 
  她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在想你在办公室里的样子,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很严肃。” 
  他笑了一下:“差不多吧,反正秘书们都抱怨过。办公室里谁的心情可以好起来?累得半死还要装出好脸色给下属看,又不是他们发薪水给我。” 
  她陪笑了一下。他瞥了她一眼:“你很怕我?” 
  她的心又跳得厉害了,她低低的说:“我当然怕。你是我唯一的生路。” 
  他又笑了:“这倒是老实话。你知道不能在我面前玩花样,所以干脆老老实实——就好象明知比不过祝佳佳,干脆就穿件最平常的衣服。” 
  她心里的寒意又涌上来:他简直就是看透了她了。 
  他说:“那,你现在又在害怕了,对不对?” 
  她不说话,他又说:“怕我好。比爱我好多了。” 
  她诧异的看着他,他微笑着:“我忘了警告你了——千万不要爱上我,我受不了麻烦。” 
 她将头撇过去看车窗外的景色。他说:“我知道你心里正不以为然,我这个人是怕了女人了,要死要活的说爱我,你这种更可怕——有勇气有决心的女人,一旦确定目标就会全力以赴,至死不悔。你若爱上我的话,我真的会被你缠死,所以请你注意,别给我们两人添麻烦。” 
  她不得不回过头来了:“你放心,那是绝对不会的。” 
  其后的几天,傅圣歆过得提心吊胆,可是居然与易志维相安无事。可是越与他相处的久,她就越觉得害怕。他实在是个太变幻莫测的人,上一秒和下一秒永远判若两人。她更猜不出他到底意欲何为,他再也没有邀请过她去他那边看夜景,也没有踏进过她的房间一步。他们白天总是相偕出游,晚上吃过晚饭后也偶尔一同出去散步,可是他成了最有风度的绅士,彬彬有礼的和她保持着距离。 
  这样过了几天,她疑惑他是不是欲擒故纵,所以就提出要回台北,像兵法上的引蛇出洞。他没说什么就叫秘书订了机票。 



  • 天城耀
  • 莲花初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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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顺水推舟地反问:“你说呢?” 

  他笑而不语,她咳嗽一声,问:“怎么一个人,不带着你的女律师来吃早餐?” 

  他瞧了她一眼:“你平常没这么关心我吧?” 

  她举目望球场:“今天打球的人不少。”突然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脸色不由一变,低下头去。 

  这只是在一瞬间的事情,他偏偏就看见了,顺着她刚才望的方向一看,立刻笑逐颜开:“哦,傅小姐,你今天的运气真不错。来,我们去和简先生打个招呼。” 

  她的脸色惨白,他说什么?她只想掉头就走!他站起来,抓住了她的手:“跟我过去。” 

  “不!” 

  他眯起眼:“圣歆?” 

  她知道他在生气,可是她宁可被他骂也不愿意过去见简子俊。眼看她纹丝不动,他却含笑弯下腰来,在旁人眼里,这大约又是情人亲昵的耳语了。他微笑着在她耳畔一字一字地说:“你最好站起来跟我去见他,不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你的华宇目前还有超过七成的拆借没有偿还,是不是?” 

  他真是卑鄙,居然用公司来威胁她!她咬着唇,怨愤而委屈的看着他。 

  “我给你五秒钟考虑,我数到五,你不站起来,我绝不再勉强,保证掉头就走。12” 

  他还没有数到“3”她就站了起来,他赞赏地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对啦,我教过你的,笑得甜美一些,就算想要亲手杀了他,也是以后的事情。” 

  对,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要见简子俊。她心一横,突然有了勇气,她昂起头,就当以前不认识他好了。一个财经巨子,以前陪易志维见多了,没什么稀奇。 
 
 
 作者: lilyant 2006-6-28 22:57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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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回复:裂锦(原名芙蓉簟)---------匪我思存 
   易志维挽着她向简子俊走过去,简子俊倒是远远就笑:“早,易世兄。” 
  “早,简世兄。” 

  两个人互相客气,所以都称对方世兄。虽然在明争暗斗针锋相对,可是照样还是亲亲热热。易志维说:“很少看见你来玩,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打两杆?” 

  “最近肺出了点问题,医生嘱咐我多呼吸新鲜空气,所以就来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易志维道:“那些医生们的话,一句都不能听。不是叫你忌烟酒,就是叫你少熬夜,尽提些没可能的建议。” 

  简子俊忍到这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向着傅圣歆看过来,她璨然地笑着,小鸟依人一样偎在易志维身边。易志维就说:“听说你们是世交,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傅圣歆伸出手:“简先生,很高兴见到你。”连她自己都惊诧,居然这样平静这样从容就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而简子俊也是那样从容不迫,说:“我也很高兴,傅小姐。” 

  转身走回餐厅,傅圣歆才长长吁了口气。 

  “不用叹气,你今天可以打九十分,表现相当不错。”他的胃口似乎大好起来,吃早点也吃得香极了,“几天不见,你没有退步,反而有进步。” 
 她笑了一下:“是你教得好,该谢谢你。” 

  “是吗?”停下刀叉来瞥了她一眼,“有诚意的话今天晚上陪我吃饭。” 

  她忍不住问:“你的女律师呢?” 

