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风若宁息

我叫了一辆车去接头地点。傍晚的酒店里，昏暗的灯光一年四季睡不醒。
我在门前站了一会，才走进去。定的房间不大，但我一个人住也绰绰有余。简单把行李归归类，几件没穿过的衣服，一本莎翁的选集，一支笔，突然想起放在家里的那本相册。
是夜，我穿着真丝睡衣半躺在床上，点燃一支烟，就像过去的这三年的每一个夜晚。烟雾在空中结成团，却始终不是我要的模样。我摇摇头把它们散去。
打开窗子散散气，迎面而来的是让人倏而寒颤的料峭。我倚在窗台上，眯起眼睛静静呼吸••• •••

”学宁。”
我反应了好一阵才转过身。我知道他是谁。”学民，”我说，你终于肯见我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大衣给我披上。
我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外面，他也站了好一会，末了终究忍不住：”算了吧，有什么好看的，什么都看不到！”
”你还是没变。””你说什么。”我没理他自顾自地接着说，”心里有不是因为看到，看到是因为心里有。”
”你也没变，”半晌，他说，”还是那么固执。”
清晨，我已在城市的另一头，车还在行驶中。他见我醒了，拿出一块糕点给我：”喏，桂花糕。先对付一下。”我接了过来却没有放在嘴边，我也好久没尝到桂花糕的味道了。
车窗外飞驰的景色，让我不忍放弃观赏那一片欣欣向荣的绿意。田边的小池洼就像我小时候家旁的，夏天里面都是些指甲大小的虾，虽小却五脏俱全，用来煮汤味道特别鲜。当然有人吃鲜的东西也会过敏，只是有节制地少量食用，偶尔还是可以尝的。任何事都是，量微，不足以成瘾。
我终于，小口咬下一块桂花糕。

”你还看这个？”他手里拿着我身边唯一带着的书。翻开扉页看到一个”宁”字，蓦然不语了。
”那是我在英国买的，”我转过头，”好几年了。”
他默默把书放回去，我却把它拿过来，抚摸着书脊有些松动的订线：”是有好几年了呢。”
他凑近有些不忍地又翻开封页：”这是你的字？”
”是我的，”我回答到，又摇摇头，”只写了一半。”
他见我如此这般，只得又坐回身去，摇头叹气。
我已经习惯了，不解释不道歉从来是我对外做人的准则。我不需要别人赞同我。
”你这次任务结束，就回家好好生活吧，不要再回来了。”他没有看我。
”回家？！回哪？我的家就在这里。”我反驳到。
”你不要再任性了！等任务一完成，我就立刻派人送你回去。等我完成了，我也回去。我们谁都不要停留在这里。”
”要回去你回去，别扯上我！”
”弑------”司机的刹车尴尬地打破这局面。
”到了，他拉起我的手，下车吧。”

这么快学宁就登场啦！

天开始蒙蒙地下起小雨。
我没有接过他手中的雨伞。天地间像是起了一层雾气，从荒山脚下到看不见的云端。
远远地，一座孤坟伫立在半山腰。
我看着石碑上刻得有些坏了的字，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脸边流了下来。
“你说的对，”我哽咽着，“是我太任性。”
“谁都不会怪你的，没人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可……”
“好了好了，梦梦别哭了。”他说着把我搂在怀里，“我不是还在嘛。”
他竟然还是像哄小孩一样对我。
“我们回去吧，别着凉了。”他说。
“不，”我挣开他的怀抱，“我想在这儿多呆一会，静静地多呆一会。”
我手之所触石碑冰冷刺骨，雨水顺着石头的纹路结成股流下来。像地下的一条条河，暗波涌动，冥冥如斯。那不就像人的生命吗！无数次的交汇聚合，又无数次的分扬离散，最终谁都无法逃脱大海的宁寂。对于我来说，生死早已不重要。我是死过几次的人，如今只剩一个单只的灵魂，在这世界上飘来飘去，寻找未知的结果。我不需要怀抱，不需要肩膀，甚至不需要厮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在这世界上。也许是因为那个人，因为她一直所坚信的，善良正义感动和美好。从我看见她的第一天起，我就预感到这个人将会改变的我的一生。我们之间好像有一条隐形的线，把我们从天各一方引见到一起。尽管这条线会缠绕、拉抻，却永远不会断开。在一次次的失落与迷茫中，我反而觉得那个纽带更加结实、牢靠。这也许就是我赖以生存的力量所在吧。

我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身上披着他的大衣，在上海最繁华的酒店里。
他坐在对面抽着烟，“我帮你查了，当时她来得匆匆走得匆匆，根本没有多少人注意，也就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
“她会不会坐船走了？”
“我查了当时的乘客名单，没看到。”
简单的回答足以让人窒息，我闭上眼，仿佛又回到那个枪声四起的下午，忘不了她临行前不舍的眼神。我当时答应她，一定会活着，活着回来。现在我回来了，她却找不着了。
“不过你也别灰心，这么久了，也许那乘客名单有缺失。再说，不就上海这个脸盆大的地方吗，咱们把它翻过来找！”
“哥，”我说，“一直以来你就像亲哥哥一样对我。”
“我当时答应帮你照顾她，是因为喜欢你；就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也爱屋及乌地怜惜起她。你们两个都是好女孩，值得爱。在不在一起，这是你们的选择。这么多年了，我们也都不小了，还能心里有她，说明这感情坚不可摧。你要找她，我就帮你，不管什么结局。人这一生为了什么啊，就是把自己出生时掉在的世界上的碎片一片一片捡回来。别人我不管，我要你完完整整的。”
我一怔，这话有太久了，却那么那么熟。

紧跟社会节奏的进步青年

对，别人学宁表示不想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