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
天空像是被墨汁厚厚地涂了一层,今夜没有星光。
四周很静,时间长了就让人产生这是一种习惯的错觉,好像心跳都会随着这黑暗融入到无限的安静中去一般,只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证明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
温柔的夜风缓缓地吹拂到微开着的纱窗上,窗帘柔柔地浮动起来。在这深夜里为数不多的几簇暗色灯光的映射下,成都一家小旅馆的一间普通屋子里,双人床上的两人正在酣睡。
床边的柜子上有些凌乱地堆放着两人的衣物,和那条惹眼的红绳巾。
男人的身体在略微蜷曲的情况下,看起来依旧强健有力,粗犷的面容上有一道褐色的伤疤,下唇上隐约透出唇钉的痕迹,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危险和不羁的脸庞,在此刻熟睡时竟也柔和了几分。
面对着他同样熟睡的青年身材略微矮小一些,在小毯子外露出的胳膊和腿也显得更纤瘦,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小小的一片阴影,让人忍不住联想这双即使闭着也这样漂亮的眼睛,睁开后该有多么勾魂摄魄。
屋子里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偶尔传来的身体翻动的声音。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甘宁在一阵压抑着痛苦的呻吟里睁开了沉浸在睡眠里、还很沉重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在黑夜里显得灰蒙蒙的,还有张辽背对着他微微颤抖着的身体。
“文远,你怎么……”打开灯,甘宁伸出手去想微微扳过青年的身子,却在看到他的动作时顿住了。
张辽背对着甘宁,深深地蜷曲起身体,一手紧紧捂着腹部,指节揪得衣角发白;一手攥着床单,扯得床单已经褶皱了一大片。整个人不住地闷哼。
甘宁急忙探过头去,青年的脸惨白,额头上、鼻子上浮着一层又一层虚汗,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牙印深得几乎透出了血色。随着不停的闷哼,张辽更加努力地想要蜷曲起身体,整个人缩成了小小的一团颤抖着。
“文远?!文远你怎么了文远?!……是不是肚子痛?”甘宁不知所措地用手轻抚着张辽的腹部,希望这样可以减轻他的一些痛苦,“很痛吗?”
张辽不说话,只是紧紧咬着下唇,不让呻吟声漏出来。
甘宁见状,牙一咬心一横便打横抱起了张辽,“文远我们还是去医院吧!你这样下去不行……”
“不……”
对方却弱弱地伸出了一只手扯了扯,开口制止了他:“……我不去医院……放我下来……”
“可是……!”
“可能是……白天一下吃得……太辣,消……化不了……没……事……”
即使说话也止不住地颤抖着,甘宁看着此刻自己怀里这个被痛苦包围的虚弱的张文远,一方面想带他去医院好好看看,以防万一留下个病根什么的;另一方面又狠不下心来拒绝他,望着那双湛蓝的眼睛此刻紧闭着,竟有种想亲吻他的眼睑、为他吻去痛苦和汗水的冲动,心一软便把怀里的人儿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床上。
倒来了热水,在张辽的行李里找到了止痛片,甘宁让张辽枕着自己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喂他吃下了药后才微微放下了心。止痛片并没有这么快起效,甘宁望着虽然较之前气色好一些,但还是很痛苦的张辽,一时没了主意,先前的睡意也消散了大半。
张辽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腹部那异常清晰的疼痛在黑暗里折磨着自己的神经,像是有一双大手在自己的胃里不停地拧来拧去,握着一把针扎来扎去的,背后很快又爬满了一层汗,被风一吹便忍不住颤抖起来。
忽而背后被整个拥住,汗水把睡衣紧贴在背上,有些黏腻,却不讨厌这温暖的感觉。
挠了挠头,甘宁拉掉了灯,在黑暗里爬上了床。
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用手从背后环抱着张辽。
对方独特的沐浴露的味道扑鼻而来,甘宁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下次不会吃辣就不要逞强了……我会担心。”
“……恩……对不起。”
止痛片的作用,也不过这一句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