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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每个人活着都有个问题：走上黄泉路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是像一些人所说的，在死前的一刻走入了一个极致的幻境，就像天堂，就像食草动物看到食肉动物的喉咙时产生的兴奋感，让它死的痛痛快快轻轻松松？还是像一些小说里说的，死前生平会像走马灯一样，或者像相机的胶卷，每个空格里映着一个时刻，从眼前飞速流过？
我想，没有人会比我更有资格说明这件事了。
没有人，会在死后又重新会到这个世界，又再一次平静的面对命运，再次踏上黄泉路。
那种感觉，脑袋一片空白。
唯一能想到的，感受到的，就是执着于生前的执着，敢表露的，或不敢表露的，能表露的，不能表露的，内心最深处的执着。
对我来说是什么呢？
我在上一次的时候就已经找到了答案了。
——
也许，有人认为我心里全部充满的都是仇恨，已经腾不出任何位置来给“感伤”这种柔软脆弱的感情。
但如果，只是如果，你今生唯一一个，所有的，为数不多的感情，爱也好，恨也好，全部投注于他，围绕着他，那样如此特别的人，两次在你面前离去，一次你不想阻止，一次有能力阻止却不能阻止无法阻止的时候，这种毁天灭地都不足以发泄心中的悲痛的感觉，你会想体会吗？
而经历了两次的我，最有资格说这是世界上最操蛋的事了。
难以忍受的悲痛。
而这悲痛所产生的仇恨，没有人可以背负。
——
我后半段的人生一直在回忆，已经不需要死前的这种特权了。
也不用再浪费还活着的那一分一秒，那应该拿来做一些值得的事。
记得的，不记得的，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全部都在那一天后的岁月里反反复复细细咀嚼过。
死亡，让我真正的认清了我自己。
就像我对鬼鲛说的，人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人。
但这世界就是这样，也许你知道这个道理，但真的轮到你的时候，却像个婴儿一样什么都不懂，结果就犯了弥天大错，却不自知。
直到某一天的某一个契机，当头棒喝。
也许我做了对任何方面来说都是正确的事情，但却在开始的时候就选择了错误的方法，结果导致了让自己悔恨的结果。
——
我的美好都在回忆中。
但回忆越美好，我的痛苦就越难以解脱，前方的路，便多黑暗，多痛苦。
我信任他，就算他一次又一次的骗我。
但我仍然没有长那个心眼，纯心纯粹的相信他的一言一语。
哪怕是借我的手制裁他自己。
我一直不敢怀疑，记忆中的那个温柔的哥哥是假象。
如果否定了，我便一无所有。
那是我唯一的坚持，他是我唯一活着的理由，支柱。
——
曾经，活着就像数着时针走动计算着各种重要日子到来，并保证自己还活着的机械还不如的生活。
因为活着就是恩赐，以及无法逃避的责任。
但不可避免的。
在痛苦的回忆袭击的时候，在夜晚不可避免的经历那夜的梦魇，在被自己内心谴责而无法忽视的时候。
痛不欲生。
但想到还有一个没长大的弟弟，不能不确认他有能力活下来之前，他不能死。
他等着，等到他强大到能杀了他，给他一个解脱。


而弟弟，是他能坚持活下来的唯一原因，他分担了他的痛苦。
让他还有为之奋斗的目标。
——
我知道你累了。
也安然的接受了你的死亡，接受了你的无力。
所以我该像个大人一样，尊重你的意愿。
而不是耍小孩子脾气，阻止你的离去，就为了我自己自私的小小愿望。
哪怕这意味着我的世界的崩溃。
——
我知道你选择了这条充满了荆棘的路的原因。
它充满了黑暗，痛苦，愤怒，哀嚎，仇恨，像蔓藤一样，走的越深，缠的越深。
撕心裂肺的嚎叫也不能挽回你心中永远失去的，所有你宝贝着的东西。
我知道当初是我教会了你，明白了恨，让你知道复仇的意义。
而你对我的感情，则成了选择的理由。
你为我的遭遇不平，为我的痛苦向世界呐喊。
因此，我无法阻止。
我不能否认你对我的心意，不能否定你的作为，那会让你开始失去目标，甚至否定你自己的一切。
复仇成为了你生命的意义，我却阻止不了最大的敌人——仇恨在我唯一在乎的人身上的延伸，并没有随着我的死而亡。
当明白了这一点后，我发现我其实并没有做对事情，而是埋下了更大的隐患，解不开的死结。
我成为了彻底的失败者。
——
不，我的世界早就崩溃了不是吗？
早在那刻，知道你的真相，而你深埋黄土的时候。
悔恨啃噬了我。
——
唯一后悔的就是。
一直在最在乎的人面前都不能展示真实的自我。
到最后。
甚至连最真实的自我，也被我欺骗了。
——
我挣扎着，时时刻刻，只有一件事阻止了我——不能再伤害他。
这也让我永远无法阻止他做他真正想做的事，不管是什么——哪怕是错事，哪怕是残忍的再次在我面前永远的离去。
我无法对他拔刀相向。
即使这么是为了我自己。
即使，这么做会让我不再痛苦。
以前，他是这世上我唯一想与之一战的人。
而现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不能用刀伤害的人。
那是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事。
——
他在我解开秽土转生的前一秒，突然意识到我也会在那一瞬间再次离他而去。
而我在秽土转生解开的后一秒，才突然意识到我又再次抛下他独自一个人走。
——
他在我面前消散。
在黄泉之光照在他的身上，在他的灵魂脱离躯体，在他的秽土身躯重归黄土的时候。
——
他就站在那里。
就像我原本计划中的，我人生最后一战一样，站在那里。
而我正逐渐消散。
——
他在向我走来。
就像他在他计划的死亡情景那样，将戏演到最后一秒，即使身体不听使唤，即使痛苦万分也要坚持多一分钟的意识也不选择轻松的倒下。
只为了走到我身边。
那种手指接触到额头的触感，我敢肯定，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怀念。
——


空间上的距离已经缩短了。
还有五步，四步，三步……二步…………
弟弟。
——
那是他真正想要的吗？
——
时间，时间还来得及吗？
我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时间不能再延长点。
不能够延长到我可以陪他一起走下去。
甚至，让我走到他的面前。
——
这次，请让我走到你的面前。
——
让我们感受……
——
……彼此的温度。
——
我只是想说。
我希望所有人，不要在最后一刻，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结果却失去了实现的机会。
——
有些感情，一直埋在心底深处。
因为种种愚蠢的原因，一直不敢去面对。
给它缠上一层一层，厚厚的仇恨外衣，让自己看不清内里。
它的外壳覆盖着刺，一碰便鲜血淋漓，不敢去面对。
在最在乎的人面前，从来不肯承认，让种种理由掩盖了真心。
直到失去，才发现自己在乎他比在乎自己更重要。
——
那个答案，就在内心深处。
等着你去认知它。
——
也许遗憾就不再是遗憾。
——
也许，兄弟不会再陌路。
——
我们拥有各自的信念。
——
我们也拥有各自的方向。
——
而正因为我们是兄弟，所以知道对方的决定不可能因此改变。
——
我们是兄弟，所以一样固执。
——
为了爱，永远为了心中的永远的他。
——
死不回头。
——
终成死路。
——
【终わり】


睡觉去了……明天10点还起得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