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戚】百衣

百衣
四月初一 小满 蚕丝 畜养 麦起身
汴京有家百衣坊，开业三年来生意兴隆，击败众多老字号，成为京都最旺的铺子，分号开到江南。这家店的客人可以自带布料、自己给出成衣设计图纸，或口述式样，师傅们根据主顾的气质自行改样，做出来的衣服无论花色、款式，都是独一无二、精工细制的合体剪裁，招来不少回头客。据说这家店老板技艺尤其高明，他手上的活儿连宫里的御用裁缝都不禁想偷师。但他有个各色的规矩：不做白衣。打开门做生意，男女长幼美丑妍媸来者不拒，中衣亵衣外袍罗裙喜服，赤橙黄绿青紫蓝，只要不儹越等级任君挑选，只不接白色衣料、不进白色布匹，久而久之连他底下的师傅们也都渐渐不再接白衣，算是给同行留口饭吃。
陈二一大早赶着马车从相国寺兜到沽水街，一猛子扎进蓝衫胡同转了好几个来回才寻到这家大名鼎鼎的“百衣坊”。乍一看窄而高的门楼、漆的墨黑的双开门，不临街、不打幌子，分明就是一户寻常的私宅。惟有左右白墙上几块青砖壁刻几个圆形方孔的铜钱字，细看下辨出是“百衣坊”的篆书字样。“不过如此嘛！”陈二在心里犯嘀咕，没来得及下车敲门，已有一青衣小童懒洋洋的打着哈欠迎接，陈二心里不悦：这是什么态度。不自觉提高了声音“我是和靖王府的！”
“带衣料了吗？已经备好了就连定金一起交给我，在我们店里现选就请进来！”小伙计费力的半睁开眼，不耐烦的瞅着他：意思是我们忙着呢！
陈二汗颜，从马车里取出盖了红绒面的托盘“我能不能见见你们掌柜的，王爷亲自吩咐过，有些细节要跟他当面交代一下！”
青衣小童皱眉，掀开绒绒的一角，里边露出白绸。
“这活儿我们当家的接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我们王爷说了，他看完这个会接的！”陈二不顾小童越发阴冷到炸毛的气场，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递过。
“贵客是来砸场子的吧？”小童双手环胸，斜乜着陈二，中年大叔被看得心里发毛：怎地这百衣坊气焰如此嚣张？连个看门童都这般惫懒？正要分辩几句，忽然一声清亮的呵斥：
“细刀，休得无礼！”只见门内走出一人俊俏修拔的年轻男子，作书生装扮：葛面横梭纹黄裳，腰间饰以褐色皮革蔽膝，广袖碧绉青衣和风而动，像长在他身上一般熨帖，手持扫把仿佛要扫清的是世间三千尘垢，而不单是一方庭院的杂乱。
那叫细刀的少年恭敬的退至来人身后候着，只见他稍微欠身接过陈二手中的信件，边拆信封边低头示歉“稚子无知，还请担待！”态度不卑不亢，无刻意讨好，也毫无怠慢之感。
“不敢，顾老板客气！”陈二拱手作揖，凭多年在官家当差的直觉以及某些江湖传闻，他猜出此人定是百衣坊的掌柜顾惜朝，果然是一等一的人才。
