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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一剑动江湖】【长篇】《飞花青离传之刺客传奇》文/月裹鸿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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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章 众目睽睽 谁拿走了琉璃鹦鹉?(下)
将为胠箧探囊发匮之盗而为守备……然而巨盗至,则负匮揭箧担囊而趋,唯恐缄滕扃鐍之不固也。
——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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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原来可是在这里收着?”李彤问。此时公门中已来了多名衙役,锁起现场,百十名客人,与二三十名助兴的百戏,都不得脱。
“正是。”
云舒细看,这里是恭顺伯书房,地上织毯质地精良,花纹考究,却并无半个人物走兽,想是波斯国的货物,墙上挂了王祥卧冰求鲤、王裒闻雷泣墓等数幅图画,皆出名家之手。那卧冰求鲤图后面原有一个暗柜,琉璃鹦鹉连玉匣原本就放在里面,而除了这件稀世奇珍,柜中也还有许多金银宝货。
“都怪我老糊涂没想到啊!”赵老仆在那里絮絮自责,“我还奇怪,哪个缺德的这大喜日子叫喊‘走水’,见匣子好好的,也没多想,锁了柜子回来。结果走到二门觉得不对,再回去掂量一下,这宝贝,宝贝就丢了。”
“呔!当时大家俱在席上,只有你独个拿了钥匙过来,必是你个老头儿弄鬼!”李彤喝道。
“老奴在这府上半辈子了,绝不敢作此欺心之事啊。”赵老仆急得跺脚。
“李大人息怒。”夫人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柔声道,“人有三急,也不能说所有人都在席上,而老仆一向诚实,他说有人喊‘走水’,我看倒可能是真的。若他弄鬼,单那宝贝传阅完一遍,是我看真了亲手锁起来的,老仆他只有柜子钥匙,没有匣子钥匙,却如何拿走鹦鹉呢?”
这一问几乎难住了所有人,方才那匣子被硬撬开时的数百飞针,是假不了的(况且盒子本身也损坏了),而翡翠小钥匙一直是夫人贴身带着,不管谁是犯人,怎么可能在不打开盒子的情况下拿走鹦鹉呢?
正困惑间,突听李彤大笑三声:“我知道是谁干的啦!”
众人忙屏息凝神,听他述说
“那耍把戏的小厮菱官,还不快快招认!”
云舒闻言一时迷茫,宝物只在席间传阅,台上耍戏的诸人近都未尝近前,按常理最难得手,看这李公差自信满满,难道他有何高见?
“草民冤枉!”那菱官玉容失色,奔前叩首道,“小奴未曾近那宝贝,也未曾见那钥匙,大人如此说,可不屈杀小奴了。”
“你何须用钥匙,你可是会那‘隔板取物’之术的,窃去宝贝易如反掌!!”李彤高声道。
只听“噗”地一声,沈云舒一口热茶,全喷在前面一人身上……

菱官才要辩解,却见一人走出,朗声道,“戏法戏法,都是假的,全凭练熟了手快而已。”
这人正是云舒,他跨前一步,捻了席间一个坚果,比划两下,随便用个碗覆了,道,“大人请看,我虽手脚不及伶人麻利,但勉勉强强,也能‘隔板取物’哦。”说着再打开碗,里面却是空的,摊开另一只手,坚果只在手心。
李彤努力瞪大那双“单缝眼”,看了许久,突然爆发大喝:“原来是你!!这里数百号人,只有你来历不明!进来就操控那些蚂蚁,我看你就不像好人!现在又会隔板取物,快快招来,把宝物藏在何处了!?”
“笨蛋……”柳青离在后面掩面叹息。
“可不是么,身为公门中人,居然满脑子只有这些怪力乱神之说,实是笨蛋。”云舒脸涨得通红,气道。
“我说的是你。”
“哎?……”-
青离真的是为云舒抓狂了:也不想想自身什么处境,还要为别人强出头。她本不想引人注目,但此时看来云舒还没看破犯人伎俩,她不出来说话,恐怕真要被抓起来了。
正要发话,却听一个和缓但威严的声音响起,“老身活了这一辈子,不敢自夸,也算走过些桥,经过些路,从未见世上真有‘隔空取物’之事。”看时,竟是一直没开腔的史老太君,于是众人一时静寂,只听她说。
“那孩子虽是来路不明,老身却看他是个坦诚率真之人,不然何以为第一次见的戏子出头?而想出蚂蚁祝寿的点子,足见聪颖灵秀,依老身愚见,倒不如听他说说道理,有见地也说不定。”
云舒一时惶恐,因为他也未十分想透,但情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对众作了一揖,道:“人为财死,此案的动机每个人都可能有,所以在下只能抛开每个人的秉性关系,单从可能性上分析。钥匙只有一把,夫人贴身带着,那能顺利开匣子的只有夫人一人而已。”
“一派胡言!”恭顺伯大怒,“夫人温良恭俭,为贤妻之标榜,节妇之楷模,怎可能做出监守自盗的事来!”
“伯爷息怒。”倒是万夫人拉住了夫君,“人家说了,只从可能性分析,且听他把话说完。”
“从可能性上分析,也有问题,夫人贵为主母,众目所归,何曾离席跑去书房?”说话的是李彤,这会儿他脑袋倒清楚了。
“可别忘了,这席间还有一位‘万夫人’,因在寒门,不受瞩目,即使中途离席一会,恐怕也不会被人发现。”
众人闻言一怔,接着争先恐后地将目光投向角落中的万柔桃——恭顺伯夫人的孪生姐姐身上。
“二位万夫人若趁人一个不注意,调换下身份,拿着钥匙的人就可以单独跑去书房了。”
静……



24楼2012-08-02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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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章 擂台 (上)
    一声蝉鸣,愈显林中幽静,触动两下心思。
    “居然有蝉了,今日什么日子?”
