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次是主唱,言砜是吉他手。乐队所有的歌都是言砜写的,当时言砜请榆次入队时说:“榆次,只有你才能唱好我的歌。”
仅仅是因为彼时信任而热切的目光,榆次就唱了一年半,其他的成员换了几次,他依然在。唱言砜的歌。
为言砜而唱。
“言砜,考虑好了吗?”
“……对不起。”
“哈,原来,原来你连命都不要,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对不起。”
“只能活半年了吧?按你现在的病况。居然连命都不要了,给榆次献了700ml的血。那么,言砜,传言是真的对吧?”
“……”
“我懂了。”
贝司手桑柔从房间跑了出来,目光触及到门外的榆次,她扯开一丝复杂的笑,眼泪从眼角滑落,一瞬间的闪烁后,坠地。
榆次推门走进房间,言砜正对着吉他出神。
“什么病?”榆次问,声音因压抑而尖锐,手紧紧握住。
“心脏病。”言砜没有抬头,拿过吉他。随手拨一串悦耳的琴音。
“桑柔要与你做什么交换?”
“我做她男朋友,她父亲帮我治病。”
“为什么献血给我?”
“救你。”
“医院是干什么的?你有心脏病还让你献,都不检查的吗?”榆次吼道。
“我要求的。”
“为什么救我?”
“你入队时我就说过了。”
榆次,只有你才能唱好我的歌。
榆次低头,“那么,传言是什么?”
言砜一怔,然后手指轻拨琴弦,一个激越的音符从手指泻出。
“传言是:我是GAY,我喜欢你。”
“传言是”三个字刺得榆次眼睛酸涩,他勉强抬头,凝视言砜,“那么,事实是什么?”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
言砜不再说话,用心地弹一首叫做《蝴蝶·沧海》的曲子。
榆次沉默地推开门,走出房间,眼泪忍了再忍,终究还是落下了,灼热地流出,冰冷地坠落。
那个瞬间,榆次看到深渊在他的面前浮现,而他,义无返顾地踏向深渊。
午夜,灯红酒绿已有疲惫之意,醉生梦死,声色犬马,在暗夜中沉沦。
全身像被掏空了一样难受,但痛的,是心,被耻辱和绝望击穿的心。
你可以懂吗,言砜?榆次抬头看着昏黄的路灯,轻笑,明白他已经失去了爱他的权利。
是的,爱。
从进入乐队时,言砜盯着他的眼睛,说“榆次,只有你才能唱好我的歌”,开始,他就沦陷。因爱而绝望,因绝望而轻生,而现在,因绝望而活。
那些墙角的苔藓,只因他那时不甘心地追问,被无情地置于烈日之下,一点一点枯萎,最终死亡。
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站在言砜身边,看着他的侧脸唱歌的机会。
绝望像一只硕大无朋的鸟,张开它灰色的翅膀,遮蔽了此刻绝美的月华。
榆次递上退队申请书的时候,言砜一言不发。
“对不起。”榆次轻声说,然后走出校门,被一辆黑色宾利带走,飞驰而去。
车逐渐走远,成一个黑点,然后消失。
言砜揉揉眼睛——居然,满手的水。
蝴蝶效应解散。
没有榆次的歌声,蝴蝶效应没有生命。即使言砜的琴声已到极至,但不能不承认,除了榆次,再没有人能赋予它该有的生命。
信封中有申请书,还有一大叠钱和一张纸,纸上是榆次填上的《蝴蝶·沧海》的歌词。
故事还没写完,你已走开
宿命还没谢幕,你已不在
还没说完再见,离别已迫不及待
望不到边的昨天,看不到头的未来
山盟海誓不重要,抵不过飞蛾扑火的爱
地老天荒再坚决,终究是蝴蝶飞不过沧海
山盟海誓不重要,抵不过飞蛾扑火的爱
地老天荒再坚决,终究是蝴蝶飞不过沧海
言砜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一点一点坍塌,铺天盖地的瓦砾硌得心生疼。
猝不及防地倒下,倒下前仿佛看到榆次哀伤的目光,不甘而胆怯地问:“那么,事实是什么?”还有去救他时,流了一身的鲜血,将浴缸中的水都染成妖娆诡异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