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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写意天下-0429>【推文】《将军令》作者:偷偷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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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4、陈则铭也得知了萧谨想亲自迎战匈奴军的消息,大感意外,在朝议中出班力阻。他自愿再次领兵出征,可这话不好当着众人说,只能私下请黄明德传了好几次折子。
  萧谨心中有些感动,也难免猜疑嘀咕,两种情感交错纠缠,他自已也分不清楚哪种才是正确的,于是对陈则铭的请命他既不指责,也不亲近,只是不予回应。
  他原本喜欢骑射,对疆场征战这种英雄行径有种少年人固有的憧憬和向往。而教导他的师长本身便是良将,身经百战,这样的事实就让他对自己的预期又更高上了几分。如今能有机会让他一展身手,萧谨一旦下死决心便再也不愿放弃了。
  何况在他心中,还有份更加不能告人的目的。
  他也期望能做些什么给陈则铭看,让他看看,他不肯接受的自己是个文韬武略更胜过萧定的君王。
而另一方面,陈则铭的身体每况愈下,头痛之症终于还是在他丧失斗志之后,以迅猛之态席卷而来,开始日以继夜地不断折磨他。
  萧谨关心情切,派了太医上府诊断,说是宿疾难断,只能慢慢将养。
  萧谨更以此为由,将他折子全退了回来。这种情况下,再执意请命为帅,只会让人更疑心自己的本来用意,陈则铭只能住口不说。
萧谨前后准备了半个月,先将皇后的父亲肖攀云提拔为殿帅,统管殿前司。又任命杜进澹在自己出征后暂任监国,处理朝政。
  最终命朴寒为帅,以江中震为先锋,在黑衣旅中择了精锐之将,带着朝中大半的官员,带领大军——号称五十万,浩浩荡荡开始了御驾亲征之途。
  其间,陈则铭一直在家修养,两耳不闻窗外事,待闻知出兵的确切消息,已经是城外祠兵之时。
  等他奔到城楼上,只见那大军已然出发。
  人流宛如一条大蛇般蜿蜒而出,从城下渐行渐远直入苍穹,其势雄伟壮阔,寻不见源头,更加看不到皇帝銮驾所在。
  陈则铭多少年不曾在队伍后面观望出征时的景象,不禁看得痴了。
  半晌,才黯然叹息了一声,几不可闻。
杜进澹很快派人上府,询问陈则铭处置静华宫之事进展如何。
  陈则铭早知道他必定要追究此事,自也备了套说辞。杜进澹却不听他这套,只派人委婉道,若是魏王不方便动手,自然会人代劳。
  陈则铭听了,垂目只是沉默。
  那小吏等候半晌,不见魏王应答,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顾伯连忙上前,往他袖中塞了一锭银两,两人窃窃低语一番。
  陈则铭仿若不见,再呆呆愣了半晌,也不提送客之事,直接拂袖入了内堂。
独孤航在陈则铭失势后,对萧定也不如从前防得那样严密了。
  可见大环境的变动对人的心理是有影响的。
  萧定有时候跟他问询几句,独孤航并不怎么乐意面对他,往往是只言片语淡然对过,但举止言行中还是很尊重,也常派了兵士来询问所需。
  萧定忍不住想,这少年的心思简单更胜过陈则铭当年哪。
  又或者其实人人都有这样的岁月,然而可惜的是,这种善意和单纯总是无法长久保存。


277楼2012-06-22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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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傍晚,陈则铭再度来访,萧定看着桌上那几盘与上次相比全然不变的菜肴,颇有些无奈的感受。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静华宫前兵士交班的时刻。
      萧定走到窗前,探头看了看,宫门未闭,从半掩的门扇中看出去,几名兵士正低声谈笑,一派轻松之态。
      回过头正看到陈则铭从食盒中提出那个酒壶,萧定怔了怔,脸上的神情突然微微有些变化,低声咳了一声。
      陈则铭抬起头,“陛下病了?”
      萧定道,“上次喝酒之后,就伤风了,总是体乏无力。”
      陈则铭道,“……叫太医来看看吧。”
      萧定漫不经心应道,“也不是什么很奇特的症状……”
      他默默凝视着陈则铭挽袖往两只酒杯中斟酒的举动,眯着眼出神,直到陈则铭将那杯满得几乎要溢出的酒敬到他面前。
      萧定直直看着酒杯的波光潋滟,并不伸手来接。
      陈则铭将酒杯放到他面前,似乎觉察出他的异样。却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提筷子,吃了几口。
      萧定端起酒杯,反复端详那杯子上的花纹,美酒流到手指上,他也浑然不在意。陈则铭全不看他,两人似乎突然都忘记了言语为何物。
      他们沉默着,直到窗外兵士的喧闹声慢慢静下来。
    头顶鸦鸣声声,夕阳残红的光从窗格中射进来,笼在桌上,一寸寸移动。尘埃在光柱里舞蹈,这是打破这份诡异静谧的唯一动作。
      天边云层翻卷,日头一点点落下,室内越来越暗,直到最后那一沉,残阳终于坠入西山之后。屋子里头也骤然黑下来。这种黑暗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似乎能将人挤压成泥。
      他们面对面坐着,却已经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火光一晃,还是有人燃起了火烛,点亮了宫灯。
      拿火折的是陈则铭。
    他将灯罩重又笼到烛光之上,低声道:“这酒菜都冷了,叫人热热吧。”
      萧定淡道:“毒酒也有必要热吗?”
      陈则铭沉默片刻,“说的也是。”


