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华生又看了看窗台,那里放着三个石膏人像,分别做着不同的动作。最右边那个低着头的人像像是被谁重新摆过,位置跟先前的不太一样。华生走过去正了正它。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联想到一个想法。那可能吗?“方向从第一人指向第三人向右”,如果没错的话……
他在第三个石膏人像目光所对的右边书堆里翻了翻,带着小时候翻找圣诞礼物的那种雀跃期盼的心情。终于,他兴奋地取出一个夹在两本书中间的扁袋子,从里面抽出一条包装好的新领带。
深蓝和白色相间的条纹图案,丝滑的表面,做工精致,很称他常穿的那套西装。
他正反看了看它,满意地摩挲了几下,才转身欲回房,却差点踩到跟着他下楼的格莱斯顿。
“走吧Gladstone……哦不,快放下它!”当看清格莱斯顿嘴里叼的正是他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才完成的,记录着解题过程和答案的演算纸,华生立刻想抢回自己奋斗的成果。
格莱斯顿发挥出他平时躲避福尔摩斯的能力,灵巧地跑去了房间的另一头。他放下被他咬出了一圈牙印的纸,用前爪扒住自娱自乐地玩起来。
“Gladstone!”华生饱含怒意的低吼成功震慑了格莱斯顿。它被这个一向温和的主人吓了一跳,猛地把纸往前推了推,飞快地跑到一边装出一副平时被福尔摩斯威胁后趴地的可怜样。
华生狠狠瞪了它一眼,弯腰去捡自己的演算纸。
由于格莱斯顿过大的动作,纸大部分被夹到桌缝下,只露出一条边缘,华生的视力很不错,月光下清晰可见因为沾了水有些化开的墨迹。
他不经意瞄了一眼。
……
扑通!
心脏像是被谁用鼓棒重重敲击了一下,一股狂喜的浪潮霎时将他淹没。一瞬间他忘了一切,只是不敢置信地盯着露出的那半行答案,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格莱斯顿好奇地偷偷抬起脑袋,看向很久都没动弹的主人,发现笑意逐渐在他的脸上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
华生不能自制地低笑出声。他终于捡起自己的演算纸,又认真看了几眼,小心叠好放进衣服的内袋,然后笑着抱起格莱斯顿狠狠搓揉了一番以示亲热。他放下格莱斯顿后,它毫不犹豫地跑开了,似乎想快点远离今天这个不太正常的主人。
“Watson?你在这干什么?”
身后毫无预兆地传来福尔摩斯的声音。
小睡过后,福尔摩斯的嗓音总会带些性/感的沙哑,尾音倦怠地拖沓。这是华生最喜欢的特点之一。
他转过身子看向他。在他的注视下,楼梯上的侦探发现自己突然走不动最后几级台阶了。
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穿着宽松舒适的睡衣站在楼梯第二阶,看上去难得地透出一点藏不住的紧张。
当你耍无赖趁我不注意注射古柯碱的时候,我比较不爱你。当你自以为是又毒舌对人的时候,我比较不爱你。当你向我隐瞒充斥着危险的行动计划的时候,我比较不爱你。但是,总的来说,我爱你,真的,在我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非常爱你了。
福尔摩斯看到华生专注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原来一直以来他想要的也不过如此。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所谓的目光,真的存在。
华生的眼眸在黑暗中灿灿生辉。那种青玉色像黎明前刻的海水,而海水最蓝的时刻是它的注视,那蓝,是极清澈的诉说,让人心甘情愿地相信。他的眼里像有无数变幻莫测的游鱼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摇曳,明暗闪烁,月亮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刻下深深的阴影。
他缓缓向自己走来,像慢速的无声电影,最终停在一步之遥。
他带着近乎单纯孩子气的笑意定定地看了自己半响,接着仰起头。
福尔摩斯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凑过去。
整个世界被包裹在温柔的色泽之下,犹如初春时分的花朵,慢慢舒展收拢的枝叶,露出最原始的面貌。它们屏息凝神,时光如同静止般,全无声语。
他们交换了一个世界上最甜美的吻。
“铛——”
大本钟的分针刚好并住时针指向12,从遥远的地方模糊传来的钟声透过玻璃窗,在房间里拖出延长的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