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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candy☆dream〗¤改编¤ <<彼岸.魇魔>>(改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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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昼夜 
  虎东倒在竹榻上吞云吐雾,冷不丁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吓得他一哆嗦。 
  “谁?”他憋出了一个字,身子往墙上靠了靠,死死盯着门口——山脚下这片坟场向来偏僻,除了几个守墓人罕见人迹,如今天刚放亮,哪里来的敲门声? 
  “虎东大哥,怎么啦?”被他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门外传来了女子脆生生地回答,“是我,若寒啊!” 
  一边说,一边绕到了窗旁探头看进来,诧异:“怎么啦?” 
  “若寒啊?”看到窗间乌溜溜的眼睛,虎东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手里的药粉,挣扎着下榻来开门,“大清早的就来了?” 
  “嗯,昨夜是七月半,我守着北片。不知怎地,感觉这一片好像有点不对劲,所以天一亮就过来看看。”满头银饰晃着,若寒一步跨了进来,手里的一枝青竹上尚自滴着露水,显然是刚折下来的。 
  “虎东大哥,没什么事吧?”若寒在房内看了看,问。 
  “我没事。”虎东松了口气,想了想昨夜反常的事,不知如何说起,只问,“你觉得哪里不对?” 
  “说不出来。”若寒手里的竹枝轻轻晃着,摇落一滴露水,她的眼神有些凝重,望着棚外坟地上妖艳的红花,“昨夜日落的时候,我在那边望过来,似乎觉得你这一片地上的曼珠沙华开得分外……奇怪。” 
  “奇怪?”虎东喃喃反问了一句。 
  “嗯。特别的红,一眼望去——就像地底下有什么要出来一样。”若寒低声道,手指握紧了那枝青竹,眼色有点异样,“我一夜都不放心,所以大清早过来。” 
  虎东松了口气。有若寒在,他就不怕什么了——要知道,这位十八岁的少女可不是普通教民,而是前任侍月神女! 
  若寒姑娘在年幼时便和信仰一起,被炯完祭司收入月宫封为神女。后来祭司在两人中选了信仰当新任教主,于是,若寒依然当着有名无实的神女。幸亏她天性开朗,也未因此伤心多久,只是寄情于术法修习,干脆不再过问教中事务。 
  十年前,乐儿教主登上玉座,炯完祭司失踪,新教主大权独揽。 
  信仰被废黜,打入水底幽狱。而一直被闲置的若寒也被殃及,被褫夺了神女的头衔逐出月宫,贬斥到灵鹫山脚下做了看墓人。虽然历经波折,但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的她照样随遇而安,在墓地旁结庐而居,和同样被放逐的忠载做了邻居——在一群白发老朽的看墓人里,十几岁的若寒是如此的年轻鲜活,充满了朝气,令所有人都喜爱。 
  在她的影响下,连本来孤僻桀骜的忠载公子都渐渐变得平易,不再自暴自弃。 
  虽然两人居住在坟场的两端,但每日清早,若寒都从东片跑过来,和他一起在桫椤树下练习剑法和术法,久而久之,在外人看来倒是成了一对神仙眷侣。


38楼2007-01-24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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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寒沿着足迹前行。 
      那足印,是从地底一座墓里冒出来的,一直向着忠载的竹林精舍过去——然后,又从精舍里折返,直奔月宫。 
      忠载居住的精舍附近的竹林里,笼罩着淡淡的邪气! 
      若寒在竹林外放缓了脚步,手中竹枝轻轻下垂点着地面,侧头细细审视——这里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宁静而又美丽,虽然紧邻着坟场,却宛如世外桃源。清晨,竹舍里升起一股袅袅炊烟,是扶南如往日一般开始弄每日的早餐了。 
      然而再细细一看,便知不对:凌乱的足印从坟场直奔而来,绕树一匝入门而去。那两棵枝繁叶茂的神木桫椤,原本是她和忠载对练剑术的所在,一夜之间居然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 
      清晨的竹枝上凝聚着晶莹的露水,然而她沾了一颗放入口中一尝,瞬间便变了脸色。 
      这降自昨夜的露水上,赫然染了浓烈的邪气! 
      若寒看着精舍,里头寂无人声。试探地唤了两声牙牙,只听“嘎”的一声,一道黑影从房内飞出,踉跄落到她肩上,亲热地蹭着她的腮,显然已和她熟稔非常。 
      “牙牙,你的翅膀怎么了?”看到乌鸦拖着的左翅,若寒惊问。 
      牙牙闻声扑扇了一下翅膀,黑豆似的眼睛一转,滴溜溜望向竹舍内,爪子一收,露出了警戒的意味——那邪魔在屋里?那么忠载岂不是…… 
      那一瞬间若寒脸色苍白,心腾地一跳,来不及多想,点足一掠,直扑精舍而去。青影晃动,竹枝如利剑般地将竹门洞穿,轰然响声中她已然站在了室内。一进门,她就看到门边的铜镜碎了一地,血色横溢,映照出支离破碎的影子。 
      碎镜之上,赫然飘着一片人皮! 
      那是被整张割下的人的手掌肌肤,雪白纤细的手心里绘着一朵血红的曼珠沙华,在满地碎裂的镜片中狰狞怒放。 
      “啊!”在她破门而入的瞬间,一个细细的声音尖叫起来。 
      满地的铜镜碎片中,她瞥见了一张陌生的惨白的脸,躲在墙角对着她尖叫。 
      好浓的邪气! 
      “谁?”想也不想,全身都处于极度戒备状态的她霍然回身,手指一弹,青竹唰的一声刺向声音来处——那是拜月教残月半像手法。虽然被逐出教派,但这十年来她每日和忠载一起修习,融合了教中术法和沉沙谷的剑法,早已练出了另一种绝技。 
      竹枝瞬间弹出,带着刺破一切魔障的凌厉杀意。 
      “住手!”忽然有人厉喝一声,白影闪动,于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一手拉过墙角那个少女,随即一剑刺出。迫人剑气袭来,竟硬生生逼得她退了三步。 
      “夺”,那支竹枝被剑气一逼,失了准头,擦着那个少女颊边掠过,钉在壁上,末梢尤自颤抖不已。 
      “若寒,住手。”白衣人一剑逼开了她,低喝,“没事的,别乱来。”


