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伊万大踏步走出了宅邸,透过厚厚的围巾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他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只知道自己暂时不想面对姐姐和妹妹了。
他哈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可以种满向日葵的地方将会是多么温暖。伊万记得,他说过,他家那里四季分明,可自己是怎么也想不出来那是个什么样子。其实伊万也觉得无所谓,就是姐姐和妹妹有些令人头疼。
娜塔莎,自己冷若冰霜的妹妹竟然爱上了一个人,真是不可思议。他这样想着,一遍走在大街上,听着各种妇人们的谈话声,小孩子的嬉笑声,不由得感到一丝厌烦。或许,自己也曾那样地爱上过一个人……?
伊万记得,那黑发小伙子念着自己家的诗的声音。虽然听不懂,不过那语言终究有一股魔力,他好像也能感受到什么,可又说不出来。他堂堂军官,伊万布拉金斯基,竟然被那个矮个子整的像个姑娘家似的,真是丢人!可那首诗,它好像真的记载了,很悲伤很悲伤的事。究竟是什么呢?
那个小个子,真是奇妙。
自己已经和爱的人分离了,现在也要让自己的妹妹和爱的人分开吗?为了各种原因,人们扮演着恶人的角色,明知道是恶人,可还是要扮演着。到时候,就等某一部文学作品批判他“就是他,因为自己的爱没有圆满,便又去阻碍他人的爱”吧!他布拉金斯基乐意!
有吗?因为自己爱的不圆满便去拆散他人?不不不,这不一样。他没有良好的血统,何况他是到底要回到自己的祖国,自己的家乡那里去的。如果当时,自己挽留住,他会不会就不走了……?不,绝不会。他不是常说,自己的弟弟妹妹有多么可爱吗,他必会是希望回到他们中间啊!
对!伊万肯定地说,这些不一样!
“他也有苦痛啊,娜塔莎……”巴芙拉拍拍衣裙,扶起了娜塔莎。“他不是也因为家族,和爱人分别了吗……?我们是一家子,要和他分担苦痛啊,这,就是家庭啊!”
“不让我和托里斯在一起我就去当修女!”
“娜塔莎,冷静,有时候,人们结婚,并不是因为相爱;不结婚,也不是因为不相爱。”巴芙拉说,“你还有爱人的权利,至少……”
“那又有什么?”娜塔莎情绪激动地说,“早晚有一天,我会被磨掉棱角,乖乖地嫁给那个戴眼镜的怪人!我都没和他说过话!”
“我即使结婚了也没和自己的丈夫说过几句话。”
“你又没有爱上什么人……”娜塔莎固执地说。
“谁说的?告诉你啊,我爱的是……”巴芙拉凑到娜塔莎的耳边,轻轻地道出了那几个音节。听了那个名字,娜塔莎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笑着的巴芙拉。
原来如此吗。娜塔莎一直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姐姐,但她现在不禁对巴芙拉有了几分敬佩。娜塔莎以为她会像以往那样烦人地哭泣,但巴芙拉并没有那样做,她只是坚定地在远方注目着自己所爱的人。她并没有被折断翅膀。
爱德华-冯-波克,你所知道的最精明的军官之一。虽然常常参加奇怪的聚会,但那双干练的眼睛足以证明他不仅正常,而且还十分精明能干。金色的短发梳的十分整齐,又会让人不免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心机,而他那标准的微笑会让人再一次确认他没有什么心机。思维紧密的头脑令他善于打交道,谈生意,这也是伊万想把妹妹嫁给他的原因之一,有这样圆滑的丈夫,妹妹还会被骗吗?何况波克精明的头脑,必定也会为家族带来一大笔财富。哦,他的血统可是纯正的不得了。
既然这样,明明可以让波克和巴芙拉在一起嘛。但是,谁说年龄不是问题?对对对,伊万才不会管年龄,不过,在他认识爱德华时,巴芙拉早就结婚了。
娜塔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她呆呆地看着爱哭的巴芙拉,眼泪不由得往外冒。她用手擦拭着,但泪水还是不停地涌出来。
“娜塔莎,都多大了还哭!你知道吗,我,我……我一直,我……我一直羡慕你啊!”巴芙拉也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你还有青春,你还有未来!有反抗的力量啊!我……”
娜塔莎不由得嘲笑着她:“你还有脸说我,自己不也哭成那个蠢样子吗……”
自己有什么理由哭呢?自己又不是最感人的哀悼者。但是,仍然,这两份爱,这两份对于她们而言最后的、最可爱的希望也真的快化为泡影了。娜塔莎也真像一朵花苞,花瓣还没有张开便受到寒气。但这股风暴,不会归于平静。
这一天,似乎是娜塔莎和巴芙拉真正地“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