    “六月初九吧?”
    “唉……”
    “唉……”
    “沈公子为何叹气?”
    “想起一个不幸身故的朋友,光阴可真是不留情面,再有一月,便是伊人两周年忌日了。”云舒苦笑一下。
    “伊人?叫什么名字?”
    “轻梦,秦轻梦。”
    “好名字,自在飞花轻似梦……”
    “柳姑娘又为何叹息?”
    “我啊,也想起一个不幸身故的人,再有一日,便是他的忌日了。”青离扁着眼睛道。
    “是吗,那还真巧。”
    各位看官,这两句听起来差不多的话,你可明白其中不同含义?
    不错,云舒所念之人,是他深怀感情的一个女子,青离所说之人,是她此次“生意”的目标……
    青离这张单子,是三月初十接下的,也就是说,在六月初十之前,信封里写着的人一定要从世上消失。青离虽然嘴上说马上就是他的死期,心中此时着实焦虑:她之所以犯案后每每冒着留下线索的危险也要留下“不恕”二字,用现代的话说,是为了快速树立“品牌”,而只要一单违约,将大大损害该品牌美誉度,可不幸的是,这次路上多灾多难,目前虽紧赶慢赶已经到了京城附近,按说就是目标对象的活动范围了,但只剩一日,能不能找到目标都难说,更别提摸清目标的习性乃至设计一个谋杀陷阱。
    “对了,我们这几经折腾,只怕柳不恕早已经犯过案子走了。”云舒道,“那我可真就是劳而无功了。”
    “听说那柳鹞子神出鬼没,沈公子怎么知道她的行踪?”青离不动声色。
    “呵呵,雁过留声,既然他/她总要接单子和人打交道,便有人会知道她/他去的大概方位,例如最新这消息,据说是京城一个小官儿子遭恶霸打死了,放话要找天下第一刺客来寻仇,我便猜度柳鹞子会往幽州来。”
    “下次这种委托人可以杀掉么-_-”,青离心想,嘴上问道:“这事为何不找官府?缉拿一个恶霸多大点事。”
    “具体不清楚,我在钱塘接到的传书,语焉不详。”
    言谈之间,那树林渐渐稀疏、道路渐渐宽阔起来,约又行了半日,二人拂去清幽佛意,再入俗世红尘。卖茶汤、豆腐脑、烤白薯的挑贩,箍桶箍碗的修理匠,担着水粉花样卖的婆子都在两旁栽有碧沉沉杨柳的青石官道上穿梭着,各色吆喝混成一片,远远地可以看见红墙黄瓦的鼓楼与灰墙绿瓦的钟楼,正是京师无疑。
    回到阔别三月的家乡,云舒藏不住地眉开眼笑,左顾右盼,指指点点那京城风物给青离看。
    “怪也,银锭桥一带向来人头攒动,今儿街面却为何如此冷清?”
    “无怪。你看那里。”
    云舒依青离目光看去,只见碗口粗大木高高儿搭起的一个擂台,上挂着红绸花团,被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便催马过去看看。
    前面挤不进去,云舒索性站在马背上眺望,那擂台之上已立有二人,一人身长丈余,虎背熊腰,青面裸衣,隔着这么远,都能看见胸前大簇的黑毛,感觉有点恶心;另一人高约八尺,均匀雄健,头戴武松帽,脚踏功夫鞋,看装扮是个卖艺或者走镖的武师。俄顷,那大汉略抱一抱拳,算是行过武者见面礼,便出手相交,台下锣鼓也顿时忙活起来,打得喧天价响。
    “马二哥,你这身好肉,如何不去试试?若得了那三千两银,下半辈子也不愁吃喝。”云舒旁边,一个提着一篮梨的路人与另一人搭话道。
    “嗨,我倒是想,一个穷箍桶的,连上台那三两银也拿不出来。”
    “卖梨的官儿,你休在这鬼迷心窍的胡话,潘虎那厮手下已经几条人命,给你三两银,你去不去?”又一人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26楼2012-08-02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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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25 21:2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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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章 擂台 (下)
      青影一闪,裂帛一声……
      是幻觉么?
      云舒小心翼翼地把眼睛掀开一条小缝,涌进来许多粗大的手指指点点,口沫横飞地议论纷纷。
      似乎,还在人间呢。
      当他意识基本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擂台下的地上,此时台下人又见多了,在那里叽叽喳喳看着他议论。
      然后他的眼睛陡然睁大——台上,是一个纤细而熟悉的背影-
      柳青离将云舒斜着掠下去之后,自己也因惯性在台面上连打几个滚,被边上的红绸拦了一下才停住,站起来整整衣衫,发现撕裂了半尺长一条口子,不由咂舌暗道:好险。
      “打擂的规矩,不能要人援手,你懂不懂啊?”青离看时,是之前缠着云舒的那个小个子,吭哧憋肚爬上台来,嘴脸与方才却是天壤之别。
      “他现在落于台下,已是输了。你还想怎的?”
      “那就好,认输就好。”谄媚的笑容突然在小个子脸上大地回春,“打擂还有一个规矩,姑娘可知道?”
      “上了台子的人,就不能随便下去了,是么?”
