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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授权转载】冰立江湖 by商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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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将五千人


23楼2012-05-17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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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拨给太子dang的 大将凤左卫门,就好比砍了二皇子一条胳膊安在太子身上,手上无兵,他是料定二皇子玩不出什么花头。”
    进步了,柳的笑容虽淡,却显然颇为欢喜。


    24楼2012-05-17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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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0 17: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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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士一愣,心想这当口了将军你怎么还这么不着急呢?但仍旧不敢怠慢,老老实实答道:小的是冥户将军的亲兵,三尾城。
      迹部点点头,大步流星地步出大帐,丢下一句:
      “救火有功,报告及时,赏白银百两,位升一级。”
      三尾一愣,连忙半跪于地,大声叫道:谢将军!
      骡马棚就在山麓上,迹部和榊刚走出大帐没多远,就已经看见火光熊熊,浓烟冲天!骡子和马匹在山路上四散奔逃,所有的畜生都疯了,撒开了蹄子奋勇奔驰。冥户的套马杆子已给撞断了,断口上有晶亮的血,他一怒扔了杆子,和向日一起赤手在马腹马背间穿梭来去。一营的冥户和凤、二营的向日、他的亲兵桦地……紫尉军中所有套马的好手在视线内交错来去,连平日里最是散漫不过的慈郎也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驱赶着自己的坐骑脱离疯狂的马阵。
      迹部的眉梢震了一下,眼神阴霾到九分,隐隐有杀气浮动。他不是心软的妇道人家,不会为了那点骡子和银钱痛惜不已,可那里面有陪他多年血里来火里去的爱马,紫龙!
      他眯起双眼,在疯狂奔逃的马群中搜寻着自己那匹灵性惊人的坐骑。紫龙不是凡马,曾经在西陲浩昌城一役中随他在火中三进三出,不会被这一点小阵仗给吓着,但是在哪儿?
      忽然,他眼睛一亮,一跃而起,在营外旗杆上一点,轻灵灵无声无息,一颗飞梭般窜入马群中,将将落在冥户的马旁。冥户大惊,他和二皇子从小一起长大,名为臣属,实则兄弟,知道迹部内家功夫极其醇厚,却不晓得他轻功也这般了得,而且走的竟是极轻巧的路线。
      “长风借我一用!”迹部左手扣鞍,微一使力,将冥户从马上掀了下去,扯一把长风的马鬃,原本就处于狂躁状态的长风压抑多时的野性猛地爆发出来,一声长嘶冲出了马群。
      “喂,我刚把它逮回来——”身后传来冥户懊丧的叫唤,迹部嘴角一咧,以袖作鞭,又给了长风一记,马儿吃痛,跑得更是狂了。
      迹部长声大笑,不同于百生峡一战,此时他怒意杀机都暂时忘却,这笑声纯纯粹粹只是一番少年的爽快!
      他已经多久没有这么尽兴地策马狂奔!
      管不了他了。远处,榊镇定地指挥着军士担水救火,心头却是一番哭笑不得。也罢,他欢喜就好。
      脖子被自己的马鞭勒着的时候忍足很是后悔了下,平日里贪懒不用功,关键时刻不顶龙了吧?马儿正在他脑袋旁边恼恨地跺着蹄子,忍足郁闷地往旁边挪了挪,心下不明白这马是怎么跑一半自己回头了的。乖乖龙的东,难道这年头畜生都这么认生?
      “你想怎么死?”迹部抚着鞭柄,凉凉地问道,声音平稳柔和,仿佛对着个死人说话一般。
      忍足掰了掰箍在脖子上的一圈,示意勒太紧了说不出话来。迹部奇怪地皱起眉,实在不懂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脖子都被别人掐在手里了,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他松了两分劲道,给忍足留出一丝缝隙,“现在能说话了?”
      忍足咳了两声,毫不客气地把鞭梢扯扯松,“放下啦,反正我又跑不掉。”
      “那可不见得”,迹部哼道,“你花头太多,本大爷不得不防。”
      忍足笑笑,柔声道:“二皇子这么厉害,十年征战名满西陲,难不成会怕一个无名小子不成?”
      他笑容诚恳,眼神真挚,仰着脸望向迹部,一脸真心崇拜的样子。迹部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这个三招内被他拖在地上的小子实在没有什么威胁性,手腕一抖,轻轻收回了鞭子。
      “多谢二皇子。”忍足爬起身来,拍拍长衫上的灰,笑眯眯地做了个揖。
      “少拍马屁,本皇子一直在西域带兵,你一介升斗小民,又身在江南,别说得自己像很了解本皇子一样。”
      迹部冷冷地斥道,虽然仍板着脸,但神色明显已经缓和了几分。然而他毕竟是刀枪剑林中打滚过来的人物,哪能被忍足三言两语胡混过去,当即拆穿了忍足的谎话。
      忍足不羞不恼,笑嘻嘻地反问,“二皇子从何得知在下江南人士?”
      迹部一怔,发现自己还真说不上来。他极少这么没凭据妄加臆断,心下暗恼,眉尖一剔,腰间刀已出鞘。黑夜中忍足只见微光闪动,一柄乌沉沉的短刀已经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27楼2012-05-17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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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刀!”忍足面上不禁变了颜色,失声赞叹道。
        “有点眼光。”迹部的嘴角轻勾,“哪里好,说说看,若非信口胡诌,本大爷说不定可以饶你一命。”
        忍足伸两指拈起刀锋,小心翼翼地将之从自己的脖子上移开,迹部也不用力,放手顺势一送,任忍足捧刀细观。刀似乎未开好锋,刃口看起来颇为粗钝,刀身更是黑漆漆的平凡无奇,然而忍足却是暗自心惊——刚刚迹部的力道拿捏地极为准确,根本没想伤他,可刀锋未及体,刀意却仍是划破了他颈子。忍足凝注掌中的短刀,思绪飞转,竟真想不出这刀的来历。这可比一柄普通利刃更让他吃惊,须知他自幼跟的师傅不少,又都是极博闻强识的,其中有一位更是兵刃器物的道里行家,他自小在匠器铺子里泡大,这世上稀奇古怪的兵器不少,他没见过的可不多。
        可他竟看不出这柄乌金刃出自谁手!
        乌金已是难得,较天蚕丝千年参尤为不易,更难能的是这手艺,无标无识无花纹篆字,形式古朴,从柄至尖一体而成,当真是大巧不工,这份胆魄可不是普通匠人都有的。
        忽然,他灵光一现,心下已有了计较,抬头望向迹部,低声叹道:“我却不知,像他那般身份地位,竟会落得个囚禁终身的下场!”