顾惜朝看他一眼又低头阅信，算是表示对他敏锐洞察力的肯定。陈二小心的观察顾惜朝的脸色，实在他自己心里也没底，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三年来不是没有一些不长眼的或是顾惜朝旧日的仇人故意拿着白色布料来做衣，扬言要给顾惜朝送丧服，结果个个在神苦小斧下罡气被破，竖着进门横着出。他陈二今天是抱着决死的心来的，昨夜一家老小一早都交代好了去处。说笑，顾惜朝是什么善茬？当年逆水一案，手下亡魂无数，砍人如切瓜。当顾惜朝脸拉下来两寸时，陈二心里默念：死就死吧！您老千万打准点，最好一斧穿心而过，省的遭罪。
顾惜朝掀开绒布，以二指轻捻，有清微丝鸣。随即满意的点头努嘴：“上好的龙纹大提花双宫，用来作里衣正好消暑，不错！这活儿顾某接下了！细刀，把东西拿进来！另外，你去账房取一百两纹银给这位… …客官。”
“师父，您是还没睡醒？”细刀惊的长大了嘴巴“他坏了咱们的规矩您还要倒贴找补他家用？需不需要徒儿驾车将他送回去啊？”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我说不要银票，要，现—银！”
“徒儿不敢！这… …这就去取。”见顾惜朝拉长了调子，细刀慌忙接过托盘转身回奔。顾惜朝紧跟在他身后，待进门时又想起什么，回头补充“待顾某转告你家主子，衣服做好之后将直接送过去，从现在起不劳他操心了！”
从顾惜朝的手覆上盘子那一刻起，陈二的魂儿已基本脱离本体，接下来一番说辞他都没胆走心儿，全心全意的等死。谁知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呆呆的调头牵着马朝胡同口走去，一边不忘呆语“还是权势好，哪怕昔日的玉面修罗再厉害，到底是不敢得罪皇家的！真是，顾惜朝也不过… …”
“站住！”
怎么，反悔了？睡醒了？撵来杀我？大难不死，人必不想再死。陈二惊觉，跳上车一鞭子抽在马儿身上，拼了老命往胡同外逃去。后边的自是穷追不舍，堪跑穿了三条街，陈二正想看看身后的情形，刚回头头上就多了件物什，瞅见车子正后方顾家小童抱着个包裹弯腰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然后自家发簪被打落地。
“大叔，你跑什么跑？赶着回家给孩子喂奶啊？给你送钱都这麽费劲！”细刀吃力的提着包袱勉强吊一口真气飞身跨马，勒住缰绳回身，继续毒舌“一个两个的发病，师父是、你也是，只听说有吃白食的，没想到还真有穿白衣的。不对，是倒找钱的… …接着——”边说便把一直抱着的包袱扔进车里，只听“咚”一声分量不轻。陈二掀起车帘打开包袱一看傻眼了：白花花的银锭子，看来那顾惜朝八成是疯了，疯的不轻！
“你师… …”再探出头正想跟小伙计讨教，已是人去马轻。
“这唱的是哪一出？”
“不愧是京城第一剪，估价精准!”和靖王抓起一块银锭抛起掂掂重量“分量也足！顾老板可真是个妙人，本王越来越期待跟他的对手戏能早日上演了！”
“王爷… …”陈二欲言又止。
“啊，你的新发簪不错！”
“啊？”陈二一个人杵在王府前厅，摸索着从头上抽出自家王爷口中的“新发簪”，无端端冒出一头冷汗，那赫然是一把细长的… …
“啊！我的裁衣刀！”百衣坊内，哀嚎声起：“倒霉都不带这么赶的啊，冲天煞七星啊我！师父，你快给徒儿占一占吉凶啊！”

