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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尔的夏天初到，空气的成分开始起了变化，携裹了白昼里太阳释放的剩余能量，
伏击在这初夏的夜晚，静悄悄地攀爬到所有人的额头上或肩膀上，
依附着他们过高的体温，爆破成无数不成形的汗水。
文晸赫推门进去，
室内过分的冷气扑面打在他沁出汗珠的脸上，瞬间连同他疲惫的脸一起凝固成一个僵硬的表情。
强烈的温差使他周身的毛孔迅速收缩再扩张，冷气就这样乘机溜进身体里，
透过血液在全身行走一周后，抵达心脏。
有点冷。文晸赫喉结一动咽了口口水，往卧室走去，
就先看见敞开的衣柜大门下，两条细长的小腿，小范围的做着原地转身之类的动作，
而时不时传来的衣架敲打在实木上声响，并没有因为文晸赫的进入有任何停顿。
“这么早就收拾东西~”
来之前明明已经打好了腹稿，诸如【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又如【这么晚才告诉你，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
但说出口的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废话，这该死的夏天！
“恩。”
兴致索然的哼了一声以作回答。
申贺森从衣橱前挪开，手里利索地折叠着换洗衣物，转身直接放在打开的行李包里，
眼神丝毫没有要移到文晸赫身上的意思。
“急什么，明早再弄也来得及……”有点尴尬，文晸赫像个透明人似的自说自话，
只换回眼前人谈论天气似的的一句——
“明早我就走”
这是报复，文晸赫现在可以无比肯定地体察到这一点。
十四年里，这样的游戏也好、类似的伎俩也罢，玩过数不清的次数，习惯了。
他们早已能如此心照不宣地做互相追逐逃跑的对象，并且乐此不疲。
“好。”如果你还是决定要躲着我的话……
文晸赫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外面对付不完的烦心事，回来还要面对别扭的恋人。
“那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说完这句废话，文晸赫又抑制不住地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转身准备离开。
“混蛋！”
随着这一声掺杂进痛苦的咆哮，
从申贺森手中狠狠掷过来的衣服，正好打在文晸赫的背脊上掉落在地。
并没有回头，他保持着初时转身准备离开的站姿，垂下的眼睛望着脚边，褶皱瘫软成一片的衣服，就和自己一样难看，
是个伤害人的混蛋，没错。
身后传来深深喘息的声音明晰而刺耳，慢慢才调整回正常的呼吸频率。
申贺森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强制管住自己握紧的拳头才没有上去直接给他一拳，
他慢慢地说，这一字一句是说给自己听的无用功的补救。
“别自作多情，我只是想早点去躲开饭”
“是，我知道。”
接下来，就是一出奇异的双簧，炫目而短暂的大片和沉默而冗长的默片。
三天的行程，骄日烈阳抖落下无数的热情和汗水，那是给饭的，
记者说这个古老城市的饭格外热情外放，积聚了太久的能量就等这个时候迸发，
很适合这个历史绵长的城市。
不过，越是光亮炫目的镁光灯下，阴影越发浓重。
结束后大家都有些脱水的症状，
顽疾缠身的几个，更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恢复到能去庆功宴的体力状态。
郑弼教埋头对眼前的食物一阵囫囵吞咽，而身边座位的餐盘还是未动分毫。
文晸赫举着酒杯，一桌接一桌敬酒致意，一圈还没结束，又被中间横插进来的工作人员多灌了不少酒。
头有点晕，文晸赫扶着额头趁着还能走直线，
独自走回座位扒拉了几口食物填填胃，不然接下来再喝可怕扛不住。
文晸赫的靠近让敏感的郑弼教咀嚼着的嘴停了一下，但并不打算与邻座有任何主动交流，
他习惯于用这种安全距离——
他所认为的足够近的矜持姿态去等待对方靠近，那样不会显得自己和娘们一样黏糊，这是他心里所能承受并且自我认可的最大让步和妥协。
但是微醺的文晸赫不可能观察到这一点，
才坐定没几分钟，又有不少中韩方的工作人员端着酒杯，更有甚者直接拎了酒瓶，边从各自发硬的舌头中间不算灵巧的吐出“文代表”、“伟大的队长”、“文老板”之类百花齐放的称谓，边将他团团包围。
整个庆功宴都被笼罩在极度松弛的状态下，酒精的作用让所有人都浸泡成面目全非的另一面，浮肿、欢愉、自我享乐。
郑弼教的眼里开始聚拢起些哀伤的神气，只有填饱肚子也能不让自己更难受，他不断地动着筷子，而身边围拢住文晸赫的人也越来越多，变成了一堵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墙。
明明是我在他身边，却又离得最远。
文晸赫被起哄到不行，八面玲珑地安抚好所有人的代价就是不停地喝酒。
笑着插科打诨也用了比往日成倍的力气。
觉得格外累，从决定带领整个团回归的那一刻开始，这种累就如影随形，如果把这种累做平面的分解，就恰似Photoshop里的叠加图层。