    39楼2007-01-24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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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3 13:4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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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载进到后头厨房里时,水还是干的,米也尚未下锅的。 
        若寒怔怔的坐在灶前,看着塘里跳动的火苗,手里的竹枝顿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连水烧干了都没有续上。 
        忠载看得奇怪,轻轻问了一声,“怎么了?” 
        “我在想,那个蝴蝶如今只怕是成了魇魔的化身了……”许久许久,若寒回过神,喃喃,“那可怎么办……只怕炯完祭司回来都未必对付得了啊!” 
        “炯完师傅已经死了。”忠载没有将这个无望的话题接下去,只是摇了摇头,拍拍她的肩膀:“慢慢来吧,先别想那么多——来,我们赶快做饭,心阳定然饿坏了。” 
        若寒听话地坐回到了火塘前,拨弄着柴禾生火。忠载挽起袖子在灶前忙碌,将白米和水放到锅里,然后又从园子里拔回了一把碧绿的菜。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忙碌着,配合默契。在这荒芜的坟地里相处了五年,虽然彼此之间不是恋人般的亲密,但也已然培养起了知交之间的心照不宣。 
        “忠载。”生着火,若寒仿佛想起什么,忽然间问,“你发现了么?心阳原来手掌上那个印记,其实是一个极厉害的符咒!——那是融雪术。” 
        忠载半晌才会意过来,讷讷:“你的意思是说……心阳汲取了蝴蝶的修为,所以魇魔才趁机附到了她身上?” 
        “没有别的解释。”若寒叹了口气,“不然百年后,蝴蝶好端端的为何忽然失控出关?” 
        忠载想了想,却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心阳她心地纯良,从不害人,怎会无端端的使出这等恶毒手法来汲取蝴蝶修为?” 
        若寒眉梢一挑,淡淡:“或许,只为了逃出水牢来?” 
        “胡说。”忠载忽地怒了,将铲子扔到灶上,低喝,“心阳不会为了自己逃生去害人!” 
        “谁知道呢?”若寒云淡风清地分析着,冷冷道,“不过你也知道,魇魔是不会无缘无故附身于人的!只要心里邪念一动,魇魔就随心而入,根植于此——如果心阳真的如一张白纸,心里没有仇恨没有阴暗,魇魔又如何寄生?” 
        “……”忠载被问住,定定望着若寒,忽地冷笑,“若寒,怎么光顾着揣测她的过去如何如何,就不想想怎样替她驱除邪魔?” 
        “我……”若寒张了张口,想分辩。 
        要怎么说呢?这并不是纯粹猜疑,而是一种……完完全全的不祥预感和寒意!在第一眼看到那个畸形少女的刹那,她心里就浮起了一片阴云,仿佛从心阳背上那个扭曲的婴儿脸上,看到了某种逼来的灾难。 
        她在灵鹫山下五年来刀耕火种、论剑品茶的平静日子,就要完全、完全的碎裂了。 
        那个刹那,她想的只是如何远离这个祸患,而不是如何拯救。 
        “你的心里才有心魔!”忠载扔下了一句话,愤然转身而出。 
        她怔怔地坐回了灶前,捧住了自己苍白的脸,望着塘里跳跃的火苗,出神。 
        是否,她的心里真有了魔?


      41楼2007-01-24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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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可怜的我啊!

        怎么沦落成了这个模样


        42楼2007-01-24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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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偶今天上午看到这个文后,很不厚道滴去找了原文看完鸟


          看完以后完全郁闷了


          NND,阳阳最后的结局也太好了吧?


          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泪!


          43楼2007-01-24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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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魇魔 
              “啊!呀!”每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心阳都会难以控制的尖叫,躲到了墙角里拼命晃着自己的脖子,想把背后那个东西甩下来。然而,她越是动,背后那个婴儿就越紧地吸附着她。 
              她不顾一切地尖叫着,抓着自己的后背,直至筋疲力尽。 
              每当这个时候,忠载只能用悲哀的眼神看着这个苍白的少女,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心阳还是一个孩子啊……黑暗里她的身体长大了,但性格和神智一直停留在十年前被关入水底幽狱的时候,出落成少女的她依然有着一颗孩子的心。 
              她像过去一样依赖着他,把他当成世上最亲近的人,像一个孩子独占玩具一样霸占着他所有的时间。很多时候若寒过来看他,她就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敌意和愤怒,小兽一样露出锋利的爪牙,以至于他们俩人无法说一句话。 
              然而如果若寒不在,心阳便会变得很聪明乖巧,缠着他不停地问这问那,像多年前一样撒娇和发嗔——其实,心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理所当然地以为时光还停留在十年前。 
              ——那段她可以独霸忠载的时间。 
              然而对忠载来说,这却不是一段轻松的日子。多年前月宫里动荡黑暗的生活一夜之间重新降临,噩梦重新笼罩,令他在每个黑夜来临的时候,都如临大敌,无法入睡。 
              为了镇住心阳身上夜晚复苏的邪魔,他翻出久已不看的术法篇章,在卧室内布置了强大的结界,一到晚上就牢牢将心阳反锁在房内。他还在每天晚饭中,暗自下了足够份量的迷迭香——这样,那个复苏的怪物也不能再凭借她的身体移动。 
              于是,每夜每夜,他都守在布满了符咒结界的房间内,膝上横着却邪剑,枕戈待旦。 
              那个畸形的邪魔时常睁开眼睛看他,露出诡异的笑,却没有过多的挣扎。 
              心阳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每晚早早的香甜入睡,第二日茫茫然的醒来。然而,她的神气却在一天天衰竭下去,有时候白天和他说着话,就会忽然晕倒过去。 
              忠载知道,那是附身其上的邪魔在一分分汲取着她体内的精气。 
              那只魔物从水底下逃出后,在竹舍中和月宫内两度被打伤,已然是元气大伤。此刻它蛰伏不动并不是示弱,而只是在借机恢复。等到它将心阳的所有精神气都吸干,便会重新出来。 
              然而即便他心焦,却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将那个邪魔从心阳身体上分开。 
              夜里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和那个邪魔说话,比如问它的来历和意图。 
              “放出我的,是她。”那个逐渐恢复元气的魔物面对着他的询问,单手插入了心阳的颈椎,摇了摇她的脑袋,露出诡异的笑,发音也慢慢连贯,“我在蝴蝶那个女人体内,困了上百年……她在水下,与世隔绝,断了一切恶念……我找不到机会复苏。困了一百多年。”魔物盘踞在心阳背上,睁开一线眼睛,扯着嘴角冷笑,“幸亏这个家伙被关到了水牢里……才给了我逃脱的机会。” 
              忠载霍然抬头,望着那只诡异的眼睛。 
              这,就是心阳记忆里消失的那一段么?