        迹部大惊,倏忽间闪身至忍足身前,忍足不低头也知道手里空了——刀又架在了自个儿脖子上。刀在手里,迹部面色缓和了几分,淡淡问道:“你从哪里听到的?”
        忍足忍不住扑哧笑出来,这二皇子真真可爱,是没被人套过话吗?这刀如此名贵法,又是他从未见过的式样,必不是当世名家,肯定是被抓进曜日城的哪个大师造的呗。
        他收拾好笑意,一脸无辜地勉强正色道:“我猜的。”说着顾不上刀锋擦肉,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迹部气煞!手里刻意加了几分力道,狞笑着看忍足颈项血流不止,沉声问他:“我手一抖便能割下你脑袋来,你可知道?”
        忍足不笑了,思考片刻后盯着迹部,神色奇异,好似颇为欣赏,又仿佛很是失望。
        “像你这样的美人,我原本实在不愿意得罪,不仅不愿得罪,更愿意时时相伴、爱之护之,可惜”,他顿了顿,叹了口长气,“可惜你的性子实在很不讨人喜欢。”
        迹部眉间风云暗涌,阴沉地似能渗出墨来。
        “继续说。”
        “没什么好说的,我伤了你的马,又当面骂了你,按律法其罪当诛,你动手吧。”忍足笑了起来,似乎看出了迹部内心的犹豫,一脸微笑看戏的表情,那无赖样,摆明了谴责迹部杀他名为秉公执法实则出于私怨,似乎吃定了迹部不敢杀他。
        迹部可不吃他这套,他驻扎西北多年,杀的人还少了?肆意妄为骄佞嗜杀的名声早已传遍朝堂,何惧人言?更何况今日四下里无他人,杀了他也无人知晓,这个小子,是脑袋被门挤了吗?
        然而,杀他?不杀他?这个瞬间,迹部竟有一丝把持不住的动摇。他并非气忍足骂他,他十四入伍十六带兵,少年成名自然饱受质疑,每次回朝,众臣恭喜道贺,辱骂谤语自然不敢当他面说,可他又不是没长耳朵,这些年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
        可就是这个忍足,实在是让他气炸了肺。
        心里莫名的不甘心,不甘心被这个人瞧不起。
        忍足懒洋洋地用一双紫玉般晶亮柔和的眸子望着他,神气里三分怜悯五分讥嘲,更夹杂着那么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感觉得到,迹部眼里一闪而过的暴戾杀气,可也知道,迹部不打算杀他。
        这个人太骄傲,又太喜欢折腾对手,他啊,一定要让人敬他怕他,败也败得心服口服,如此这般心里才安生的。
        所以他今儿个死不了。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嘘,天机不可泄露。
        良久,迹部终于打破了沉默,“你叫什么名字?”
        “忍足侑士。以妥以侑,以介景福的那个侑。”
        迹部不禁微笑,这是终于服了软,嗯啊?
        “哼,你是陪吃陪喝还是求我宽赦?”
        “非也,皇子本就不打算杀我,何必求情?”
        忍足笑盈盈地挪开脖子,这条小命算捡回来啦!
        


        28楼2012-05-17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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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迹部一扬手,刀是收回去了,马鞭子却缚住了忍足右手,“看你那天跑得挺快,能跟上紫龙吧?”他身子凭空一拔,飞身上马,两腿一夹,紫龙飞一般地射将出去,忍足尚未站稳便觉一股大力扯着右手,整个人竟这么飘了出去!
          “诶诶不要啊会出人命的!”
          迹部哪里理他,抖开了缰绳让紫龙撒丫子跑起来。忍足只觉风贴着他脸颊和耳鬓厉啸,发髻被吹散了,一头长发平直地飘在空中,扯得他头皮发痛。右手腕已经被皮鞭磨破了,缰绳从裂口勒进去,疼得入心入肺。
          “二皇子!迹部景吾!停一下啦!听我说啊!我是你师叔啊!!!”忍足高声吼道,“你想欺师灭祖啊?杀人啦!!”
          迹部一勒缰,紫龙人立起来,生生停住了。他鞭子一抖,将忍足拉到跟前,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忍足喘了几口粗气,咽了口口水埋怨道:“嗓子眼都快痛死啦你才停!”
          “别给本大爷废话,快说!”迹部想起榊的话,半信半疑地打量了忍足一番。扯吧,他最多不过跟自己一般大,说不定还小个几岁,怎么可能是自己师叔?但听师父的话,说不定这小子跟他真有什么渊源。想到此处,迹部收了鞭子,右臂一捞将忍足搁在身前。
          “要是让本大爷发现你在胡扯,你就等着被大卸八块拖去喂狗吧!”
          “不会不会,我哪儿敢呐。”忍足佯装害怕地摸着胸口,一脸痛心地说道,又转头从迹部腰间抽出短刀,割下他袍子一截下摆,自行包扎手腕。“你看你,下手那么重,痛死啦!”
          迹部看得闷气,问他:“你不会用自己衣服?”忍足拍拍沾满尘土的长褂,侧过脸白了他一眼,仿佛他问了个无比愚蠢的问题。
          “你就这么恨我?一马分尸还不够,还想让我伤口感染化脓臭死?”迹部嫌弃地皱起眉,道:“本大爷还没说你弄脏了紫龙呢!”
          “哎,你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马诶。”忍足笑道:真看不出来。
          迹部拍拍马,紫龙乖顺地小跑起来。他控着缰绳,慢悠悠地问:“性子不讨人喜欢就不能喜欢马了?”
          忍足噎住,想了想答道:“对哦,其实也不是。”
          “你是渡边修的徒弟?”
          “对啊,奉师命前来陪你的。”
          “陪我?”迹部讶异失笑,“陪我干嘛?建城?”
          “非也”,忍足连忙摇手,“上房揭瓦我虽然会,添砖加瓦就免了。”
          “那你能做什么?”迹部哼一声,“渡边修那人本来就不怎么靠谱,养出你这种徒弟也是正常。”
          “陪吃陪喝陪闲聊啊”,忍足答得无比自然,微笑道:“你可以叫我三陪师叔。”
          “***的!占皇子便宜,你真不要命了。”迹部笑骂,“师叔还是偷马贼,回去验了真伪再说。”说着轻拍马臀,紫龙一声长嘶,狂奔而出。


          29楼2012-05-17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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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没坐过黑牢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忍足侑士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坐黑牢的一天,可见作为一个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儿,他对江湖险恶的估量还是太不够了。打死他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师兄竟然会指着他鼻子说:
            “我不认识他。”
            这什么世道?!亲情淡漠啊!人心不古啊!