  他仔细地瞧了她一眼,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现在算是相信了——这个世界上不吃饭的女人也许真有,可是不吃醋的女人是绝对没有。” 

  她让他逗笑了:“你凭什么说我吃醋?” 

  他耸了耸肩,不以为然:“你两次提到我的新女朋友,那又是什么意思?” 

   “今天公司要开董事会,你别忘了来参加。” 

  “顾左右而言他这种小把戏,留着对别人去玩好了,你是我教出来的,别妄想用这招来对付我。” 

  听出他话中的不悦,她偏偏大胆不怕死地再捋一下虎须:“那么你想让我怎样回答才满意呢,易先生?” 

  他大笑起来,弹了一下她的脸:“你这张嘴好好开发一下,会是个谈判高手。我开始怀念你害怕我的日子了。” 



  • 天城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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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依然很怕你呀。”她将脸一扬,“你还是我的救命稻草。” 

  她真的择床,一夜没有睡好,早上又醒得早。天还没有亮,客厅里的灯忘了关,从门缝里透出一圈明亮的黄色光晕,模糊而漂亮得像特意设计的一样。她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太静,听得到床头灯柜上他的手表“嚓嚓”的走动声音,也听得清他的呼吸。他老是背对着她睡,睡态也不好,总是霸占很多位置,大约独睡惯了的。她蓦地想起祝佳佳的话来,不知怎么心里就一动。她坐了起来,俯过身去看他,暗沉的光线里他的轮廓依旧是鲜明的,他睡得正沉,她突然生出一种孩子气来,试探的伸出一只手去,在他眼前晃了晃。 

  当然没什么反应,她的呼吸不由微微急促起来,大胆的伸出了一根食指,轻轻的抚上了他的脸。奇妙而温暖的感觉瞬息从指尖传到心脏,他的下巴上已冒出了胡砟儿,有一点儿刺手,感觉不那样完美了,他平常太修边幅,太完美,只有这个时候才有了一点真实感,才让她觉得他是属于她的——只在这一刻,也只有这一刻。 

  绝望的寒意从心里涌起来,很快就侵吞了那一丝温暖。可是他永远不会是属于她的。她的鼻触里莫名 地发起酸来,她本能地扭了一下身子,或许动静太大了,他被惊醒了,惺松地昵喃:“圣歆?”声音朦胧而含糊不清,:“怎么还不睡?” 

  没等到她回答他又重新睡着了。她伏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可是就像是躺在那领芙蓉簟上,只是凉——一阵阵的凉意泛上来,包围着她,冰冷着她的四肢,冰冷着她的五脏六腑。 

  早上两个人都破天荒地地睡过头了,还是易志维的秘书打电话来吵醒了他们:“易先生,今天的会议是否延期?” 

  他本来还有三分睡意没有醒,这一下子也睡意全无了:“当然要开,现在几点了?” 
 “九点四十。” 

  “该死!”放下电话就到洗盥间去了。傅圣歆也知道迟了,连忙起来,一拉开密闭四合的窗帘,亮得刺眼的阳光“刷”的射进来,她猝不及防,连忙低下头去。可是太迟了,眼睛里已经积满了泪水,她这一低头,正好流出来,匆忙用手去拭,偏偏易志维已走出来了:“怎么了?” 

  她强笑:“太阳光照的,我真是笨,几层一起拉开,照得睁不开眼,又掉眼泪。” 


  易志维说:“你忙着弄它做什么,你难道不用赶时间?”转过身就去开衣橱找他的衬衣领带,她连忙去替他把公事包拿过来,看着他打好了领带,又拿了外套让他穿上。 
  趁着她替他整理领带的工夫,他凑近瞧了瞧她的脸,问:“怎么啦?” 

  “没事。”她只管催着他:“还不快走,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等着呢!” 

  眼泪又要掉下来了,真是不争气,可是她就是受不了这种气氛。 

  他问:“那你怎么又像受了气似的。” 

  她用手推他:“走啊,你开会迟了。难道要下属们笑你睡过头了?” 

  他疑惑地看着她,他脸上绝少出现这种表情。事情从来都在他控制的范围内,没有任何事是他觉得不理解的。他显然不喜欢这种例外,可是他真的没有时间和她讲下去了,他匆忙地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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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身体也因为这笑而颤动着,不知为什么,他今晚的笑声总让圣歆觉得毛骨悚然,她竟然害怕起来。慢慢地,他却又将一双手掐住了她的颈子:“我说了没喝多少。” 

  她的呼吸艰难起来:“你做什么,想要掐死我吗?” 

  他没有说话,却一下子松开了手,那个风度翩翩的易志维又回来了,他的笑声又平静而明亮了:“我好像是喝多了,你帮我剥个柳丁吧。” 

  他喜欢吃柳丁,而且不喜欢削出来或切开的,总是要人剥。她就去厨房冰箱里拿了几个柳丁出来替他剥着,皮太厚,得用勒出口子,一有了口子,就好剥了,酸酸的柳丁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第二天下午,她早早办完了公事开车回家去,车子还没有在台阶下停稳,圣欹就从客厅里出来了:“大姐回来了!” 
  圣贤也跑了出来,看来大家是在等她一个人了,她有些歉意地笑笑:“我才下班。”就叫佣人替她拿车上那些纸袋。这个时候继母也站在门口,有些讪讪地说:“大小姐回来了?” 