            44楼2007-01-24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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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过了几日,外面的曼珠沙华已经开始枯萎了 
                一座座坟茔之间,仿佛是红潮退去,留下狼藉的满地残红。 
                忠载穿过那些正在凋零的红花,往灵鹫山上走去,衣襟拂着一朵朵小小的火焰。在走到坟场边缘的时候,他回头忘了一下北方——那里,坟场的尽头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屋,是若寒的居所。 
                这几日因了心阳的忽然出现,他们之间的关系骤然紧张,她已然连着三天没出现了,不知是在赌气还是什么。他站在墓地边缘,望了那边许久,能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如果说神澈是一块未经雕琢的水晶,晶莹璀璨;那么若寒就是一粒黑色珍珠,坚忍而沉默。 
                很早以前他就认识她,但是两人却并不熟悉。 
                如果不是内乱,如果不是一同被驱逐,他们可能终其一生也只是淡漠。但在出了月宫那个地方之后,生活回到了起点。他们重新认识了彼此,在一起五年,从生疏渐渐变成熟稔,最后建立起了这样默而不言的患难知交之情。 
                然而,这样的平静,被那个从地底归来的少女彻底的打破了。 
                如果……如果他能撇了心阳不管,彻底的置身事外,那么这样的生活大约也可以继续吧?如果不是在看到昔年那个水晶娃娃痛哭时,内心乍然绽出一丝极深极切的刺痛,他,大约也可以这样漠然的过下去吧。 
                但是,在看到心阳坐在一地镜子碎片中,摊开流血的手掌哭泣时,他的内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复苏过来了,那个声音在低低的喊着,仿佛有热血一点一点的从平静了多时的心底涌出。是的,是那个声音——那是十年前那个少年,在无力阻拦师傅决定时的绝望;是五年前水底洞开的时候,刹那间的退缩和犹豫在心底留下的不可磨灭的伤。 
                第三度,她出现在他面前,寻求帮助和庇护,他又怎能弃之不顾?! 
                明知危险重重,但这一次,他也不可再退一步。 
                他决定上月宫去。然而,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不能告诉若寒——如果她知道了,既便不能极力阻拦下他,只怕也会不顾一切的跟着他一起闯去月宫吧? 
                秋日的午后,斜阳淡淡照着如血的曼珠沙华,他站在坟地的尽头望着远处的小屋,心里却在刹那间转过了不知多少念头。 
                “忠载公子,你站在这里干吗?”忽然间,耳畔听到了一句问话。还没转头,就闻到了烟草的气味,忠载恍然回过神来,看到虎东在一旁提着锄头擦汗。 
                “你看北边乌云密布,今晚看来要下大雨啦。”虎东的鞋上还沾着黄土,站着抽了几口烟解乏,“得趁着下雨前,把那几座破了的坟补一补——不然那些地下睡着的今晚也怕是要不安稳咯!” 
                忠载心思恍惚,没有听清虎东到底再说什么,只是对他笑了笑,转身握剑上路。 
                “啊?公子也要去月宫?”看到他踏上了东侧通往月宫的辇道,虎东吃了一惊,“去不得呀——教里不是说了,不许公子再踏入月宫一步么?” 
                忠载摇摇头,却没有留意到虎东用的是“也”这个字,只是漠然:“不管那些了……” 
                顿了顿,他望着坟地那一头,忽地叹了口气,对虎东低声道:“如果…如果握天亮前还回不来,那么,麻烦你去北边和若寒说一句,请她替我照顾心阳。” 
                虎东愣了一愣,忽地扔了水烟筒,叫起来了:“什么?忠载公子你不知道么?若寒她、她昨天一早就上灵鹫山去了啊!” 
                “什么?!”如遇雷击,忠载霍然回身。 
                “公子你真的不知道?前两天我就看到若寒姑娘沿着路上去了!”虎东吃惊地望着脸色煞白的忠载,喃喃,“我以为你知道的……公子这次上去,难道不是去找若寒回来么?” 
                “……”忠载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这几天,他全副心思都放在安抚心阳的情绪上,从没想过在第一次和他争执闹僵后,以若寒那样的性格,又会如何。她去月宫干什么?难道是…难道是要去告密,把心阳逃离的消息告诉乐儿教主? 
                那一瞬间冷电从脊背上贯穿而下,忠载来不及多想,立刻夺路急奔而去!