            正当忍足吃惊地张大嘴巴、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一无情现实的时候,迹部皇子的一对眉毛已经快挑到脸外头去了,干脆地、咬牙切齿地将他摔到了大帐外头,下一句便让人把他带到了这临时监牢里。
            没关系,忍足安慰自己,没坐过黑牢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你看人司马迁、孙膑,出了名的汉子们哪个没蹲过几年大狱?
            如此想来,便觉草席上不断向他袭来的蟑螂蚊虫容易忍受得多。
            只是——忍足心尖子那么一抽,迹部⋯⋯不会打算阉了他吧?挖膝盖骨也不成啊,他可是个正儿八经的贵公子,什么叫贵公子?就是吃不了苦熬不住疼的!
            黯然一阵萧索,纷纷兮山间之落英。
            忍足拈一根已为虫所蠹色泽渐黑的草梗,伤怀地想道:忠骨埋没,良臣被逐,自古而然也。
            然而他忧伤的怀想很快便被打破了。
            一个清润好听的男声响起,愉悦地问道:“鄙人这次有幸请忍足公子喝茶吗?”
            忍足微感惊异地转头,木制监栏的那边出现了一张笑盈盈的白净脸孔,正是在粥铺里主动勾搭他的观月初。
            忍足板着脸看看观月干净整洁的衣饰和牢房,面无表情地道:“进来的时候隔壁小间没人,我还以为是牢头住的呢。”
            “错解。”观月拖着音答道,纤长白净的手指绕着鬓发,笑意十足地朝忍足抛了个媚眼,临了犹不忘感叹一句:“酸味扑鼻而来啊。”
            忍足搓了搓手背,无视他话中嘲讽之意,再接再厉地问:“坐牢也可以到处乱跑?”
            “死囚还有放风的时候呢,何况蹲个临时监?这年头,只要有钱,一切都是有办法的。”
            一脸轻松地为忍足解惑,观月终于逮着阐发他人生理论的好机会,全身三百二十八根奇经八脉都给激活完毕,正准备大发谬论,无奈忍足的脑子转得奇快,一察觉观月慷慨陈词的意图,便迅速转移了话题。
            “在这监牢里钱只有出的没有进的,你身上也不可能带了那么多现银吧,如何能够持久?”
            “这你就想错了”,观月不禁失笑,“监牢是最黑最好赚的店铺,一没竞争二没关税,可谓一本万利。”
            “真的吗?”忍足眼睛一亮,总算为自己无趣的监牢生涯找到了奋斗方向。他兴致勃勃地问道,“你都卖出去了点什么?”
            观月低低笑出来,扳着指头不慌不忙地数着:“烟杆、烟草、骰子、酒、棉衣、麻将……甚至还有一个女人。”
            忍足眼前一亮,惊呼出声,“女人?”
            “对,女人。”对忍足的反应十分满意,观月的神气越发诡魅,轻声笑道:“二皇子以为他管得够严,孰不知这群军士虽然被他训得任劳任怨屁也不放一个,本质上却还是人。是个人,就忍不得无聊。这又不是战场,士兵们以为已经可以过正常生活,却每天仍旧要被逼着从早干到晚,再没个女人,这日子还要过吗?”
            “有道理。”忍足喃喃自语,战场虽然险峻,却可以杀人放火借以宣泄不良情绪,而这地方活活是要把人憋出病来。
            何况紫尉军本就是冰帝军队中最骁勇悍辣的一支,受的训练不同凡响,战场上几乎个个能够以一当十,皇帝为防他们心存反意或遭人利用,早在他们入伍时便将他们家人都登记在册,即使有人想逃,也得掂量掂量一家老小的脑袋。既然不能当逃兵,这一月四两的俸禄总要有个去处。
            “于是就都到你这里了?”忍足皱起眉,“我还以为你是赚犯人钱贿赂牢头,敢情你才是他们的老板。”
            观月不以为然地笑笑,“刚建城几天,哪来的犯人,之前的不是被杀就是丢在京城待审,现在这儿的犯人就我们俩。”
            “这么好几千号人,就没个犯事的?”
            “那也不能和我关一起啊。”观月右手支颐,偏过头瞧着忍足,仿佛他是什么稀罕动物。“放人跟我关一间,二皇子就不怕我煽动他全体部下谋反?”
            


            30楼2012-05-17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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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足故作聪明地露齿一笑,一脸沾沾自喜的土老帽模样。观月看了啼笑皆非,这个鬼样精的小子!忍足眼珠子骨溜溜转了半圈,话锋一转——“外面的小兄弟,出来吧,这位观月大少有好酒好肉招待你哦。”
              “你骗谁呢?”脆辣的声音蹦将过来,一头红发的孩子跟着窜进屋内,正是他们见过的向日岳人。向日满脸晕红面含鄙视,就差没在额头高书:贼子无耻!四个大字。
              “这年头还有这么纯的娃娃,真是难得。忍足朝观月幽幽叹口气,咱们缺德事还没做就先带坏孩子了,造孽哦!”
              “省省吧你,刚才故意说给人孩子听,现在还想装傻充愣。”观月笑骂,从席子下方摸出一只小银壶来,“上好的汾酒,喝吗?”
              “切,娘儿们喝的清酒可别拿给我!”向日最是孩子心性,经不起激,观月不过轻转话题,他那厢却是豪气顿生,高声道:“你若有关外三蒸九酿的辣高粱,我就陪你们喝一场!”
              观月与忍足相视一笑,“你说的啊。”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们当我是你们那等龌龊之人?”
              忍足盘腿窝在席上偷笑,心道难不成你奉命在屋外偷听我俩说话就好正经?然而他自负好涵养,向来不跟孩子一般见识,只消看看观月与他这场好戏便已心满意足。
              这边忍足笑眯眯地观战,那厢观月来了劲,手指轻翻,已在席上排出了一溜小壶小罐,别说一般的银瓷陶罐,甚至有只玲珑可爱的玉雕小酒瓮。
              “高粱大曲竹叶青,都是十年以上的佳酿。”
              观月得意地瞥一眼向日铁青的脸色,颇为自负地声称:“只有你叫不出名的酒,没有我运不进来的货。”忍足在一旁啧啧赞叹,顺手穿过栏杆摸过一只来,浅啜一口,轻叹好酒啊好酒,随即似笑非笑地瞟瞟向日。
              “拿来!”向日一跺脚,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我还怕了你不成?!”
              忍足一仰脖子,干掉了瓮中春水,哈哈大笑起来。
              “岳人莫着恼,他可比你还不会喝呢。”
              “诶,你怎么知道?”
              “谁准你叫我名字?!”
              观月向日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前者讶异后者恼怒,都是一般的不客气。忍足故作正经地拨拨额前刘海,又清了清嗓子,望着二人期待的表情,吞吞吐吐冒出一句:“我瞎猜的。”
              “靠!”
