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高处,可还记得那方山谷?
——《金貂应让侬》
曾无数次地追逐那个影子,可,千年的时空,胜却千山万水,努力伸出手,却只够到史书上的只言片语。
曾在无数的小说中追寻你的气息,尽管换再多的人来讲,那也是既定为悲剧的故事。生老病死,人类束手无策的轮回,只有那一次,陈蒨他再也不可能伸手,对着那个让人惊艳的孩子说:“跟我走。”
每每至此,心疼,无以复加。
贪恋着一寒笔下倔强的小豹子,骄傲,美丽,如傲放的蔷薇,身上却布满了尖利的刺。战场上,那翻飞的绯莲色绽开的是两个人的梦,是江山,是天下,亦是他们自己。
倒是那史书,子高的传里满是陈蒨,陈蒨的纪里却只字不提你的名字。
他们终还是将你看作了蒨的污点!
可是,从一介草民到右卫将军,韩子高怎可能只是以色侍人之辈!谁能想象到那个十六岁的孩子如何苦读兵书、如何钻研武功,又是如何战无不胜、与陈蒨并肩天下?难以想象,留异之战,手刃叛贼却颈负重伤几乎丧命,韩子高果真只是在文帝的荫佑下走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的吗?史家之笔,俗人之心,真是狠绝。
蒨,你若地下有知,应是悔未履那男后之诺了。
我却只是相信,一千五百年前,曾有过那么动人的传说。
曾有那么一段时间,脑中反反复复都是那炽烈的绯莲的影子。
我看到你紧紧拥着失神的陈蒨,我见蒨散了竹的骨,我看到那是竹影筛阴,阳光斑驳明灭;我看到那绯莲的衣带,那漫山遍野的金午时花,见那卧榻之中你手中绽开的红莲,如你额上朱砂般鲜艳;我见你得胜归来,紧靠他至肩骨疼痛,告诉他你的存在;我见你双手奉上陈朝玉玺,他死不放开你的手非要与你并肩看这天地浩大;我见你在黑暗中发狠地抱着染血的明黄,几乎要落泪地提醒他“我只剩你了”,直到那夜明珠猝然敲响地面,他用你的剑穿心而过,惊碎了多少人的梦......我见你平日犀利的眼睛彼时却是空洞无神,看着似与常人不同的景色,浸透了难以言语的绝望......
我知道,你是真的崩溃了。
我却又宁愿,这才是真正的结局。毕竟,他死在你手上,总好过一日日病痛的折磨。
我却又明白,这对你来说,更是致命的打击——
生不如死......
你亲手满足了皇者的骄傲——却是冠冕堂皇的说辞。你杀了他,改变不了。你要维护他的骄傲,因此你坚持,是你杀了他,是你,不是病魔不是醉鸾梦不是陈霸先更不是竹,是你。可是,至此,你的伤你的痛你的挣扎,再无人能懂。他,亦用他的死,偿还了你们此生任性犯下的种种,换得了两清。
再回头看时,才发现原来还有那么多细节——那细细莲纹缠绕着的衣带,那信末寥寥的一句“并肩高处,可还记得那方山谷”,那漫山遍野的金午时花,你们的浪漫屈指可数,你们的痴缠世人难阻,你们的依附生死不弃,你们的情愫天下无双,你们的功绩万古流芳,还有何遗憾?十四年,半生,足矣。拥有彼此,你们此生,定是不枉的......
麒麟兽下,是否真的有绝代风华的长眠?我能看到的,却只有上古神兽的遥相对望,和史书上的寥寥数语。
千余载后,可还有人记得?
那日,河畔微雨,那睥睨天下的二人并肩堤上,那明黄色的人少有的温柔:
“子高,可曾听过我作诗?”
“昔闻周小史,今歌月下童。玉尘手不别,羊车市若空。谁愁两雄并,
——金貂应让侬。” 谨以此文,向一寒呵致敬!
更以此,纪念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孩子——韩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