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十四对望片刻，淡淡道：“十四弟，有劳你了。”
十四看了我一眼，起身把我抱过去。他伸出臂弯，把我拥在怀里，我环住他腰，紧紧搂住了他，他沉声道：“启程。”
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我低声道：“你下朝了？”他把下颌偎在我脸上，轻声道：“我想你。”我不禁微笑起来，久久地看着他，只是不自禁地欢喜地微笑。
车马辚辚，进得畅春园时，倾泻了一日一夜的大雨渐渐止住。胤禛抱着我下了车，初夏的清风含着泥土润泽的芬芳扑面而来，绿叶如碧，落红入泥，雨后的世界是从所未有的明丽清澈。我歪着头看着胤禛，调皮地拉拉他辫子，道：“我不想回屋子里去。”胤禛道：“好，那边是清远亭，我陪你过去赏荷可好？”我含笑点头，只觉得心一阵战栗，忙更紧地偎近他心口。胤禛的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坚定地迈着步子走向亭子。
亭子建于水间一个小洲上，洲上遍植芍药，烂漫如霞，水间碧荷连天，菡萏初绽。巧慧和十四已经在亭子里摆下了一张凉榻，何太医一旁候着。胤禛揽我坐于榻上，何太医过来请脉。我摇摇头道：“不用了。”胤禛围着我的手颤了一下，柔声道：“若曦，听话，让何太医瞧瞧。”我无奈地笑嗔了他一眼，只得伸出手去。
何太医屏息诊脉，亭子里一时只余风声来去，鸟声啾啾。一双蝴蝶忽扇着翅膀从我头顶翩迁而过，我不禁想要去抓它，动了动手臂，却只抬起些许，蝴蝶已从容飞去。
何太医诊脉毕，退立一旁，默默无语。我抬眼看着胤禛的脸色变幻不定，心痛如割，反握住他手，轻轻道：“你怎地还如此看不开？总有这么一天的。当年在浣衣局，何曾想到能伴你这许多年？我已知足了。”
胤禛不语，只是紧紧地把我拥进怀里。

我本想陪他到最后的，我以为我可以的……把他的手按在心口，我柔声道：“胤禛，【我去之后，将我焚化，找个有风的日子洒出去，我就可以在天地间自由来去，不会在黑洞洞的地下被虫子咬……”】（取自桐华原文）
胤禛落下泪来。我伸手给他拭去泪水，微笑道：“你可答应了？”

他含泪凝视着我，摇头道：“我答应一半。若曦，你不会在黑洞洞的地下，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也会一直陪着我，不管生前死后。”
我仰望着他，他固执地回视着我。我不由叹了口气。早该知道他会这样回答的，早该知道他不会就此放手。那么，我到底是希望他放呢，还是希望他不放？心中酸甜苦痛百味陈杂，生命的千钧重量都压迫在方寸之地，忽听得十四大声道：“你为何要这样对她？连她最后的愿望都不肯满足！难道你要她下辈子还这般痛苦？”

胤禛脸色一寒，淡淡道：“允禵，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你下去！”我拉拉胤禛的手，待要相劝，忽见一个小太监慌慌急急跑来，后面远远跟着气喘吁吁的高无庸。
小太监跑到亭子里，噗通跪倒：“启禀皇上，刘……刘答应难产！”

胤禛脸色一寒，淡淡道：“允禵，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你下去！”我拉拉胤禛的手，待要相劝，忽见一个小太监慌慌急急跑来，后面远远跟着气喘吁吁的高无庸。

小太监跑到亭子里，噗通跪倒：“启禀皇上，刘……刘答应难产！”
我心大力猛跳了一下，看胤禛时，他脸色瞬间青白，眼内冒火，盯着小太监一字一顿地道：“你是哪来的奴才？竟敢跑到这里来！马上滚出去！”小太监茫然地望了他一眼，又慌忙垂下头去，全身簌簌发抖，断断续续道：“是太医们……太医们命奴才速来……”胤禛怒极，盯向疾奔而来的高无庸，道：“高无庸！你也疯了么？怎么放这奴才到这里来！”
高无庸慌忙跪下磕头：“皇上息怒！奴才去药房给太太准备药材，这奴才不等见着奴才就擅自闯了进来……”
胤禛冷冷地道：“不必再说。带这奴才马上出去！” 高无庸忙起身要走。
我抑住突突心跳，叫住了他，对胤禛道：“你跟何太医过去看看吧。我在这儿等着。”