      “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小个子咯咯阴笑,“这漂亮脸蛋儿,我也不舍得打坏了,你只把三两银子交来,认个输,我们便放你下去。”
      “是么?不巧小女子也惦记着那三千两银子呢。”青离亦笑道。
      以现在的复杂情况来说,她似乎突然被推到一个非常意外然而又不能更好的位置上了:云舒虽然有时需要她的帮忙,但推理能力也不容小觑,如果下来再设计陷阱杀今天必须死的潘虎,且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若是事后被抓住蛛丝马迹,也是毁去一世英名。而眼前,就摆着这样一条道路,如果在擂台上当众杀死潘虎,不仅一张生死状会保她完全无罪,而且由于这貌似被逼无奈的情况,便再借云舒十个玲珑心窍,也怀疑不到她身上来。
      “看不出来,姑娘真是‘艺高人胆大’。”小个子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却是一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表情,递上状子,“那么在这儿按个手印吧。”
      “不要按!那厮鞋中有铁,铁器——”一个怪异的声音突然划破空气,继而传来一阵狂咳。
      青离心中不由一痛,看来云舒实是伤得不轻,本来神清气朗的男声一时竟破作太监的公鸭嗓一般,喘息间甚至能听到血沫在喉咙里反复的声音。
      听到这真相,台下群人不禁哗然。几个性急的,跳着脚要小个子给个说法。青离也一下子明白,潘虎对已经求饶的人也不放过,不只是生性残虐,也是怕此事泄底。
      “列位看官静一静!”倒是小个子瞬间收起一闪而过的慌乱,笑道,“‘衣服鞋袜、拳脚兵刃都没限定,只是不能用淬毒和暗器’,这里不是这样写的?就穿了铁鞋又如何?有本事你让皇帝赐你件金袍银铠上来,我们也不拦你!”
      众人激愤,议论纷纷,明知这是诡辩,却也无法。
      小个子从大汉身边走过,表情有些悻悻地,可又有半分得意,“要不,今儿就收了吧?”
      然后他的头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看时,居然是块精湛湛的银子。
      柳青离扯过那张生死状,将左手往鲜血里一蘸,整个儿覆在纸上,揉成猩红一团,狠狠丢与他:这手印可够了么?
      这样,就没有能不能赢的问题,只有一定要赢。
      电光火石般一错身,青离与潘虎便交起手来,青离也使剑,不过剑身较一般宝剑轻灵,柄上饰有墨玉,反射出泠泠寒光。初时,潘虎并不把青离放在眼里,七招之后,却绝不敢再看轻她:那武功不知出自何门何派,轻身如燕,步步迷迭,游剑如蛇,招招狠辣,若一个不小心,只怕被她割去鼻子甚至切断喉管。
      不过青离这边亦自有苦处:实际战斗中,力量无疑总是巨大的优势,她的剑去,大汉可以格挡,他的棍来,她却一下都不敢硬接,何况武功之中,青离最擅长的也不是剑术,而是暗器毒物。而暗器毒物别说这里不让用,就算让用,青离这些日子一直与云舒同行,怕露了马脚,也不敢随便带在身上,所以此时只有硬打。
      斗了约三四十合,青离心中有些焦躁起来,她的功夫与云舒的相反,追求刁毒邪异,瞬击瞬杀,不重那呼吸吐纳调节元神的心法,因为拖得越久,越是不利。
      她不后悔签了状子硬要打着一场——做都做了,后悔干P?但她一定得想个法子扭转乾坤,死在这里,未免也太不值了。
      云舒在下面看得也是心惊肉跳,惊的是未曾意料青离有此等功夫,怕的自然还是见青离渐露败象,险象环生。
      “不好!”他见青离一招倒卷白衣,从下往上劈刺,知是虚晃,可这虚晃也太急了些,必定被那潘虎识破,却不被将计就计了?心中大叫,却发不出声来。
      果不其然,青离这招才发便收住了,改一招灵蛇吐信直刺大汉面门,可那潘虎亦早有防备,大棍压根不曾下沉,反照着青离上身便扫。
      青离慌忙闪避,虽人身勉勉强强没受伤,衣襟却被棍头挂住,沿着那棍势,整个人风筝一样朝上飞起。
      “完了!!”云舒还有围观众人心中只聚集了这一个念头。
      青离往下落着,襟袖裙袂全被风舞得舒展飘零,背后是刺眼的初夏阳光,而这世所罕见的美丽,大约只能持续到落地的一瞬,因为潘虎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手中长棍向上的尖头正守株待兔。
      饶是青离轻功了得,她也不可能在空中像鸟儿一样腾挪;方才云舒遇险,还有她去救,此时云舒也伤成这样,不可能去帮她。
      


      28楼2012-08-02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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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云舒眼睁睁地看着长棍的尖头像穿肉串一样,从青离身前插入,后心穿出,鲜血桃花般地盛开,火焰般地升腾。


        29楼2012-08-02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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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章 这就是……传说中地,狼窝?
          云舒眼睁睁地看着长棍的尖头,从青离身前插入,并穿出后心二三尺长,鲜血桃花般地盛开,火焰般地升腾。
          整个世界,仿佛都忽然没有了声音。
          然后,
          他似乎看见,青离的嘴角一丝诡异的挑动。
          她在笑?