              异口同声同神气,心说我想杀了你。
              忍足被这现实版心有灵犀一点通深深震撼了,当即心猿意马神思翩飞尽往歪里想,半晌没说话。
              等他再开口时,向日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被拖进牢里了。
              “啊,你什么时候打开门的?!”
              “哎哎,我发现你很爱大惊小怪诶。这么咋咋呼呼的,你们二皇子就不嫌吵?”忍足按着他坐下,拿过观月先前摆出的陶罐递给他,朝他眨了眨眼,“大男子汉,还要喝吗?”
              “当然要!”向日一把抢过罐子,拍碎封泥,咕嘟嘟灌了起来。
              “哎哟轻点行吗,你脾气真的很大诶。”忍足大咧咧地往木栏上一靠,看向日在那皱着眉灌完一罐,伸手去拿第二壶。
              “差不多啦,岳人,只说喝高粱,其他的就免了吧。”
              “你当我跟你一样无赖?”向日横他一眼,忍不住喉中呛辣,轻轻咳了几声,又瞪着手里那壶大曲,恨不得用目光将那壶生吞下去。
              忍足啼笑皆非,忙拱手道:“是是,您尽情喝。”话是这么说,手上却不知怎么一转将向日那壶酒摸了过来,就着壶嘴细细品尝。
              “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向日哼道:“你喜欢让给你便是了。”他知忍足在给他台阶下,多少有些讪讪地不好意思。
              两种酒混着下肚,忍足眼里已有几分蒙蒙的晕,笑道:“观月,你看看这孩子才几岁,迹部怎么什么人都收啊?”
              “大胆!竟敢直呼皇子之名!”
              忍足眸子一亮即隐,低低笑了起来:“明明叫的是姓,岳人耳朵不好哦。”
              忍足此时背对观月,是以观月无甚反应——他早隐隐觉着,天下便没这浪荡子不敢做的事,直呼皇子姓名算什么。然而向日却是心下大震。他年纪虽小,到底也是枪林箭雨里冲杀过的将官,刚刚忍足眼里一闪而过的戾气,阴鸷而沉郁。即使是修罗血海刀枪如林,都没有他这一抬眼间的凌厉叫他心惊。
              可这阴霾神情一现即隐,他再定睛看时面前不过一个嬉笑怒骂的泼皮书生。岳人脑中一凛,脊背微寒,刚刚酒力发作的热气瞬间压入体内,端的不舒服。他素来自负直觉甚准,却完全也看不透这个怪人。
              观月笑而不语,他平生最爱观戏,能借机窥得忍足真面,他求之不得。
              聪明人在面对聪明人时,总防备十分,忍足这种锋芒显露之态,也只有在遇见向日这般天真赤子时才能得窥一斑。
              半刻钟过去,忍足酒醒了大半,向日却已昏昏欲睡。忍足不顾观月调侃神色,弹了弹他额头,把他摇醒,
              “喂,回去别跟榊那混球瞎说嘴啊。”忍足想到这师兄连师弟都不认,心中暗恼。
              粥铺里他使杏花烟溜走时,榊明明脸色大变,这会儿抵死不认,算个什么事嘛!
              向日此时已无力吃惊,只叹气问道:“你怎么又知道是榊先生让我来的了?”
              “我瞎猜的嘛。”忍足笑吟吟地一摊手。
              向日轻呸一声,“鬼才信!”
              “别那么激动嘛。”忍足拍拍他后背给他顺气,道:“我只是觉得这么下作的事你们二皇子做不出来。”
              “切,你又知道二皇子什么了。”向日冷哼。忍足拉他起身,给他掸掉身上浮灰,长叹一声:
              “好吧,其实是他不会这么瞧得起我。”
              向日一声嗤笑,观月连声叫好,笑道难得你有三分自知之明。忍足则抬眼望天,也不知他难得讲句实话,这些人激动个什么劲儿。
              待得向日出门,观月才问出他已在心中存了半天的话——忍足早知他憋不住,枉他还指着这人能忍个一两天。
              “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
              “看,就知道吧。”忍足眉峰一扬,“是又怎样?”
              观月诡异地抿了一小口竹叶青,反问道:“那我就猜错了呗,能怎样?”
              忍足失笑,这个小气鬼!一遭也不能输与人的,非要现扳回来不可。
              他也不理睬观月,任他自鸣得意地在那自斟自饮,只透过薄薄的帐幕望一眼外头天光,随手把玩着细瓷小杯,口里喃喃念道——
              “争把浮名,换了低斟浅唱。”


              32楼2012-05-17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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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你的燕窝粥!”迹部一见他那样儿便气不打一处来,阴恻恻地道:“看来妓院生意不错啊,在牢里都有燕窝吃了
                此言一出,场中兵士顿时气势矮了三分,刚系好裤腰带匆忙跑出来的牢头更是险些尿湿了裤裆,赶紧扑通一声跪下来。他胆子小,素无战功,被派来看管犯人又犯下这么大一桩事,这可怎生是好?向日却是恍然大悟,二皇子先头不是撒气,是真不想带兵出来啊。瞧这反应,恐怕除了自己哥几个,底下的人都是孝敬过了。
                天真如他也不禁一阵心寒,这事儿说大不大,但换在半年前,谁能在紫尉军中玩这等花头?
                他却不知,不仅仅是赴边筑城致使军纪涣散和皇帝刻意软化紫尉军,观月初想做的生意,能拦得住的人只怕不多。
                “啊啊,被发现了。”忍足倒不惊讶,本来嘛,运这么多女人进来还能瞒得过迹部耳目,这事说给小金也不能信啊。
                迹部却没那个好心情陪他胡扯,只淡淡道:“出来讲话。”
                忍足心中一凛,面上却只是微笑:“大清早冷得慌,不如二皇子你过来?”
                亲兵营见着居然有人敢要胁自家将军,这些年炼就的血煞气息涌了上来,震天价地齐声一吼,提剑张弓,将忍足所在团团围住!
                忍足环视四周,“看来你练兵的本事不比柳生差嘛。”
                迹部哼道:“想阴立海也犯不着这么直接,你以为本大爷会上你的当吗?”
                明明是你想多了⋯⋯忍足摇摇头,道:“我说二皇子啊,让你的人散了吧,要动手的话,我还是比较希望你亲自上呢。”
                “大胆狂徒,胆敢冒犯二殿下!”亲兵中有人耐不住了,从忍足背后一拳就闷了上去!
                “砰!”“嘭!”第一声又沉又实,第二声又远又重!