五月初一 夏至 棉花 现蕾 照眼明
“杨总管，你们楼主可说上次的衣服如何？”
“凉爽柔软、滑不沾身，他很喜欢！”杨无邪浅饮了一小口,轻拨杯盏“茶是好茶，当然，顾先生的做工也一向无可挑剔！”
“下个月十六楼主要去碎云渊随礼。”
“当然，息城主喜得贵子嘛！礼服已选好布料，这两天我正在描容，等绘出小样烦请带回去给他过目！”
“老规矩，全权交予顾先生定夺！近日楼子里事务尤为繁杂，况且他一向不着意于此。”
“他倒是对我放心，不怕我缝好衣服后忘了拆针？而针上又好巧不巧的淬过毒？”
“顾先生说笑了！”杨无邪掩袖干咳两声遮住尴尬，心想：你舍得吗？犹记三年前自家楼主难得大醉一场，突然记恨起昔日的仇人，扬言要给自己兄弟出口恶气。差他挑了刷白的一匹绢送来这里说要做一百方手帕，要求绣上不同的图案，并且点名要考校大掌柜的手艺。没成想顾惜朝不以为忤，反倒爽快的接下绢布跟定金。三日不到亲自送货上门，戚楼主自然不接见他，但货倒是收下了！打开一看：直襟对开的褙子滚了金线花边，交领外袍、无扣无带汗衫、金色罗纹腰绶，外衫右肩上刺了金线侧身龙头，环上戚少商大半个肩膀，那龙的触须伸向前胸，龙睛威严，直视对面的人，好似活的一般。虽过于奢华，但自家楼主穿上之后霸气尽显又不失儒雅谦和，真个群龙之首。最妙的是几件衣服由内而外统统很合身，宽一寸太肥、减一寸又显得局促。杨无邪记得自己并没有将楼主的尺寸告知过某位顾姓裁缝啊！看得出戚楼主也很喜欢这套新行头，在铜镜前转了几转，扯扯这边、拽拽那里。忽然从袖子里掉出一件东西，杨无邪捡起来递过去。戚少商看了看，又看了看，一掌击在镜旁的穿衣柜上，之后面无波澜的离去。杨无邪再次弯腰捡起那块布，其实是一方锦帕，上面果然按楼主先前的要求刺了图案，只不过… …然后身边的衣柜后知后觉的坍塌，昭示发力者无言的愤怒。扶额，好嘛！鸳鸯戏水，顾惜朝你赢了！后来因为那套衣服实在高调，怕引起上位者的不满以至招来无谓的麻烦，戚少商从未将其穿出。只不过自此爱上了顾惜朝，不！是爱上了顾惜朝的手艺，每每由杨无邪从“专用通道”直达顾惜朝私宅传达自己的要求，仇人嘛！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上门给他捧生意，且今时今日以戚少商的身份行事大不如以前随性，跟顾惜朝这种前史不良的人物交往过密难免惹人口实，他们的关系自认识那天起就很微妙，经逆水寒一案后更加敏感，众多为他们而死的朋友、兄弟或者挚爱红颜，他们的性命结成一张牢牢地网将二人罩住，成为永生的羁绊。明知忘不掉、逃不开对方，戚少商却也再不愿意跟顾惜朝有任何牵扯，甚至连名字都提不得、碰不得。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处等着瞧热闹，盼顾惜朝那厮再生出些大小事端，盼戚少商拿出群龙之首的架势压制他，盼他们二人斗个两败俱伤。偏顾惜朝这两三年来安分的异常，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痴痴埋头裁衣。偏戚少商极爱顾惜朝做的白衣，用不着嘱咐，他不出一旬必会送来一套新衣，有时赶上节日或风雨楼重大庆典，一做就是三五个大全套。长此以往，襕衫、汗衫、凉衫、禅衣、直裰、鹤氅、棉衣、夹袄、腰带、头巾、无底紬袜裤各种衣饰；练白、漂白、提花、生织、扎染各种花色；丝罗、锦缎、乔其、棉麻、呢绡、各种质地，累坏杨无邪军师给楼主房里定做一排木柜专门盛放衣物，还细心地编了号码以方便查找。世人都知顾惜朝不做白衣，其实他只为一个人做白衣。世人都道顾惜朝洗心向善，其实是没时间作恶——十只有六都花在了戚少商的白衣上。
“何苦呢？”戚少商摇头，以他的才能本该于乱世中驰身疆场、为国建功的，怎就甘心在小小的作坊中耗尽余生。
“有阴谋！绝对有阴谋！”追命隔着棋盘凑上前伸手在戚少商眼前晃来晃去，只见他一时浅笑、一时皱眉，不知在筹算什么：“这是六分半堂要触霉头了吗？戚大哥，我吃了你的车你都不理啊！”