画布上百分之百的Eric，是由团队队长、神司代表、影视演员。。。等等身份加成而成，
而留给申贺森的最纯粹的那一层文晸赫本身，已经所剩无几，变成透明。
于是申贺森有时便无法分清，作为队长，代表，演员的文晸赫，
此刻是在用哪一个面目在面对他。
所以，当作为团队队长的Eric独自要与电视台交涉时，只能让那个纯粹的文晸赫做出妥协，自然也没法向申贺森说出抱歉的话。
而申贺森自己，也往往无法分清，是要用成员、朋友、恋人，哪一种脸孔才能和此时的文晸赫，更匹配。
分辨不清，所以选择逃避，于是就在这场欢愉到可以放肆的宴会后半段，
在文晸赫游走在队长、代表等身份之间时，申贺森已经朝另外的方向，早早的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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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讲信用！
不要不要！
文晸赫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午夜，直接从停车场坐电梯上楼，并没有遇到任何蹲点的饭，
走在第X层的走廊上，双脚陷入铺就的厚实地毯中，掠过两边一盏盏散发着昏黄光芒的壁灯，
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飞蛾扑在这磨砂的灯罩上。
他觉得自己真是有些醉了，比起酒精的作用来，是他的大脑将醉的信号发送到全身，
于是，他真的醉了。
走廊尽头执勤的保安有些在意地关注了下这位从韩国来的艺人，步履不是太摇晃，但却不进屋，反而靠在房门上拿出了手机？
看来也是醉得不轻。
文晸赫只用眼角捎到在走廊尽头正踌躇不前的保安，就专心地按亮手机打起了字：
【我就在你门口，开门】
……
无反应。
【保安过来了，我要砸门了。】
保安看到他干脆耍赖似的靠着墙坐在了地毯上，便出于职业义务上前想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但未走出几步，就传来啪嗒的开门声，
那扇让这个醉鬼徘徊良久的房门只敞开了一个侧身的空档，文晸赫闪身进入，
又是啪嗒一声，门已上锁。
原来，这并不是他的房间。
保安的脑袋里匆匆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不过他是被派来维护秩序防止歌迷进入该楼层的，其他事与他无关。
夜深了，他也该找个地方打个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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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贺森隔天一早就要动身回国，把行李整理好了，
原本已早早上床睡了，忽然有人打门，发短信叫他开门，
他其实已猜度到八成是喝醉了才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但他没法拒绝。
文晸赫进了申贺森的房间，没有开灯，他摸索着蹭到申贺森的床前，
对方已经先他一步重新趴回羽绒大枕头上裹在被子里。
只能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文晸赫倚着床头坐下，找到申贺森伸出被子外的手臂，
捧着他的手并摸摸索索地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去。
“明天就回去了。……终于暂时结束了。——森，已经睡了么？”
申贺森面朝下趴着。
听到文晸赫说话的气息，一点点散发在他手上， 然后就是一个羽毛般轻吻点在他的手心上。
他一直算是佯作睡着了没做声，可却竖起耳朵听着。
文晸赫像是得了喝醉酒就变絮叨的毛病，保持着这个姿势，他把头微侧，将嘴合在对方手腕上，问着：
“森，你要明白，我没办法对你更好，也没办法对自己更好。除非，除非我不是你的队长，你也不是我的成员……”如果这样，我就能一直线地向着你，像火箭射出去，在黑夜里向着月亮——
“无赖。”
申贺森在床上听着，有点像是小时候因为闹脾气或生病，不吃饭就睡觉了，总觉得很委屈。
这时候躺在床上，也并没有思前想后，就自凄凄惶惶的。
文晸赫听到从他嘴里又如往常似的朝他吐出骂人的话，仿佛见了什么亲人似的，
虽然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好像在一起也很久很久了，但是仔细算来，
没有申贺森的时间，与和申贺森在一起的时间，是快要一样长了。
不想算清，所以文晸赫更将他的手与自己贴紧，可是沿着手臂滴下眼泪来了。
……
也只有在像这样为数不多的夜晚，黑夜长到这两个人都醉了，才能互相感受到这份感情，
也是有一种体贴入微可以触碰得到的，姬妾式的温柔，略带点不伤大雅的小家气和不理智，但，是叫人可以消受的。
而几小时后的梦醒时分，文晸赫依旧还是那个团体队长、神司代表、影视演员，不会改变。
— 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