              46楼2007-01-24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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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善浩 
                  “要下雨了……”卷起帘子,望了一眼离宫窗外乌云涌起的天空,朱雀宫里的白衣男子淡淡道,“若寒,你也该回去了。” 
                  午后的斜阳照在他身上,那一袭白衣仿佛焕发出光华来。 
                  他站在窗前凝望北方,衣带当风,沉静而高华,宛然已是一代祭司的风范——只差了额头那红宝石的额环来证明他的身份。 
                  “不,我不回去。”若寒固执地望着窗前那个人,摇了摇头,“善浩,如果你不告诉我解决的办法,我就不回去。” 
                  “没有办法。”善浩缓缓摇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除非魇魔自行离开寄主,没有任何其他办法——我也无能为力。” 
                  “连你也想不出办法?”若寒望着他,有点不信,“你现在的力量比炯完祭司也差不了多少——如果你…你也说无法,那么这天下也没有谁能做到了!” 
                  “这本来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善浩叹息,手指叩着窗棂,“要知道,心阳的心最是单纯,但越是单纯的心,一旦有了裂缝,也更容易被侵蚀和扭曲——魇魔舍弃了蝴蝶的躯体而选择了心阳,一旦附身,便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割离。” 
                  他放下了帘子,将光隔绝在外面,朱雀宫里又恢复了长年的阴郁黯淡。 
                  夕阳要落下了,又到了该静坐修习的时候了。 
                  而他每日里进行的那种修习,又是万万见不得人的,得将她送走才行。 
                  “若寒,你该回去了,这次你实在太大意了——”他的手指掠过一册册古书的脊,那些都是尚未研读完的卷轴,淡淡说着,“幸亏乐儿半个月前就下山去了罗浮试剑山庄,不然你这样冒冒失失跑上来找我,被她知道就完了。” 
                  “我顾不得了,这事太危险。”若寒咬了咬牙,双手绞紧了,“得赶紧想法子将魇魔从心阳身上驱逐才行!不然……不然……” 
                  “不然,忠载会离开你,对么?”善浩淡然反问。 
                  “也难怪……他以前就喜欢心阳多一些。”若寒还没开口反驳,善浩淡淡地说着,手指停顿在一卷书上,唇角忽地有笑意:“不如,我把这蛊术之卷给你吧——要留住忠载,只要这个就足够了。而对付魇魔,实在太难。” 
                  他把用桫椤叶书写剪裁而成的薄薄册子扔到她怀里,书页簌簌地散发出清香。 
                  “我才不管忠载跟谁跑了……我只是怕他会出事!”若寒下意识地握住了这卷书,反驳着,眼睛望着四周——善浩搬到了朱雀宫后,居然把整座藏书阁的书籍都一起搬过来了啊。 
                  从小,善浩就和她一样喜欢看书。那时候,整个月宫里都在争夺权势钩心斗角,忠载则在带着心阳到处玩,偌大的神庙藏书阁里,往往只有她和善浩两个痴迷于术法的人隔着高大的书架在静静地翻阅典籍。 
                  也许正是由于当年这份无言的默契,在乐儿教主即位后,已然被分隔月宫内外,他们两但还是时不时的通过各种方法联系,他容许她偷偷跑上山来阅读宫里的藏书,并指点他的迷惑。此刻她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也只能冒险上山来找他。 
                  她磨娑着书页,却坚决地摇了摇头:“可是,我也不要‘下蛊’这样的解决方法。” 
                  “你就是翻遍这里所有的书,也找不到对付魇魔的方法——”善浩笑了笑,指着身后满架的典籍,摇头,“除非趁着魇魔没有来得及转移一举将寄主格杀,才能将其暂时封印。但要让心阳活下来,却是不可能的。” 
                  若寒下意识地沉默,那种沉默中有着某种坚忍得近乎固执的表情。 
                  “好吧,随你。”善浩最终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你今天跑上来,忠载不知道吧?” 
                  “嗯。”若寒闷闷地应了一声,“我答应过你的。” 
                  “那你顺路带这个下去,偷偷放到他窗台上。”善浩从长袖里探出手,手上握着一枚晶莹的灵芝,“前几天七月半的夜里出了一点事,我没来得及让人送下去给他。” 
                  若寒接过那枚七叶明芝——这种灵芝只生长在月宫圣湖水底,是无数术法修习之人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不知道善浩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潜入了布满恶灵的水底采到了。 
                  握着灵芝,她不由讷讷,说出了内心多年来的疑问:“我不明白……善浩,你为什么不想让忠载知道你的情况呢?以你如今的力量,早已不用惧怕那个乐儿教主,为何还一直不敢去见忠载?” 
                  那样的问题一问出来,善浩的手不易觉察地微微一震。 
                  “那时候,我们选了不同的路。”他笑了笑,那眼神却是黯然的,嘴里只淡淡道,“如今尘归尘,土归土,不必再相见了。” 
                  “可你还每年送他这样珍贵的东西,还通过我不时打听他的消息——你也很记挂他吧?”若寒尽力分解,“你分明过得很好,可他却一直在担心——你们当年那么要好,如今也不能这么折磨他啊。” 
                  “他太善良……和我正好相反呢。”善浩望着窗外,眼神忽地变得很奇怪,喃喃,“我真的是很害怕再面对他。” 
                  顿了顿,透过帘子的缝隙望着天空,他的神色转瞬淡漠:“太阳落山了——就要下大雨,你也该赶紧回去了。不然忠载可要担心了。” 
                  感觉到对方已经是再三的下逐客令,若寒站起身,却迟疑着转过头来,眼睛停在流光的脸上,问了最后一句话:“善浩……刚才我告诉你心阳从水牢逃脱,你似乎一点也不吃惊?难道…你早就知道?可你又怎么会知道圣湖水底幽狱内的情况!”