  她笑了一下,神色自若地叫了一声:“阿姨。”又说:“圣贤过生日,我都要忘了,这一阵子忙得糊里糊涂的,也很少回家里来。” 

  进屋说话,佣人也把那些东西都拿进来了,圣歆就一一地说明:“这是给圣贤的,这是圣欹的,这个给圣欷,阿姨,这个送给您的。”一家人欢欢喜喜地拆礼物,说笑着这才热闹起来,大家吃了一顿和和美美的团圆饭。 

  这种和美的气氛一直让她带了回去。她回去的时候很晚了,易志维也回去了,正在书房的灯下忙着。她在书房门口探了一下头,他也没有看见,她于是敲了一下门。 

  “进来。”还是心不在焉,仿佛是在办公室里的口吻。她故意咳嗽了一声,叫:“易先生。”他随口答应了,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来望着她笑:“回来了?”为避嫌,她轻易不进他这间书房,何况他现在正在加班做公事,所以只站在门口问:“晚上吃的什么,现在饿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弄点宵夜?” 

  “不用了。我今天事情很多,你不用等我了,先睡吧。”他又低下头去了,书桌上用的是一盏聚光灯,白的光照得他的侧影刃裁分明,好像是刻在那白底子上一样。 

  她早上醒了,才知道他一晚上都没有睡。走到书房去看,电脑还开着,桌上横七竖八都摊着资料,他斜倚在椅子里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她转身去厨房倒了一杯牛奶来,他果然没睡着,听见脚步声就睁开了眼,皱皱眉:“牛奶?” 

  “知道你不喜欢,可是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咖啡不可以空腹喝。” 

  “小孩子才喝它。”他伸了个懒腰——只一半,就放下了手,他是太讲仪态的人,这种情形下都不会失态。他说:“我心领了,你喝吧。我约了人打球。”不要求她一起去,准是有公事谈。她点了点头,轻啜了那牛奶一口。他站起来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件,忽然想起来,笑着问:“你有没有兴趣玩股票?” 

  “最近股市不景气。”她淡淡地说,心却怦怦的跳起来,他不是那么没条理的人,这一句话一定问得大有深意。他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而后在她耳畔说:“看在你帮我倒牛奶的份上,有个内幕消息卖给你。” 

  “哦?”她勉强镇定自己,反问:“什么价?我要求物有所值。” 

  他哈哈大笑:“我真是把你教得太多了。” 

  她嫣然一笑:“既然是交易,我当然要问个清楚。” 

  他又亲了她一下,满意的说:“我只要你陪我去日本度假。我还提供往返机票和酒店住宿,条件好不好?” 

  她一口答应,问:“那商品呢?” 

  他还是纯粹的玩笑口吻:“著名股市分析专家易志维先生建议你买进恒昌,能买进多少,就买进多少。” 

  她微微色变,不用多问她就明白了,这是一本万利的机会,这是顶尖的商业秘密,只怕在东瞿,有资格事先知情的也不过两三人。 

  这是华宇翻身的最好机会,她抑不住心中的狂喜,踮起脚在易志维脸上吻了一下:“谢谢你!” 



2025-09-05 09:2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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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断然否决之后脸更红了,迟疑了一下,倒是找到个话头:“大哥,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 

  “妈叫你来问的?”母亲老是催他结婚,听得他耳朵都起了茧。 

  “不是……大哥,你要和傅小姐去日本?” 

  “是啊。”他明白了,传东是冲着傅圣歆来的。 

  果然,易传东期期艾艾地说:“可不可以不和傅小姐一起去呢?” 

  他笑了:“传东,以前我和我的那些女朋友出国度假,你从来都没有过问。” 

  易传东渐渐神色自如了:“可是傅小姐不一样。人家都在议论呢,说大哥你这次定是将收购恒昌的消息事先告诉了傅小姐。而且,她又是傅良栋的女儿……” 

  “哦。”易志维不以为然,轻松地笑笑,“我知道,还有人说我是色令智昏呢。” 
易传东认真地说:“傅小姐的确是祸水。大哥,英明如唐明皇,最后也为了一个杨玉环失掉江山,何况……” 

  “何况你大哥的英明神武还比不上唐明皇。”他哈哈大笑,笑得够了,这才说,“别操心,你大哥还没有糊涂到那一步,傅小姐是不是祸水,你以后就会知道。” 

  在去日本的飞机上,他就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给傅圣歆听,一本正经地告诫她:“你以后没事千万不要上东瞿的写字楼来,他们不知道多恨你呢,小心他们学古人,将马嵬之变为东瞿之变。” 

  傅圣歆也笑着,心里可并不轻松。她知道易家人恨她——他们到底是世仇,易东瞿当初心脏病发去世,东瞿一蹶不振,一直到易志维成人接手后才慢慢的扭转乾坤。这中间,易家人吃了不少苦,尤其是易太太,一度因丧夫而精神失常,所以易志维一定格外的辛苦,他是长子,母亲精神失常,幼弟尚在襁褓,他一定是吃了很多的苦头才有今天。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晕机?” 