    278楼2012-06-22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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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5 05:4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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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 章  5、萧定放下酒杯,却不慎手下一滑,将酒杯碰翻,琼浆玉液淌了满桌。
        薄薄的水层在桌面上飞速蔓延,如镜面般反映着桌上宫灯的光。
        陈则铭静静看着这一切,并没什么表情。
        他既不心急,也不心慌,夜长得很。
      萧定似乎穷极无聊,提起筷子在那酒液中沾了一沾。
        倒映的一片明亮被骤然点破,光鳞一圈圈荡开,他突然地嗤笑出声,“魏王以为杀了我就能自保了?”
        陈则铭不做声,直到那点点金色涟漪平息,方漫不经心地应道:“……这种事情谁知道呢,或许吧。”
        萧定见他左右总是撩拨不起,心下才真正觉出些骇然起来。
      萧定近来常觉体寒不适,四肢冰凉,到了晚间便冷到睡不着,睡着了也能半夜咳醒。
        这症状现得突然,他是中过毒吃过亏的人,于是对突如其来的身体变化总特别留神,几乎立刻是生了疑。
        仔细追溯,萧定将疑心放在了陈则铭身上,那次对酌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而陈则铭再度来探,则应证了这份质疑。
        萧谨离京之际,杜进澹严密防范之下,陈则铭还是轻轻松松地进出宫闱。这其中没点不可告人的交易,单单一个失势的魏王怎么做得到?
      萧定心中又惊又怒,这样多年了,跌宕起伏之后,他终于确信陈则铭是不可能杀他的了,为什么转眼这个结论就是错的呢。
        为什么自己总是信错?
        他心中如有火苗在舔舐,脑中却异常地冷静。
        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但萧定估摸得到陈则铭上次没能毒杀自己,不会是因为分量不足。
        他留了自己一次,便可以留第二次。
        ……全看自己怎么打动他。
        萧定一方面异常地屈辱,他的生死居然系于陈则铭一人的心念辗转之间了,这表明自己的生命对很多人而言已经毫无价值,哪怕是萧谨也不再需要他来维系那份仁义之名。
        但另一方面他前所未有的镇定,往往这才是最关键的时刻,前提是保住这条命。
        所以屈辱这种东西是可以放弃的,你需要镇定。
        只有你自己还很驽定的时候,才可能说服对方,才能讨价还价,才动之以情,晓之以利。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已经手足无措的人。
        有时候人的许诺是否能取信于人,完全取决于你自身的态度。
        


      279楼2012-06-22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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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谈话是需要技巧的,萧定信奉的从来是先声夺人。
          第一句话就打到对方的软肋,对方瞠目结舌之后,再步步紧逼。之后的主动权便肯定是你的。他用这一招降服过很多人,包括当年的陈则铭。
          然而今天,他发觉,这一招突然失效了。
        陈则铭不为所动。
          他既不为行动露出破绽而动容,也不为身家性命担忧。他似乎在等待,等萧定的花招玩尽,而他只是冷眼旁观,看一看罢了。
          看他为了求生,如何的丑态百出。
          萧定很憋屈,也很想暴怒。
          他满肚子的说词找不着突破口,还要被人看笑话。
          他告诉自己,这个人太恶劣了,但你不能跟他计较。
          你要打动他。
          幸好,他还有第三句话可以试一下。
        “那么,你是想和我一起死?来个君贤臣忠,生死相随?”萧定微笑着,这笑容当然不会是善意的。
          陈则铭抬眼了,平淡无波,“你想太多了。”
          萧定笑容不变,他甚至把嘲弄之态做得更加明显。
          他就是要激他说话。
          话说得对不对无关紧要,他要的是陈则铭开口与他对谈的欲望。
          陈则铭再度为他斟满酒,那姿势温文儒雅,一看便是官宦出身的派头。
          萧定低垂着眼,不动声色看着眼前杯中满溢的杀机。
        “我原本也没打算要瞒你……”陈则铭淡淡的否定了萧定的慧眼,“这酒中下的毒叫三度梅,是种寒毒。连服三剂,神仙在世也救不了。”
          他踌躇片刻,还是直说了,“……这是第二次。”
          萧定怔了怔,几乎要跳起来,一颗心砰砰狂跳。
          那么就是说生机还是有的?
          可他又立刻想出这话的诡异之处。陈则铭为什么用这么麻烦的方式杀人?
          