                忍足的斯文面皮撕下来,底下并不是个肯吃亏的人,哪肯生挨这一记?反手一拳直直地擂上了那名亲兵的鼻子,顿时,鲜血如飞花,在空中划了一道美妙的弧线,滴答滴答地落了地。忍足甩了甩疼痛的右手,喃喃道:“不是让你们散了嘛,怎么就是不听呢?”观月一声轻笑,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只怕不能在这位二皇子面前讨了好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迹部一声吒喝:“退下去!”
                那亲兵出手时看忍足一个穷酸书生,下手并不重,哪知道忍足出手这么快又这么狠,当着二皇子和同营军士的面前,被揍得这么狼狈,哪里受得了,带着满眼泪花血花,爬起来就要动手,却被迹部喝住:“还嫌不够给我丢脸!”
                “将军,分明是这小子⋯⋯要不是不想伤了他读书人,我哪能输给他,将军再让我打过!”
                “睁着眼说瞎话。”迹部笑骂,挥挥手让他归列,那人不甘心地瞪忍足一眼,乖乖退了回去。此时迹部却站出了一步,道:“我底下人心慈手软,不想让你受伤,但你好像很不吃这一套?”
                “全对。”忍足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从来不嫌偷袭不够光明正大,但既然动手了就要有被揍的觉悟,像这种打输了就回家喊舅舅的软蛋,多打死几个也不造孽。”
                迹部面色阴寒,道:“你可曾听过,我很护短?”
                “这难道是什么好名声?”忍足奇了,瞪大了一双细细的凤眼瞧他,干嘛那么得意?
                迹部缓缓解下身上披风,将佩剑交与身旁亲兵,道:“不是什么好名声,只不过找个揍你的理由而已。”说罢揉身而上,未等欺近忍足身周,手腕一翻便要拿他肩膀,走的竟是小巧擒拿的路数。
                忍足大是意外,依他揣测,迹部应该会大开大阖地一剑灭了自己,如此方足以在军士前立威,没想到这位皇子却没他想象中那么好名,看来倒是个现实主义者。然而当前情势容不得他多想,只右手轻轻一推,肩膀借势向后退去,虽只三寸,将将避过迹部这一击,迹部手下不停,抬肘撞他肋下,忍足双腿微错,脚尖踢起尘土飞扬,迹部既惊且怒,急忙往后仰头连退三步。待他站定,转念却想到师门对下毒并无研究,他恼恨忍足使诈,五指如莲花初绽,拂向忍足耳后血门天枕,竟是从擒拿变为要取他性命。忍足“咦”了一声,似是诧异又似失望,不再与他纠缠,脚下“杏花烟”滴溜溜两个圆圈连转,又疾又轻,拔身上了帐顶。地下亲兵营见惯迹部身法,自然认出这功夫,下意识地连声叫好,迹部眼角一扫,四周发现这边才是自家主帅,顿时噤声。
                


                37楼2012-05-17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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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0 17: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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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足自命不是个太良善的人。
                  他会做些不大光彩的事,做得很顺手并且没什么顾忌。
                  当然他也会做好事,但多半出于一时冲动。
                  总的说来他很随性,这世上不平事太多,他若一桩桩管过来,只怕连吃饭的功夫也没有。
                  何况绝大多数江湖人士本就是不值得救的。
                  你今日救了他,他明日还是会好勇斗狠拿小命开玩笑。
                  所以粥铺里那次未出手的出手,与其说是怜悯生命,不如说是瞧迹部景吾这人不顺眼。
                  做人这么嚣张,不好。
                  但伴田不同于一般江湖中人。
                  他很聪明,他很节制,他以老弱之身一人护山吹一地太平。
                  这点,连忍足都是很佩服的。
                  可观月初找忍足给城主府下毒,这就很滑稽了。
                  忍足的同情心还没泛滥到这地步。
                  “不是毒,是迷药。”观月很认真地纠正道。
                  忍足头也不回地站在灶台前盯着锅子,很平静地解释道:“在二皇子和他手下那群兵士看来,恐怕没什么区别。”
                  “就算他们要你的命,难道你就逃不掉?”观月仿佛丝毫不以为理亏,淡淡反问道:“榊太郎总不能为了徒弟被迷晕半个时辰就要了师弟的命。这城里难道还有其他人能奈何得了你?别想蒙我,就是迹部自己也不能。关键时刻,你还可以搬出你师父来压人。”
                  “你怎知道他不会?”忍足对这一论断嗤之以鼻,“我不过是他不承认的师傅的弟子,跟他相处不到半个月,别说他早就打出山门不一定认我这一岔,二皇子可是他宝贝徒弟,既开山又关门的那种,还陪了他十几年,你说他会不会?”
                  “他不会。”观月初十分肯定,“别说是开山关门弟子,迹部就是他亲儿子,榊太郎也不会动你一根汗毛。”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讨人厌的笃定微笑,“榊太郎和你们师父的感情,本就与这世上任何一种都不同。”
                  忍足面颊抽动,许久才平复回来,“你知道的事倒真不少。”
                  观月莞尔一笑,“别想着杀人灭口。”
                  忍足微微愕然,一笑掩过心头一闪即逝的杀机,肃然道:“我很想知道,你为何坚持要救伴田干也。别跟我说你需要亚久津带你逃出去,更别说同为五密师你会心怀不忍。”
                  观月沉默半晌,正色道:“伴田不该死。就凭他镇住了亚久津和千石清纯这等人物,维系了山吹和柯尔克孜十年和平,他就不该死。”
                  忍足点头道:“奸人穷极,无所容窜,无所容窜,久且为乱。”
                  观月凝视他良久,缓缓道:“正是如此。眼下看来,伴田不过一老朽残躯,整日价吃吃喝喝也不管事,但他若死了,想必很多人就能看到猛虎出匣的惨烈后果。单凭亚久津和千石清纯,是无法维持北疆牧场的运转的。”
                  “他们也未必就想维持了。”忍足轻声道。
                  观月叹了口气,“我又怎能不管呢?鲁道山吹两国相邻,山吹出乱子的话,城门失火必定殃及池鱼,到时候还不是**心劳力。”
                  “何况作为既得利益者,你必定不希望如今各国间的平衡有任何变化。”忍足又往砂锅里下了一小撮调料,霎时间香气直溢。他笑笑,舀了口汤给观月,“尝尝看。”观月接过木勺,闻了闻香,笑道:“我却未想过你真会做饭。”说着啜了口汤,“差点火候。”
                  “再过两个时辰便够了。”忍足静静地望着观月,脸上露出无辜的笑意,“一——二——三,倒。”
                  观月只觉脑袋一下子重了十倍,浑身无力,晕晕乎乎地便软了下来,忍足随随便便地拎起他藏到柴堆后面,温柔笑道:“悲天悯人,这是我最希望敌人拥有的品质。”
                  粗心大意排第二。
                  假如这世上的将军宰相们都能拥有这两点,这会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啊!