  “不是。”她靠在他肩上,“我在想,我们傅家的确对不起你们易家。” 

  他低下头,正好可以吻住她。他显然不太高兴提到这些事情——他既不想听,她就不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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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终于搭了飞机回台北。一上机又看见了简子俊,他和他们同一班飞机回去,她有点疑惑他是不是故意的,因为很容易在酒店总台查到他们预订的航班。可是是故意的又怎么样,虽然在一班飞机上,他也不可能和她说话。易志维也看见简子俊了,他们照例亲热地打招呼,寒喧了几句,也就分开了。她随手拿了一份报纸在看,报纸是《台北新闻》,离开那个城市太久,看着熟悉的行文总有些吃力。她不在那个城市十来天,可是台北照样还是台北,本埠新闻里,婚丧嫁娶,生老病死。海塑还在高院打官司,电视台仍然在放悲情肥皂剧,中山路交通意外,双溪外一座住宅楼倒塌…… 
  日本的假期就像是神仙洞府,她不问红尘事地过着逍遥的日子。可是现在一上飞机,零零碎碎的这个城市的鳞爪,扑面而来,人间的烟火扑面而来。她又回来了。 

  台北的阳光和东京的其实也没有太大不同,她走出机场时心里这样想着。司机提着行李跟在后头,她和易志维都还穿着度假时的衣服,两个人都戴着墨镜挡着脸,看起来有些好笑,一回了台北,他们又成了公众人物,机场里成天埋伏着有记者,他说:“头条上一次就够了。” 

  他们尽快地通过安检溜了出来,感觉有点像做了什么坏事的孩子,所以她高兴,虽然黄敏杰还是那样冷淡淡的,一上车就和易志维说公事,把她撇在一边。 

  她伏在车窗上望着外头,省得黄敏杰疑心她有意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外头是再熟悉不过的街,川流不息的车呼啸而过,再熟悉不过的城市,她是回来了。 

  他直接回公司去了,车子送她回去,行李都交给她收拾。跟他久了,虽然平常也请钟点佣人做家务,可是他喜欢她亲手做一些事情。有时候也问她:“我那条深蓝色的领带呢?”或是:“洗发水没有了,你下班记得带一瓶回来。”就像天底下最平凡的夫妻一样。她也想不出他们现在的关系好不好,她知道他还有别的女朋友,不止一个。她也不止一回在他身上发现不同的香水气味,他偶尔也不回家。不过他这点还好,他起码在她的圈子里尊重她,不会让她的朋友家人撞见他和别人在一起,也许也撞见过,只是没人告诉她。 

  这回从日本回来,他们两个都带回了不少的行李。他是个喜欢购物的人,常常笑自己花钱像流水一样,和他平常在商界中那种吝啬的性格截然相反了。他身上有很多矛盾的地方,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慢慢地收拾,他的屋子永远整齐干净——钟点佣人每天都来做清洁,他也有很好的习惯,一弄乱了就立刻收拾出来,这也是留学生们的长处,他在国外读了很多年的书。一个人在国外,自然什么都得自己料理,所以有了随手收拾的习惯。 

  她在日本替他买了些衣服,打开衣橱一件件的挂进去,他自己也买了两件高尔夫球衣,他的球衣不会比西服少,满满的一柜,她把衣服挤了挤才能挂得下。做这样细碎而家常的动作,她有一种平凡的快乐,她不能否认自己是越来越贪恋这种家常而亲昵的气氛了,她一边迟疑的想着,一边把他买的钓杆放到储藏室去、把自己买的整套资生堂化妆品放进梳妆台下的柜子里…… 
 他还买了一件小玩意是送给她的,一个水晶的八音盒,玲珑剔透的小小的透明盒子,上头一对游泳的天鹅,一打开盒盖,叮叮咚咚的柴柯夫斯基就会响起来,天鹅也就在小小的水晶池塘里打起圈儿来游泳。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可是因为那水晶的晶莹剔透她一眼就看上了,他于是买下来送给她。这是他亲手买给她的第一样东西,为着这特别的意义,这件东西放在哪里就叫她犯了难。她原本觉得应该带回家去,可是她又十天半月的不回一趟家,还不如留在身边。然而这里到底是他的公寓,她轻易不把自己的东西乱摆,除了衣物之类,她没有什么私人物品放在这里。何况放在外头,这个东西又怕灰怕摔。 

  她将八音盒放入原来的锦盒,随手拉开了小抽屉,那些抽屉里尽是些零碎的小东西,比如不成对的袖扣,慈善基金会寄来的感谢信,还有些旧的圣诞节卡片,停止使用了的支票簿……她像个掘到宝藏的孩子一样翻看着,这些都是他日常用过了的,旧的空气在里面氲氤着,她遥想着当年她不认识他时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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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那天易志维恰好得见一个大客户,就叫秘书来接她出院。黄敏杰这一阵子总是陪着易志维到医院里来,和她熟悉了一些,对她的态度也就好了许多。他和司机一起把她送回去,又说:“易先生说有什么事就给秘书室留言,他今天很忙,也许回来地有些晚。” 
  她道了谢,送走了他们。公寓里还是整整齐齐的。她走进了卧室,这才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个银相框,里头是自己与易志维的合影,在京都的妙心院拍的,黑与白的院落里,他从后头围着她的肩,两张脸挨着,两个人灿然的微笑着,像并蒂的太阳花。她不由微笑了。放下相框,桌子上有相册,里头都是他们在日本拍的照片。这些照片都是她走后才从冲洗店取回,她从来没看过,站在那里一张张地翻着,只觉得有趣,有许多照片都是他替她抢拍下来的,他专爱拍她出糗的时候,有一张她正吃棉花糖,满脸的白絮拍下来,像是圣诞老人,格外好笑。 

  那样快乐的日子,那样美好的记忆,应该不只是她一个人觉得怀念,觉得幸福吧? 