                47楼2007-01-24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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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3 13:3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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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浩的手停顿在帘子上,脸色微微一变,却沉默不答。 
                    若寒凝视着他,想从这个自幼相伴的书友脸上找出一丝弥端,但善浩的眼眸深不见底,她只是凝视了几秒,便有一种沉溺的感觉,连忙移开了眼睛,微微叹息:“你不愿意说,那么我就不问了。告辞。” 
                     
                    善浩没有送若寒,只是站在窗前目送她沿着游廊走远,最后轻盈地一个转弯,在一盏风灯下消失了踪迹。 
                    他阖上了眼帘,手指微微有些发抖,极力压抑着内心涌出的种种记忆。 
                    又要看不见了……每次她离去的时候,他都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我可不想当教主,那太麻烦了……如果能让我来管神庙藏书阁,那才是最好的事呢!” 
                    记忆中,那个少女抱着书卷,隔着书架对他说话,满脸都是对术法的迷醉。 
                    那时候,他原本想安慰刚刚和教主玉座失之交臂的她,却不料这个十岁的孩子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他隔着一册《元婴吐纳》看了看她,忽然发现书卷间露出的眼睛是这样的清亮,甚至比心阳那双令炯完师傅迷醉的眼睛更加动人。 
                    空荡荡的藏书阁内,经常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发奋研读这些积满了灰尘的经卷。 
                    他所图者大,自懂事起就以超越师傅为目标,因此选的也大多是《傀儡术》、《追魂骨》、《分血大法》等高深凌厉的术法搏击之书,偶尔修成一术便欣喜不已。而若寒喜欢研读的完全和他相反,她只爱《星野变》、《堪舆考》、《白云仙人灵草歌》之类的书,俯仰于天地之间,探究洪荒奥义,对别的全无兴趣。 
                    月神像前烛光如海,隔着竖到屋顶的巨大书架,他们无声无息地成长。但相互间的交谈却不多,最多只是在走道上遇见了,各自抱着书卷点头一笑。 
                    随着知见的广博,若寒越来越安静从容,眼眸里有知性的光辉,心也更加平和明朗; 
                    但是他却越来越烦躁,即便是十五岁时便已修得了惊人的法术,但随着力量的增长,他也越来越清晰地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是再也不可能超越师傅——那个强悍凌厉得超越了善恶的祭司。 
                    心念一动,便再也难以如平日那样专注于书卷,干脆,他就绝足于藏书阁,开始处心积虑地谋划,想通过别的途径来打倒那个不可战胜的师傅。 
                    直到那一夜……那个血污横溢的背叛之夜,他看着那个红衣女童狂笑着将炯完祭司打落水底幽狱,他才松了一口气。 
                    从此后,那个挡在他前进路上的、绝壁般的身影,终于去除了。 
                    他独居于朱雀宫内,将藏书阁内的典籍全数搬来砌于四壁,每日里只是埋头修习,执迷疯狂般地追逐最强的力量,渐渐变得沉默内敛,性情孤僻——五年来,他与世隔绝,除了乐儿教主之外,唯一保持着联系的、便只有若寒这个昔年的书友了。


                  48楼2007-01-24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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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愿意见她。 
                      虽然几经波折,命运对她毫不容情,从云端直落到尘土,但她依然从尘土里开出花来。 
                      每一次见到若寒,都觉得她更加美丽。这是一个内敛明净的女子,不张扬,不活跃,随遇而安,默默地成长着,犹如忍冬花一样坚强而秀丽。忠载那家伙……虽然是个没心没肺的傻瓜,也经历了很多挫折,但目下能和若寒朝夕相处,总算是幸福的。 
                      但每一次见了她,他都要极力克制自己,不在她离去的时候追上去挽留。 
                      后来,他慢慢明白了,自己之所以愿意见到她,大约只是觉得她眼中的某种东西、可以安抚他的日渐枯竭孤寂的灵魂罢。 
                      多年以前,在那个空旷寂静的神殿藏书阁里,他们或许是在一个起点上的——但是,自从他们的手指握住了迥然相反的典籍开始,他们开始追求不同的东西,背道而驰,已然走得越来越远了…… 
                      既然,在五年前那个夜里已经做出了选择,于今回头望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两个已然是云泥般遥不可及。 
                      善浩在帘子前站了许久,任凭雨前的风迎面吹上他的脸,带来湿润的气息。 
                      若寒的影子已然完全看不见了,乌云沉沉地压着灵鹫山,不时有闪电穿云而出,隐隐下击,显示出一种不祥的气息——天籁教主半个月前刚刚修成了幻蛊之术,下山直奔罗浮试剑山庄而去,此刻整个月宫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他没有阻拦,甚至没有问一句。 
                      因为乐儿教主的眼神说明了此行势在必行。 
                      他不知道在她被炯完带回月宫之前,在试剑山庄遭遇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女童身体里隐藏着多么可怕的愤怒。不然,她不会比他当年更疯狂地修习种种可怕的术法,咬牙忍受着炯完喜怒无常的折磨。 
                      那样的复仇之火如果不爆发出来,终究会把五脏六腑燃烧一空的吧。 
                      善浩抬头望着帘外的阴沉天空,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其实,在乐儿走之前,他进行过严密的推算。 
                      她是不会再回来了……所有的占卜预测都显示着同一个结果:彼岸花开,月沉星坠,大凶。那个永远不能长大的红衣女童,在胸中多年的复仇之火燃尽后,将会长眠于故园吧。拜月教五年前失去了祭司,现在又失去了教主。 
                      ——从此后,这个月宫,便是落入他一人的掌控了。 
                      善浩迎着风微微笑了起来,手指慢慢握紧,仿佛握住了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拜月教陷入了无主的状况,秩序一旦崩溃,那么就是能者为王——如今又能有谁比他更强? 
                      从此后,天上地下,唯他独尊。 
                      有什么比多年夙愿的实现更好呢?何况他已然为此处心积虑奋斗了多年——但是,为什么在看到了终点的时候,他的内心却反而没有多少的喜悦? 
                      善浩摇了摇头,仿佛想把这些纷乱的思绪从脑中驱逐出去。 
                      他重新放下了帘子,整个房内便重新陷入了昏暗。 
                      该开始今日的修习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只要这一次的修习完毕,功德圆满,师傅的所有力量就将完全为他所有了。 
                      善浩在阴暗的室内燃起了香,一点点幽暗的红光划出诡异的线,袅袅白烟中,他盘膝而坐,翻开一卷典籍,开始依照上面的方法开始修习。 
                      那卷磨得发亮的羊皮卷上,赫然写着三个字: 
                      《噬魂术》!


