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画虎画皮难画骨,我偏要他们觉得画虎画骨难画皮。”少年剔剔眉毛,往床边一坐,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酱鸭,“喏,这家酱鸭味道不错,我去年顺了只来尝尝,那滋味,甭提了!”
“你……偷的?”郑允浩啃着鸭腿的动作一顿。
“说什么偷,那么难听!”少年横了郑允浩一眼,“不过是顺手拿一只帮他尝尝味道,食神肯吃他们家的鸭子是他们的荣幸!”
“食神?”郑允浩不知这少年又是打哪里来的信心自封此号,只当瞧不见少年那臭屁的神情,埋首狼吞虎咽。
“萧熙月比武招亲,你不打算去掺和一脚?”少年在郑允浩身上蹭了蹭手里的油污,“我是没有你这么好的家世,配不上那萧家小姐,若我摊上个有钱老爹,哪怕那美人儿不乐意,本少爷也将他抢回家去摆着得瑟得瑟!”
“你偷天换日本事不挺强的么,随随便便顺手一捞,那美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嗨!强拧的瓜不甜!”少年潇洒地挥手,“再者,这人生短短数十载,还未享受够便被老婆孩子拖累着,不是无趣得很么?”
郑允浩没想到这少年的想法竟与自己不谋而合,更觉投缘,身上的袍子被少年蹭得满是油渍他也不在乎,只脱下衣服将自己的手擦干净,顺手丢在一旁,往床里一挪:“那刀疤泠跟洪府结下梁子,一时半刻定脱不开身,我们不如先歇息一日,养精蓄锐。”
“对,天塌下来当被盖,反正还有兄弟你替我遮风挡雨!”
郑允浩道:“你真拿我当兄弟,怎么连个身份都遮遮掩掩的不肯挑明?”
少年同郑允浩灼灼的目光对视半晌,又转过头去:“江湖好汉,何必在乎姓名,只要你我志趣相投,我叫蟑螂也罢,我叫苍蝇也罢,你不还是我兄弟么?”
哪有兄弟不互通姓名的?
郑允浩轻声嘟哝,万般不乐意,少年却已经侧卧在床榻上,鼾声震天。
不愿说便罢,当我真的稀罕么?
郑允浩背过身去,也故意放出呼噜声,不多时,竟真觉倦意袭来,也顾不上置气,赶着去向周公请教人生大事了。
一觉醒来,已是入定,这店小二年纪虽轻,但形形色色的人也见得不少,对两人昼伏夜出的行为倒见怪不怪,只殷勤地照吩咐上菜,郑允浩虽改头换面,但身上透着的那股子贵气却逃不过精明的小二,那少年遇上郑允浩,只当是逮了个冤大头似的宰,山珍海味上了个齐全,郑允浩平素也不注重花销,再者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此时少年再浪费,他也不心疼,先前少年不肯透露姓名一事,这一觉醒来,他也懒于计较,只任少年挥霍他兜里钱财,毫不在意。
酒足饭饱,少年打了个响亮的嗝儿,吩咐小二道:“这位少爷交代了,剩下的饭菜,都布施给门外的兄弟们,若他们没吃饱,就照着这饭菜再来一份,饭钱你甭操心,他有的是银子!”
郑允浩瞧小二那迟疑的神情,往门外一看,只见十来个乌衣乞丐敲着饭钵杵在街上,数十只眼睛巴巴的看着这桌的剩菜,又见少年那狡狯的眸光。
“一条命换一顿饭,你可是稳赚不亏的。”少年故意将手往自己脖子上摩挲,提醒郑允浩,若非他施以援手,郑允浩现在已经身首异处。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况是祭五脏庙这等大事,残羹冷炙未免伤感情,小二哥,你且另上两桌好酒好菜,别怠慢了诸位兄弟!”郑允浩丢给小二十两黄金,那小二立刻欢天喜地地将那群乌衣乞丐请入客栈内,端了店里招牌菜,喜滋滋地招呼众人。
“爽快人!”少年以手支颐,乜着郑允浩,闲闲地道,“其实这帮兄弟我也不认识,只不过瞧他们顺眼,刚好又囊中羞涩,所以才借花献佛,兄台不介意吧?”
“你我既以兄弟相称,我的银子便是你的,又何必客气?”郑允浩招呼众人吃饭之余,仍不忘提醒少年,“咱歇了一天,是否也该启程了,以刀疤泠的脚程,你再闹出这么大动静,估摸着再两三天便该赶到霈城了,到时候你纵有千百颗头,也得被他摘了去!”
少年闪亮的眸定定地盯着郑允浩:“你想跟我一起走?”
这少年忽晴忽雨,郑允浩真拿捏不准他脾气,只得道:“若兄弟不愿意,那……我们就此别过,也未尝不可。”
“你舍得我离开?”少年跳上饭桌,指着郑允浩的脑门问道。
这少年古古怪怪的,透着股邪魅的灵气,但郑允浩偏偏与他甚是投缘,若说要分开,还真是有些不舍,只得期期艾艾地道:“这,舍不舍得……若你要走……”
“小弟身无分文,若兄弟能慷慨解囊,那么小弟自然可以陪你去萧家看看热闹。”少年坐在桌缘晃着两条腿儿,慢悠悠地道。
明明是想蹭吃蹭喝,还非得装作施舍的模样,这少年性子还真是——犟得跟牛犊子似的,郑允浩无奈,应道:“既然兄弟看得起在下,那在下又怎能计较区区几两银子呢?”
“好,既然如此,收拾行装,上路罢!”少年勾着郑允浩胳膊跳下方桌,欢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