                  忍足微微一笑,伸手招过云姨,“云姨,麻烦帮忙找点新鲜蔬菜,水芹茼蒿之类味儿重一点的。”云姨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早把他当儿子看待,即使听到他同人商量着从将军身上偷东西也不疑有他,立马转身走出厨房。忍足心头一暖,舀去汤上浮沫。
                  若迹部能信他若此,又何必用什么迷药呢?
                  


                  44楼2012-05-17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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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亚久津进到城主府卧房内的时候,房内风景甚好。
                    锦衣横陈,活色生香。
                    亚久津真恨身上没带着笔,这场景若是画下来,说不定都能跟冰帝皇室换支百岁莲。
                    忍足睡在外侧,发髻尽散,一根胳膊搭在二皇子身上,虽说内衫尚在,不过两个大男人同床共寝也足够荒唐了。亚久津按了按腰间刀柄,心头莫名涌起一股妒意。
                    他跟千石都从未如此!
                    亚久津极轻地伸手拍拍忍足,忍足睁开眼,朝他笑笑,伸手到怀里,亚久津期待地看着,却听得一声咕哝,“忍足?”
                    迹部竟未睡死!
                    亚久津大惊,疾退!
                    腕部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竟是被忍足扣死了脉门!
                    听到响动,迹部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只觉脑袋晕乎乎的,“忍足,怎么了?”忍足一股真气送过去迫住亚久津声音,沉声向迹部道:“不要紧,山吹那个银头发的强盗。”说着朝亚久津眨了眨眼睛,高声问道:“老实交代,谁派你来的?!”
                    他真气方松,亚久津另一只手已经嗖地拔出弯刀,咬牙切齿道:“二皇子,百岁莲交出来!”
                    迹部终于反应过来,一声冷笑,“就凭你?”他知忍足手上力道不够,呼地一掌拍向亚久津,只可惜他似乎还没睡醒,这掌着实有些慢,掌风尚未企及亚久津身侧,忍足便已一只手夺下亚久津弯刀,扣住脉门的手真力陡出,瞬间将亚久津震出三丈开外!亚久津正待反扑过来,忍足飞身而起,脚下如风,五个脚趾轮番轻点,将他周身三十大穴封了个死!
                    “忍足侑士,你无耻!”亚久津一句痛骂噎在喉间,忍足袍袖一拂,竟连他哑穴也封上了!
                    迹部拉动警铃,不过顷刻之间,紫尉军十八骑士已在榊太郎的带领下将这间屋子团团围住!虽然衣衫凌乱,可长弓在手,利剑如花,将门口、窗户封得严丝合缝一处不漏。忍足暗道侥幸,想来他前几日跳窗如此顺利,八成是这位师兄默许的。同时又不禁大骂观月初和亚久津仁愚蠢,若是如此容易便能从二皇子身上偷到东西,迹部景吾早就死了那么十七廿八次了。
                    他提捋起亚久津,转身朝榊太郎走过去,极冷漠地道:“我看你们着实需要间大狱了。”同时暗运真力对亚久津传音入密,“蠢才,莫要妄动。你师父的小命就吊在你脑袋上了。”
                    亚久津一个糊涂,可他此时周身大穴被封得死死,一寸也动弹不得,只能由着忍足泄愤式地将他丢到榊太郎脚下。
                    刺客被擒,皇子安然无恙,众人均都松了口气,注意力转向了衣衫不整的忍足和正缓慢爬下床的迹部。这等情形,自然无人想到迹部是中了迷药,只道……性情不够沉稳的如冥户向日等人不禁脸红耳赤,年纪大的也纷纷尴尬低头,掩去脸上暧昧神色,。
                    “带回去审吧,说是要什么百岁莲的。”忍足皱眉,转身从架上取了件袍子给迹部披上。这一举动不啻自行承认,众人默然无语,榊挑了挑眉,一招手带人出去。
                    迹部犹自糊涂着,脑袋一个头两个大,“都抓到了?侑士,我头疼。”迷药作用尚未过去,迹部抚着前额,语气似抱怨又似嗔怪,忍足心里一荡,心底颇有愧意,软声道:“叫你不要喝那么多吧。”迹部瞥了一眼书桌,“诶,我们有喝酒吗?”
                    “连这都不记得了?”忍足无奈苦笑,“我说景吾啊,你也该小心些自个儿安全了,这屋子可不比曜日皇宫,连亚久津仁都能闯进来。”
                    迹部懒洋洋地爬上床,“不有你吗?再说,我也不是天天都喝酒的。”
                    “是,是”,忍足叹气应着,给迹部盖好被子,“赶紧睡吧。”
                    迹部却仿似忽然清醒了过来,转头向他,厉声问道:“我们怎会睡在一起?”
                    忍足只觉心跳漏了一拍,苦笑着答道:“放心,我啥也没干。”说着坐在床边,伸手替迹部掖好被角,小指不易察觉地轻轻弹动两下,温声道:“睡吧。”
                    迹部微一迟疑,目光却渐渐涣散,没一会儿便合上眼安然睡去。忍足探得他呼吸均匀,眼中精光乍现。他穿上鞋,梳好发髻,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桌旁边,掀开每一只抽斗,除了为数不多的卷宗和奏折,大多数甚至空无一物,忍足敲了敲书桌四边,没有暗格,随即审视着桌上每一件摆设:笔架、砚台、镇纸——
                    


                    46楼2012-05-17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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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快哉乎头颅
                      陶朱公子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很少板着脸,所以作为商家粥铺的老板,无论你什么时候看到陶朱公子,他总是笑着的。
                      微笑总是让人愉快,即使你明知他正想用笑脸将你怀里的银子骗出来也一样。
                      可陶朱公子此刻完全没笑。不仅没笑,一双眯缝眼更是恨不得蹦出眼眶把面前人统统撵出粥铺才是。半个月过去,这位大老板似乎又胖了几分,没走两步路就要喘个气,胸口挂着的金算盘更是快要勒进脖子里,这么一发起威来,看上去极有气势。
                      可惜此刻粥铺里的人没一个怕他,尤其是坐着的两位,随便哪个小指头都比他大。
                      在久瞪无果之后,陶朱终于认命地让小二关了店门,挂上今日歇业的牌子,又气呼呼地跑去亲自烧水沏茶,嘴里不住地嘀咕着“冤孽,冤孽!”
