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可以预料到更多年以后，黑瞎子这个男人将会影响你往后的整个人生……比起关注、设防……等等的敌对行为，你会考虑降低自己对他的目光投射量，甚至远离他，因为他带来的变数，直到他离开了这个世界时，你都计算不出究竟有多大，相对的，你也不清楚自己给他带来了多大了变数……假如时间可以重来、假若当时你们都可以预见未来，你们相信，你们会用尽全力逃离彼此。
到此，开场的情绪铺陈结束了，接下来便是讨论那段最糟糕的回忆的时刻。
当你梦到这个部分的「阿坤」，你总会觉得心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有点恶心、有点卑微，或许带著一点的怨天尤人……但更多、更精准的情绪却是恍如隔世，你总不能确定那个「阿坤」真的是你，而你的生命是承接「阿坤」而下。
「阿坤」这个身分所代表的是一个精神异常的肉饵与男性的泄欲物，不管哪个，你都想对其保持距离，只是等你惊觉自己的存在时，你已经是「阿坤」这一个被命名的存在，无关乎逃脱与否，它就是一个剪不断并且试图掩盖主体的阴影。
在这里必然地要说一下你的个性，这对你的行为动机有很大的影响。你是个天性谨慎并且多疑的人，当你察觉到「阿坤」这个影子的弑主意图时，你并没有立刻跳出来捍卫自己的主体，相反地，你选择了缩在「阿坤」的影子里观察与揣度，虽然你不喜欢「阿坤」，但是你想了很久很久，似乎没有比「阿坤」更适合做为你在那个人地生疏的环境里取的存活的途径……是的，你当时对自己的评估只到存活，不到生活。
所以当你的所有权从一群越南人的手里转到陈皮阿四手上时，你仍持续扮演著「阿坤」这个角色，并且继续负起「阿坤」该有的工作，伺机而动。在饰演「阿坤」这个角色里，你强大观察力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其实是你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只能把自己的心神重新做个调整。
於是你经常性地低著头，或是眯著眼，静静地看著那些玩弄「阿坤」身体的人们，你一边演弄著「阿坤」惯有的神情，一边审视忖度著这群人身上的肌肉、力量、惯用手还有作息，当这群人越是把精齤液与汗水蛮横的注裹在「阿坤」躯体的内与外，你就越想让他们的血液横流在他们的躯体表面……在报复性之上，你甘愿承认你很庸俗。於是你静静地算计，在自己的脑里安排著一场场的计画，你要求这个计画近乎完美。
可是每当你低头审视那些泄欲中的男人们，你就会感觉到另一道目光在看著自己——黑瞎子每回都远远地站在门边看著你执行著「阿坤」的工作，他的脸上戴著一副墨镜，你总是看不见他的双眼，可是从他双手环胸那种好整以暇的态度和微勾的嘴角，你觉得当你以「张起灵」的思绪在清算著这些人的同时，黑瞎子也正在清算你「阿坤」这个角色的危险性，当你举起刀子靠近这些人的身后的时候，他也提著枪埋伏在你的身后，那时机，那距离……不快不慢，不远不近。
你的梦境终结，那最糟糕的一段。
梦醒的那一天，你张开双眼就看见木屋的屋顶，你动动身子，发现你的身下有床垫也有床板，而你身上穿著乾净的衣服也没有任何的捆绑与他人体液的气味……这让你确定了自己已经完全走出了「阿坤」这个阴影，重新回归到「张起灵」的身分上，虽然你的心里仍然拥抱著诸多的疑惑，但是转头看见属於自己的影子的情况，让你松了一口气是事实。
「嘿，恐怖的连续杀人犯，」
伴随著开门声响起的招呼，引著你立刻筑起全身的警备，你不动声色地躺回床上假寐，但走进来的人却笑嚷著：「别装了，我知道你醒著。」那人拍了拍你的肩膀，你只好不甘不愿地坐起身子．用你淡定的双眼看著对方——黑瞎子——你又爱又恨又不知所以的共犯。
他笑咪咪地打量著你，他的沉默与目光让你觉得是一种逼问，逼得你浑身不对劲，於是你吞了吞口水，回应他的目光，开口：「只有四个……」
你知道在离这个小木楼不远的土坑里整齐地埋了六个人……那个坑是你冒著雨刨开的。你刨坑的时候黑瞎子正把一具具的尸体拖过来。


