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弄脏知寨相公的衣服!”
管家厌恶的揪住郑天寿想要把他拖到一边,被花荣拦下。
“知府大人可要凭证?”
“啊?哦,但凭相公做主,知府大人无不放心。”
“家父病重,正需活人鲜血入药……事后下官会拿两块骨殖来复命。”
虚弱的努力并未因“噩耗”放弃,机械扯拽的“哀求”让花荣心中晃过一缕悲凉。
鸽子或人,面对易逝的性命,没有什么不同。后来在梁山上提及往事,郑天寿却对花荣说,我当日并不知在向谁求救,你也好黄信也罢,节级狱卒管事的,哪怕是慕容本人,能给条命我就求他——因为活着,才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至于出手搭救的原因,花荣始终没有提过,郑天寿似乎也对此不感兴趣。
这头“交易”定下,当晚慕容知府便让狱卒用一顶软轿,借着昏暗月色将垂死的郑天寿装了抬去郊外,算是“上路”前的最后“情分”。那时正值盛夏,轻软的轿帘被热风卷起,擦过麻木的伤口时柔意缱绻,还带进几只失了方向的萤火虫,其中一只绒绿小团招摇着顺虎口飘进郑天寿的掌心。
“口不能言,手不能书,这是知府大人的意思,你要认命。”
忍住碎裂痛苦挣力去握,仍无法合拢手指。受了惊扰的小虫乘机溜出指缝,飞出轿外……轿帘被阵风揉搓起落,隐约能见前面着常服骑马之人——宽肩细腰,形影高挑。
“背后瞧着跟你还有些像,可惜是个将门之后,随意轻薄不得……你就不同了,蝼蚁草芥,得本官垂爱已是天大的福气。”
轿中沙哑笑声时断时续,静静被风吞没。
再次醒来是被灼热的蒸汽熏得口渴,感觉有一丝凉意的东西靠近唇边,便不顾一切的凑近索要……有了水的润泽,属于人间的触感逐渐转回清晰,不想喝到一半时呛了两口,被提供水源的人适合中断——花荣见郑天寿有了意识,便偷偷将他扶挪至树下靠稳。
“花知寨”郑天寿干涩笑道“劳您大驾,再给点水。”
“等下再喝,急了伤肺。”
花荣神色不宁的观察四周,不妨被郑天寿插空夺了水壶。
“无妨,这点水还呛不死没心没肺的人……地狱的水真是可口。”
“你还没死,就算你死了,我也活着。”
路上听抬轿的老狱卒说过,平日郑天寿为人温厚随和,连施刑的押牢节级都心有不忍,只废去他一只右手,减了哑/药的药量,抱谎信向慕容知府交差。看来白天拽扯衣服和现在抢水的左手倒没大碍……不过看他的样子,真是没有星点温厚随和的痕迹。
“我不杀你”花荣舒了口气“只是那些人还没走,说是都交给我,到底信不过。”
郑天寿点点头,又往树桩上贴近几分,藏匿自己。
“我是慕容知府的……”
“现在不是了。”
原始一场假戏,跟梢的不敢走得太近,只敢远远瞧着火光,花荣早备足树枝点燃,又从怀里掏出买通团头得来的几块无名骨,扔进火堆,以冒充郑天寿的骨殖交差……花荣看着远处的燃烧正旺的火堆说,等火熄灭,郑天寿就彻底‘消失’,我先送你去清风山躲一阵子,等伤养好,再回乡陪伴家人。
“知寨相公忘了?我本就是清风山的贼寇,上山落草,才算得回家。”
愣了片刻,花荣才想起白天知府管家要他把郑天寿当贼寇处理的话——死到临头,居然还把这话记在心头,看来不是什么庸常贪生之辈,说不定清风山还真是个好去处。
“我虽和山上的人有些交情,却不能保证他们一定留你入伙。”
“不用知寨相公操心,那是郑天寿的事情。”
“你不改姓名?”
“不改,总有一天我还是会回知府后院的”郑天寿嘴角抿起苍白诡谲的笑意“日后如果连累了知寨相公,自然以命偿还……慕容私下酷好男色,也曾对知寨有过不轨之心,以后要尽量躲他,以免吃了暗亏。”
花荣显然难以接受这般直白忠告,脸色冷白涨红一阵后居然恼怒的向郑天寿挥拳。
郑天寿并不躲闪,任犀利的劲风从耳边擦过。
“火快灭了,知寨相公该去取‘证物’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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