        280楼2012-06-22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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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则铭轻轻吁了口气,柔声道:“我说过的,我不想用武力。”
            他的惯用兵刃是把重戟,素来臂力极强,萧定被他这么一压制,全然动弹不得。
            萧定徒然生了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心中怒火早已经按捺不住,忍不住破口骂了几句。陈则铭瞧了瞧他,手掌用力下压,萧定躲避不及,被他骤然按到地上,撞得鼻子生痛,险些连牙也磕了。
            哪里还敢再张口,只是奋力挣扎。
            陈则铭扯下衣襟,将他双手在背后绑紧,再将他翻过来。
            萧定这才能喘口气,连连喘息咳嗽。
            陈则铭一手拎着他胸口衣襟,另一只手去桌上摸那酒壶。萧定大急,半起身低头撞过去。陈则铭要护住酒壶,也不得不撤手横臂挡住他。这一头撞过去,力道也不小,陈则铭立步不稳,骤然退了一步,正撞到桌上,只听稀里哗啦一阵响,那菜肴食盒连桌子全被掀落一地。
            萧定猛地精神一振,心道这下一定会有兵士闻声进来,一时间更加是不要命地冲撞起来。
            其实此刻哪怕是有兵士进来,也未必就能救了他,可人在生死关头,通常都是能捞根稻草也是好事,早谈不上什么理智不理智了。
          陈则铭躲避几次,反手拎住他衣襟,一使巧劲将他仰面掀翻在地。萧定心知不妙,挣扎几次要起身,每次都被陈则铭推着肩头压了下去。
            陈则铭随即俯身,掐住他下颚,便将手上酒灌进来。
            萧定不能闭口,感觉那酒流到嘴中,冰冷刺骨,大是惊骇,不住地摇头避让。
            那酒流了大半在衣服上,喝进去的倒少。
            陈则铭突然松开抓他衣襟的手,萧定无处受力,仰头倒地。陈则铭趁机屈膝压住他喉间,这一压,萧定险些窒息,忍不住张大了口大力呼吸,陈则铭膝头稍松,那酒壶嘴顺势便塞到了萧定口中。
            萧定大骇,被喉间那腿压得苦不堪言,壶嘴塞在口中,单用舌齿也抵不出去,那毒酒源源不断涌将进来,更是呼吸不畅,忍不住剧咳。
            陈则铭毫不怜惜,只是往下灌进去。
            萧定既然无法呼吸,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只能大口吸气。
            每吸一次,却被呛一次,待咳起来,便呛得更狠,而之后酒液还是不断倒入,咳上加咳,喘上接喘,一时间真是生不如死。这么折腾一番,终是将那大半壶酒吞入腹中。只到那壶中酒尽,陈则铭还是似乎不信,拿起来倒了两次,果然是滴酒也无,这才松了手。
            萧定咳得泪眼朦胧,模糊见对方起身,才觉得这酷刑终于是过去了,再反应过来,真是通体冰冷。将背抵在桌腿上,不住喘息,喉中早咳得已经嘶哑不堪。
            


          282楼2012-06-22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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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章  6、陈则铭将桌椅扶起,那些菜式倒了也就倒了。所幸食盒中还有壶酒,此刻虽然不免也摔破了,好歹里头还剩了小半瓶残酒。
              陈则铭拎起食盒,退到那椅中靠着。提出残壶,见那食盒中还剩着双牙筷也随手拎了出来,又将那檀木盒远远抛将出去。
              那木盒撞到墙上再落下去,连着两声剧响。
              萧定惊得骤然抬头,屏住了咳嗽声,却忍不住低声急促喘息。
            陈则铭就着残壶那尖锐的断口,喝了几口。手臂下垂,牙筷碰到椅上击出一声闷响。
              陈则铭睁开眼,将手抬起来盯着那只筷子,这么呆了片刻,突然抬腕往桌檐上又敲了一记。
              适时屋中寂静无声,萧定的气息虽然短促,可到底微弱,这两声击木之声便显得格外清晰。而室内空旷,隐见回声。
              陈则铭面上神情骤然恍惚起来,手中轻提那牙筷,待了片刻,又是轻轻一敲。
              这三声连击,便已经隐隐透出了节奏,舒缓悠长似如呼吸,可击声骤起又如同惊雷,猛然一击直破屋中的沉静,只震得人心头大撼。
              陈则铭似乎忘了脚旁的萧定及先前灌毒之事,直起身体全神贯注依着那调子敲了下去。
            萧定大惧,直到死亡步步逼近了,他才明白自己能做到临危不惧,却做不到面对死亡无动于衷。
              他不想死,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他的路不能被人这么安排。
              他太不甘心。他忍了那么久,不该是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
              萧定挣扎着弯身,试图将那毒酒吐出来。比起活下去,矜持或者尊严之类的东西都不值得一提。
              吐了几声,头顶上那敲击声便停了,萧定骇然,屏息静听。
              陈则铭始终不出声,也不见动弹。
              萧定僵在原处,陈则铭静无声息地等他,萧定半晌后终于死心,缓缓坐了回去。
              那敲击之声这才又起。
            萧定满心绝望,异常地烦乱,恨道敲什么敲,敲丧钟吗。
              再一想,这不果然便是自己的丧钟了。
              陈则铭是这样的恨着他,为什么他一直知道却不以为然,如今这把名为仇恨的刀一出鞘,便寒光闪闪,直刺中他的要害,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原来恨是冰冷的。
              和死亡一样。
              他生平第一次觉出了这样的懊恼和慌乱,为什么,为什么。
              是什么需要他用生命做代价。


