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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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咽下了瓶子里最后的一滴酒液,一粒晶莹混合着血液滑出了他的眼眶,砸在金黄的纹绣上,一点点洇湿了那龙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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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提着染血的长刀,踩过满地的血污,一步步走进辉煌的寝宫。
他冷冷地扫视映出人影的地板,血红的,金黄的;盘绕着龙的白玉的柱子,垂下金玉白璧的帷幔。
[伪、满、州、国的傀儡皇帝。]哈尔滨轻声说,不知道是轻蔑或是疼惜,一个个字清洌得如同冰凌。
那个躲在帐子后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孩子剧烈地颤抖,狠狠地埋下头。他盘着那么漂亮的发式,斜出一支雕梅的白玉。长春的发髻本就有些松散,柔软的一缕搭在起伏剧烈的肩膀上,像受到了惊吓的豆蔻年华的女孩子。
哈尔滨又一步一步走近了。停伫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端详他细致的发;长春也就碎碎地啜泣着,始终不肯抬头来,零零散散落了下来的头发愈来愈多了,于是哈尔滨就干脆一下拔走管束着不听话的长发的玉钗,那四尺青丝若水,倾泻在长春的锦衣上。
[哈、哈尔滨?!]长春猛然抬起没了血色的脸,眼里满满盈着惊喜,与一缕惊惶,[是、是……你?]
[嗯,]哈尔滨轻声应道,[是我。]
长春颤了一下,直了身子,瘦得嶙峋的小臂伸到半空又停下。
一滴滴泪珠滚过他的脸颊。他高兴得要死,他等到了那个人;他在怕,怕这是假的,怕他的手会穿过东北冰冷的空气,怕这个虚像融化在北国的冬末里。
他的嘴唇在颤抖,想说什么又怕眼前的景象破碎;直到那个人抓住了自己的腕,怜爱地抚过他病态地白着地嘴唇;哈尔滨的指腹上是薄薄的茧子,暖和地让他直接扑进这个久违的拥抱失声痛哭。
那个叫做菊的青年,把长春推上——不,按上了伪、满、洲、国的皇座,将他囚禁在朱漆的门后,让他只有呆呆地望着雕花窗外被分隔的世界。
长春,我明白你对自由的渴望。
长春,久等了。
[呐,长春,]哈、尔、滨紧紧拥住哭得撕心裂肺的少年,[离开这里,跟我回去。]
他没得到回答,长春的声音不知原因地弱下来,那瞳里影子又浓了起来。他任凭哈尔滨的胳膊越收越紧,像是要把自己的肩膀压碎。他忽然就笑出来了。
银铃一样,却那么揪心。
[长春?]
他想起那被自己忽略的细节,那柜子里少了的药物,那艳冶的酒的色泽,心脏开始狠狠地绞痛。
[长春?]
他不应,依旧笑着。
[长春?长春!长春——]哈、尔、滨焦急地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春儿……]
[啊,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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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垂下眼帘,苦涩地抿起嘴角。
[哈、尔、滨,我回不去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温柔得像是一汪水,却又削铁如泥,[我快要死掉了。本田菊送给我的酒,我一滴不剩。]
告诉我这是假的。
[啧,还是你的酒好喝多了……]
你在说什么?
[我想,如果回得去,一定要和你喝上一天一夜。]
没有、没有如果,我……一定让它实现,拼上我的命!
[可惜,回不去了。]
不要露出这样的神情,这样刺痛我的双眼的神情。
[不过没有遗憾了,至少……我等到你了。]
不要笑得那么温柔,像是要溺死我。
[我爱你,哈尔滨。]长春凝望着少年浅色的双瞳,[我把我生命最后的岁月,送给你。]
[我爱你,哈、尔、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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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你白玉的身体与绯色的光泽;
我听到你拼命遏制的呻【会和谐吗】吟;
我嗅到只属于你的芬芳冰莹的气息;
我舐舔到你的温暖与甜蜜;
我感受到你不由自主的诱【会和谐吧】惑,美好而纯净;
我爱你,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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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把我带回去。]长春忽然说。
[知道了。]
长春摸索到那柄玉钗,小心翼翼地给哈尔滨别上,[这个送你,给我随身带着。]
哈尔滨微微皱眉:[这是女人才戴的东西。]
[嘁,我不也戴了。]
[……睡吧。]
哈尔滨长久地叹气,俯下身轻吻少年逐渐冰冷的细致的眉眼。
[遵命,]他握紧了那柄玉钗,[我的,女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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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举起酒瓶,仰脖,吞下了麦色的酒汁。那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攒住的分明是一柄玉钗。
[我想你了,春儿。]一年叠着一年,思念叠着思念。
[你还好吗?]我倒是不大好。
[我还想和你喝一次酒。]喝到天昏地暗我也不介意。
[从小就让你等我。]不论是童年天真的游戏,还是当年你被囚禁作为与傀儡无异的君主,亦或是现在。
[抱歉。]
哈尔滨眯起眼,玉钗的模样渐渐模糊起来。
他合上了双眸。那曾经映出长发少年美丽笑靥的双眸。
[春儿。]
最后的喃语。
他轻轻地笑了。
我爱你,长春。
·等待·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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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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