          剑虹耀眼处,一个面如獬豸的硕大头颅,就像刚才的她一样飞上了天空-
          这是一招绝佳的诱捕。
          山中捕猴子时,常在瓶口刚刚容得猴爪进去的大肚瓶中装上橄榄,若握着橄榄,猴爪便抽不出来,然而这时猴子往往不肯放弃到手的美食,带着个瓶子上不得树,便极容易被捉住了。
          现在青离的计策也是同样。
          腾挪有限,她无论如何不可能不被刺中,棍长剑短,她也无论如何不可能在未被刺中之前伤及潘虎,那么,就让它刺穿过去,带领自己滑向它的主人吧!
          在最近的距离里,敌人会暴露最要害的喉咙。
          她的右手中,不止有削铁如泥的利剑,更有最重要的武器:自由。
          而潘虎此时的双手,像握紧橄榄的猴爪,或者说,他的头脑,像不知放弃的猴子,完全没有想到要松开武器。
          所以它,飞上天空了……
          而她虽然不能完全避开伤损,却也让刺入点往上移了两寸。
          左肩的血洞,虽然痛苦,却一时半会还不会要她的命……——
          青离靠穿过身体的长棍勉强支撑着站住,看着呼隆隆跑上来的一群拿刀拿枪的家丁,只直着眼睛说了一句话:“我还能杀一个人喔”,便没有人敢率先上来。
          她很想笑,身体不允许,就在心里肆无忌惮地笑。
          台下的人群似乎很激愤,不过应该是站在自己这边吧。
          突然感到身后有一个人,她顿时觉得没有力气了,眼前一黑,晕倒在云舒怀里。
          人不是喜欢要坚强的,坚强是因为不得不……——
          恍恍惚惚间,青离好像作了一个梦。
          梦中看见刑部衙门门口的狰狞的石狮与鸣冤的大鼓,穿过悬有“正大光明”匾额的大堂,左右的衙役正在高喊“威——乌——”,听见铁尺铁链丁丁当当地作响,满屋都是朱红的官靴与捕快的皂衣飘动……
          难道自己被识破抓起来了?
          还好,当她张开眼睛,面前出现的是让她安心的身影。
          “你可醒了。”眼前的人疲惫的脸上绽开笑意,声音依然有些嘶哑,又旋即向外喊道,“再叫郎中来看一下。”
          一阵厚底鞋响,似乎有人应声出去了。
          “我这是在哪?”
          “我家。”
          “你家?”青离想到,也对,云舒家就在京城,把受了重伤的自己抬到家里也是正常的。
          可是,云舒家里,好像是……那自己……
          正想着,一名医官打扮的人进来,后面跟着数个官靴皂衣,手持铁链的捕快。
          青离的嘴角微微地抽动着,陷入无语状态。
          她现在可以严谨地补完刚刚那句话:
          


          30楼2012-08-02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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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章 完全不同的双子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唐]李白《上李邕》
            ——————————————————————————————
            看着面前一模一样的两名男子,青离怔了一下,突然想起初见时云舒一句笑话:“不过我哥可不叫沈云卷哦”——而且这一个月来沈家言谈中也透露云舒有个哥哥。
            青离没想到的,只是,居然是孪生哥哥……
            心中突然有一点高兴,果然不是云舒。
            “哈哈哈哈。”被打的男子突然站起身来,长声大笑,好似随手拉块纱幔一般轻松覆去刚才的凶相,“玩笑玩笑,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同行一路,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唐突了姑娘,死罪死罪。”说着上前深深一揖。
            云舒不清楚刚才的情形,知道哥哥有些轻浮,青离脾气也大,只道是小误会,便也笑道:“我这个哥哥刚刚从儋州(今海南)回来。他这个人从小促狭,若相处长了,自然知道,方才若有得罪之处,云舒在这儿一同赔个不是了。”
            想到刚才男子眸子里的光,青离可不认为那恶意是促狭二字所能涵盖的。不过以正常人的思维来说,似乎他也不会真的在云舒就在门外的情况下做什么事,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这里是他的家,他是云舒的哥哥,于是青离也缓和脸色,还了一揖,道,“小女子脾气暴躁,失德之处,亦望沈公子海涵。”
            男子笑笑,“这里却有两个沈公子了,在下沈天翔,姑娘以后不妨直呼贱名,也好辨别。”
            青离心中一动:好么,叫你名字,叫他公子,这远近亲疏,一句话间竟倒过来了,可又可气云舒怎么不会抢先说这句话。于是笑道:“小女子本来粗鄙,就斗胆不敬都直呼二位尊名了。”又道,“天翔这名字,可是从‘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化来?”
            “正是,姑娘慧质,真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天翔击掌大笑,转指着云舒曰,“这傻小子,自小什么都不行,倒是眼光真的不错。”
            “也不是什么都不行,只是不如你罢了。”云舒颇显底气不足地辩驳道。
            青离没有专注听二人谈话,因为心中在想别的事情: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两句诗的意境实在……背道而驰……好筏?