            283楼2012-06-22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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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顶上声声如叩,由慢至快,疏密有度。
                先不过是随风潜入夜的滴滴有声,渐渐地却如同碧浪翻卷,层层叠叠了。那调子听似杂乱,可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尖上。
                还来不及反应,第二声又已经接踵而至,步步进逼,越推越高。
                一声一声,隐隐透着咄咄之意,却又坦荡无忌,豪情冲天。
              萧定朦朦胧胧想起曾见过的两军对阵,兵士们的手起刀落。
                这样的声音让人想起战场。
                想起狼烟,想起厮杀,想起铁血军魂,想起金戈铁马,想起碧血付日月,马革裹尸还。
                这样的声音只该在战场上听到。
                那其中的畅快淋漓,意气磅礴,便如同利刃过后的鲜血,直面而来,满溢天地,让人无处可避。
              萧定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屏住了呼吸。
                他突然有些疑心了,自己是在做一个梦吧,这样的浓墨重彩肆意挥洒,这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陈则铭吗。
                他有些失落,他觉察自己也许无视错过了些什么。
                萧定立刻阻止了自己的这个念头继续深入,他为此而呼吸急促,心跳不已。自己在干什么,悔恨这样的东西只会击溃你的意志。你忘记了吗?
                人可以死去,但千万别后悔。
                萧定努力挣扎了两下,而背后的布条还是那样紧。他突然释然了,他又拾回了那份愤恨。
                一直如此,也终将如此。
                不该为旁人改变什么。
                萧定既恼怒自己刚才的动摇,也庆幸自己的快速镇定,他抬腿往陈则铭身下的椅子上,满怀恨意地踢了一脚。
              陈则铭正至酣然如醉,全没提防。冲击之下,身体不禁往前倾了一倾,只听一声脆响,那牙筷本来不堪敲击之力,已经裂了一线缝隙,这一压立刻折断了。
                骤击之声猝止。
                陈则铭猛地站起,将半截筷子拍在桌上。
                他心中激荡不休,情绪一时难遏,这一拍用力太猛,牙筷半入木中,甚是惊人。
                陈则铭愣了片刻。从原本全心投入再到松懈下来,一时间竟然疑为梦中,再静了一会,发觉自己已经通体是汗,这才抬手拭去额上汗滴。
                待整个人彻底清醒后,陈则铭定了定神,弯身来解萧定背后束缚。
                


              284楼2012-06-22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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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定被捆得浑身酸痛,毒酒此刻也只怕是化入了血脉中,再没吐出来的可能了。眼见着离死路又近了几步,满腹怒气无处可泄,起身便往陈则铭面上掴了一掌。
                  陈则铭恍惚间不知闪避,只听啪地一声响,头一侧,脸上竟然立刻显出五个指印来。陈则铭目光一凛,右手已经掐住萧定的肩头,指尖猛力虽然是一触即收,却还是让萧定不禁咬了咬牙。
                  陈则铭皱着眉正要开口,眉峰突然跳了跳,面色立刻就有些变化。
                  静了一会,他也不说话,撤手将萧定推开,脚下微微退了半步。
                  萧定捂着肩头,瞥见陈则铭坐回椅子上之后,脸色竟然渐渐白了许多,额上汗珠不褪反增,心中不禁奇怪。
                  这么愣愣看了一会,萧定突然猛醒过来。
                  ——这个时候,陈则铭竟然犯病了。
                  陈则铭的头痛旧疾他也是知道的,当初陈则铭年纪轻轻就得了这古怪病症,他还疑心过他是找借口托病辞官。
                  萧定心中砰然狂跳,悄悄绕到陈则铭身后,左右看了看,随手拿起一把杌凳。
                  陈则铭突然间头痛如锥刺,只刺得他冷汗直流。禁不住坐了下来,忍了片刻,睁眼见萧定不见了,心知不妙,正要转头,脑后突然一沉,被什么猛击了一下,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待他清醒过来,双手已经被反缚在桌腿上,身上衣物全被扯散,原来揣在怀中的物件被搜出来,摆了满地。
                  萧定正盯着那些琐碎之物发呆。那其中也有药粉,可他琢磨不定那到底什么,也不敢随便以身试险。
                  见陈则铭睁开眼,萧定将小药包拿来给他看,问:“这个是什么?”陈则铭拿眼往那些杂碎物件上扫了一周,并不说话。
                  萧定立刻抬手扇了他一掌。
                  陈则铭的头被他打得偏到一侧,神情却满不在乎。
                  萧定更怒,明明感觉到生机已在眼前,但却又摸不到门路,人往往只能更是焦躁。他起身左右找了找,拾起块破瓷片,转身蹲下,将瓷片抵在陈则铭项间。
                  “解药呢?!”那瓷片尖利,扎到肉里,立刻一线血便流了下来。
                陈则铭并不看那瓷片,他眉目间有些真实的困惑,如同孩子一样直直看着萧定。
                  这神情让萧定有些不寒而栗。
                  萧定正惊诧于自己想法古怪的同时,陈则铭突然开口:“我真不明白……难道被内侍们绞死会比现在好?或者你更喜欢宫里头的鸩酒?你在挣扎什么……萧定?”
                  他盯着他,冷冷道:“这些都是徒劳无功的!你只会死得毫无声息,将来史官们会说废帝萧定湮没于宫闱,不知所终!”
                  萧定冷笑,“陈则铭!萧谨杀我,就该多派些人,怎么可能三番四次地总是魏王独自出马?……你恨我到这一步,宁可背罪名也要亲手杀我?”
                  陈则铭平淡微笑,“我当然恨你,你毁了我多少东西,你觉得我不该恨你吗?”
                  


