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以对花落
书房的窗下落着一方书桌，处于学龄的我，自然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书桌前。多少春夏秋冬，抬头便望见那遮在窗外的树。这不知名的树立在窗外很久很久了。
这树生得坚韧，在深秋依旧点缀着几朵小花。无论何时，我抬头望窗外总能看见它，看见他身上的小花，或明媚或淡雅。但随着时间推移，我越来越忙，却越来越空虚，都无暇抬头看看窗外，或是无意看了。
生活总是爱给你来个急转弯，坏消息没有预约便强灌进心中。从两年前，免费的例行检查，查出外婆的胃溃疡，需要手术。术后，体谅到母亲太累了，我想分担一些，便说好在医院守夜照顾外婆也让母亲轻松些。从小带我长大的外婆总是牵着我的手到处散步，给我讲故事，跟我一起打牌消磨时光，烧好吃的给我吃，我是多么骄傲有个可爱，健康的外婆。走入病房，第一次看见那么憔悴，虚弱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外婆，看着外婆的脸，这几日她承受了多少痛苦？胃癌，手术切除三分之二的胃，我强忍着泪水，还艰难地笑着叫醒外婆，告诉她，我来了，我会陪着你的。母亲跟我说了一系列注意事项，再等了很久才离开。
坐在昏暗的病房里，安静的夜是听得到心电图的“滴，滴”声，仔细地看着外婆，样子并没有多大改变，但一切确实已经都改变了。回忆了很多，眼前人的一颦一笑，一起的过往。轻轻地牵起外婆苍老的手，害怕失去着双手，轻画着她手上突出的血管，手动了一下，我立刻看向外婆的眼，眼中满是疼爱与无奈，艰难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叫我的小名。我笑着说道，我一直都在呢，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她轻轻地点点头，睡去了。我静静地在床头柜上写作业，边不停地吃零食，保持清醒，帮外婆清痰，小便等。在这样一个不眠之夜，我感到我长大了，我可以被别人依靠，在我外婆需要我的时候，我应该在，这是我的感恩，我的爱。第二天回家补觉，梦中有出现了病房的情形，连消毒水的味道都如此逼真。从此之后，每个礼拜五晚上便是我陪夜直至外婆出院。
外婆老了，不能承受化疗，便只用中西药调理。每天我都打电话给外婆，想把我的新鲜事都告诉她。我告诉她，她还要等到我上大学，我想要考上我心仪的大学后，带她参观我的校园，她还要看我带上学士帽，还要看我工作，还要……外婆开心地说好。过了一年多，外婆看上去精神不错，但却越来越瘦，全然不是当年那健康老太太了，陪她去买衣服，只能穿小号，当家人都认为她已渐渐痊愈时，她说骨头痛，到医院查了好多次，才知道癌细胞扩散至骨头里了，扩散到全身，医生都已放弃了，这病没法治了。只能吊血小板来维持生命。以前看电视剧中垂死的人总能理智地说让她走吧！别再让她受罪了，如今才懂得，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便完全不同了，即便是没有了希望，还是不想放弃，哪怕是再多一天。我在嘈杂的急诊室里陪着外婆，外婆的情况很糟，全身水肿，血液已不能供到四肢，我能感觉到这一切对外婆来说是多么的痛苦，但我自私的不愿放弃，不敢想象外婆离去的日子。
终究，外婆走了，走的那么安详。我就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回忆着外婆的一切，一切我所记得的，却发现健康的外婆好遥远，记忆中大多都是病中的外婆。终究，我连大学都还没上，还没让她分享我的成功，就化作尘埃，装在一方小小的盒子里，算是最后的归途。终究，看着窗外，想说些什么，张了口，吐不出一个字。无言的结局，只余当年的树影下的回忆。
没有眼泪，度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的灵魂仿佛有些出离了肉体，我时常坐在书桌前发呆，才看到那树，没有花了，花落了，我有种强烈地恐惧感，一切仿佛昨日，我还在与外婆一起玩，而现在她却已被病魔夺走了生命，我从未如此害怕疾病，害怕死亡，它把我的最爱生生夺走不带一丝犹豫，我的心被挖走了一部分，我心很痛，一想到没能送外婆最后一程，不知她可会否怨我？母亲说不会，只因外婆爱我。花落时，没人驻目，花瓣落在了心上。
人不在了，爱还在。花落了，明年再来。我在无言中成长了，在爱里成长了，青春中的每一步，走得不容易，为一天花开，为了当初的誓言，向前迈进。过了须臾年后，再抬首，花开依旧。
【念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