            居然被化成名字用在一对双胞胎的身上,真是……-
            这时,她突然发现,自刚才起,左肩就十分疼痛。
            然后云舒惊呼起来。
            纯白的衣物,左肩下面,渐渐有殷红渗出。
            医官很快过来了。诊断结果:动作过大加急怒攻心,伤口迸裂。
            青离瘫倒在梨木雕花架子床上,心中哀号道:狼窝生涯又得多一个月!……——
            差不多交八月时候,青离能下床走动了,于是被叫去跟一家子一起吃饭。
            饭厅是宽敞的四方形,中间一张水黄杨彩漆八仙桌,上首坐着沈烈风夫妇,天翔、云舒与青离分列两旁,旁边几个丫头仆妇垂手侍立。
            这排场至多算个殷实人家罢了,而且青离听说,其实沈烈风实在没什么钱的,还是因为张夫人出身侯门,当初拼死拼活地要嫁一个小捕快,家里拗不过只得由她,毕竟如果女儿过的太寒酸了,侯爵脸上也挂不住,所以帮村着撑撑门面。
            也因为如此,大名鼎鼎的铁汉六扇门总捕头沈烈风,据说人后是怕老婆的……
            当云舒偷偷把这件事告诉青离时,她头埋在枕头里笑得差点断气。
            这扯远了,回到饭桌上来,沈家的饭桌一向颇热闹的,老太太(虽然其实也没多老)有八两口儿的爱好,几个男人也都有的没的顺着她说几句。
            “听说这八月十五,定国公要弄一个品酒大会。”张夫人照例开头。
            “定国公不是都中风人事不省好几年了?”沈烈风疑惑道。
            “啊啐,少说两个字你都转不过弯来!我说的是他老婆,定国公夫人姚红翠!”
            老头子蔫巴不吭声了,老太太于是接着说,“听说,请了好几府的夫人过去呢。”
            “娘,你怎么没事老提她?”云舒站起来,给老妈夹块糕到碗里。
            “我怎么不能提了?打小一处长大的,人家嫁了个‘公’,我嫁了个什么?念叨两句还不行了?”
            “你嫁了没中风没傻能满地走一老头呗。”总捕头咕哝道,后面又用蚊子的声音补充了一句,“当初还是死活要嫁的。”
            


            32楼2012-08-02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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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娘,你听人家街上说书的,那熊瞎子精偷了唐三藏的袈裟,还要办个‘佛衣大会’(注),人家姚红翠怎么就不能办个‘品酒大会’了?”这说话的是天翔,此言一出,下面丫头皆掩口而笑,老夫人也被逗得转气为喜,笑着叱道,“人家好端端个人,你拿来跟熊瞎子作比,把你给会说话的!”
              正闹间,门外一个小厮求见,说是定国府来的。
              “看看,我说这姚红翠还不至于把我这姊妹忘了不是?”张夫人喜滋滋地忙传他进来,小厮手上一张红底金边的请柬,果然有定国府的章样。
              待她开了那请柬,脸色却突然变了。
              “这帖子,写错了吧?你家夫人见过天翔吗?何况请的都是女眷,他去算怎么回事?”
              “回夫人的话,不曾错。”那小厮答道,“沈大公子屡破奇案,名声在外,我家夫人虽未见面,也久仰慕。此次却是有事要求沈公子帮忙的。”
              “求我?”天翔跨前一步,好奇道,只要一说话,他脸上总带着笑的。
              “不瞒沈公子说,前日夫人检查放了许久的一套夜光杯,竟有被动过的痕迹,夫人担心有人谋害,特来请公子于中秋那天做个把关。”
              “承蒙错爱,待下官与家严家慈商量,必尽速答复贵上。”天翔拱手道,脸上还是那万年不变的笑容。
              张夫人心中虽不悦,但外人面前总要有个大体,于是中规中矩回应了请柬,天翔该去则去不提。
              (十三章天翔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注:西游记成书之前,书中一些故事已经在民间以话本形式流传,故引。
              


              33楼2012-08-02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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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姑娘关心,我自有分寸,都仔细验过了。”天翔笑道,“一会你在席间仔细看顾着点,过了今晚,再有什么也不关我们的事了。”——
                鸡人报过亥初(当于现代晚9时),一轮明月已稳稳坐在中天。月华如练,越过雕梁画栋、云宇飞檐,均匀平等地流溢在贵贱悬殊的人们身上。
                月下,四条长桌并成极大一个“回”型,墨绿的天鹅绒布覆在上面,并瀑布般泻到地上,定国夫人,也就是这府上主人姚红翠,与振国公夫人余氏、武泰侯夫人朱氏以及隆昌侯夫人黄氏分别居于正方形四边的中央,余者按身份各从这四位两边依次排过去。花红柳绿的丫鬟各司其职,有的掌烛台,有的递漱盂,有的穿梭上菜,在席间蜂往蝶行,青离也按天翔吩咐乔装成丫鬟立在夫人身后,至于天翔本人不便上席,却在旁边二楼找了一视野宽阔的栏杆之处,纵观全局。
                青离细看那定国夫人姚红翠,依理与张夫人年纪相若,不过看起来可不止年轻有十岁。身材窈窕,皮肤白皙,嘴角不含半丝笑意,举止却有十分优雅,一袭藻文蜀锦袍,一看就是苏州最上等的绣工,削葱般的十指上,六个都带了纯金的尖尖指套,上面金丝缠雕着蝶舞牡丹,花叶上根根叶脉都纤毫毕现,整个人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精致。
                少倾,菜已过半,不饥馁,不饱腹,正是品酒最好时候,随着姚红翠击掌三声,本次宴会的“主角”粉墨登场。
                这“主角”出场便十分气势,在穿花长廊时,由个汉子抱着,入到庭院,一个阉官接了去,放在描金朱漆盘上恭恭敬敬地端来,但他依然不能上桌,在席前两个丫头合力接了那盘,祖宗牌位一样小心着捧上席间。
                青离细看,这几步路间数易其手的东西是个牛骨小坛,坛身浮雕着胡姬烈马,最上面是红泥封了,刻着几个粗粝的胡字,看来不是中原风物。
                果然,姚红翠笑道,“太白诗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平生也没别的喜好,单独钟情这杯中之物。本朝宣德六年,西域风调雨顺,出的葡萄是汁丰味美,酿出酒来,口味醇厚,余甘绕舌——这还是我当年喝的,如今手上这坛,却又难得百倍——酿自那一年,藏至如今,有二十余载,真真是可遇不可求之物。这一路从哈密卫(今新疆)运来,天气暑热,每隔二个时辰便要换一次冰镇着,方得不会坏了口味,今日诸君可算是有口福了。”
                席上诸人真的假的也要配合着唏嘘惊叹几声,姚红翠遂心满意足,令夏荷来开了那坛。
                青离很仔细地看着夏荷的动作,只见她用一小金槌小心敲碎红泥,拨开泥下一层形状稍显不规则的蜡封,再用力撬出酒塞,整套动作谨慎而熟练。
                


                35楼2012-08-02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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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25 21: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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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尚书家与你家是故交,你们又是一起长大,按常理说,不会是定亲了么?”青离心里想着:别说死了,就是活着,已经成亲了,孩子都满地跑了,又关自己何事?可毕竟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一句。