                      仁王满意地点点头,对忍足露齿一笑,“我很能理解老板的心情。有你这样的朋友,少不了要减寿十年。”
                      忍足愁眉苦脸地道:“别,您二位此行的目的可也不比我高尚多少。”
                      “奸人穷极,无所容窜,无所容窜,久且为乱。对付亚久津仁和千石清纯这种大贼,剿灭不如招安。”柳生淡淡答道,呷一口陶朱公子送来的云雾茶,不再做声。忍足眉峰一挑,“这是柳相的说法?”柳生颔首,忍足心里说不出的畅美爽快,只觉浑身毛孔都酥了三分,当即笑眯眯道:“柳相爷真不是一般的高瞻远瞩。”仁王也不理会他马屁,慢条斯理地道:“二皇子和榊军师那里我们会应付,你则要负责将亚久津劫出来。”
                      “就知道没好事等着我。”忍足苦笑一声,袍袖微动,从柳生面前顺过一碟花生米,手上内劲微吐,便跳起一粒进嘴。仁王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颇为古怪地道:“另外,二皇子的脾气您也见过的,可能还要麻烦忍足公子在监牢里再蹲上几天。”
                      这点忍足倒不太在乎,一边嘎嘣脆地嚼着花生米,一边漫不禁心地答道:“意料之中。”
                      “另外,我们还有条件。”
                      忍足缩了缩脑袋,讪笑道:“条件之类的事,不是应该跟千石清纯谈吗?”
                      “千石清纯只有一株晒干的百岁莲”,仁王露出一种很是微妙的表情,住口不言。柳生露出一丝平和客气的微笑,用一种温和有礼到让人想报以老拳的谦和声调缓缓接道:“而我们想要的,是忍足公子手上传闻中二十年前流落江湖不知所踪的那一株。世上唯一的活体百岁莲。”
                      “我们愿意付出相当代价,只不知忍足公子可否割爱?”
                      柳生风度闲雅,说话的口气更是温文可亲,毫不拿腔做派,即便是陶朱这等市侩商人也均觉如沐春风,实在难以拒绝他的要求。
                      忍足愣了足足半晌功夫才开口,颇为迟疑地道:“柳生将军,您能不那么说话吗?我听着……想出恭。”
                      柳生愕然无语,一贯平和的神气瞬间崩裂,竟是生生愣在当场,他不知所措地望向同僚,仁王则颇为辛苦地忍着笑,摆出一副严肃神情,事实上,若不是眼前讨论的话题太过要紧,他简直要捧腹大笑再与忍足一醉三百杯了——天哪,还从来没有人用这么嫌弃的语调、这么粗俗的用词形容过柳生!
                      忍足很是尴尬,干笑道:“因为一般人不那么说话嘛……”
                      仁王毫不客气地爆笑出声。
                      忍足佯作忧愁地支颌长叹一声,“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查出来的,但立海皇帝的一条命,似乎应该更值钱些才对,用亚久津的来抵,这买卖未免也太不划算了一点。”
                      柳生恢复了正常表情,宰辅交待了,讨价还价就是好兆头。他微微一笑,道:“我们自然不会带十三万两银子出门,况且忍足公子家资殷实,原也不是在乎银钱之人。我们出来前宰辅曾有言道,只要忍足公子愿意割爱,立海愿意接受一切可以承担的条件。”他这次开口便爽利得多,语音犀利,直切重点。
                      忍足眼前一亮,笑道:“此话当真?”
                      柳生看向仁王,买卖一旦敲定,细节就无需他费言了,仁王瞥他一眼,掷地铿锵地道出承诺:
                      


                      48楼2012-05-17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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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宰辅金口玉言,自是一言九鼎。”
                        “啊啊,立海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呢。”似乎惊异于柳竟是如此深得立海皇帝信任,忍足的口气多了几分玩味。他敲敲桌子,“要一起吃饭吗?胖老板的手艺可是相当有口碑。”
                        “多谢”,柳生微笑起身,“不过眼福大饱,口福就不能再贪了。我们还得进城去保住亚久津仁。”
                        “是吗,那我就不留了。反正一时半刻也用不着我,我吃了饭再去。”忍足慢条斯理地道,眉峰微挑,却是在琢磨柳生语中深意。他越想越是有趣,顺手又震了几颗花生米出来吃了。仁王本待离开,听得盘中花生滚动之声,忍不住转身问道:“百岁莲对你虽无用,却也是珍贵之物,为何决定地这般快?”
                        忍足正接过陶朱递过来的盘子,又自行盛了一大碗白米饭,笑道:“你们真应该留下来吃一顿的。”
                        “这样就会知道,海边的菜往往淡,内陆山里的菜却大多咸。正所谓越是难得,越是舍得。”
                        “唉,我果然天生就是个败家子,没奈何啊。”忍足幽幽一叹,开始大啖美食。
                        忍足料到柳生二人肯定要把自己卖了转移迹部注意力,回去定是身陷囹圄不得自由,所以这顿便吃得格外多,多得险些没把自己撑死。
                        事实证明这一决策无比英明,即便是忍足,也不可能在五花大绑的时候给自己找食吃。
                        绑住他的是大内特制的浸水牛筋绳,越挣扎越紧缩,直到血脉滞塞四肢残废为止!
                        动手捆绑他的是向日岳人,向日虽然长了一张童子面孔,却是极认真的性子,他全身上下竟无一处可动的地方!
                        即便如此,身为渡边修和叶十三两个老顽童的徒弟,忍足侑士仍旧不应无法脱身。
                        他从五岁起便修习缩骨易容迷香撬锁等等一系列下五门手法,天下二十七种绑缚逃脱术,他会的便有二十四种!
                        只可惜他委实吃得太撑了些。
                        被绑成个粽子样扔在脏兮兮的马厩里已经是忍足的底线了,为什么还要和亚久津关在一起?别说观月那个美人儿了,就算是热情又纯情的千石也是好的啊!听着哑穴被封的亚久津喉咙里发出的哼哧哼哧之声,忍足觉得心中无限惆怅,不禁长声吟道:“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当然,他只能在肚子里吟诗,因为迹部的心实在细了些,竟然连他的嘴都塞住了。
                        忍足不需闭眼便能回想起迹部咬牙切齿的样子,“三寸不烂之舌,留着徒然祸害人间!”
                        他肚里暗笑,真想问问迹部,那干嘛不直接割了?
