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雯丽 天蝎与蝴蝶的泯灭

1938年，为了能与在好莱坞拍摄《呼啸山庄》的奥立弗相会，费雯丽来到了美国，这是个对她来说相对陌生的国度。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部名叫《乱世佳人》的伟大的电影也正在等待开拍，只是，没人知道《乱世佳人》中的郝思佳到底由谁来扮演更合适。谁都说不清楚郝思佳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最头痛的人显然是制片人大卫，他始终在候选的女演员中徘徊，只因为他固执地认为郝思佳应该有一种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那诱人的美丽以及善变的嫉妒。
奥立弗知道费雯丽非常想扮演郝思佳。12月10日晚，通过奥立弗的引见，大卫的弟弟迈伦将费雯丽带到了大卫面前，他说：“喂，天才，我给你带来了你的郝思佳！”大卫看见费雯丽的第一眼，就几乎已经认定了她正是她所要苦苦寻找的郝思佳。她的鼻子，她的眉毛，她的下巴，她的眼睛，每一处都适合。他看着那双流露出世故而天真的眼睛，那透露着高贵与低俗的身段，并为此深深着迷。她当然就是不二的郝思佳。
1940年，电影《乱世佳人》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影片奖，费雯丽获得了最佳女演员奖。《纽约时报》评论说：“费雯丽所扮演的郝思佳如此美艳动人，使人不再要求演员有什么天才；可她又演得如此才华横溢，使人不再要求演员必须具备这样的美貌。”可是，费雯丽为电影《乱世佳人》所付出的却是常人所无法想像的——因为影片需要拍摄红色尘土，她染上了肺结核。
这是费雯丽破茧而出的一年，她在《乱世佳人》中的美丽光华震惊了四座，同时她也迎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婚礼。这一年的8月28日，奥立弗和费雯丽分别离婚，两天后他们结婚。
对于这一选择，她显然从来没有后悔过，就如同她后来所说，如果能重新拥有生命，她还会做一名女演员，还会嫁给奥立弗。
费雯丽在《乱世佳人》之后声名鹊起，她又出演了电影《魂断蓝桥》、《汉密尔顿夫人》、《安娜.卡列尼娜》。1951年，因出演《欲望号街车》，费雯丽再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随后又获得了戛纳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奖。

她似乎已经走到了同时代女演员所能触及的最遥遥的顶峰。可是，令人惊异的是，生性高傲的费雯丽此刻却在奥立弗的面前低下了她永远扬起的头颅，就如同另一个桀骜不驯的中国女作家张爱玲，见到了胡兰成，一只生花的妙笔也只能低微地描述：“见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费雯丽仰慕着奥立弗杰出的舞台表演。他简直就是她心中的上帝，而奥立弗在表演上所主张的：“必须去感受。痛苦、热情、忧伤，一切的感受都会使你永远地失去一些东西，而一切的感受又会使你的内心更加丰富。”对于费雯丽来说却几乎是致命的。她是宿命的天蝎，易陨的蝴蝶，所有的敏感与投入只能让她光洁的皮肤与健康情况一次次在悲惨的角色塑造中消损，《魂断蓝桥》中的玛拉因为爱而死在车轮下，《汉密尔顿夫人》中的埃玛因为尊严而失去了一切，《欲望号街车》中的布兰奇最后被强行送往精神病院……这些角色让她用自己的肉身承载了太多太多别人的不幸，每一次完美的演出背后都是身心具疲的较量。
当天蝎座的苦难开始浮现在她的生活中的时候，蝴蝶的美丽也开始褪去往昔的神采。费雯丽赢弱的身躯愈发不胜这种忘我的摧残。而对她这种做法，有一种说法是：“她认为拉瑞（奥立弗）绝不会单纯地热爱、崇拜自己，她要争取成为一个伟大的舞台演员——可以和拉瑞并驾齐驱，共享盛誉——才会值得他爱，才会得到他的尊敬。”
这似乎是一个很荒诞的说法，但是却有许多人相信，它发生在费雯丽的身上是可能的，因为她就是生命中永远接受挑战的天蝎，野心遍野的蝴蝶。这是她的本性，因为她爱奥立佛，她更不会放弃这种追赶。其实，在天蝎乖戾曲折的心态后其实是一个女人固执的完美主义，而她要的正是这种激烈的爱，那怕在牺牲中燃烧自己最后的能量，也不愿意放弃任何壮怀激烈的可能。
命运注定，她是不会甘于平静的。
可也正是这样，她终于迎来了天蝎的性格驱使蝴蝶走上了自我毁灭的灾难。
1944年，由于在刺骨寒冷中身着薄裙扮演《克丽奥帕特拉》中的埃及艳后，费雯丽失去了肚里的孩子，有人猜测，正是因为这次流产导致了费雯丽的第一次精神异常，在某天傍晚的饭桌上，原本谈笑风生的她突然对奥立佛歇斯底里大发作，之后又把当时的情形忘得精光。

