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世界归于一片寂静,马蹄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他听见男人幽暗的声音远远地响起,弥漫着森林间阴森的冷气。
“墓地。”
男人低沉的开口,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那条路的尽头,是来访者的墓地。”
“鬼道”的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沉重的开门声后却是一座小家碧玉的林院。男人不知从哪儿掏出两条黑布,黑瞎子眯着眼笑了笑却见那哑巴张轻车熟路地戴上,看起来竟像是常客一般。
看样子这小哥知道的真不少。
摘了眼镜戴上黑布,黑瞎子轻笑着任由男人缴收了自己的枪。
只是不知道,他知道到什么程度罢了……
视觉被屏蔽思维就会活跃起来,他嗅着鼻端揉杂着腐朽的花香,突然想起不知在哪儿听过的传言。
【“那吴三爷手下要说怪人的话倒也有那么几个,神秘啊……嗯……好像有那么个人……那家伙听说跟谢小九爷关系铁得很,也不知道怎么在吴家混下来的。”】
【“你说那个密医?别别别……那家伙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三爷给那密医住的地儿偏得很,整得跟金屋藏娇似的。看个病要求还挺多,如果不是大事,谁没事跑那儿受罪去啊?”】
【“医术?呵……三爷的人能差吗?”】
脚尖撞上坚硬的石板,再往上恐怕便是古宅的台阶。黑瞎子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掺杂着夏日凉风中的丝丝寒意。
“谁是病人?”
事实上,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目标人物原来就是那个密医的,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尤其是在他已经被三爷的人盯上了之后。
“是我。”
哑巴张一如既往的冷漠让他不由得挑眉,这一路上有些事情太过顺理成章,就好像是事先演习过一样。来的路是哑巴张带的,其间的曲折可不仅仅是九曲十八弯那么简单,若是没了哑巴张那张破地图(那东西已经破到透光了。)只怕他早就和山崖下的前辈们“say hello ”了。
说实话,他手中并没有多少哑巴张的资料,除了“张起灵”这个名字外连一点实用的都抠不出来。几十年前查不到东西,几十年后状况丝毫没有改变。上头的老古董们嘴巴太紧,就好像张起灵这个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不过也差不多。
撞上张起灵有一半是意外,只是不知道这意外的程度有多大。如果说他调查的事情涉及到当年平三门“失踪”的陈文锦,那么张起灵正在查的,恐怕就扯上“大事件”了。
当然,这现在只是一种猜测,毕竟哑巴张这个人,很少有人能从他嘴里抠出一丝半毫的线索。
而且他有一种预感,这个人,恐怕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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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那个男人的脚步声向前走,耳边萦绕着鸟儿细碎的低吟,视野里一片漆黑,从骨中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揉杂着心跳声变得不真切。
清脆的开门声传来,几步外的男人停下了脚步缄默不言,有温婉的花香悠悠地蕴开,就好像能嗅到阳光的味道。其实黑瞎子说的不错,如果他想得到更多的信息,他就必须把资源共享,可是他无法把那东西交出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那东西是解决这些谜题的线索,只要能找到“钥匙”,他就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甚至是,自己成为“张起灵”的理由。
他必须保护那个孩子,
也必须找到那个叫“吴邪”的人。
一只骨骼分明的手轻轻地握上了自己的手腕,温润中带着一丝寒意,浅浅的药香一瞬间打散了所有的戒备,那种感觉就像是舌尖尝到了花蜜,懒懒得有些倦怠的味道。
医生吗……
任由那只手引导着自己向前走,他突然这么想到,然后在心底发出一声冷笑。
真是厉害的迷药……
手的主人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身来翻过自己的手。干净的手指在掌心一笔一划地细细写着什么,痒痒得有些好笑。鸟儿的声音在耳边唧唧喳喳地闹着,藏在树叶的喧嚣声中,恍若隔世。
【你伤到哪了?】
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缄默不语,张起灵轻抚着那双手停顿在腰间。掌心的手微顿,一个轻颤然后急速抽回,却被他使力反手一拽锁回怀里。
“告诉我,吴家的小三爷在哪儿?”
怀里的人似乎还是个少年的模样,身高也不过刚到他下巴。张起灵微暗了瞳孔抬手钳住他的脖子,掌心下喉结伴着凌乱的呼吸轻颤,然后一个绵长的喘息后,少年突然反脚踢来,他有些不屑地冷哼顺势抬腿借力下压,一脚将少年掼倒在地上,满意地听到地板发出沉闷的呜咽。
“你……”
唇齿轻启话音却被一阵凌乱的响声打断,张起灵一把扯下眼前的黑布,却见一柄银惨惨的手术刀已是刺到眼前。抬手握住少年的手腕一个施力将人摔在墙上,手肘毫不留情地压上少年的脖颈,左手微一施力,便听见少年的手术刀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是不说吗……”
张起灵一把将少年从墙上翻过来,看着他面色惨白地滑坐到地上,那双白皙的手无力地耷拉着,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
半蹲下身看向少年低垂的眼睛,然后一瞬间言语却郁结于心,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恍惚间再看时,却没有了刚才丝毫的痕迹。
那一瞬间,他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像是当年她曾说过的。
灵魂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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