  下午她没有事情,就回家去。圣欹对她说:“妈说你今天准要回家看看的,所以特地叫厨房加了菜呢!”傅太太让她这样一说,却有些发窘似的,咳嗽一声岔开话,说:“前几天联考放榜,圣欹运气好,叫她不知怎么样混水摸鱼,取了台大医科。” 

  圣欹说:“妈!人家是考上的,什么浑水摸鱼。” 

  圣歆却也替她高兴,看圣欹脸上放光,眼睛里都是笑意,自己从来没有见圣欹这样开心过,笑着说:“圣欹不容易,台大比国外的不少名校还要难考,圣欹念书可比我这个姐姐强多了。”又问:“想要什么做升学礼物?” 

  圣欹说:“你在日本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我不要别的了。” 

  圣歆怔了一下,她在日本买的第一份礼物丢在了那家小店里,后来又补买了一个珍珠项圈给圣欹,无论如何算不了多,她怎么这样说? 

  就在这当口圣贤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部小巧玲珑的V8,嚷着:“大姐二姐,我给你们拍一段。”正是她在日本买的那部V8,她明明丢在了日本,怎么又回了台北?难道说是简子俊替她带回来了,怎么又送到家里来呢? 

  傅太太说:“好了,圣贤,算是你大姐给你买了台宝贝,一天到晚不离手地拍。”看着圣歆发怔,笑着解释说:“你叫速递公司送来,他们的包装不好,呐,划伤了这么一长条漆,真可惜。圣贤倒是宝贝一样,挺爱惜的。”她怕圣歆看到这么快就弄掉了漆,所以解释着,圣歆才明白,简子俊是叫速递公司送过来的,他当然不方便出面。 

  在家里吃过了午饭,她就要走,圣欹送她出来,她说:“不要送了,我没有开车来,叫部计程车得了。” 

  圣欹却低着头,小声地叫了一声:“大姐……” 

  “怎么?有什么话和我说?” 

  圣欹红着脸,半响却不吭声,圣歆笑道:“有什么不好说的?大姐又不是别人。” 

  圣欹这才说:“易……他不是好人,大姐,你还是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她笑了:“易志维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不要替我担心了。我现在和他之间没有太大的问题了,而且,现在我还没办法离开他。” 

  “你爱他吗?” 

  圣歆下意识地扭过头去。院子里一株榕树的枝叶伸出墙外,垂着修长的根,绿的叶……满眼的绿,湿嗒嗒的像是要滴上身来,夏日阴郁的绿,咄咄逼人般的不透气。她说:“这不是很重要的问题,关键在于他可以给我的,是别人无法给我的。” 

  圣欹紧接着问:“是钱吗?” 

  圣歆点了点头:“是钱、权力、地位……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他我不可能有今天,没有他公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目前我还不可以失去他的支持。” 

  圣欹说:“那么他对你呢?我们两家……” 

  心里划过一阵刺痛,她不想说下去了,因为这谈话让她觉得吃力:“我们不说这个了——有事上公司找我,或者打我的电话,姐姐还有事,你也进去吧。” 
“大姐……” 

  “什么?” 

  “那简大哥呢?” 

  她一下子抬起头来,望住了妹妹,这个名字是禁忌,自从父亲出事后,从来没有人再在她面前提过,圣欹让她的目光吓着了,含着怯意说:“他……速递公司送东西来,我认出了写地址的笔迹,是他的……” 

  她的心里乱成一团,说:“哦,我在日本见过他一面。”强笑着说,“他是不相干的人了,他是我们家的大仇人,我只要还记得父亲,就不会与他再有什么纠葛,是不是?” 

  “可是,”圣欹的口齿格外的伶俐起来,“他也有钱、权力、地位……他可以给你的也不会比易志维要少。” 

  圣歆骇异地看着她:“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大姐,你和他有十几年的感情,提到他尚且如此,杀父之仇,不是那么轻易可以算了的事情。” 

  “那当然。”她隐隐的猜到她要说什么,她心里也曾经模糊有过那样的念头闪过,只是她不愿意去想。 

  “人同此情,大姐,原来易志维根本就不认识你。”这句话说得很简单,可是意思她再明白不过了,她有多恨简子俊,易志维就应该有多恨她。以她和简子俊十几年的感情,她尚且不会去和简子俊重修旧好,何况对于易志维她原先只是个陌生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易志维如果居心叵测,绝对是想慢慢地折磨傅家人,不会轻易让她们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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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波炉在他们身后嗡嗡的响着,像是一个睡熟了打着呼噜的人,灯光那样暗,厨房里一色的暗红,暗红的地柜、暗红的吊柜、暗红的流理台,光线不是暗红也成了暗红,她让他箍得透不过气来,她熟悉的他的味道,还有她不熟悉的酒气、烟草的味道、别的女人的脂粉香,扑到她的脸上,她难过起来,可是笑了:“你说过叫我不要爱你的。” 

  他生了气,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了气,难道说为她说的这句话?这句话可是大实话,他早在纽约对她说的。也许他一喝醉了就有些反常,上次他不是想掐死她吗? 

