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时,爷爷已是有家不得归了---国军他是不想再回的了,而老家又岂是他能回的!在我为爷爷守灵的那个夜晚,幺爷爷对我讲述当年:
部队发现二哥(我爷爷)不见了,便认为他是偷跑回来了,县里镇上隔三差五的派人来搜,保长更是恨不得把我们家抄个底朝天,天天威胁把人交出来...我们想他没得凭据,又不可能找得到二哥,便不怕他,决定跟他打官司!我写了状子,带着干粮,走了三天路到县城去打官司...保长没想到我们家敢跟他打官司,很是意外...我把二哥当兵的证件都拿给法官看,说二哥当兵后就再也没消息了,怎么能说我家把他藏了起来? 保长也承认没人见到二哥跑回来,但一口咬定我家知道他的下落...我据理力争,最后那个法官老爷判没我们家的事,把保长气的发抖---那个敲沙罐的,后来解放时终于被政府敲掉沙罐了!二哥命大啊,当年我们村有二十多人先后被抓去当兵,他是唯一完好回来的,其他人一去一点音信都没得...另外一个回来的是邻村的###,他是日本投降后,一路要饭讨口回来的,断了一条腿,身上穿得又脏又烂,连个讨口子都不如...
原来爷爷是偷偷跑到曾祖的朋友---就是曾收他做学徒的那家家里去了.此人告诉爷爷,千万不要回老家,并给他指了条出路:躲到山里去,政府管不到的大山里去!爷爷托他给曾祖带个口信,又在他那里借了三块大洋做路费,第二天就出灌县过卧龙,随马帮翻越终年积雪的巴郎山(海拔四千多米),躲到国民政府鞭长莫及的藏区了!
此时爷爷算是亡命天涯---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没有他不愿吃的苦了!先是帮藏民做些事,混口饭吃,后来居然又遇见一位与他相同遭遇的人!于是两人结伴来到石鼓山,也学当地藏民一般种起了樱粟...由于他们远比当地半牧半农的藏民勤劳,所以当年收获后便发了一笔小财---两人一共换了三百来块大洋!爷爷托马帮带到成都交给曾祖的朋友(就是他的恩人加半个师傅)再转交曾祖,曾祖拿到这笔钱后终于把老家的房子修好了---幺爷爷也承认是爷爷带回来的钱把另一半房子修好的... 有一年春节,全家在一起包绞子,爷爷又回忆起这段往事,得意的说解放前一年(49年底),他们种的樱粟大丰收,于是他的同伙便带了大烟与马帮一起去云南卖,听回来的马帮说一共卖了一万多现大洋,横财啊!没想到回来时,路上被解放军查获,他的这位伙伴是汉人又被当作大烟贩子,结果就被枪毙,大洋统统没收(爷爷真是命大,如果当年去云南的是他,估计也没命回来了)^_^ 马帮的人因为是藏民,又主要贩运盐茶布等藏区生活必需品,所以被执行民族政策放回来了...爷爷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一万现大洋呐...当时我便笑:爷爷,幸亏你没拿到这笔钱,不然解放后还不把你当毒贩子给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