六月初一 大暑 腐草化为萤、土润溽暑、大雨时行
从碎云渊归来，风雨楼发生一件大事：白楼内一份重///要//机//密被盗。据传顾惜朝趁戚少商外出观礼期间潜入楼内，打伤夜巡楼众数十人，包括闻声赶来的孙鱼、张炭，偷走绝//密//文///件一份，预谋制造混乱，在江湖上掀起另一场血雨腥风。

更为蹊跷的是，杨无邪五日前出门采购，至今不见回转。楼里的探子摸遍京城敌///人的老///巢也未寻得，真个活不见REN、死不见SHI，各种迹象再次将矛头直指顾惜朝。因为杨无邪最后一次出现，是在蓝衫胡同附近的户家买蜂蜜，而那里恰巧是顾惜朝的地盘。戚少商认真的听完众人的陈述，只平静的说了三个字“报@##案吧！”“报… … 报报… …报@#%AN？”众人百般不解。
戚少商也陷入两难。于情，他不愿相信这是顾惜朝所为，因为跟他敌对的感觉很不好，有种信仰崩溃的心寒，这种感觉一生一次就够了。于理，楼子里几十双眼睛亲见又使他不得不信，谁让顾惜朝那头卷发辨识度奇高呢，他又向来行事高调，做事不分好坏都恨不得张榜昭告天下，伤脑筋。于是在“饭王”带着满脑袋问号前往六扇门报失&窃&失&踪&AN时，他悄悄地潜进蓝衫胡同顾惜朝的后院。


“你做的好事？”
“大当家的，搭把手！”顾惜朝从桶里捞出浆洗好的棉布甩过去，戚少商伸手抓住，二人各持一端把布拧干、抖平，凉在撑衣竿上。
“你看，就像给湿布脱水，我们朝相反的方向使力，却达到了同样的目的。”
戚少商深看他一眼转身，弯腰提起另一匹布：“你不说不，也不说是，那就等于默认你是贼了！”
顾惜朝大度的歪着头轻笑，耸肩，继续不置可否。
接着，两人背对着分别将各自身前的染桶里的棉布捞出来、拧干、晾晒，距离渐渐拉开。不大一会儿，几排竹竿都被挂满，小小的院落瞬间成了白色的布海。顾惜朝看着站在白浪中的戚少商，穿着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白衣，心里有种满满的快乐，于是他笑了，笑的纯粹、透明。戚少商突然记起多年之前自己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我没把你当兄弟，我把你当做知音。”
那时他也是这样的笑，干净到不含一丝杂质。可这笑声未凉，转眼就杀他兄弟、毁他山寨，把他逼上绝路。
“顾惜朝，我讨厌你这样的笑。”在成功看到他僵硬了脸之后，戚少商心里隐约升腾起捉弄人的快感，总算找回点平衡：“ 顾公子，现在寅时刚过，巳时之前不见物归原主，咱们公堂上见！”
“大当家的当真要跟顾某对簿公堂？”
“有何不妥吗?大寨主！”
“没有！”顾惜朝苦笑着摇头“我在想以前的你可不会把自己分内的事交给别人处理，何况是交给朝廷！”
“哼，拜你所赐我也曾吃过一段公家饭。能自己省份力气，戚某何乐不为？不忍牢狱之灾，最好把东西还回来！另外请告之杨军师的去处！”
“虽然我不知道风雨楼究竟丢了什么贵重物品，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的杨军师并不在我这儿！”
“顾公子好演技！”
顾惜朝轻哼一声，疾步至戚少商跟前，趴在他耳边低语。不知说了什么，戚少商脸色骤变，单手将他推开。眨眼功夫薄薄的一口剑已架在顾惜朝的脖子上。
“这就是‘痴’？”顾惜朝颔首侧目抚上透明的剑身“果然很适合你！”
戚少商跃上屋顶，留给顾惜朝一个背影“记住，巳时之前见不到东西，休怪戚某不念旧情！”
“你若念旧情的话，不是早该一刀砍了我吗？大当家！”