                285楼2012-06-22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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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5 05:3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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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定突然一窒,这回答情理之中,亲耳听到了他偏就是有些恼火。静了片刻,萧定笑起来,“无关紧要……,解药呢?”
                    陈则铭答非所问,叹息了一声,“如今朝堂之上中,杜进澹权势通天。万岁远在疆场,等他建功立业,班师回朝,根基声望从此更上了一个台阶。谁还会在乎静华宫里有个可有可无的废帝,你以为你逃得过吗?有谁会护你?谁又能护住你?”
                    他遗憾地闭上眼,“真傻……为什么不在我力所能及的时候,带着帝王的尊严安安分分去死呢?”
                    他的语气很真诚。
                  正是因为这种真诚,萧定更气愤,他有种被戏弄了的恼恨,但又无可奈何,“陈则铭……你已经疯了!我不跟你说,我不能把自己的人生交到一个疯子手上,听之任之!”
                    何况人生总有变数,我宁可走到绝路再了结性命,那怕这样的姿态再难看。萧定没这么往下说,他觉得此刻的陈则铭不可理喻,这些道理一时半会是辩不清的。
                    陈则铭睁眼,非常坦白:“那就没办法了……三度梅没有解药,看来你不得不陪我疯到底。”
                    萧定怔住。
                    突然将手中瓷片狠狠划了过去,陈则铭闷哼一声,那瓷片在他臂上剐出一道深痕,血立刻涌了出来。
                    萧定看看那瓷片,上头还挂着一线血肉,他突然觉得很恶心,立刻将瓷片砸了出去,瓷片落地有声,又绽成了几片。
                    萧定怒道:“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这话当然半点意义也没有,只是发泄,可萧定的声音中,却大有责备之声。
                    这是笔糊涂账。
                    陈则铭看了他片刻,声音异常平静,“人生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如意的事情呢。”
                    萧定怒极,回身狠狠扑上去掐着他脖子,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这个疯子给我闭嘴!”
                  萧定进入他的时候,陈则铭不禁绷紧了身体,压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处绷得有些发白。
                    这个姿势异常难受,他微微昏眩,似乎中间这么多年的岁月都不过是场梦,一切都还只是最初。
                    两个人的身体都烫得惊人,当这股恨意转成纯粹的□,居然也是那么地强烈。
                    伤口不断地流血,萧定用舌尖重重舔过去,一次次将那流血吸取干净。
                    皮肉屡次被翻开的痛楚一轮轮袭来,似乎在彰显着对方的恶意,陈则铭忍得住那痛楚,却挡不住随之而来的轻微颤抖。
                    萧定将那些血吞了下去,他非要这么做,才能宣泄些那种即将走投无路的绝望。
                    “你要陪我一起死吗?”萧定大概也有些昏了头,一遍遍地不停地问。
                    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啊,你难道不陪我吗?
                    萧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一划会歪到陈则铭的臂膀上,他该直接割断这个人的脖子,以此来报杀身之仇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兴趣对这个逼自己吞毒酒的人做这种与其说是泄愤,不如说是亲密到超过常人的举动。
                    也许他也意识到了,真正留下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那是会比死亡更加令人寂寞和难以承受的事情。
                    死亡和孤独总是如影随形,萧定都是惧怕的。
                    他冲撞着身下的躯体,把那些恐惧掩埋在这些粗暴又似乎不脱缠绵的动作中。
                    他把自己深深嵌入对方体内,似乎那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出路。


