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关山难越(下)
云消雨散,中天之上斜斜的挂着一弯下弦月。淡白的月光轻纱一般笼罩着雨后静静的关山荒林。
“我叫陌。”黑色身影的声音嘶哑虚浮。
“庆。”散乱的发丝低垂而下,庆的脸庞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你很强,与前两日的那批人相比。咳咳…”一阵气血翻涌,庆的喉咙一阵腥甜,一滴殷红溢出紧抿的苍白嘴唇,缓缓流下。庆尝试着迈步,顿时一阵清晰冷冽的痛楚自背部强烈的牵扯开来,“噗”,右手剑斜斜插入稍稍润湿的泥土,庆的身形止住了摇晃。
“放下木匣吧”名叫陌的黑色身影声音不大,语调甚至就像此刻弥漫在关山荒林的白色月光那般轻柔。而庆却如遭雷亟,身体猛的一缩。
“放下木匣吧,放下木匣吧,放下木匣吧~”仿佛有无数人的声音,有无数人的语调在说着同样的一句话。似女子的哀怨泣诉,如男子的温柔慢叙,是长者的睿智箴言,又像少年的气愤话语…甚至庆好像看到了少时那个可怜兮兮的无辜小女孩祈求的眼神,天木城外流离难民的悲伤无助…庆的神色一阵犹豫迷离,恍惚中,庆左手结印成竖掌,淡淡的青光将其温柔的覆盖,随后右手慢慢接触青光,一点一点伸入直至右手完全没入其中。只是此刻庆的表情不断变换,慈悲与狰狞,显得十分的痛苦。
神秘的陌静静的看着,黑暗中的眼神一片漠然。
“咯咯咯~”一阵银铃般的女子笑声自远处传来。庆的动作为之一顿。
似一根极细极尖的绣花针即将刺进了鼓涨的皮囊,偌大的山林空间里弥漫着令人心悸的等待。“啊~”一声短促的低吼,青光消隐,庆大口喘息撤回右手握住温润的剑柄,脑海里剧烈的痛楚瞬间蔓延,冷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浸湿了后背。
“好厉害的言术呢。咯咯咯,就连大名鼎鼎的右手剑青鸟都挡不住了呦。” 飘忽的声音好像来自四面八方,余音不绝轻慢出一丝空灵的味道,只是语气略略轻佻与周围这幽深静谧的关山古林格格不入。
“看了这么久,你终于忍不住了么?”陌的语调依旧是那么波澜不惊。
“嘻嘻嘻~公子这般厉害,奴家可害怕的紧呢。不过…”女子的声音转眼间多出了一丝清冷,“公子想要的东西奴家也是想先看看呦。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哗~沙沙~”山风吹过,树木的枝叶摇晃出轻微的响动,庆强提真气,戒备对面陌的同时谨慎的感知着周围。眉眼之间却满是掩不尽的焦虑。千里折音术?又是一位可怕的高手。庆望了一眼月色昏暗的天空,这是属于关山的天空,关山的月色。
我,终究还是太弱了。庆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自嘲,难以自抑的悲伤和无力的耻辱像细碎的冰刀一般划过着庆的内心。难道我真的无法飞过山脉,无法把她交给我的东西带到那里去吗?姮娥啊姮娥,我该怎么办?想到姮娥那日渐消瘦的孤单身影,那泫然欲泪的凄楚眼神,那日日思君而君却非他的仓皇感觉,庆的心里又是一阵翻了青天倒了心海的麻木痛楚。
月光下瑟瑟的山风习习的吹起,一片单薄的绿叶在空中轻轻的打了一个半旋之后从陌的眼前软软的飘落。
风起,叶落,陌动了。沉身,蹬脚,拧身错步,像一支紧绷离弦的箭,陌飞一般扑向左侧幽暗的灌木山林。
“噗噗噗”一阵密集的击打声夹杂着娇叱声传来,只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灵活蜂鸟一般在狭小的林间空隙中快速的腾挪转移,拳掌相交激荡起的劲气四射,在合抱的沧桑古木上留下了无数深深的刻痕,一时间木屑枝叶纷飞如雨。
毫不迟疑,庆艰难转身,以右手剑支撑平衡,踉跄着向外缓慢却坚定着走去。决不能放弃!为了姮娥。
“吼~~”随着一声低沉暴躁的兽吼,地面开始轰轰颤抖。快速的由远及近,无数树木被巨大的力量生生拦腰折断,转瞬及至般,一头通体白色的巨熊蓦的腾空,泛着银白色寒光的巨大的兽爪向陌迎头拍下。
“嘭~”如同被一只巨大的重锤高速击打,在空中短暂的停留之后陌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倏地撞向地面。“啪~”地面顿时开裂,蛛网般的缝隙密密麻麻延伸向远方,陌躺在坑中,生死不知。
白色巨熊轰然落地。即将落地的白色人影一声娇叱,单手撑地后轻盈的屈身而起,飞燕一般落在白熊小山似的脊背上。
庆蓦地停下,表情僵硬无力。
白熊挡住了他的去路。
白色人影笑吟吟的转过身:“庆,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