                    49楼2007-01-24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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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云笼罩着灵鹫山,月宫清冷而寂寞。 
                        若寒从朱雀宫出来,沿着游廊低头疾走,避开了月宫内星罗棋布的结界阵势,想在雨前回到山下。 
                        走到朱雀宫荒僻侧门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起了一阵骚动。她吃惊地回头,看到曼陀罗花园有寒光闪烁,伴随着兵器碰撞的尖锐声响和喃喃的咒术声——有人闯月宫? 
                        下意识地将善浩给她的令符往门上一按,青铜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她往门外便是侧身一掠,随即将门悄悄阖上。趁着混乱,正好脱身——这一次冒险上来,可不能被任何月宫里的人知道。 
                        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忠载了,也不知道这几天他怎么样了,心阳又怎么样了?若寒点足往山下掠去,一袭绿衫在风中飘飘摇摇,转瞬消失在红色的曼珠沙华丛中。 
                        然而,在她从侧门离开月宫的时候,却没有料到她要找的人正从东门直闯朱雀宫而来! 
                        乌云沉沉压着天际,整个天地已经昏暗下来了,雨前的风斜斜地吹着,散播着某种不祥的味道——仿佛是从山脚墓地里逆流而上的、死亡的味道。


                      50楼2007-01-24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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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哟哟

                        终于看完了哟

                        累死了~~

                        咋还没有结局啊?

                        偶要大团圆的

                        鸟JJ我爱你~~


                        51楼2007-01-24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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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魇来 
                            昏暗的朱雀宫内,只有那一点檀香的红光在慢慢燃烧,犹如一滴血。 
                            白烟在寂静的室内萦绕,化出千奇百怪的形状。 
                            而在那一柱檀香前盘膝而坐的,是白衣垂地的善浩。面对着那一卷摊开的《噬魂术》,微合着眼睛,按照卷轴上所示,手指扣了一个奇特的手印,静静地放在衣襟上。 
                            整个室内安静得仿佛时间都停滞了,连外面的风也不能进入,只隐隐听得到平静然而悠长的呼吸。一呼一吸,对着檀香吞吐出肺腑内的生气,流光放在衣襟上的手不停地动着,随着呼吸的频率而调整,摆出各种手势来。 
                            他在集中全部心神,进行着今晚最后一次噬魂。 
                            那是一门极其阴毒而危险的术法,一有差池便会出现反噬,所以他不得不小心翼翼,以免在接近大成的时候功亏一篑,失去了梦寐以求的、“完整”的力量。 
                            随着他平静而绵长的呼吸,檀香的白烟渐渐聚在他鼻下,凝成氤氲的一团。 
                            他吸入那些白烟,然后吐出,慢慢的白烟越来越凝聚,越来越浓厚,到得后来,竟然凝聚出一个奇特的形状来! 
                            那是一个白色幻影,如一个团身婴儿,在昏暗的室内浮凸着,若隐若现。 
                            而婴儿的脐带,却连在流光的鼻下,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就仿佛是,善浩吐出了体内的全部元气才凝出了这个婴儿,脱离了他的身体而成长。善浩的呼吸有些微弱下来,不停变幻的手势也停止了,做出五指并拢一簇向上的姿式,长久地停滞着不动。 
                            婴儿手足慢慢舒展开来,渐渐变得修长,一团的烟雾渐渐变成了一条。 
                            然后,有了面目,有了黑洞洞的眼窟和口鼻——狰狞可怖,居然是厉鬼的形状! 
                            “咄!”善浩发出了一声低喝,并拢的五指瞬间打开成五星状,手心里一个符咒奕奕生辉,抬手对着那个厉鬼一挥,一指窗外远处的圣湖,“去!” 
                            那条白雾仿佛得了指令,迅疾地飘飞,化为细细一条钻出了帘子,消失在雨气里。 
                            然而,无论飘得多远,那条脐带似的白雾依然连在善浩口鼻之间。 
                            善浩的手势随即变动,结狮子印,安放在胸口,守护着元气尽出后的躯体。燃香幽幽地映着他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透出说不出的诡秘气息。 
                            寂静,还是寂静。 
                            虽然外面已经因为那个闯入者而斗得不可开交,可设置了结界的室内依旧安静的出奇,维持着一种不生不灭的气息。善浩收敛心神,一分分的控制着那个潜入圣湖最深处的幽灵,通过它将那一份力量一口口吞噬。 
                            “若寒呢?你们把若寒关到哪里去了?” 
                            隐隐的,外头的刀兵声停歇了,传来一句厉喝。 
                            “……”底下那个月宫子弟怎么回答却是完全听不清的。 
                            然而那句焦急的喝问不知为何,却穿透了他设下的结界到达了耳边,让善浩的手指陡然一震——忠载?是忠载的声音!


