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至今为止通讯录只有黑瞎子的名字,那那么多电话打进解语花手机里为什么他可以准确说出对方的名字?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解语花把全部电话都背了下来,那三秒钟停顿便是在闹钟搜查着这电话的主人。
感觉脸上湿湿滑滑,伸手一摸,指尖清凉。黑瞎子很少哭,应该说几乎不哭,如今一颗颗泪珠划过脸滴在白色的被单上染成暗色,然后渐渐扩大。他从不知道自己的泪腺原来这么发达,摘掉墨镜捂住眼睛,试图控制不让眼泪再肆虐狂流,却就是忍不住。心绞痛着,又像是被尖钉狠狠地敲进去刺破心脏,血液似乎凝固了,人也没了生气。
他没看见解语花临死前被撕咬的惨样,满脸血,满身螯,钳撕破皮肤,陷进肉里愉快的进食。也许解语花也不想被他看见这样子的他才会将他弄晕,没有伤,没有丑陋,只有傲,只有狂,只有妖媚,只有容华。
进了心想,看见发件箱和收件箱全部没有短信,只有草稿箱,有六十几跳。
里面全部都是没有发送的短信,收件人全部都是黑瞎子。黑瞎子看了下最早的那条,日期是在他们认识后的一个月,他和他第一次一起下斗。最后一条,也就是出发下斗前写的,那时他们还在火车上。瞎子点开内容,只有一句话:
你没有错。只有我错了。
然后,对上一条也是同一日期:
是我们相遇的时间地点,错了。
黑瞎子已经哭不出了,只有心痛,心在抽痛。看着那六十几条未发出的短信,也记录着每次解语花下都前的决心。一旦出事,他是会弃他人不顾。只是这次,他让自己留下,让自己先下鬼门关。黑瞎子知道解语花没那份大义,也许这份大义只对黑瞎子一人,其他人只是顺带。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只知道第二天醒来,他的手紧握着那台小粉红,就像解语花紧握小粉红一样。
陆
黑瞎子接管了解家所有堂口,道上有人说黑瞎子就是冲着解家堂口来的,可这样肤浅的话,又有多少人相信?他黑瞎子哪是那种看重财利的人,他从来不屑这种东西。
在他接管解家不久,管家告诉他一件事。解语花每次下斗前总会交代他把一封信带到长沙一个偏僻的木屋,每次去都没人,当家吩咐说直接从门缝塞进去,完事就走,不要逗留。
那间小木屋黑瞎子知道,解语花带它去过,那个地方时解语花小时候的基地,在里面玩在里面吊嗓子在里面练戏。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解语花带他去的用意,现在想起,大概是给了他一个暗示。
把堂口的事情处理好腾出时间,他独自一人去了长沙,回到了那小木屋。他有钥匙,解语花交给他的。打开那陈旧的锁,推开木门,里面十分潮冷,在门前的木地上凌乱的信封散了一地。信的外表过了一层玻璃胶,可以暂防入潮。
黑瞎子蹲下身拾起一封封的信,小心翼翼的就像拾起解语花零碎的心。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掏出小刀将新风口的玻璃胶割开并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也只是写了一句话:
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扔回选择让你继续活在这丑陋的世上,不到八十岁别来见我。
每一封皆是这么一句,也许解语花是在想他若不死,瞎子就永远别想看到这些信。他若死,这些信自然是把自己省钱的全部感情告诉对方。他要瞎子知道,他曾经是爱过的。
黑瞎子笑了,笑得了然,小心翼翼的把信叠好放进他带来的一个精致木盒里,木盒上雕刻着海棠,美如真。木盒里已方有东西,一颗红色的海棠形状的玛瑙和一部粉红色的手机。
他将信放好,拿出粉红色手机,开机。尽管这不是手机已没人用,但他一直为这手机的卡续费,位的是可以打通电话。
掏出自己的手机,安通了一个电话,在通话显示上,‘花儿’两个字显得格外亲昵。小粉红的信号灯闪了,屏幕上出现了来电显示,显示的是手机里唯一存进通讯录的名字。
黑瞎子将自己的手机放在耳边,眼睛却盯着抓在手里的另一只,听着‘嘟’了几声后的留言提示。
随着‘哔’的一声,留言开始。
“花儿爷啊,我收到你的信了。”
“花儿啊,四十年后,瞎子会来见你。”
“花儿啊,今年的海棠没了味道,不美。”
瞎子停顿了下,扯出一丝悲凉的笑,这是他第二次,笑得这么伤感无奈。
“花儿啊,我爱你。”
所以,在地府中的你,记得听手机留言哦。
黑瞎子合上手机,小粉红的来电显示也断去。他关了机,小粉红在一阵音乐中陷入了黑寂。把它重新放回盒子里,合上。抱在怀里起身走出木屋,顺手锁上。
也就就在这时黑瞎子已经下定决心,以至于四十年后,约期一满,苍老的他拄着拐杖来到这木屋,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尘土飞扬。他扯出笑,嘴角已出现再也掩不住的沧桑。躺在满是蛛网的木板床上,吃了几颗药,怀抱木盒,在一片寂静中阖上了眼恬然睡去。
到最后,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躺在解语花的大腿上,他们都还是年轻的样子。
“真准时,你的留言,我听到了。”梦里的解语花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瞎子的鼻梁,嘴边的笑依旧如当年媚感。
“小的怎么敢怠慢花儿爷。于是花儿爷的答复呢?”他仍是当年痞气的脸,不依不挠的问着答案。
解语花眼神放柔了不少,脱去了面具,卸下了负担,也许在这时候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俯身将唇贴近瞎子的,两人皆没有温度。
“解语繁华,只为君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