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清凉
陈绍龙
一地骄阳聚焦在地面上烧烤着。
男孩六七岁的样子【其实说,作者大人,你恋童吧】。他尽可能地站在我所工作的银行的檐底,把身子紧紧地靠向门玻璃【看看,这少年为了接近作者多么努力啊,所以说,少年,是你先暗恋上作者的?】。起先是把手贴在玻璃上,他在做“贴手”这一组动作的时候挺生动【注意到少年了!对少年有好感了!】。
他把指头靠上玻璃。也许是觉着空间不够,他的食指和中指还会在玻璃上向前“走”两步,也就是向上移动一点,把膀子伸直,然后将后掌靠上去,直至伸直每一根手指并密实地将整个手都贴在门玻璃上。两只黑红的手贴在玻璃上且五指拃开,手上的每一条指纹都很清晰。小手由黑红渐次变白,再变黑红。这样颜色交替变化是男孩用手在门玻璃上做按下和松开的动作【这是少年为了让作者你关注到他才做出的怪异举动的啊】,只是他松开之后手依然贴在玻璃上没有离开,按的不紧。【作者你看的真仔细,上班的时候还分心,其实这个时候你已经对少年一见钟情了吧】
男孩在“贴手”的同时也不时地动脚,将脚向后缩,踩着极细小的步子,像是放学站队时要把身子调整到位。【少年发现了作者关注到他了,所以才站姿标准,为了给心爱的作者留一个好的印象】他这样做是因为檐下有一缕阴凉,他要竭力地躲开外面的阳光。好像脚前的地上不是阳光,而是灼人的火。【少年觉得与作者的距离在拉远一分都是痛苦的煎熬】
阳光真的如火。【这是爱情的火焰】
知道男孩在按玻璃玩不是淘气是后来的事。我问过男孩。我常逗他。【看看,明显是作者你暗恋上少年而不自知了吧,晓不晓得什么叫“爱你就要欺负你”啊】
“为什么按我们的玻璃”?【因为少年是个玻璃(bl)少年希望作者你也是个玻璃(bl)这就叫心理暗示啊】
那天下班,我在封死不动的那半扇玻璃门前蹲下【逼到墙角了,逼到墙角了,准备什么时候强吻?】,拉着男孩的手。【这是非礼吧,这是调戏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都懂得,这是作者的潜意识动作吧】
男孩不说话。【少年因为和作者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或许是觉得我拉他的手对他是表示友好使他松弛了下来,或许是觉得我让他进屋是真的。有人在叫他,这像是为他解了围。就在他挣脱我手的当儿男孩向我吼一声:“凉”!【不好意思了,羞射了,恼羞成怒了】
我们银行大厅里有冷气。这凉气打在玻璃上外面也发凉。是这样呀。【这只是借口而已】
男孩没领我的情,他并没进大厅来。或许他站在檐下能看到外面车水马龙的街景,或许是他能看到不远处工地上自己的爸妈,或是他的爸妈能看见他。【谁告诉你的,别瞎想,欲擒故纵懂不懂】他依旧在门上玩“贴玻璃”。不只是手,还有脸。隔着玻璃看到他变形的脸我会冲他笑。男孩也笑一下。【相视而笑了啊】男孩的牙很白。【喂,作者,你都在看哪里啊?你这绝对是在怨念上次的强吻没有成功吧】
男孩在贴脸的时候还会转。把左脸贴上去,以鼻子为支撑点,再将右脸贴上去。有时他会连续地用脸在门玻璃上连同身子在转,像是要全方位地把街景和我们银行大厅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少年主要是想看你,但又怕对面的父母和你发现他的“不轨”心思,才这样的】
男孩不愿与我对视太久。男孩跟我笑过便将脸背过去了,又兀自做起了“贴手”的游戏。【少年啊,少年,就是太羞射了点】
男孩上一年级。男孩家人是安徽来的。男孩的家人就在银行外不远处的工地打工。他们一家就住在工地边上的工棚里。那天喊他的人是男孩的爸爸。男孩爸爸是瓦工。男孩的妈妈在工地上做饭。男孩天天跟他家人“上班”。工棚里太热男孩就在银行门口玩“不乱跑”。暑假过了开学后男孩就要回家念书了。所有这些都是我在“逗”过男孩几次之后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