03.他们
流年如水，在他的肌肤上凿下了深深的刻痕。
随著年龄的增长，他开始学会安静，其实他也不是生来就是个嘈杂的人，他绝对有办法做到三天不说话这一点，只是在他前四分之三的人生里，从来不会有人相信他办得到……连他自已也不相信。
不过时间这个具有耐心的存在，静静地把一切证明给他看，时间用「后来」这个手法，慢慢地跟他说著那一些他以前从来不明白也不相信的事情，让他慢慢地学会推翻、放弃，他最后只保留两样与他年轻时相仿的存在——永远上扬的嘴角和遮盖去他双眼的墨镜……喔，还有，他依然是个菸枪。
他在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小小的目标，因为他干的不是什麼太正经的营生，那目标也不是多光明磊落的存在，可不管在如何不堪的领域之中，总有那麼几个发光发热的指标人物。
如果说他行走的行当是一片无尽的黑暗，那麼那个传奇人物的存在无疑是他们这群沉沦在黑海中的游鬼的光明……不过那个人在他年轻的时候还算不上传奇，顶多是个有名的家伙，但时间慢慢地把那个人推到他该有的位置上，当他长眠在尘土之中时，便成为了雕像一般的传奇。
他在以前就想过，如果自己有幸可以活超过五十岁，一定要变得像那个人一样才可以……这不是说那个人对他有多大的吸引力或是启蒙，若把事情说透，不过是表现出他自己是个没有目标的人，想找个目标追著，才使自己踏实些，不觉得生命虚度……虽然那是个不争的事实。
在他向时间学会安静前，他只追求两样东西，一个叫做快乐，另一个叫做刺激。因为他企图让全世界的人都看见自己的狂妄，进而掩饰自己的无所适从。
有点可悲，他自己承认。
不过这份悲伤却是鲜为人知，毕竟他营造了完美的屏障，就像他当年所立下目标的那个传奇人物一样，也许是站到了一样的位置，所以现在的他才可以看见那个人眼中风景。
他有点想跟那已不在人世的传奇聊聊天，他有点怀疑，那个人，在他年轻的时候，是否也是一匹狼？所以才会对他们百般纵容？他抬起右手，学著那个人当年的动作，像拉扯牵绳一样，用力一拉……可不管手里还是脖子上的感觉都空荡荡的，什麼也拉不著，他不禁去回想，当年那个人宣示的，究竟是主从的关系，还是对方只是在表达一种虚无的失落感？
他沉在自已的思绪中，多年的回忆令他忍不住摇头苦笑，由於苦笑的本质还是高兴的部分多一些，他便决定盖上手上的帐本，继续沉在过往中的流影中，任浮生往事慢慢地滑过自己的眉宇，然后品味时间带来最可爱又最可恨的趣味——后来。
但此时外头却有人敲门，惊扰了他的行为，他问了一句谁，门外的人轻声又恭敬地报了一句：「黑爷，哑巴张回来了，您让它进来吗？」
闻言，他挑眉，慢悠悠地坐正，「让他进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笑说：「下回不用报了，这他家呢！他想去哪谁拦得住？」
他端起桌上已凉的茶，抿了一口，茶还没入喉，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已飘然地来到他的跟前。对方相当不客气地抢了他手上的茶，招呼没打，直接端起茶来兀自喝著。
而他只是看著对方浅浅笑著，说声慢些，一把年纪别跟小鬼头一般毛躁……他从以前就不太会对眼前这个青年发脾气——有人说这是宠溺，或是说那是青年才能出类拔萃，所以换得在他跟前嚣张的权利，但这个世界大概只有他跟青年还有已经死亡的传奇才晓得，这举动并非宠溺，而是他们身为同类的相惜。
「下回你别跟我抢斗下，这趟本来是我要去的。」
他等著青年把茶水喝完，盯著青年淡定的眼神如此说道。他今年已经七十多岁，盗墓贼的生涯磕磕绊绊也走过二世有余，对他来说，下斗的行为，有的时候近乎怀旧的旅游。
不过别忘了，他是一个老菸枪，所以青年总不能明白他下斗的涵义，只好屡屡地扯住他的手，让他站在自己的背后，为此，他感到无奈，只得一次又一次地提醒青年：「别让人把你当成我养的狼。」但青年从来没有理会他。


