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言得一阵,说得米罗云里雾里,愣是明白不过来。米罗虽然已经十五六岁,但是老爷严格忌讳不讲,下人谁又敢把这些事教给这小少爷听?米罗虽然听不懂他爹在说什么,但是知道他是针对撒加的,听了几句便不由为撒加辩护。气得童虎摔袖而去,对殷氏道:“你这儿子!从今以后便让他关着罢!不许再出去给我惹是生非。”
米罗一连被软禁几日,任凭他擂墙踢门,吵闹绝食,童虎也决计不会过问。米罗想起自己窃符之事,心中也有愧,只盼望撒加见他突然消失,会来府上救他。结果连等数日也不见撒加来接,顿时也泄了气,乖乖吃起饭来,吃饱便寻思脱身之计。无奈肚中计策有限,拿出以往撒加教他的老法子吓人,下人们又都熟烂于他们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少爷性格,决计不肯放他走。日子越长,米罗就越呆不住,平日里只要些风吹草动便凝神细听,希望是他爹终于想通要放他了。
这已是半夜,米罗附在门上听的脚步声逐渐近了,然后便有人拉开门拴将门开了,外面积雪已经早就不见,浩月一轮,静静散发着微冷寒光。却是他母亲殷氏。见儿子十几天来消瘦不少,不由声音哽咽,道:“出来罢,你爹想通了。”
王城正殿视野极好,每天日沉日落都可以看得十分真切,颇有些攀崖上日观,伏槛窥东溟之感。撒加登基已有数日,目前却依然居住在原先的寝宫,身边的侍从也一个未换。 太尉府前数十辆马车已经准备停当,宫中今日也无早朝,朝阳静静地散发着冬日柔和的温度,风有些大,便吹得那些檀木窗阁啪嗒啪嗒地轻响。
米罗仰头看了看天,想着撒加此刻一定正在宫中美女美酒地消遣着罢。他怎么可能来送他。他不过是臣子家眷而已,何况这臣子也要告老还乡了。他也想追问史昂目前境况,也想去看看穆,然而这二人都没有来。站在府前和自己父亲寒暄的,也不过是些同朝为臣关系还算不错的老臣。无聊地站得一阵,听他母亲唤他,便过去了。他母亲坐的这辆马车是平日里出游用的,装饰得也还颇过得去,一眼就能从那些装着家具什物的车里认出来。殷氏撂开帘子,髻上珠钗晃动,招手道:“你过来。”
米罗依言进到马车里去坐到母亲旁边,殷氏捏着他的手,又摸摸他的头道:“咱们这是回老家去呢,这王都是非之地本来就不该久留,只是可惜了你和朵儿的亲事。也罢,好女孩到处都有,凭咱们家这家世和财产也不愁将来的事儿。”
话正说到一半,忽然听得马车外面有丫鬟叫:“少爷快来看谁来送你啦!”
只见帘子一掀,一个和米罗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钻了进来。米罗大喜,拉着她就蹿到了马车外面。
“哎哟!你懂不懂点轻重啊,痛死我啦!”女孩子头发散披着,纯紫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穿着一袭黑紫色纱裙,不住地甩着手:“你倒是说啊!你怎么半路溜了,你走了我嫁谁去啊!”说罢狠狠瞪了米罗一眼,伸手就要拧他耳朵。米罗连忙往后一退,捉住她的手道:“喂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快说,有穆和史昂叔父的消息吗?我爹娘都不肯跟我讲。”
“你怎么什么也不问开口就问穆啊”她收回手,笑嘻嘻地道:“朝廷里的事我也不懂,你不问你爹问我我怎么知道。不过最近城里都闹的沸沸扬扬的,史昂叔父因为犯上叛乱已经被满门抄斩,穆哥哥下落不明,目前沥城到处都有张贴他的画像,说凡是抓到他的人,都有重赏。”她说着,抬头偷瞄了一眼米罗脸色,见他忽然面色阴沉,知他心下难过。只得跟他胡闹,扯得一阵最近城里发生的新鲜事,见他完全没有心思在听,正待生气发作,米罗忽然走了开去,看向王城方向。几队人马,浩浩荡荡簇拥着一人而来,却是撒加。
米罗痴立了一阵,撒加也看见了他,却并未如往常一般立刻朝他微笑,而是神色严肃地策马走向童虎太尉,气势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