                  286楼2012-06-22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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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 章  7、萧谨此程百官随行,因太过臃余而导致了行军速度缓慢。
                      行不几日,又遇上暴风雨造成的山洪,虽然銮驾无恙,可少了几百兵士,遍寻不见,也不知被冲去了哪个龙王庙。
                      如此闹哄哄折腾一番过后,很快军中便起了流言,说是此行征兆不好。
                      光是平息这些谣言,朴寒已经觉出了深刻的疲倦。
                    朴寒身为殿帅多年,若只是腹中草莽之辈,萧定也不可能启用他来对抗陈则铭。就掌兵对敌的手法而言,朴寒亦是胸有韬略的。
                      然而五十万大军,如此庞大的人群,每日里的粮草军需也都是极其骇人的数目,再夹带了这样多的官员,甚至还要派精兵日夜守护萧谨的銮驾。
                      御驾亲征的好处朴寒暂时还没体会出来,倒是种种弊端随着路程的行进,越加浮出水面般的分明了。
                      行程蹒跚,供给困难,面对这些刚刚高升的朴寒有种施展不开的无力感。想到将要面对的马上强敌,哪怕是以五敌一这样优势明显的对峙,他居然也有些心虚起来。
                      这样下去,麻烦大了。
                      朴寒不寒而栗。如何毫无端倪的扭转劣势,又不打击到帝王的一腔热血,成了他此刻最棘手的难题。
                      而文臣们有对征程深以为苦的,也有真心为主的,都纷纷跑来找他,希望他能劝谏万岁,军国大事,莫要如此儿戏。
                      朴寒仔细思量之后,决定站到文臣们一边,趁势解决这个烫手山芋。
                      他很快去见萧谨,请万岁回鸾。
                    


                    287楼2012-06-22 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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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谨坐在车上,眼见离京城越来越远,即将征战的兴奋便越来越盛,哪里肯不战而退。
                        而大臣们劝退的奏章,早在他手边堆成小山,他原来已经有些恼火,听到元帅这么说,不由得更是扫兴,也不答话挥手让朴寒赶紧退下去。
                        臣子们见朴寒也无功而返,更是焦急,愈发地频繁上表。
                        萧谨就是个泥菩萨不禁也惹火了,将几个挑头的叫来骂了一通,要求他们停止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愚蠢行为。
                        其中御史中丞胡哲含泪力觐,说话时最是奋勇,被罚在路边长跪。
                        大臣们见了又去找朴寒
                        朴寒心中为难,可也明白继续玩下去,这事有些离谱,待萧谨火气褪些了,再度上奏。
                        萧谨刚觉耳根清净些,居然又有人不识趣来闹,不禁火冒三丈,立刻下令收了朴寒兵符授印,撤去他帅位。
                        拿到那帅印,萧谨突然起了兴致,下诏将自己封了个“开元常胜兵马大元帅”的称号,临时挂帅。
                        他虽然兴致勃勃,但到底心里还是有一丝清明,知道带兵打战不是自己所长。
                        隔了两天,又找了个借口,让朴寒官复原职。但自己那个称号实在是威风凛凛,宛实有些舍不得,也就没提这茬。他不提旁人更加不好提,于是乎一军两帅。
                        军中听了都笑。笑完心中发凉。
                        这样的朝令夕改无视军威,如何对敌。
                        萧谨却没这么想,他收符除职原也不过是做个样子,想着打压打压朴寒气势,好叫他不要再啰嗦,并没什么旁的意思。哪里知道同样一件事的解读,旁人跟自己却是完全不同的。
                        朴寒劝不了他,纵然头皮发麻,也只能闭了嘴。


                      288楼2012-06-22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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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余天后,两军终于在宣华府境内碰头,很快开战。
                          萧谨看着满目里旌旗遮天,血肉成河,耳中听得惨叫金戈之声不断,这才觉出了些惊骇之意。原来战场的真实面目并不如他所想,完全不是那种意气风发,快意恩仇。
                          他突然有些悔意了,不该听那老匹夫的,萧谨咬牙道。
                          两军战了不久,汉军中喧哗声大作,萧谨不明所以,问询了左右,才知道是匈奴军与汉军稍作接触,便突然退兵了。
                          萧谨大喜,立刻下令追击,朴寒急忙劝止,说匈奴惯用此计诱敌深入。
                          萧谨望着那尘烟滚滚远去,心中大憾,总觉得朴寒是看错了。他建功立业之心受阻,无论如何有些不高兴。
                          朴寒衡量之后,欲将大军开往最近的宣华城。
                        事若至此,倒还罢了。
                          但仅仅数日后,朝中便收得急报,朴寒中了匈奴诱敌之计,五十万军皆大败于宣华府,萧谨及近臣包括黄明德诸人不知所终。
                          这消息传来举朝震惊,顿时乱成一锅粥。
                          随行官员的家属四处打听消息,却难知生死。人们都说,乱军之中,如何逃生,家眷们听了嚎啕大哭。随着这些哭泣,这场败绩立刻传遍京城。百姓都骇然自危,富贾们开始打点包裹,收拾细软。
                          宣华府离京城中间除了泯江之外无险可守,而京中也只剩下两万常驻守军,宣华城一破,匈奴铁骑抵京之日可待。
                          “国破家亡”这四个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如其来的闯入了每个人脑中,一时间人心惶惶。
                          耳目聪敏些的人已经嗅得到风中那种从边关隐约而来的风雨飘零的味道。
                          虽然此刻还是深夏,但显然秋天已经近在咫尺了。
                        又过了一天,更有封八百里急报直达朝中,却是宣华城驻守大将罗绮余派人发来的。因为事态紧急,众臣甚至没来得及入殿去,都站在朝华门外,顶着炎炎烈日听内侍宣读。
                          那急件中另夹了封书信,笔迹刚健挥洒,执笔人自称律延——朝中人人都知道这个名字。
                          匈奴右贤王称天朝皇帝于乱军中被匈奴军俘虏,如今身在敌营,请天朝拿钱粮牛羊来赎。
                          这封信达到,只如沸水中落了块大石头,直砸得滚水四溅。
                          一时间,朝华门下哭喊声不绝于耳。只来得晚些的大臣不曾听到宣读,四下询问,问得清楚后也是一个个呆若木鸡。
                          