他无奈地摇著头，然后把眼镜往下拉了点，伸手去拍了拍青年的左手臂：「我听说你受伤了，还行吗？」
「小伤，」青年用极度不屑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去窗边把窗子给关上，回过身来拿起他挂在另一张椅子上的外套走回来，扔到他的膝盖上，他先是沉默了一阵，细细地打量著她，青年在这份打量之中明白了数十年前暗暗埋下的「后来」，青年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瞎子，」青年的语调没什麼温度，「你老了，而且更罗嗦了。」
「十天半个月不见的招呼就是这样？」
他咳了一声，苦笑著推了自己脸上的墨镜，开始被皱纹侵爬的双手，虽然握有很大的权力，但力量已经不若年少。他犹记得青年有一把刀，是把上等的古兵器，刀身乌黑发亮，寒光凛凛，可惜遗失在青年的旅途上，他们花了几年的时间与机缘，终是把刀子给找回来。
他曾经问青年：『刀子掉了，再买不成？非得要找回？』
那时的青年抿著嘴唇，摇了摇头，先用手背擦去额角的汗，『不一样，』又顿了一顿，似乎在斟酌著用字，『只有这把刀会等我。』
然后他就没有再追问了。因为他晓得青年是个有很多秘密跟故事的人，即便他们站在同一个故事进行场之中，他们仍然怀抱著自己的世界……青年有刀，他有墨镜，就是这样，各自的业障。
他年轻的时候可以单手把玩著青年的刀，但现在他只能用双手把刀子捧起来赏玩，以前的他可以跟青年打个平手，甚至是把青年扛在肩上，不过他现在可能连接下青年的一拳都有点吃力……毕竟他不是一个太爱惜自己的身体的人。不过他也未曾心生感叹，反倒是相当享乐於这中间逐渐拉大的距离。
「老了很好，我终於可以名正言顺地叫你小家伙了不是？」
他把外套抖开，时渐入冬，因为下斗的关系，病气长年堆积於他的关节中，在这个时序交替的时节里相当总令他相当难受。青年看著他的动作，乾脆拉了张椅子靠在他身边坐下，并把手覆在他的膝盖上，轻轻地揉著，企图把自己掌心的温度传入他逐渐坏朽的关节里。然后，青年把自己的双眼闭上，沉思了好久，才说：「我比你老。」
青年的话听来诡异，不过这却是一个他清楚不过的事实，只说：「我知道，」他又笑了，法令纹在他的脸上浮现，他在浅笑中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那大多数是不会再次重演的过去，於是青年的存在对他来说就像一张不会褪色的照片，他总是在这些照片里缅怀自己过去的时光。
「我一直知道……」他又重复了一回，然后把双手搭上青年的肩膀，他以前在逼问青年的时候也常做这个动作，不过等他发现逼问青年的行为是徒劳之后，这个动作就换了另一个涵意——他想告诉青年：我知道你。
他说：「但只要你的肉体年轻，你就永远追不上我们的老化。」他搔了搔自己花白的头发，「你这个被时间遗弃也叫不住它的哑巴。」
他知道青年有一个庞大的秘密，青年是一个被时光挤兑的存在。
在他的电脑里，还存著一张他年轻时跟青年的合照，青年的容貌与四十多年前一模一样，岁月不屑与他攀谈，或许青年从时间里取得的施舍，只有越发淡定的眼神。
「瞎子，闭嘴。」
这是青年面对这种调侃所能做出的最大反抗，青年鲜少於他发生争执，如果青年真的无法接受他的谈话时，只会丢下闭嘴让他去理解。
只是青年的指令他也不是每回都安分照单全收不多做钻漏洞的事，比方说这次，他先选择摇了摇头，笑著抬起自己的双手，捧住了青年的脸颊，再慢慢地向后移去，开始耙梳著青年的发丝。青年的发丝乌黑柔软，但有点太长，正当他思忖著是不是要说服对方去修剪头发时，手便让青年给拍下。
「放手。」青年拍开他的手后却没有离开，反而拉了椅子，让自己更靠近他一点，接著伸手去拿下他戴在脸上的墨镜。
他问：「做什麼？」
青年回答：「弄瞎你。」
在他的墨镜后面，曾经有一双极为漂亮却畏光的眼睛，但这双眼睛在经过时间磨耗之后，成了一双浊黄的眼，充满了沧桑与沉默……还有一些青年读不懂的笑意。青年叹了一口气，用不重不轻的力道开始帮他按摩著眼周，他也相当配合地闭上双眼。