碎玉姐，下一更素什么时候啊？好想看……

就是现在=V=

精了昂~~
青春鸟的话，暂时上半年不更了。有其他新的哏奥 =V=，
顺便，秀秀X给的签子

小肉包，好久不见，嘴个！
曾经有一只说姐的文风是2B文艺范儿，好吧！我想她了！

“啰嗦！稍时有雨，记得收衣。”
“惜朝谨记！”
“师父！您在跟谁说话呢？”白色布面的缝隙中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鸽子飞走了！”
“什么？”细刀顺着师父悠长的眼光到空荡荡的屋檐，不明就里的回了句“还会回来的，只要在屋顶撒些杂粮。”
“你知道的怕是不少吧！”
“哈？”
“没什么！我在自言自语。有事吗？”
“奥，和靖王府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又来了！说找您有要事，我让他在前厅候着。”
“把他打发走！”
“他不走！每天都来报道，我是不反对他嘴巴得得得一天不停的乱说，虽说形象差一点，至少能帮咱们拉拉生意，就是他日日在这儿白吃白喝挺闹腾的！”
“你的裁刀是纸糊的吗？”
“前两天还奏效，最近他吃准我不会给他来个对穿，胆子养肥了，还说… …”
“说什么?”
“非要请到佳… …啊佳人过王府一叙，否则死不瞑目！”
“佳人？”顾惜朝有些疑惑。
细刀不敢作声，上下打量着自家师父。
“哼，活得不耐烦了！”
“师父且慢！”细刀拽着右手伸进腰间布包的所谓“佳人”：“那是他家王爷的说辞，做下人的身不由己啊！师父息怒，不要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你撒手！”
“况且他今天说他家王爷知道您要找的东西在哪儿，杀了他线索不就断了?”
“我说过我要杀他了吗？”顾惜朝迟疑了一下，语气略微缓和：“我现在有些想去见见那奇葩王爷了，他倒是很会吊人胃口。”
闻言细刀忙不迭松开手，站直。
顾惜朝整了整衣袖翻身上了后院屋顶。
“嗳？师父，这边儿这边儿！”细刀手指背后通往前院的狭长甬道。
“你这孩子，做戏还不做足？”
“对奥，我头先说您去分店巡视来着！”细刀恍然大悟“还是师父想得周全！”
“稍后变天，你在这里看着！”
“嗯！”细刀欢快的应承“我会在下雨前收好的，可是师父，您为何非要走屋顶呢？不是有后门嘛！”
“鸽子飞走了！”留下一句不知所谓的话， 顾惜朝下了墙头。
“谁?”细刀刚目送师父离去，就感到层层百布中间有劲风卷过，隐约像个人影“出来！”细刀抽出袖中三把裁衣刀急速朝那阵风射出，人紧跟着刀掀开重重布帘追归去。