                  “本来是说定给我的。”云舒把箱子合起来,坐在盖子上,两手有些用力抓紧的样子,道,“后来他们说要定给哥哥,然后不知怎么,又还是给我,再后来人就走了。”
                  “你们两家父母也是,当自己儿女是货品啊?”青离听这换来换去,不由气道。
                  “所以啊,轻梦一条白绫自缢了。”云舒依然苦笑,眼底却有水光浮动。
                  “自杀的?”青离不由大惊,她以为不过是病亡。
                  “嗯。跟我说的是轻梦气她父母翻来覆去,语无定准,一时想不开,半夜悬了梁。”云舒说着,低了头,半晌又道,“可我心里觉着,可能另有缘故……”
                  “另有缘由?”
                  “打15岁起,哥哥就连抓了几个朝廷钦犯,还破了两起大案,扬名京城了。”云舒说得很慢,似乎这样才能压抑自己的情绪,“所以轻梦要是喜欢他,我一点也不奇怪。我猜,应该是轻梦跟父母提要改定天翔,秦尚书暂时拗不过她,就答应了,但后来又觉得应当言而有信,所以又还给我。轻梦她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才走了绝路。……”
                  青离脑中开始转圈了,她似乎觉得,这两个解释都不够合理。
                  如果说秦轻梦是因为觉得父母反复无常,气不过自尽的,未免把人命看得轻贱了些,对死亡的恐惧看得低了些。
                  而如果是她因嫁不到想嫁的人,不管怎么看,云舒也没有烂到让人选择自杀的程度吧?再说这是可以沟通的事情,不是突发的刺激,也应并不至于令人走上绝路。
                  退一步说,这拗来拗去,倒可能像云舒所想,多半是姑娘与父母意见相左,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姑娘若到了以死相逼的份上,应该还是会随了她的心意,难道宁可看着她自裁,也不让她嫁天翔不成?于道理上也说不通。
                  所以轻梦这死,有些蹊跷。
                  -
                  “青离。”
                  云舒一声轻唤,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然后她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的眼睛,觉得不太喜欢,便不自然地耸了耸肩。
                  “青离,你知不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毫不客气地戳穿我的推理,毫不领情地拂去我的好意,我心里是什么感觉?”
                  青离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一时觉得有些局促不安,那时的她,不在乎别人的恶意,也不领受别人的好意,如同披着坚硬的铠甲,不怕锋利的刀枪来刺,却也感受不到拥抱的温暖、爱抚的温柔。至于别人的感受,那更是与她无关。
                  “我那时觉得自己很多余,你根本不需要我。虽然也许举国的人,你全都不需要。”
                  青离听着,心里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裂开。
                  是痛吗?
                  她能感觉到痛了?
                  而且,她似乎一下子也能感到,云舒那时,一定挺痛的。
                  然后,她还干了什么?把人家从悬崖上推下去了。
                  换作是她,一定天涯海角地也要寻仇,可他只笑着说了一句“因为我没你果断”(后面想接“不然我就先下手为强”吗?鬼才信!)。
                  


                  42楼2012-08-02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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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山不十分高,却也陡峭,周围人烟稀少,只有一些挖草药的偶尔前来。三人循着暴雨冲出的新泥痕迹,大概在某一天的正午时分找到了传闻中的石缝。开口约在离崖顶两人多高处,缝隙不宽,若不仔细看怕是找不到的,三人遂陆续用绳索缒下去,又分几次递了行李,进入洞中。
                    一入岩缝,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与阴冷潮湿无比的气味扑面袭来,青离咳了几声,心中赞叹发现这里的药农居然还能坚持探索,以至于发现里面有个厅堂模样。
                    爬了约半刻钟,周遭渐渐宽敞起来,打头的天翔遂用火镰点了火,腾出一只手来擎着。
                    这一举火,青离的感觉好了些,环顾四周,果然别有洞天,一块大石构成天然的穹顶,气势磅礴地笼罩下来,粗朴的石壁上,则有大刀阔斧的痕迹。
                    天翔沿四周一路照过去,最后停在了一道“门”前面。
                    这一块漆黑的石板,表面十分光滑,甚至棱角都是圆角的,在这个粗犷的石厅里显得格格不入,与之相符的,是同样精细的门框,门关起来时严丝合缝。
                    天翔用火把照着,四处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任何机关,便小心用白布衬了手,推开那门。
                    石门虽然沉重,可由于光滑,还是比较容易推开,可这时它倚靠的地势愈发显得奇怪:石板的一半,是隐藏在两边的石壁中的,但两边的石壁却并非平行,而是像一个钩子加长的汉字里的横折钩形状,窄处紧紧夹了石板的中轴,里面却小有宽余,容那门略微转动。简言之,这门有点像现代常见的旋转门,但能旋转的角度很小,只能往里推动出一个人侧身通过的距离。(作者按:不知说清楚没,图传不上来)
                    青离觉得怪异,进了门还频频回望,但黑黝黝的石板坚定地矗在那里,被推开的缝隙中明明灭灭地闪烁着天翔手中的火光,似乎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
                    走不一会,面前出现了四条岔路。
                    大家商量一下,因为无论怎样总有一条路是探不到的,再一个安全起见,还是三人先同行一路,若没收获,再折回来。
                    于是三人捡左首第一条路走了,行了约有个把时辰,却见三个路口依次归附过来。
                    “这樊七巧玩什么把戏?”青离忍不住念叨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大手忽然掩在她嘴上,接着把整个人拉到一块石头后面去了。
                    她有些愠怒地看着天翔,却发现云舒也在那跟她挤眼睛。
                    前方,竟也有点点火光……
                    -
                    “他娘了个X!四条道是往一处的?!”一个粗重的男声骂道。
                    “大哥消消气,消消气。”这是一个尖细的男声。
                    -
                    青离长出一口气,不管怎样,好在似乎是人。
                    正想着,那边又听见一个沙哑的男声开口道:“媚姑,秀才呢?不是跟你走一条路的?”