                        289楼2012-06-22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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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哲等人进来跪拜了萧谨,听闻万岁要写降表,不由得面面相觑。
                            胡哲踏上一步,“万万不可!”萧谨垂泪,“若是不写,他们只怕便会将你们一个个杀尽。”
                            有几人倒抽了口气。
                            胡哲慷慨激昂,“我等不过数十条性命,杀了也就杀了,哪及得了苍生社稷之重!这降表写了,却置天朝颜面百姓生死于何地?”
                            旁边翰林学士唐悦文急上前一步,跪道:“臣愿一死!”
                            旁边几人不答话,只是相互看一看。胡哲回过头怒道:“你们这是贪生怕死了吗?”
                            工部侍郎时煌之答道:“这不是我们死了便了的事情,陛下万金之躯身陷敌营,却怎么办?”
                            胡哲大怒:“好个推脱之词。”
                            两人立刻争辩起来,很快便是面红耳赤。萧谨呆愣坐着看着两人,黄明德叫了他几声,全无反应。
                            时煌之叫道:“这时候你装什么忠臣,为了那点清高之名,分明是打算连万岁性命也不要了!”萧谨一震。
                            胡哲气得胡子直抖,猛地一拳砸在时煌之额头上,时煌之暴跳。
                            帐外匈奴人听到声音,见里头闹得一团糟,赶紧进来拖人。
                          胡哲被那兵士架着双臂倒拖出去,心中大急。
                            帐中纵然还有唐悦文是有点骨头的,却是个不擅言辞之辈,哪里压得住其他人伶牙俐齿。想到此,不禁大叫,“万岁,万岁!臣等食君俸禄,便该忠君之事。死又何惧?那降表万万写不得啊!!!万岁切勿信奸人之言,一失足将成千古恨哪!!”
                            他边叫边挣扎,居然挣脱了身旁兵士的钳制,慌张之中,瞅见帐旁有块大石,弯下腰一头猛撞了上去。
                            萧谨从帘角下望见这一撞,忍不住大声惊呼起来,却哪里还来得及。
                            只听得一声响,闷得让人心中发疼。
                            胡哲缓缓趴倒。鲜血瞬间便流成一滩赤色水洼,染红了他花白的须发,那脑后碎发便如同凋零的枯草在风中微微抖动。
                            众人都静了,两名兵士面面相觑,却又有些敬佩之色。
                            隔了片刻,唐悦文冲出去,抚尸大哭。时煌之等人面带讪色,低头不敢再说。
                            萧谨眼前一黑,险些昏了过去,哪怕是江中震今日侥幸不亡,却到底还是死了位老臣。
                            乌子勒远远看着,知道今天必定是无法得逞了,下令兵士将胡哲的尸体拖出去,扔到荒野。
                            律延听说这事,却让人把这位御史中丞的遗体找了回来,弄了副薄木棺材草草下葬,也算是入土为安。
                            可怜胡哲父子两代为官,到他这一辈官至二品,可谓是一生富贵,终了却如此凄惨。可比起那些死在乱马蹄下,追兵刀前的同僚,这老臣子却又还是幸运很多。
                            