落雨的天气，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美好、伤感。街上为数不多的路人大都行色匆匆，偶尔小心翼翼的绕过深深浅浅的泥洼。人说一把伞下就是一方独立的天地，不管外面疾风骤雨，只要能找到共撑一把伞的人并肩而行，你们的小天地再拥挤也能延伸到天下的任何地方，从此将寂寞隔绝，伞外。
“请帮我通传你们楼主，就说顾惜朝带画求见。”
“顾惜朝？你还敢来我们楼子里撒野？”“杨军师呢？”站哨的一吆喝，立刻从门内涌出数十名楼众人，将来人团团围住。
“先不说你们够不够我打，这是你们戚楼主的宝贝！”顾惜朝举起手中的卷轴冷笑：“要是淋湿了，真不知诸位担不担待得起。”
“你… …”领头的咬牙切齿“别太嚣张！今儿哥几个还真不让你过去了！”说完齐刷刷的亮出了刀子。
顾惜朝冷哼一声“得罪了”，突然抬腿将领头的踢出老远，接着一个反踹又踹倒两个，从众人中灵巧的闪身而过，不予过多纠缠。风雨楼就算看门的喽啰也不是本领稀松的水货，只是顾惜朝前一刻还在笑着，突然发难不及准备，再有就是顾惜朝那两脚着实踢得实确，存心要给众人一个下马威。那领头的大汉那里受过这等侮辱。一个翻身站稳抄着大环刀就追上来朝顾惜朝砍去：“魔头，老子杀了你！”顾惜朝只顾撑着伞往前走去，仿佛伞后冲天的杀气跟他无关。待刀堪堪挨上顾惜朝后背，他身子突然前边滑去，也看不出使得什么步法，大袖一挥那名头目连人带刀再次飞出丈外，一口血咳到半途呛晕过去。众人先是吃惊，片刻都愤怒不已，有两名将伤者拖到一旁，其余的大叫“一起上，杀了他！”
“放肆！谁允许你们对楼主的贵客动粗的？”
“孙护法，是那魔头歹毒，他打伤了刘大哥跟何大哥。”
“定是你们出言不逊在先，合力围攻在后，传出去说风雨楼以多欺少，楼主脸上很有光吗？”孙鱼厉声指责众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岗哨，带头滋事的稍后到内堂领罚，受伤的抬进华大夫处救治，伤好后再行处罚，都散了吧！”
“是，属下告退！”
自始至终顾惜朝都没有转身，保持着撑伞前行的状态。
孙鱼赶上他，拱手致歉“顾公子受惊了，楼主已恭候多时，这边请！”
“好说！”顾惜朝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卷轴，笑的开心“还好没有淋到！”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雨越下越大，朦胧了周围的景物。不知拐了几道弯、穿过几方院落，顾惜朝像是有心灵感应般抬头，高楼之上有一个小小的乌木窗，雨线打在青竹半撑起的窗板上溅起透亮的水花，一盆兰草、一身白衣，冷冷清清的目光，却有冷冷清清的温暖。
“我只能到这里，顾公子自己上去吧！”
“多谢！”
“客气！”
顾惜朝合了伞，放在门槛边，抬腿上了木梯。他想笑自己，分明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有种归家的熟悉感。有家的人真奢侈，有家而家里又有人等的人更让人羡慕到极至。
凡人眼里的沙子。天涯浪子的美梦。大英雄的悲哀。
经过二楼走廊时，顾惜朝在阑干旁站了一阵儿。他一只手伸进雨幕，催动内力使掌心的一把雨线往上倒流，开出一束好看的白花，他听见头顶正上方低沉的叹息，笑的像个狡黠的孩童。于是，就赖着不想走了！干脆把画放下，腾出双手，用不同的招式挽出不同的花色，旁逸斜出的，一枝独秀的，百花齐放的，比烟花更冷，比烟花更短。添几笔狂草作注，是为风雅。像用针在锦缎上刺绣，开始他以为只是女子的消遣，久而久之便爱上了这种很美的工艺。用丝线在一块柔软的布料上书写生命，织出不同的纹路，排遣相同的寂寞。三年前他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更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活过来。
居然，还不错。
“你玩够了没？粥凉了！”一道气浪打散了怒放的杜鹃，水花四溅。一字剑“一箭穿心”。
“大当家的，你可看见？”
“我还没瞎。”
“哈哈哈哈！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不知所云！”
很简单的房间，只有黑白两种颜色：乌木柜、乌木桌椅、乌木床，白纱帐，由满月隔扇分成里外两间。他进门时，戚少商坐在外间的圆桌前，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瞅他，桌上的饭菜没有动过的痕迹。


“是啊，戚大哥。想知道就跟我来吧！跟你有很大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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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明天不出门的话可能完结，第一次尝试写一个很复杂的阵法，倒时会持续附示意图... ...持续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