只是他的嘴并没有停止，他的手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敲动，用说故事的语调，有点叨絮，他说：「我终於走上了四爷的位置了，」他哑哑笑著，「你真该看看我月中收帐的排场，比四爷当年还威风。」他说到这，顿了一下：「我都忘了，那老头以前收帐的时候，只会叫上我，因为你从来不管人事。」
「瞎子？」
青年停下手上的动作，指尖上饱沾了困惑。
青年跟他的故事，其实开始了很久，由於青年自知自己与人世的距离……虽不遥远，时间的鸿沟却是无法跨越。所以青年从不染惹名利权位，只不远不近地看著走在前头的他的背影，看他走上了现在所踞立的位置。
「信不信，」他忽然抓住青年的手，猛然地张开浊黄的双眼看著对方，然后给了青年一抹很淡的微笑，他说：「我一定会走上陈皮阿四的老路？」
他慢慢地把青年过长的发丝塞入对方的耳后，端详著这四十多年来清秀如一的容颜：「而你会再遇到新的黑瞎子，因为相似的事情总会在一定的时间后重演。」他笑著，「我真想那老头了。」
他本来想伸手去端茶来喝，却发现茶杯已经空，乾咳了几声之后，又道：「你要走的时候，别忘了跟我说一声。」
青年闻言顿了一下，淡定无波的双眼里流转著评估与零落的记忆，他慢慢地坐挺自己的身子，其姿态如当年他在床边提出诀别的时候一样。
青年先是看了自己的掌心——其实他不喜欢这类的话题，一直都不喜欢，可是这个问题就像他们的影子一样——然后沉默了好些，才用著坚定的眼神看著他，反问：「黑瞎子，你想逃了吗？」
黑虾子，也就是他。
他用嘴角微笑把这个问题惦量几回，接著高高地抬起下巴，说：「不，我从来不逃。」他眨动浊黄的眼，「只是我追不上你，不然你以为那老头当年怎麼会让我们走？」说到这里，他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把身子前倾了一些：「看来你对我说的话不太满意，那麼我换个比较好懂的说法好了。」
「张起灵，回答我……」他双手交握，一样挺直了自己的背板，他地看著青年，眉眼间重新翻腾了几丝年少时的锐气，然后伸出一只手，把掌心向上：「你敢留下来吗？不走的话，你敢留下面对我吗？」
张起灵，也就是这个青年的名字。
现在的他既不敢伸出手，也没敢说话。想了好久，最后把手抬起，插入黑瞎子的发丝里，慢慢地耙著，他看著流在自己指缝间的斑斑白发，轻轻把额头靠在对方的额头上，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大概把他们相遇后的浮生都给囊括在一起，然后站起身子抽出手，退开了一步，细细地把黑瞎子打量了一回，在对方笑著准备接收他的诀别时……
张起灵，也就是这个青年，又往前跨了一步，用力地抱住他日渐衰老的身躯，然后他们一起把双眼闭上，没再说话，静静地，让这个拥抱不同於他们年少的互动，仅是个纯粹的拥抱，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超过那个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关於他的故事，必然会在三十年内结束，然而他们的故事，却会一直蔓延到记忆消亡的那刻。
--end--

杀w

没节操地在众多CP中爬来爬去，结果心里最爱的还是这两个家伙（掩面）
私心一直期盼他们可以这样一辈子，但说真的在写长篇的时候我又没法子给他们这样的结局
只好在这种合本的故事里欢快一下。
顺带一提，我自己还记得我有个预定的坑叫麒麟与狼第三部...
只是我卡了一个会影响到小哥设定的长篇在前头，所以那一篇...请容许我一年半载后再来补它
（如果那时候大家还记得的话）
总之感谢看到这里的你，谢谢w

……我是不是插楼了OJZ大人我对不起你我错了QAAAAAAAAQ!!内个啥，等吧主大人来了就麻烦删一下10L吧我知道这文一定会封精吧主大人一定会来的所以我就不艾特了啊哈哈……|||这篇文看完后的唯一感受就是—时间真的是把杀猪刀啊唉QUQ

浮洛大人，请用皮鞋踩踏我吧~

在听歌。“就算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 绑 票，我也不会奔跑，逃不了，最后谁也都苍老”，苏打绿《小情歌》

买了本子的人来瞻仰前辈~

哎。。其实私心一直很希望瞎子和哑巴可以天长地久到老。。。可是现实似乎不太可能。。。
不过浮珞大人这个故事写的实在是太好了呢O(∩_∩)O~，终于看到瞎子的幸福晚年生活了（啊喂。。）
另外弱弱地表示，在下一直都蹲在麒麟与狼的坑里呢。。。期待这第三部的出现。。。

话说，我也在蹲麒麟与狼的坑【我的启蒙文啊！！】，当时那个结局看得难过得不得了，浮珞大大要是有第三部就太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人！！！！！！！！！！！！！！！

第一次看浮洛亲的文啊，看完这文感触很多呢。
瞎子和哑巴在这文里不像是恋人，更像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搭档。有一种两人牵绊很深的感觉。其实这文中两人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
》》》话说刚看开头的时候以为陈皮是黑瞎子…因为同戴墨镜同爱抽烟…我看到“…苍老的…”是心都凉了怎么瞎子哑巴穿越时空了…结尾处，本来自己心里正在回味这分沉重的感情（？）结果看到了闪闪亮的“黑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