  “你没有良心!”他喃喃地说着。她有些害怕起来,于是笑着哄着他说:“好啦,好啦,是我不好,炒饭就要好了,放开我让我拿给你吃好不好?”他放了手,她去拿饭,手还没有触到微波炉的门,他突然一伸手又将她抢回了怀中,像是老鹰扑住了小鸟一样,牢牢地,把她抵在了冰箱门上,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畔:“圣歆!” 

  她也像一只小鸟一样挣扎起来,上次只是撞了头,这次会怎么样,她刚刚从医院里出来,并不想再回去。他的样子有些可怕,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就好象随时会把她一口吞下去一样。她一动,他就箝制地更紧。她只好不动了,他似乎有些满意,搂着她,吻着她的脸颊,继续、昵喃:“圣歆……就这样……不离开我……” 
她震动地伏到了他的肩上,他松了一口气似的,抱着她,哄着她,口齿并不清楚地说:“我爱你。” 
  他突然地醒悟过来,醒悟过来自己正在说什么,在对谁说。他猛然地推开她,怔怔的看着她。 

  她也呆呆的看着他,他强笑着,说:“我真是醉糊涂了!我去洗澡。” 

  她不吭声,他走开了。微波炉里,一阵一阵的饭香透出来,“叮”一声铃响,那黄黄的光灭了,厨房里只剩了那暗红的小灯,远远的浴室里有水声传过来,像是梦一样,是她恍惚地做了一个梦,也许他是在说醉话,可是——她紧接着问自己,他说的要是真的呢?可是,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又怎么样,他们现在的样子,他们现在的关系——又怎么样…… 

  但心里的苦,渐渐泛起涩,哀凉唏嘘却又是微酸。他不肯认也好,她已经经不起了,他若肯真的说出一句话,她会粉身碎骨,她会当真的去飞蛾扑火,她没有勇气听他说爱她。假若他真的说过了,后来又否认,她会万劫不复。 

  她去上班,自从她住了院,公司交给蔡经理打理,他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听说她回来,很是高兴。李太太见了她也高兴,问长问短,又说还好没有留下疤痕。积下来的公事并不多,她就手处理了几件,直拨电话响起来,这个电话不通过秘书转的,一般都是家里人打来,她没有在意,拿起来接听:“傅圣歆。” 

  没有声音,她怔了一下,又“喂”了一声,还是没有声音。她的手心里濡出汗来了,不会是易志维,他这会儿在上班,肯定是忙得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没工夫来和她玩躲迷藏;他打电话也是架子十足,一般都由秘书室代拨好了才听。也不会是家里人,家里没人这样来打扰她。除此之外,知道这个直拨号的人数得出来。 

  听筒里的呼吸声细微可闻,她怔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迟疑地问:“是……你?” 

  “是。” 

  她心乱如麻,只说:“谢谢。”是谢谢他把自己的东西速递了回去。他们彼此了解,所有的话只说一部分都可以领会,毕竟交往了十几年,熟悉得就像对自己一样。他知道她谢什么,他说:“应该的。”停下来,沉寂就成了无望的死海——黑黑的静,一点生命都没有…… 

  于是,她客气地问:“简先生还有事吗?”这话是在提醒他,他现在的身份,和与她之间的距离,他当然不会不懂,他说:“听说你出了意外……”上次日本见后,她故意下的饵,难不成他这样轻易就吞了?或者与易志维处处争锋相对惯了,什么都要争,连她也打算争?一转念便只说:“我没事了。”口气风轻云淡,可她知道听在他耳中的效果。 

  她涩涩地一笑,自己倒成了什么,让人瞧不起,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她起初那样恨他,到了现在,一样故意做出余情未了的样子,她和他本质上有什么区别?他唯利是图,她更是,为着怕还有利用他的机会,故意这样欲语又止。她悚然一惊,易志维教给她那样多,她学地那样快,也许自己本质就是如此。不,不,起码自己不会去深深伤害爱着自己的人,起码自己不会去深深伤害有十余年交往的人,总还是有未泯灭的天良。 

  他终于没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她也将听筒放回原处,心里只是模糊的一片,父亲出了事后,她只是悲愤欲绝,从来没有想过简子俊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者他是想吞并公司,事后他也的确有这个意图,可是如果和她结婚的话其实也能达得到这目的,父亲一直特别地欣赏他,曾经暗示过在他们结婚后要把公司交给他管理,也许他不想和她结婚,可是他一直并没有表现出来,直到父亲出事的前夕,他还对她一如既往。 

  他们是青梅竹马,几岁的时候大人们就在开玩笑,说长大了叫他们结婚。在他家里,她去玩简太太就会笑眯眯地说:“歆歆别走了,给我们子俊做媳妇吧。”在她家里,父亲会乐呵呵地对他说:“子俊,我把歆歆嫁给你好不好?”稍长大一点儿,他们再开这样的玩笑,她会脸红,躲到窗帘后头不出来,简子俊却将头一昂,很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用你们说,我知道。歆歆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生,我一定会娶她的。”大人们哄堂大笑,再长大一点,他们就真的谈起恋爱来了——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好像天经地义就应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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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对称呼了十余年“伯父”的人痛下杀手?他为什么想对华宇赶尽杀绝?她坐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出了事后她只一味地恨他,可是却没想过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对她似乎并非完全无情,可是当日他那样斩钉截铁,铁石心肠得几乎将她逼上绝路,到底是为什么? 