                        其实迹部对他委实不错。忍足满意地自我陶醉着。
                        亚久津心中有一万条槽要吐,无奈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用极之鄙夷的眼光瞪着忍足,仿佛要将他连着砖墙一起瞪穿。忍足再受不住想要讲话的冲动,运起口腔肌肉,三两下便将塞口布吐了出来。
                        “呸,干死我也——”活动下生涩的舌头,忍足道出了一句令亚久津七窍生烟的话:“忘了告诉你,我这点穴手法有点特别,哑穴点久了,是会变成哑巴的。”说着还同情地瞧了亚久津一眼,又低垂嘴角,看看自己身上绑缚,“你看,我现在又腾不出手,唉,这可怎么办呢?”亚久津这厢已是怒发冲冠,满腔忿恨直冲胸臆——
                        “不过,若不是我点穴的手法好,就凭你那张嘴,现在也不晓得死了多少次。”忍足面色不变,心中却颇为得意,“师兄也太要面子了些,都不好意思要我去替你解穴,其实师兄师弟的,举手之劳有啥啊,唉,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亚久津只想一口啐到忍足脸上,他发誓一脱身就这么干!
                        所以忍足决定让他再被绑一会儿。
                        忍足这个人,说善是善的,说无耻可也无耻,比如现在,他就幸灾乐祸地瞧着亚久津目露凶光徒劳挣扎,心里十分之愉悦,连马儿边打响鼻边拉屎的可怕经历似乎也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说穿了迹部今日的裁决也让他颇为难受,虽说他山人自有妙计,可被昨夜相拥共枕的情人出言要致己死命,到底也挺不是滋味。
                        正当忍足如是乎胡思乱想等着观月的时候,马厩的木栅忽然吱呀一响,忍足精神头顿时上来了,努力扭动身躯抬头仰望之——
                        


                        49楼2012-05-17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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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
                          “只因你若杀了我,天下便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百岁莲的培植和服用方法。”忍足笑得奸诈:“毕竟这东西谁也没种过不是?”
                          幸村何时被人如此调笑过,不禁暗自皱眉,心念微转,道:“另一个人是谁?”
                          忍足等的就是这一刻,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地道:“圣书白石。”
                          黄金左手,圣书白石!
                          徒手可碎石断玉的,白石藏之介!
                          幸村轻声道:“你是白石家族的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只是他会罩的人。”
                          “朕若在你出宫后杀你,他又怎生知道?”
                          “他就是知道。”
                          忍足这话几近无赖,幸村的眉却蹙得更深,心中疑窦丛生,素闻白石家人行医卜卦天文地理无一不通,实在不可小觑,而且此人是个江湖游医行踪莫测,要逮住他只怕比留住忍足更要麻烦三分,再者,听闻白石背后更有一个得罪不得的人。
                          “陛下的联想十分正确。”忍足简直要为幸村的反应之快击掌赞叹。
                          “陛下若杀了我,渡边修那老头再懒,只怕也要上静弦城找找麻烦的。”
                          忍足咧嘴一笑,“虽说真田将军再加上陛下本身的高绝功力,这样的配置的确毫无死角,可惜在下却是个乌龟性子,向来不介意让别人代替出头的。”
                          幸村心中微微叹息,忽然笑得如沐春风,“我若将你关入大牢细细拷问,又怎生说?”
                          忍足抽了下嘴角,似乎都“细细拷问”四个字有点发怵,但这畏惧之意显然不够浓重,他深吸一口气,又抛出一张大牌,“陛下,我也是叶十三的弟子。”
                          幸村微笑摇头,似乎深感遗憾,“朕倒忘了那两个老不修向来是连体婴。”
                          “所以?”
                          “看来朕好像只能答应。”
                          “看来确实如此。”
                          “你想必认为朕心中定然十分不快。”
                          “陛下的确不像是经常受人威胁的人。”
                          “这你就错了”,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往事,幸村眼底一抹温暖至极的笑意一掠而过。
                          “哪一句?”忍足有些不可思议。
                          “所有。”幸村一笑,这次羸弱面容上却毫无疑问地展露出王霸之气。
                          “朕虽然经常受人威胁,但这并不代表什么人都可以威胁朕。你的条件,朕不接受。但是——这不妨碍朕和一个背景深厚的青年俊彦保持对双方均有益处的合作。”
                          忍足闻言先是一惊,继而哈哈大笑,他发现皇家的人真有意思,无论内里输成什么烂样,面子是死也不能丢的。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们是否可以开始合作了呢?陛下的身体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立海这帮臣子天天轮换着来探班,威胁利诱软磨硬泡,他就是有一万只耳朵也得听得流油。
                          事已至此,幸村倒是不急不躁,缓缓道:“朕也有条件。”
                          忍足显然颇为好奇,眼巴巴地望着幸村。
                          “朕痊愈之前,你要一直留在静弦城。”幸村笑得温润,“想必这要求不过分。”
                          忍足一怔,喃喃道:“是不过分。”他扭扭捏捏地犹豫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迟疑道:“陛下不是有龙阳之好吧?”
                          幸村精市自四岁后第一次在没有发病的情况下拿东西砸人。
                          他要去柴轻城领那一万两银子!
                          ------------------------------
                          静弦城里的四季轮换似乎比外界来得早,来得轻,也来得和缓。当初忍足来的时候是初秋,城里已然落叶委地,而现在方才冬末,御花园里的红豆却已结实。幸村自树下走过,漫声吟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他音质温纯,这么缓缓念来,竟将一首二十字的小诗咏出了一唱三叹的味道。
                          幸村随手折了一小枝别在忍足襟口,笑道:“韩凭夫妻死,号曰相思树。却不知忍足公子家中可有妻室,在朕这静弦城中憋屈了四月有余,相思之情比之黄连何如?”
                          忍足这小半年花了不少心思与御医讨论幸村的病情及疗法,着实清减了不少,但他素来洒脱,也不在意幸村拿他打趣,当即笑道:“古诗文中写的是又不是藤本相思子,而是这海红豆,你看这碎玉珊瑚般好样貌,可见相思本不是苦物。”
                          


                          52楼2012-05-17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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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搬完了,坐下来唠叨几句:@商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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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钩初月试剑影,幕帘深重无风定。枯山野石横乱,梦断辘轳金井。”
                            “市桥无马人迹轻,柳下柴扉烟火静。更阑相对酒初醒,气煞霍去病。” 表示对忍足的下半阙很是欣赏,恐怕他气煞的,是那个令他心心念念的二皇子吧。
                            阿商的行文里,偶尔闪现红楼的旖旎,不时出现水浒的草莽英雄气,看的人端是舒坦。
                            话说这文的忍足,很有被压倒的潜质呢。
                            最后,捶地哭啊,为啥这么欢乐的文完结得如此之快。


                            56楼2012-05-17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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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0 17: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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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我也被这句话震撼到了,呵呵,的确是很好看的文呢,培养感情的下文已经搬好了,随时欢迎你继续欣赏。
                              呵呵,我就伤心它为啥这么短了。看得欲罢不能呀


                              57楼2012-05-17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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