                          52楼2007-01-24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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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载怎么会来到月宫?而且直闯朱雀宫而来! 
                              手指微微一震,便震乱了那一缕白烟,呼吸乱了节奏,善浩的脸瞬间苍白。远处圣湖的水面开始翻涌,仿佛水底的什么东西受到了惊扰,搅得恶灵纷纷嘶叫,湖面红莲倾斜歪倒。 
                              不行……得赶快完成最后一轮的噬魂术,不然便要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地。 
                              善浩再也不去顾及窗外那些声音,运气将自己的七窍六识全部封闭,开始凝神呼吸,吞吐着元气。山顶圣湖的波动慢慢平息,水面微微荡漾,那一缕白雾如虹一样倒吸入水面,直接伸向水底。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密闭的窗棂发出了喀喇的脆响,裂开了一条缝。 
                              有人破了这周围的结界、闯了进来! 
                              窗上贴着的符被震得片片碎裂,木质的窗棂向内扭曲,“唰”的一声,凌厉的风从缝隙中吹了进来,将整扇的木窗粉碎。帘幕纷飞。 
                              “若寒!若寒!”那人跃入了最后一个密闭的房间,四顾大呼,手里提着滴血的利剑。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昏暗的室内只充盈着浓郁的檀香味道。 
                              忠载握剑的手渐渐发抖——若寒不在这里?这已经是朱雀宫的最后一间,一路搜索下来,居然四处都不见若寒的踪迹!难道、难道她是被那个居于朱雀宫的神秘人给…… 
                              一念及此,心底的杀意挟着恐惧直涌上来,忠载开始失去了平素的从容,疯狂的削砍着满室垂落的帘幕,大声呼唤着若寒的名字。 
                              雪亮的剑光在室内纵横,宛如外面乌云中的闪电落入房内。 
                              无数的帘幕在剑下粉碎,化为柔软的飘飞的洁白雪花,落了一地,忠载一边大喊着,一边往室内闯去——忽然,却邪剑猛地一震! 
                              有邪魔!他顿住了手,凝神。 
                              最后一道帘幕在他剑下碎裂,帘幕落下处,露出了一点腥红的光。 
                              那光是一枝檀香,已然快要燃尽,室内浓重的馥郁气息就是由此而来。然而让忠载手中长剑停滞的,却是那个坐在檀香前的白衣人。 
                              “善、善浩?”他几乎是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人,喃喃。 
                              那是善浩……那的确是善浩!虽然隔了五年未见,他依然能一眼认出这个童年、少年时最好的朋友——自从那血腥的一夜过去后,他一度以为善浩死了,或者遭到了极其残酷的对待,因为他没像自己那样屈服于种种苦痛威胁,参与那场谋杀师傅的残酷计划。 
                              这五年来他一直于心耿耿,无法原谅自己一时的屈膝变节,然而却终究不敢鼓起勇气闯入月宫去寻找善浩,只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说,或许善浩并未被如何对待,在月宫里好好的活着。 
                              如今,他终于验证了自己的揣测——善浩还好好的活着。 
                              那一瞬间他忘记了其他一切,直冲到善浩面前去,急促地唤着他的名字,狂喜。 
                              然而善浩微闭着眼睛,结了手印静坐在最深处的黑暗里,并未回答一个字。他脸色凝重苍白,鼻下和唇角垂落出一条玉箸般的白烟,蜿蜒伸向窗外。忠载顺着那条诡异的白烟望出去,只见它通向山顶圣湖方向,最终消失在水面。 
                              这、这是什么术法?……忠载惊在了当地,半晌不能动。 
                              手中却邪剑剧烈地跃动,发出嗡嗡的低吟——那是遇到了邪魔之时的不安。 
                              这种不安的强烈,几乎逼近了初见心阳之时! 
                              “当啷”一声,忠载微微一失神,手松了一松,那把通灵的却邪剑居然从他手中自行跃了出来,直刺向善浩的眉心! 
                              “不!”忠载失声,抢身去截,却已然来不及。 
                              却邪剑直刺向白雾,截断了那一缕白色!然后去势不减,直刺善浩眉心。 
                              “嚓”地一声轻响,在剑尖刺破肌肤的一瞬,长剑凝滞了。 
                              善浩的身子在白雾被截断的刹那震了一震,仿佛忽然苏醒过来,结狮子印的手快如鬼魅地抬起,并指夹住了刺向印堂的却邪剑。那样苍白纤细的手指,居然蕴含着诡异的力量,将闪电般的一剑及时拦截。 
                              “忠载么?”善浩缓缓睁开眼睛来,望着闯入朱雀宫的人——那一瞬间,他眼里闪过了无数复杂的情绪:喜悦、震惊、愤怒、绝望……但只是短短一瞬,最终归于平静。 
                              他忽然叹了口气,微笑:“果然,是你来了……真是天理昭昭,天理昭昭啊。” 
                              忠载来不及询问这是什么意思,却看到对方的嘴角缓缓沁出一丝血迹。 
                              那血迹极为诡异,仿佛活了一样地在苍白的面容上蜿蜒爬行,然而,到了下颔却不曾滴落,反而沿着那一缕白雾蔓延过去!血无穷无尽地流出,那一缕白色的烟雾就这样一寸一寸逐步被染红,朝着圣湖方向浸染过去。 
                              “善浩,你怎么了?”忠载心下猛然有不祥的预感,急问。 
                              “没什么。”善浩的声音却是平静的,疲倦而衰弱。他望着多年未见的师兄,眼神却是宁静安详,丝毫没有忠载那样的惊喜,仿佛早已等待多时。 
                              他弹指点出,指尖聚力,嗤的一声隔空点燃了室内的烛台。阴暗的室内登时有了光,影影绰绰地映照着。而地上的那柱檀香,不知何时已然悄然化为了灰烬。 
                              “我的报应到了。”善浩低下头去望着地上燃尽的檀香,微微苦笑,“你看,我终究还是未能吞噬完师傅——我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一边说着话,嘴角的血就不停的涌出,奇怪的是没有一滴落在地上,只是沿着白雾蔓延过去——这般诡异的情状,除了在月宫只怕天下也无处可见。 
                              “这、这是什么?”忠载吃惊地望着那条从他口鼻间垂落的白雾,喃喃。 
                              “噬魂术——你也听说过的吧。”善浩微微摇了摇头,抬手拿起地上摊开的羊皮卷给他看,“不过你当年应该也没兴趣研读吧。” 
                              噬魂术?忠载一眼看到卷轴上那三个字,脱口惊呼出来。