  她久久地坐在那里,或许这世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过合理的答案,她总想着对错,总想着黑白分明,事已至此,早已只是徒劳。 

  晚上出席一个慈善拍卖会,这种场合最无聊,好在熟人多,不会闷。因为易志维的缘故,她这几个月一直是社交界的宠儿,进场签名时一大帮的记者拍照,她只得耐着性子让他们拍个够。 

  “傅小姐!” 

  又是那些笑容可掬的金融家们,她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叫了声:“徐世伯,晚上好。” 

  徐董说:“怎么一个人来,志维呢?:她含笑说:“世伯,我和易先生真的只是普通朋友,现在是私人时间,我怎么会知道易先生在哪里?” 

  “哈,在伯伯面前还不好意思说实话?” 

  她笑而不语,这种事情都是越描越黑,天下皆知她和易志维同居,那又怎么样,否认一下事实会刺激情节发展,易志维说的。 

  最近她入院,稍长时间没有出席过这种场面,熟朋友纷纷地打招呼,离不了那一句:“易先生呢?”连老同学范晓钰也问:“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宴啊?”旁人都问地那样笃定,她倒有几分怅然若失,直到拍卖会开始,才定下神来。这是为孤儿院的义卖,拍卖品都是捐出来的,拍卖所得也全部捐给孤儿院。拍卖品种甚多,字画珠宝古董一应俱全,她向来不爱在这种场合出风头,只不过当个观众,一件件的名人字画拍卖完毕后,就是珠宝古董了,她不懂行,更加的没有兴趣,只碍着主办人的面子,不好提前离场。坐在范晓钰身边,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把那份拍卖说明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第十四号拍卖品一件钻石项链高价拍出后,拍卖官取出第十五号拍卖品:“翡翠九连环” 
  她一震,抬起头来,果然是九连环,环环相扣,剔透翠绿,虽不是最名贵的老坑玻璃翠,却已经是难得一见的所谓冰种,只只相连的翡翠环,让她一下子想起童年往事来了,小时候她最喜欢玩这个,解下来、套上去,经过极繁琐的过程才可以取下全部的九只环来,她玩得极熟了,闭着眼也能把九只环取下来再套上去,她曾经有过一只心爱九连环,后来不见了,她还急得哭过,简子俊当时哄她说:“歆歆你不要哭了,过些日子我买一只一模一样的给你。” 

  这样东西算是过时的老古董了,一般人家不多见了的,也没处买,过了几天,她也就忘了——小孩子……就只有这点记性。 

  这一只呢? 

  她有些怅然地看着拍卖官手中的九连环,这一只比她小时候那只当然要贵重得多了,可到底还是九连环,不过是中国古代的闺秀们用来消遣闺阁闲暇的玩意,繁杂归繁杂,经过了无数的步骤取下来,最后再经过无数的步骤套上去,华丽而无聊的生命…… 

  拍卖官用手指轻轻地拨了一下那扣在一起的九只连环,发出悦耳的铮铮声,他以为这是乐器吗?她有些失笑,拍卖场中有些人并不知道这是件什么用途的玉器,可是这是难得的好翡翠,竞价一开始就抬到了二十万。 

  她也举了一下牌子,拍卖官立刻说:“好,二十一万,傅小姐出二十一万,二十二万,那位先生出二十二万。” 

  她再举一下,拍卖官说:“二十三万,傅小姐出二十三万。”有人马上出二十四万,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举了牌。 

  “二十五万!” 

  “二十六万!” 

  她有些动摇了,毕竟只是件小玩意,范晓钰却在一旁耸恿:“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喜欢为什么不买下来?” 

  她又出了价,对方却也加了价,看来是势在必得,双方把价格拉到了三十万上头,她报出三十一万,对方却不耐烦了:“三十五万!” 

  看来是非到手不可了,她微微一笑,不再举牌,拍卖官喊着价:“三十五万!有没有高过三十五万?”范晓钰催她:“再出价啊,只要喜欢怕什么,先买下来再说,回去见了易志维,向他撒个娇,叫他出这笔钱好了。” 

  她笑着摇摇头,拍卖官重复:“三十五万第一次!三十五万第二次……” 

  “四十万!” 

  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她有些恍惚地转过脸去,是他! 

  “好!简先生出四十万,四十万,有没有高过四十万?” 

  场中响起一片嗡嗡声,范晓钰也向她笑道:“简子俊果然气盛,一开口就力压全场。” 她也笑着,心里却是一团乱麻。他买这东西做什么?难不成小时候的那句玩笑话他也还记得? 