总吞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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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脸色苍白地道：“若曦，你说什么？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哪儿也不去。这都是那次跟你吵架，我一怒之下……若曦，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是想等你身子好些……”
我轻轻摇头，叹道：“那让何太医过去吧，这儿真的用不着他了。”
胤禛摇头道：“不，何太医必须在这儿候着。”
何太医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和太太放心，当年太太从江南带来的冯大夫，善医小儿妇科病症，此时已是太医院右院判，有他主持，奴才在与不在无关紧要。倒是……”他瞧了眼地上跪着的高无庸和小太监，道：“倒是万一不能两全的话……此事事关重大，外人断不敢擅作主张，还望皇上明示，也好让医官们尽力施为。”
胤禛冷哼一声，道：“这有什么明示的？高无庸，你去传旨，保孩子。”顿了顿，又道：“再传下旨去，任何人不得擅入畅春园！”
高无庸带着小太监急急而去。胤禛看了眼一旁立着的十四，道：“允禵，你们都先退下。”
十四却充耳不闻，不语也不动，只是一直眼望着高无庸他们的去向，面色凝肃。
一阵风过，亭角檐马叮咚，残雨泠泠。风里送来莲荷的清香，渺渺如往事，如旧日。我逐渐恍惚的记忆蓦然清明如新，自语道：“好久不曾放舟赏荷了。”胤禛轻抚我的鬓发，柔声道：“若曦，现下我就带你去。”
不多时，太监从桥下拉来一只小船。胤禛要抱我上去，我不肯，扶着他慢慢走上船去。走过十四身边时，我伸手与他相握，微笑道：“允禵，多保重。”十四欲待说话，却是无言，目送着我上了船。
我立于船上，向何太医道谢，向巧慧飞了一个吻，瞧她流着泪笑了，才缓缓坐下。胤禛摇动双桨，小船悠悠起航，渐行渐远。田田荷叶，在船头分出一条水路，又在船尾了无痕迹地合拢，来时水路已淹然，只有无边无际的荷叶，映着无边无际雨后青蓝的天空。

胤禛脸色苍白地道：“若曦，你说什么？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哪儿也不去。这都是那次跟你吵架，我一怒之下……若曦，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是想等你身子好些……”
我轻轻摇头，叹道：“那让何太医过去吧，这儿真的用不着他了。”
胤禛摇头道：“不，何太医必须在这儿候着。”
何太医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和太太放心，当年太太从江南带来的冯大夫，善医小儿妇科病症，此时已是太医院右院判，有他主持，奴才在与不在无关紧要。倒是……”他瞧了眼地上跪着的高无庸和小太监，道：“倒是万一不能两全的话……此事事关重大，外人断不敢擅作主张，还望皇上明示，也好让医官们尽力施为。”
胤禛冷哼一声，道：“这有什么明示的？高无庸，你去传旨，保孩子。”顿了顿，又道：“再传下旨去，任何人不得擅入畅春园！”

高无庸带着小太监急急而去。胤禛看了眼一旁立着的十四，道：“允禵，你们都先退下。”
十四却充耳不闻，不语也不动，只是一直眼望着高无庸他们的去向，面色凝肃。
一阵风过，亭角檐马叮咚，残雨泠泠。风里送来莲荷的清香，渺渺如往事，如旧日。我逐渐恍惚的记忆蓦然清明如新，自语道：“好久不曾放舟赏荷了。”胤禛轻抚我的鬓发，柔声道：“若曦，现下我就带你去。”
不多时，太监从桥下拉来一只小船。胤禛要抱我上去，我不肯，扶着他慢慢走上船去。走过十四身边时，我伸手与他相握，微笑道：“允禵，多保重。”十四欲待说话，却是无言，目送着我上了船。
我立于船上，向何太医道谢，向巧慧飞了一个吻，瞧她流着泪笑了，才缓缓坐下。胤禛摇动双桨，小船悠悠起航，渐行渐远。田田荷叶，在船头分出一条水路，又在船尾了无痕迹地合拢，来时水路已淹然，只有无边无际的荷叶，映着无边无际雨后青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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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偎在胤禛胸里，手里攥着他给我摘的一枚荷叶，鼻端氤氲着他熟悉好闻的气息和雨后莲荷的芬芳，耳边却似响起清脆嘹亮的婴儿的啼哭，心底不禁一阵愧疚。良久，轻轻道：“胤禛，我的确不喜欢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可是很开心你要有儿子了。你说我是不是很不讲理？”
他低头亲了一下我的额头，道：“我知道。我喜欢你对我不讲理。”我不由笑着抬头亲了一下他脸颊，又把荷叶遮住了眼睛，扑簌簌落下泪来。
胤禛停住了小舟，把荷叶从我脸上拿下，轻轻吻去我脸上的泪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沉声道：“若曦，若有来生，你还愿意遇见我吗？”
我看着他映着水波的深黑眼眸，良久良久，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他眼睛一黯又是一亮，唇角抿紧了又扬起，坚定地微笑道：“可是我知道。若有来生，我一定还会找到你。”
我们漂到了湖心，只有荷与天相伴，冉冉绽开的荷，雨后青蓝的天，没了方向，没了时间。却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歌声，有着熟悉的声音和似曾相识的调子，隐隐约约地唱着：【……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取自桐华原文）
歌声渐渐淡去，不知飘落在何方。
我们漂到了湖心，只有荷与天相伴，冉冉绽开的荷，雨后青蓝的天，没了方向，没了时间。却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歌声，有着熟悉的声音和似曾相识的调子，隐隐约约地唱着：
【……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取自桐华原文）
歌声渐渐淡去，不知飘落在何方。
我偎在胤禛怀里，想在记忆中寻觅出歌声的来处，却被更久远的记忆中一只于丛丛荆棘间纵声啼唱的鸟儿占据了最后的光辉。用尽了最后的生命，我望着他微笑道：“胤禛，你知不知道，传说中有一种鸟，一生只歌唱一次。自离巢的那一刻，它就不眠不休，只为寻找那棵属于它的荆棘树。一旦找到，它就把自己钉在最尖最长最利的刺上，把生命激扬成歌声……”
也许，只有来到三百年后的世界，胤禛才会看到若曦未完的传说，才会找到传说中一生一绝唱的天国的精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