                    “他啊,怕是来不了了。”一个极娇媚的声音响起,女子咯咯笑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凭着手上两张破图,想要三成半,不是活腻味了么。”
                    “可没那两张图,我们……”这是尖细男。
                    “侯二哥放心,结果他时,小妹自然从他身上搜出来了。”
                    看沙哑男与尖细男脸色微变,为首那粗重男出来圆场:“这也不是媚姑心毒,那秀才半路入伙,怎比我们出生入死自家兄弟!?弄死他,也是为各位兄弟多拿些。”
                    


                    45楼2012-08-02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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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是?”
                      青离小小惊呼了一声,在潮湿阴冷崎岖难行的洞穴里爬了这么久,一时发现自己处在金碧辉煌的厅堂里,几乎有点睁不开眼睛。
                      这厅大约五六丈见方,除有一门进来,全无出口,厅中最前方摆着三件物事:一幅画轴、一把古剑与一副锦瑟,四角则各有一铜雀烛台,上面四根红烛有男子手腕粗细,此时已都被天翔点燃,映得满堂焰色。
                      厅堂天花板上,悬一块菱花宝镜,四周衍出许多汉画风格的云水纹来,四人一路劳顿藏掖,也有头脸脏的,也有衣衫破的,那份褴褛憔悴,映在镜里,不堪而又好笑。
                      最奇特的还是那四壁,用鎏金方瓦铺就,每片上浮雕出一个小篆(抱歉只会打简体,请自行想象)汉字,密密麻麻排下来,给本来没有窗户的空间平添几分压抑。
                      青离细看那些字,有的似有关联,有的却又似无关,例如“琵”、“琶”、“琴”、“瑟”连在一起的四个,旁边接的是“恨”、“怜”、“惘”、“怅”四个,下面又是“霜”、“雪”、“雨”、“露”四个,可若说是部首相近,又有“侠”、“ 义”,“争”、“斗”,“长”、“短”,“甘”、“苦”等因意义相连而在一起的字样,另外还有“一”、“二”、“三”……“十”、“百”、“千”、“万”等数字,与“黑”、“白”、“金”、“银”、“朱”……等形容颜色字样杂在其中。天翔云舒亦抬头遍观,不能识其中规律。
                      “这不是还没出路么?地图上怎么画的?”云舒有些焦急道。
                      “画到这里便没了。”青离恨不得能从图上抠出隐藏的几页来,可惜并没有,图画部分到此结束,后面是文字写的樊七巧的香艳野史,青离只看了开头跟一个叫什么金深然的落魄画家的描写,就觉得狗血淋头,也不知这种东西可信能有几分,放在这书册里又有何用。
                      “那些却是什么?”天翔突然指了前边放置的画轴等物道。
                      这一语点醒梦中人,画轴、宝剑、锦瑟三物原无关联,又齐刷刷摆在这厅中,是何用意?
                      青离于是上前展开那画轴,展到一半,面上已呈惊色,连道,“不可方物也!”
                      画中是个少女,手压金线,在绣一件嫁衣。少女荆钗布裙,蛾眉未扫,却目若秋水之波,鬓如雏鸦之色,仿佛出水芙蓉般清丽纯真,然而那纯真中又透出一丝幽怨,似乎随时准备抬起眸子,向观者诉说什么,却又欲语还休。
                      画下并无落款,只有三字“赠七巧”。
                      “这竟然是那个女魔头么?”云舒凑上来,赞叹了声,又道,“画师如此功力,竟不传名后世,五代之时,荣武贱文,可见一斑。”
                      “未见如此。你细看这嫁衣细羽处,线条实在有些粗了,这在晚唐工笔,本是大忌,此画令人一见倾心,全在‘传神’这点,画师笔力,并未必佳。”青离道。
                      云舒细看,倒也点头称是,笑道,“不过这女子画得真好,像有了魂儿能走下来一般。”
                      这厢说着,那厢天翔、李破也拿分别过古剑和锦瑟来看。
                      古剑出鞘,色如青蛇,寒光潋滟,纹饰七星,天翔取一发于其上,吹而立断,不由连声赞叹,随手舞了几下。
                      再看李破手中那锦瑟,桐木清漆,五十弦柱,瑟身镌刻龙螭,错以明珠,拨之,因年代久远,音已不正,却仍甚为清越。
                      “圣手翁,依你经验,这里是不是还有机关?这些应是破解的提示吧?”云舒转向李破道。
                      李破却未答言,双手捧着那瑟,不知何故泪如泉涌,继而却又凄厉地大笑起来。
                      “喂,喂,你没事吧?”