  “四十万第一次!四十万第二次!四十万第三次!”拍卖官一槌定音,“成交!恭喜简先生买得这件翡翠九连环!” 

  她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隔得那样远,只看到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她的脸孔顿时雪白——他的确是买给她的,他还记得那句话! 

拍卖会结束,她在停车场前等着,她自己的车在台风中报废了,还没有买新车,天天是开着易志维的一部半旧的莲花在代步,今天晚上这样隆重的场合,不适合自己开车来,是易志维的司机用他那部林肯送她过来的。约好了来接,她也早早打了电话通知司机,只是还没有赶到。 
  不料简子俊的司机走过来问她:“傅小姐,简先生问是否可以让我送你一程?”他知道她不会和他同车,所以叫司机来这样问。 

  简家的司机也是极熟的人,她于是笑了笑:“不用了,福伯,你送简先生回去吧,我有车来接的。” 

  福伯似乎早料到她会这样说,拿出一只锦盒:“那好的,傅小姐,简先生说这件东西是给你的。” 

  竟是那只九连环,她一下子怔在了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说:“我不能要。” 

  福伯说:“简先生说是给你的,请你务必收下,你不要的话,我没有办法交差的。”说着就硬塞到她手上,这时候参加拍卖会的人还在陆续地走出来,路灯底下,她总不能和一个底下人拉拉扯扯的,只得拿在手里,福伯松了口气,似乎怕她改变主意,转身就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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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莫名地害怕起来,简子俊这样一来,到底是为什么?他定然是重新估量了她的价值,才肯下功夫想重续前缘。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利用的,还是他单纯与易志维过不去? 

  那只九连环倒是留也不是,扔也不是,左思右想只觉得还不如淡然处之,所以随手就撂到抽屉里。就算易志维知道,也能明白她的立场。 

  华宇现在的经营渐渐上了正轨,她的日子好过多了,她现在可以说幸福了吧,有家杂志就说她“爱情事业都已成就”,可能有不少女人羡慕着她,连继母都问她:“想过什么时候结婚没有?” 

  问得她一脸的茫然:“结婚?和谁?” 

  继母嗔道:“你这孩子真是!”笑逐颜开地说:“当然是和易先生了。”继母虽然并不了解易志维,也没机会见他一面,但是看多了关于他的专访,兴味盎然的说:“易先生不错了,有本事人品也好,不用再挑三拣四了,你的年纪早该结婚了呢!” 

  易志维肯和她结婚吗?或者,她肯和易志维结婚吗? 

  也许他肯的话自己并不会反对的——起码他们现在的相处证明,他们是可以一起过日子的。问题是——他有没有打算怎么样? 

  如果做情人,他们现在也算是不错的情人了,他说过爱她——喝醉的那次,不知道算不算数。她是爱他的,可他早就说过,叫她不要爱他。他们天天在一起,关系会不会进一步明确却全在他的掌握。他不见得肯结婚,结婚不会比现在对他有利,一旦有了法律承认的地位,有了妻子的名份,他就得对她的一切完全负责,现在多好,合则留,不合则散。 

  她也不想在他面前提,好像她想嫁给他似的,他说过不要人爱他,又说过不会养她,虽然都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当真的也说不定。她又不稀罕嫁给他,没事不去自讨没趣。 

  继母笑着又说:“圣欹在谈恋爱呢。” 

  她高兴起来,问:“哦,是吗?和谁?” 

  继母摇摇头:“不知道,问她也不肯承认,不过看她老是神神秘秘地讲电话,又时不时出去吃饭,总是收到花。喏,今天一早接到电话又出门去了。” 

  她笑:“这准是在谈恋爱了,圣欹也不是小孩子了,今年十八岁了。” 

  继母叹了口气:“我总是不放心,她又不肯和我说,圣歆,你有空就问她一下吧。” 

  圣歆答应了,正巧这个时候下人说:“二小姐回来了。” 

  圣欹走进来,她今天穿着粉色缎子小洋装,手里还拿着大束的粉玫瑰,她本来皮肤极白,直如粉妆玉砌的一个人,那种咄咄逼人的青春,叫圣歆从心底里羡慕。 

  圣欹本来是满脸笑容地轻嚷:“妈,我回来了。”见着圣歆,脸上不由一呆:“大姐。” 

  圣歆笑着问:“和朋友出去玩?” 

  “嗯。”她有些踌躇不安,说,“我上去换衣服。” 
圣歆猜她是不好意思,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圣欹大约也知道母亲和圣歆说过什么,于是上去了之后就不下楼了,圣歆过了一会儿不见她下来,知道她害羞躲着自己,心里想过几天再问她,于是就对继母说:“我还有事呢,该走了。” 

  继母很客气地挽留:“吃了饭再走吧。” 

  “不吃了,”她笑了一下。“他约了我吃饭呢。” 

  她去赴约,正好遇上塞车,迟到了几分钟。匆匆走进餐厅里,老远看易志维一个坐在那里看餐牌,眉头略皱,嘴角微微沉着,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她知道他这个样子是在不高兴,连忙笑着说:“真不好意思,塞车,让你等了一会儿了吧?” 

  他说:“我也刚刚到。” 

  她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问:“怎么了?” 

  “没事——传东在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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