                          292楼2012-06-22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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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章  9、陈府多年来人丁不旺,入了夜后素来寂静。
                              院外灯火阑珊,院内却依稀带有几分地阔人稀的萧条之态。偶然有影影绰绰的响动,也是从下人居住的房舍那边传过来的。
                            陈则铭木立灯下,半晌没有出声。
                              抬手的时候衣袖拂过,忙乱中他将桌上一方古砚拖翻在地。稠成一团的沉默中骤然起的玉碎之响,似乎是利剑破空,往他身上猛地刺了一记。
                              陈则铭惊痛着回头,瞪视青砖地上已摔成两半的传家之物和满地正蔓延开来的墨汁,不能反应。
                              那漆黑墨汁如蛇般在方砖上蜿蜒,渐渐流到他脚下,足上双履慢慢被污,终于不洁。
                              陈则铭这才清醒了些,移开视线四顾左右。墙上庞大的灯影摇曳跳动,合着外头风声,只如鬼魅魍魉,呼之欲出。
                              陈则铭怔怔想了片刻,茫然将信笺再凑到灯下。
                              这一次竟然怎么也瞧不清楚了那笺上的字句。此情此景,恍如置身梦中。
                              陈则铭努力睁眼,只是无济于事。直到无意中伸手擦拭,才觉出原来是额上的汗流入眼中,阻挡了视线。他擦去汗珠,定了定神,再往信上扫了一遍。
                              每看一句,脸色就灰败一分,看到最末早已经是面白如纸。
                              他尤不死心,再从头看过,唯恐自己是看差了,如此反复。
                            那信上落款处端端正正写着一个名字——平涛,朝野上下都知道杜丞相的字便是上平下涛。而信是写给匈奴右贤王的,信中杜进澹杜老大人称匈奴右贤王为兄。
                              陈则铭只觉得好笑,杜进澹大了律延十岁不止,居然自甘为弟。
                              然而他笑不出来,他此刻便如同身处在冰窟中,满身发冷,却又有块烙铁沿着咽喉往下一处处的慢慢烙。一热一冷,交织煎熬,几乎要将他五脏六腑全部烧灼洞穿。
                              杜进澹的口吻敬畏中带着些熟络,似乎是往来已久,书信最后请对方尽快将萧谨的降书逼出来,以谋大计。
                              什么大计?
                            陈则铭脑中微微发懵,这书信大概是前阵子写的,不知道被谁半路劫了下来。他甚至想得到,得知这样隐秘的信件被劫,杜相该惊慌失措了。
                              他又想到这样来历不明的书信,也许是伪造的,是居心叵测的人想用来离间天朝将相。
                              这个想法很合理,于是他激动了片刻。
                              然而,信中熟悉的笔迹,让他终究骗不过自己。
                              杜相科举出身,写得一手端正漂亮的小楷。这字萧定当年也夸过,说是实中带虚,小中见大,已成大家。人都说字如其人,这封信便是个完全的反证。
                              信中还告知了一些朝事,甚至只言片语地带出了陈则铭被萧谨冷落的原因与情字相关,这些外人都是不知道的,只几个重臣和近侍晓得。
                              若说笔迹还可以临摹,那这些宫闱禁事又如何捏造呢?


                            294楼2012-06-22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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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5 05:2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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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则铭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里。
                                他想起当初,杜进澹从密室中取出圣旨时那副大义凛然磊落光明的样子,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要谋逆的臣子,怎么还能有那样理直气壮的嘴脸呢。
                                当初的萧定对他戒备得很,于是他与杜进澹私下见面也不过一两次,就是在那么短的时间中,自己下定了决心,要反了这个暴君。
                                那里头不能说没有私心。
                                正是因为有了这份不能为外人道的私心,他从与杜进澹谋定的那天起,便再没轻松过——他唯恐自己错了。
                                所以他兢兢业业,辅佐萧谨,期望能国泰民安,希望能集君臣之力,比被自己掀下马的萧定能更有一番作为。
                                唯有如此,他才能安心。
                              到头来,萧谨夺权之后莽撞出征,刚愎自用导致兵败被俘。消息传来后,他心中惶惑不已。担忧的背后,错还是没错的念头如同梭织交错,不能散去。
                                当臣子们为言和之事义愤填膺的时候,他却因为心虚而难以出声。
                                就在这样忐忑的时刻,这样一封信出现了。
                                它告诉他,他不但是错了,而且是从头到尾彻底错了。错得自作自受,代价惨不忍睹。
                                他震撼而惊恐,是我的错吗?
                                因为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那累累尸骨,都是自己的错吗?
                                所有这一切都是源自自己的私欲吗?
                                他满背冷汗,僵坐着无法动弹。呼吸中所有的黑影全化成压力朝他劈面而来。
                              屋外突然传来叩门声,有人道:“王爷?!”
                                陈则铭浑身一震,那种梦魇般的感觉猛然退散。它退到灯影之下,伏在所有的暗影里,默默的等待,不时地窥视着他。
                                他听出外头是管家顾伯的声音,却不作答。
                                顾伯有些急迫,提高了声音,“……杜大人派人来请王爷即刻入宫商议要事,王爷您……去不去?”
                                陈则铭转过头,烛光照在他面上。他的表情似乎是整个人渐渐从梦中清醒,有些恍然又有些茫然。
                                顾伯拍着门,“王爷……王爷?”
                                陈则铭缓缓站起身来,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而警惕了。
                                


                              295楼2012-06-22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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