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讨厌……我讨厌风筝啊!”妹妹又发病了。听大夫说,她是失心疯。估计是受了太大打击。家人冲上去按住她四处挥舞的手脚,却掩盖不住她尖利的嗓音。
我是知道妹妹发病的原因的。她是为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叫什么我不记得,似乎以前她一遍遍地在我耳边唠叨他的好。是,多好的一个人,逼疯了我妹妹,自己却逍遥自在地继续活下去。多好的一个人啊。
妹妹清醒的时候曾经找过我,告诉了我那个男人和她的分离。
她说那天的天空很漂亮,特别蓝特别澄净。那个男人带着她放风筝,本来是很高兴的事情,却一言不发。她问他怎么了。
“分手吧,”他说,“你束缚得我太紧。”
妹妹便吓了一跳:“为什么?!我有束缚你么……”
“你就像这线,”那男人拽了拽手里的风轮,“那么,束缚着风筝,不让它离开你分毫,我受不了!”说着便用配饰的小刀轻轻在线上划了一下,风筝一下子自由了,晃晃悠悠地向远处飘去。
妹妹惊叫着去追那断了线的风筝,一直追,追到摔在地上,细嫩的脸被划了一个口子,“风筝,回来啊……风筝……回来啊……”
她回头去看那男人,却只看见一个熟悉却不再给予她安全感的背影,和地上少了风筝的孤孤单单的风轮。
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因为小刀轻轻的一划而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妹妹从此精神恍惚,直到上月才变成了这样子。
有人说要带她去放风筝,好刺激刺激她,让她醒过来。
我便拿了风筝,带着妹妹去郊外放。刚开始她还笑得很开心,后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尖叫了一声。“这不是我的风筝!这不是我的风筝!”然后一下子抢过了我手里的风轮。狠狠地,用手硬生生地扯断了线。细细的线紧紧地嵌在她掌心,勒出了血迹!在她苍白的手上流淌,顺着线滑了下去,滴在风轮上。
她望着染血的风轮,冷冷地说话了,那声音不像是她。“这才是我的风筝,不是么?”
“你在说什么?这顶多是个风轮!”我大力摇晃着她,她却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却不在我身上,像是穿透了过去。“我的风筝不在天空飘,”她的眼神又变得恍恍惚惚,“我不会束缚他……”突然推开了我,狂奔而去。而被她丢弃在天空的风筝,在半空无助地翻了几个筋斗,便一头栽了下来。
母亲走过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顿时把我从遥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急忙问她:“妹妹好些了么?”母亲点点头,慢慢地移出了房间。摇摇晃晃的身影,刺得我的心狠狠一痛。
我忙走进房里去,看见妹妹在床沿坐着,呆呆地看着前方。
我坐在她身边,抱着她的肩。她转过头见是我,便放下了心,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靠在了我身上。眼睛慢慢合上。看着她安详宁静的样子,我一阵难受。像失去了什么一样的难受。
“姐,我真的好讨厌风筝……好讨厌风筝啊……”她不清楚地吐出一句话,我不回答什么,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