                      他有事,他疯了……
                      


                      50楼2012-08-02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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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云舒黯然神伤中,不由吐出声来。
                        “你说什么!!?”青离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锦瑟!李义山之锦瑟诗!”天翔也突然双眼放光地跳起,继而看着墙上,道“三面壁上,一共三首,第一首是《贫女》,第二《宝剑篇》,第三就是这《锦瑟》。早怎么没想到!”
                        -
                        新的灵感之下,三人精神重又抖擞。除了中间一首天翔稍有误差,是李太白的《侠客行》而非《宝剑篇》之外,这个路数基本是对的,当三首诗都被完整呈现在墙壁之上时,随着轰隆隆一声,送出一个让青离偏过头去,用肮脏的袖子挡住眼睛的光怪陆离世界。
                        打开的世界中,金灿旭日,银烂冰轮;繁星荧荧,明珠遍地;碧云扰扰,翡翠横陈;赤焰流霞,珊瑚与玛瑙争辉;清辉雪魄,月石共水晶一色。后梁之收藏,前蜀之经营,南汉之剽掠,共积一处,倚叠如山,至于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相形之下,人不甚惜。
                        三人站在这壮观事物的前方,完全呆掉。
                        半晌,青离说出一句流芳百世的话来:里边有个馒头多好啊……


                        52楼2012-08-02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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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章 半个千年的残怨(五)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唐]李商隐 《锦瑟》
                          ———————————————————————
                          青离等人回过神来,端详这门内景象。这里又是一间房间了,可怜那五彩缤纷中,却独独缺了蓝色——平日里随意饱赏的天空的颜色,也就是说,他们依然没有出路。
                          云舒拼命咬着嘴唇,不肯说话,因为担心一开口会禁不住把濒临崩溃的情绪弥散开来。
                          然后他听见身后响起笑声。
                          天翔一手勾过青离肩膀,从后面抱着大笑道,“小美人,老天舍得你死我还舍不得呢,我说我们能好好儿出去,你跟不跟我赌?”
                          “笨蛋,难道我赌出不去不成!”青离掰了几次才把他的手拨下去,红着脸回头骂了一句。
                          云舒何尝不知道天翔也是在死撑假笑,但此时这无疑就是最有用的才能,经这么一闹,三人身上又都有了气焰。
                          “你看这墙上,怕是还有机关,前面那个我们都破了,这个也不愁破不了。”天翔道。
                          青离看时,果然淡色的砖墙三面之上,各龙飞凤舞地题着一首诗文,正是刚才他们在外面拼出来的三首。
                          一曰:
                          贫女
                          蓬门未识绮罗香, 拟托良媒益自伤。
                          谁爱风流高格调, 共怜时世俭梳妆。
                          敢将十指夸针巧, 不把双眉斗画长。
                          苦恨年年压金线, 为他人作嫁衣裳
                          二曰:
                          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 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 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 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 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三曰: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青离用手去推,这些字不像刚才外面可以左右移动,却能够被向内推进,不过每按下一个,若不把全身力气都加在手上顶住,字块便会自己退回来,不知里面是弹簧还是什么机关。云舒天翔也在一旁帮忙试验,发现最多同时推入三块砖,便再也按不下去。
                          “是了,恐怕是取其中三个字作为密码。”青离擦擦汗,道。
                          “挨个来试不是办法。”云舒道,“我看还是与那三物有关。”
                          “我也是此意。观之,又合那物,这诗文里又都有,必是‘画’、‘剑’、‘瑟’三字无疑!”青离说着,已经找到“不把双眉斗画长”中“画”字,用力推了下去。
                          天翔云舒忙也寻着“脱剑膝前横”一个“剑”字与“锦瑟无端五十弦”一个“瑟”字,加以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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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臾,俄顷,即而,片刻……似乎有一只乌鸦默默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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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不对么?”青离把手拿下来,陪笑着往角落里移动……
                          她正尴尬话说得太满好丢脸,脚下突然绊上什么,低头一看,却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是一具骸骨,一具缠满金银的骸骨。
                          他们都不是没见过骸骨的人,但还是禁不住觉得眼前的景象十分诡异。
                          骷髅坐在那里,头微后仰,两个黑洞就那么空虚地死盯着上前方。头上金凤银钗,梳成一个百鸟朝凰髻,原来想必是一丝不乱,现今枯槁的发丝却已绾束不住,缕缕垂在已化白骨的肩上。往下看去,她身上并无衣物,而是被层层叠叠的金银珠翠缠绕,单只左臂,一只玉镯上压了金环,金环上绕了珠链,珠链从手腕挂到肩头,系满了琳琅的宝石。
                          青离辨认骨质,死者大约不到三十岁,心中不禁浮想联翩。
                          


                          53楼2012-08-02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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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发这些慢慢看啊~~~~~~


                            55楼2012-08-02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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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25 21: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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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楼2012-08-02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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