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皓月当空。再过几日,便是月圆。
夜空已有几分清冷。
梅若兰独自一人,站在庭前。
没有了燕归来的箫声,这月夜竟有几分孤寂。
梅若兰看了看手中的洞箫,轻轻叹了口气。
音律之学,自己一窍不通。拿着这根洞箫,却不能令它发出醉人的旋律。
“若兰姑娘为何独自在此叹息?”却是郭旭的声音。
梅若兰回过头,淡淡的说:“我是在为此物叹息。明珠暗投,居然落在我的手里。”
郭旭也叹息道:“少了燕姑娘的箫声,长风镖局冷清了许多。”
又一个人的声音传来:“原来并非在下一人,夜不能寐。”
花非花微微笑着,走了过来。
梅若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郭旭笑了:“进入官场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是在下在下的?想那些达官贵人,不都自称本官本大人什么的吗?‘本大捕头’!”
花非花苦笑着说:“郭旭你休要笑话我。你该知道我穿上这身官服,却不是为那官威去的。”
恶人横行,苍生多难。
官府未必万能,但却可稍稍遏制恶行。
自己何尝不想脱去这身枷锁,纵横四海遨游天地。
却始终放不下。
梅若兰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郭旭笑道:“三少精通音律,若兰姑娘不如把箫借他一用,郭旭担保,你一定不会后悔。”
梅若兰淡淡的说:“既然郭大少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好扫了大家的兴致?”
花非花双手接过洞箫,仔细端详。许久,叹道:“我竟看不出这洞箫所用是何材质。似玉非玉,似竹非竹。做工又如此精致,想必做这洞箫之人,也是爱箫之人。”
郭旭道:“我虽粗知音律,却不懂得吹箫。不如你就吹那首令京城花魁也赞不绝口的‘柳摇金’,如何?”
花非花尴尬的笑了笑,把洞箫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凄凉哀怨的箫声缠绕在月下。
梅若兰恍惚间觉得,吹箫的是花落去。
不然为什么,他的箫声里有那么哀伤的思念和别离的痛楚?
那种浓得化不开的感情,是无论多么有技巧的演奏,也无法“做”出来的。
她虽然不懂音律,却懂得听一个人的心。
她很好奇,一个象他这样不论家世地位或是武功容貌都是上上之选的男子,一个外间人看来应该无比幸福的人,为什么会有一颗这么悲苦的心。
她却不知道,一个女人若是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好奇,那也许就是苦难的开始。
曲罢。良久。无言。
仿佛三人都怕惊扰了这,绕梁之音。
许久。郭旭大笑:“三少此曲,比上回听时,功力更加深厚了。”
“吹箫之时,偶然感觉到小落当时的心情,故而有些忘我。也许正是如此,才能吹出好听的曲子。更何况此箫乃箫中极品,音质绝佳。恐怕当世绝无仅有。”花非花恭恭敬敬的将洞箫递还给梅若兰。
“听三少这么一说,我想起了一个人。”程采玉从树后走了出来。
她也没有入睡,听见箫声,便信步走了过来。却不知不觉的为箫声吸引,远远的停下了步子。直到曲终,才一边回味着,一边走了过来。
“采玉?你想起了什么?”
程采玉缓缓的说了一句话。
“玉人何处教吹箫。”
梅若兰并不知道这句诗代表的涵义。
郭旭和花非花却知道。
“玉人何处教吹箫。”说的是一个人。
是几十年前江湖中最神秘的人。萧玉人。
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只知道他武功之高,普天之下难逢敌手。
死在他手里的恶人不计其数。
每次他随箫声出现,又随箫声消失。
有人听过他的箫声,痴痴的在雪夜站了一整夜,竟不觉冰寒刺骨。
传说他随身玉箫中藏着一个绝世的秘密,为此黑白两道,无数人四处寻他,却没有人找到过。
据说能见到他的人只有一种。死人。
又有人传说他将毕生武学也藏入玉箫之中,埋在一个深湖里。
众说纷纭,却不知哪个才是真的。
二三十年前,这个神秘的人,神秘的消失了。之后江湖中再无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