没有人能诊断出费雯丽的病具体源于什么。那一年她31岁，无论从什么角度上来说，这都是一个女人的黄金季节，可是她却过早地陷入了衰败，那是一种不可遏制的衰败，伴随的是永无休止的挣扎与痛苦。据说，早有不止一个人觉察她暗地深藏一种不受控制的东西，她眼神里闪烁的对欲望的虔诚让人惧怕，而她的崩溃让人感觉无法挽回。
面对发了疯的费雯丽，奥立弗开始感到了无能为力，他越来越长时间地离开家去巡回演出，似乎这样做就可以忘掉一切。费雯丽曾在极度绝望中给奥立弗写出长达22页的信，诉说她的孤寂和思念。这一期间,费雯丽开始酗酒。被诊断为周期性癫狂与抑郁交替发作精神病。但是，1960年6月，当奥立弗要求离婚时，费雯丽的回答是：当然，奥立弗夫人将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随后,费雯丽进入牛津大学求学,这是她最后的公开露面。五月,她病情恶化,但拒绝前往医院治疗。她继续抽烟,并遍清朋友和宾客,固执地认为自己会像往常一样地生活。一九六七年七月七日,她被人在卧室内发现一睡不醒。一个伟大的演员带着她所有的梦想与野心就此安眠。
很多年后，奥立弗回忆起那断往事，脸上依然是难掩的哀伤。记者提到他曾在费雯丽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了她，他回答说“事情可以发展到这个地步，就好比一条救生筏已经不能再上人了。你打掉了抓住它的手。你见死不救。你不往上拉，因为这会搞得同归于尽。死一双而不是死一个。”

“唉，问题还不仅在于我要活下去。我担心我会杀了她……”他说，很多事件，世界将永不知其中实情。
据说，在费雯丽去世的前一天，她曾给朋友送去两棵玫瑰，她说：“如果你现在种，它们很快就会生根。种花人把第一棵叫做费雯丽；另一棵是你，叫做超级明星。”朋友说：“这就是说，两棵玫瑰都是你。”费雯丽的眼睛一下湿润了，过了很久她才说：“所有的花都应该好好施肥……”
这就是费雯丽，一个让人疼得怜惜却又无法关爱的天蝎，一只拍打着翅膀任晚风撕碎身躯的蝴蝶。她疯狂，执着，风姿绰约，明媚动人。她果敢，坚强，执迷不悟，一往无前。她是复杂而矛盾的综合体，带着天蝎与生俱来的神秘、以及义无反顾地投入，爱情，事业，荣誉，她渴望获得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同时她也是蝴蝶的媚惑，易碎，美艳，欲望， 她是野心，自信，敏感不可替代的化身。
也许，正是因为蝴蝶代表着她易碎的美丽，天蝎代表了她性格中的不完美，她才能将每一个故事演绎得那样完美。那些角色让她绝对的投入，以致于伴随着她和现实决裂，孤独地走向戏剧的终极。
而她美丽多桀，天蝎蝴蝶的一生，又何尝不比电影精彩？

怀念她的绝代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