                            53楼2007-01-24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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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3 13:3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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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教内最高深的术法之一,当初他也只是听炯完师傅说过而已,却还远未到可以修习的地步——那是一门极其恶毒霸道、但收效却也极其强大的术法,修习此术后,就能够通过吞噬对方的身体来获得对方的一切力量,因为太过阴毒,甚至在拜月教中、都被列为三大禁忌术法之首。 
                                “你居然修习噬魂术?”忠载惊骇地失声,“你、你想吞噬谁?” 
                                善浩微微笑了笑,挑起眉,望着远方的圣湖:“自然是师傅——这个世上,能令我觉得永远无法超越的,也只有炯完师傅了。” 
                                “你……你在吃红莲幽狱里头的师傅?”望着那条消失于圣湖的白烟,忠载霍然明白过来,脸上刷地褪尽了血色。 
                                善浩不以为意地点头:“是啊,五年来,我每日都用元神化出厉鬼、潜入水底去吞噬他的血肉。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采到水底的七叶明芝?” 
                                “不可能……”忠载喃喃反驳,“师傅是不死之身,当年我们也只能封印他而已!” 
                                “不错。但虽然他都能依靠自己的灵力每日复活,可每吞噬一次,我获得的力量就多一分。”善浩抚着胸口,喃喃,“九九八十一个劫啊,原本我就快要吞噬完他的全部力量了……可惜,他忽然死了。我只能加紧在七日内吞噬完他的躯体,以免生魂散去。算起来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却不料被你……” 
                                说到这里,善浩抬起头望了望忠载,眉目间有苦笑:“天理昭昭啊。” 
                                那样的一番话是惊世骇俗的,忠载一时间还不能全部会意,只是握着却邪剑怔怔望着他,半晌才道:“你……你在吞噬师傅的身体,以获得他的力量?” 
                                “这是噬魂术,”善浩依旧是平静,“你也知道的。” 
                                “你……”忠载忽然间说不出话来——记忆中,善浩是安宁平和的少年,虽然比自己年长不了一两岁,举止性格却沉稳许多,对师傅恭谨、对教民温和,一袭白衣片尘不染,小小年纪便宛然有祭司的风范。 
                                然而,五年后的重逢里,却看到他正在用邪术吞噬师傅的身体! 
                                那样剧烈的对比,让忠载一瞬间有空白一片的眩晕。 
                                “师傅……师傅他,死了?”又过了片刻,忠载才问了第二句话出来。 
                                “是啊。心阳杀了炯完师傅和蝴蝶,从红莲幽狱逃离。”善浩眼眸一转,冷笑,“如果我没说错,此刻她正呆在你家吧?” 
                                忠载脸色又是一变——心阳…心阳杀了炯完师傅和蝴蝶? 
                                可是,记忆中,心阳是那样单纯善良的孩子,从未对下人说过半句重话,更罔论动手。而且她自幼便景慕炯完师傅,甚至以他为神——心阳怎么可能杀了炯完师傅?! 
                                忠载脑子一下子乱了,半晌才贸然问:“前几日,在朱雀宫里打伤心阳的,是你?” 
                                “不错。确切说,我击退的是魇魔。”善浩微微一笑,点头回忆,“那日若不是她冲上来的时候身上就有伤,又刚刚附身到新躯体上,我恐怕也不是对手——真可怕啊。” 
                                在这样的对话里,善浩嘴角的血不停地沁出,渐渐那条白烟都变成了血雾! 
                                远处的风里,忽然有了一阵骚动。 
                                一眼望去,只见阴云密布的山顶,圣湖湖水沸腾一般地涌起,无数死灵翻腾着,纷纷跃上了那一条以被血染成红色白雾,嘶叫着追过来。 
                                “你快走!”善浩眼睛一变,伸手推开忠载,“我施用噬魂术失败,如今死灵们要出来了!你留在这里会一起被吃掉的!” 
                                忠载还在怔怔出神,那一推将他推了个踉跄,却回过神来:“那你呢?” 
                                “失败者应该接受失败者的命运。”善浩微笑着摇了摇头,将羊皮卷凑到了烛上,慢慢点燃,语气疲惫,“其实这几年来,我过的不比炯完师傅好——当年恶念一动后,便天天陷在噩梦里无法自拔。而噬魂术又是一旦开始便不能停止,如今能做个彻底了断,也好。” 
                                硝过的羊皮极其难燃,半晌才焦了一个角,发出难闻的味道。善浩有些不耐,手指一别,指尖擦出一朵蓝色的火来,将卷轴一燃而尽:“这种恶毒的术法,也莫要再留在世间诱惑害人了……” 
                                忠载望着善浩,眼里依然有混乱不知所措的神情。 
                                魇魔要他拿来交换心阳生命的朱雀宫内的神秘人,居然是善浩? 
                                而善浩居然是靠着吞噬师傅的血肉,获得了如今这样骇人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若寒这几年来,居然一直瞒着他偷偷和善浩来往!他们两个,共同瞒着自己多少事情!


                              54楼2007-01-24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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