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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我却久久没有举筷。余英男看了我一眼，起身为我盛了一碗饭：“尝尝看，这是我第一次做饭给别人吃，不晓得好不好吃。”我夹了一筷笋放入嘴中，慢慢嚼了嚼。笋片香滑细腻，唇齿留香，真的真的很好吃。努力咽下笋片，我低头扒了好大一口饭，堵住心里急涌而上的暖意。从小到大，我一直是阴山众人口中的野种，吃饱穿暖对我来说从来都是奢望。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我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捡起别人的残羹时，那种屈辱和无助。就是在梦里，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为我洗手做羹汤。
“好吃么？”她看着我，眼里有着小女人的雀跃与期盼。我想要点头，只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吃完饭，你可以走了。”我淡淡地开口。她放下碗，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你要赶我走么？”我咽下口中的饭：“你在这里只会阻碍我做事，所以你一定要离开。”她看着我良久不作声，我不敢抬头看她，是的，不敢，平生第一次我不敢看一个人。“我会阻碍你什么?”我顿住，我能说什么，说她扰乱了我的心思还是说她让我有了牵绊？“你要报仇，你要阴山所有人为你家人陪葬，而我要让阴山成为武林至尊，一统天下。你说你会不会阻碍我？”她有一瞬的静默，言语间已是微微颤抖：“这些当初上阴山时为什么不说？为什么现在我就阻碍你了？”我握紧手中的筷子：“是你自己要跟来的，你现在怪谁？”
余英男腾地一下站起身，我夹了一筷饭慢慢咀嚼着静待她发火。过了一会儿，她又坐了下来：“我们做过的交易你忘了么？我把圣火令给你，你要教我武功。”她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交易？原本香软的饭菜突然间味如嚼焟。那么这次的饭也是交易么？“你把圣火令给我，我救了你，两清了。”她的声音突得软了下来：“你明知道我无路可去，你要我走，能让我去哪里？”我放下碗，冷冷地道：“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她噎了下，仍是软软地道：“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你几次三番救我，不会只是为了圣火令……”我“啪”的重重一拍，桌上的饭菜跳了跳，汤水溅了出来。
我一步步逼向她，她有些害怕，急急地站起身往后退。“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我救你只是为了圣火令！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了解多少？！我绿袍从不做对自己没有利的事！你现在对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就真这么下贱，连赶都赶不走么！”她贴在墙上，已是退无可退。胸脯急促地起伏着，脸涨得通红，瞪大了眼看着我，眼里的神情复杂得我根本无法辨别。莫名的，我心里一荡，撩起她一丝秀发：“还是说你愿意用身体来作交换？”她狠狠推开我，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想我早已死了千回百回了。淡淡一笑，我转身坐到桌前，慢条斯理地继续拿起筷子吃饭。
她在那里站了许久，终于冷声道：“好！我会走，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绿袍，你记着，今日你对我的侮辱他日我定要你百倍偿还！”她大踏步走向门外，冷冷地转身：“圣火令是我的，所以我会带走。你我之间的交易到此为止。从现在起，你我从未相识！”她挺直背脊昂首消失在门外。我只是看着碗中晶莹的米饭，直到手中生生发疼才发现筷子早已握断。
渐渐冷却的饭菜，安静的让人窒息的空气，我的眼角似有什么东西滑过，轻轻抚上眼角，摸到了一丝湿意。是眼泪么？我竟然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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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天刀峰更是寒意浸人。我坐在峰顶，看着夜空呆呆出神。每次我不高兴或者被师父骂时我总喜欢在天刀峰看星星。似乎只要看到那满天的星星，只要吹到那泠冽的寒风，所有的不快都会烟消云散。
可是今晚没有星星，只有漆黑一片的天空，所以任寒风再猛，我的心里仍是堵得难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走了，离开了小筑。可是我没想到她会去烈火那儿。她真是疯了！难道她不知道以身伺虎的危险么？我烦燥地倒了口酒。我知道她倔强，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倔强，“绿袍，你记着，今日你对我的侮辱他日我定要你百倍偿还！”我蓦然闭上眼，余英男，你真要如此么？你的仇我会帮你报，远远的离开阴山不好么？我苦笑，现在的我哪里有资格说这些话，她又怎么会愿意听？从她背对着我起，我就知道我已经亲手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听说她把圣火令献给了烈火，听说她成了烈火的得意徒弟，我状似无意地打听着她的每一件事。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是自己赶走了她，可是看着她到了另外一个人身边心里却又像百爪挠心一般。我从不知道我也会有如此纠结的一天。
很快，我们又碰面了。在祭天大会上，我看到了她，她比以前清减了许多，神情间更见冷淡。烈火大笑：“我虽然没有了一个兄弟，但是我却多了一个好徒弟。来！余英男，见见我们三统领。”余英男垂着头上前低低叫了一声：“三统领。”我冷冷地看着她，一语不发。烈火怒道：“对我们三统领怎可如此没礼貌？大声点！”她挺直了背：“三统领！”我不忍再为难她，点了点头算是听到了。烈火笑道：“我这个徒弟别的本事没有，可是特别的听话。你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真是让人心疼哪！”我斜眼看了她一眼，心里突得不快：“真是如此听话么？”“那是自然，余英男，你给我记着，三统领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是。”她低低应了声。
我冷笑道：“是不是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她连头也没抬：“不是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是二统领让我听你的话。”烈火扬眉瞅着我笑，我一呆，心里没来由的一股怒气：“还真是听话啊。那就把你的手砍下来吧！”她霍然抬头，盯着我，眼里是再也掩饰不了的怒火。我冷笑：“怎么？怕了么？”她瞪着我，转身一把抽出一个下人的佩刀，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就往自己的左手砍去。
众人齐齐惊呼。眼看手起刀落，她的左手就要废了。我一把握住了刀。她用的力气很大，血一滴滴地沿着刀刃滑开，滴落在地面。她抬头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的眼里有疑问有怒气。而我的眼里则什么都没有。我知道是烈火在试探我，他在试探余英男到底在我心里占了多少份量。可是眼看着刀落下，我无法装作无动于衷。我甚至都没有想过要用内力保护自己，或许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我更想要这种痛。
烈火在一旁哈哈大笑：“绿袍，看不出你还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哪。”我抱臂转身看下山下的众人，淡淡地道：“今天是老祖的大日子，见血就是对老祖的大不敬。大哥不会连这个也不明白吧？”烈火打了个哈哈，狠狠瞪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
隔着几个人，我悄悄看向她。她正安静地看着山下，神情淡漠，无悲无喜。那个温柔体贴的余英男似乎只存在自己的记忆中了。心里恍恍惚惚的，只盼着她能看我一眼。她始终没有回头。握紧拳头，掌心里的刺痛让我突然开始心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