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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卫聂王道】[捭阖本纪·第二部] 横贯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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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阳君公子成慢吞吞地转过身去。对于这位昔日好友的模样,他确实不忍再看。
“卫某,屡受公子大恩。”身后的囚徒忽道。
“……贤弟言重了。”公子成心想卫庄大概以为自己为了他在父王面前求情了……其实他并没有胆量这么做。但此时不如含糊应下,让他这么以为倒也不错。
卫庄缓缓道:“这十几日,相国大人和公子信那里来了几批使者,想令卫某写下一道供书,说卫某之事背后乃是受横阳君指使。当然此事本是空穴来风,只是他们听说当年卫某与公子私交甚笃,为了陷害公子而设计的一出毒计。庄本来以为,公子为了自保,会派出刺客,令卫某死在狱中。却不想公子不但没有那么做,反而亲身前来探望。横阳君之贤,卫某今日才真正见到了。”
公子成起初听得心惊肉跳,甚至开始暗暗后怕,觉得或许自己派一个刺客来会更好……然而卫庄后面的话令他打消了这个主意。
“公子于卫某有再生之恩。从此卫某在韩国,只认公子一人为主,侍公子如侍君上,绝无二心。”
公子成心中一震,几乎拊掌大笑起来。他尽可能地令面上不动声色。
若能得了卫庄这般强悍的臂助,他在韩国的势力必然如虎添翼,再不用担心公子信一派的人构陷与他。何况,如今秦国的威胁已到了如刃在颈的地步,倘若新郑被围,有卫庄这样能以两万步卒击退秦军的“将才”在侧,方能保护他安全地逃出危境。
公子成之前与卫庄结交,不能说半分情分也无,却始终抱有一丝提防:毕竟卫庄的武功太高,人也太过精明,令他捉摸不透。直到此时,他被卫庄至情至性的语气所感,心中不由自主地以卫庄的“恩人”自居起来,对他的忠心终于深信不疑。
卫庄心中冷笑。朝中支持公子信的人想要逼他写下供书,嫁祸与横阳君,这倒不是虚言。但是,如此被公子信利用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过来想,倘若适时利用这个契机,却是取信于横阳君的绝佳机会。
没有人比卫庄更了解韩国的贵胄子弟。他们桀骜又怯懦,多疑又轻信;他们或许会怀疑别人施恩于己的用心,却绝不会怀疑自己有恩于他的人。所以,卫庄从对谈的一开始,就故意把自己置于一个受了庇护的、报恩者的位置,令公子成不疑有他。
果然,公子成好言抚慰了他一番,说自己定会在父王面前为他请求从宽处置;紧接着语气一变,以对待门客下属的语气忧心忡忡地道:“贤弟,你不在的这几日,朝中又有大动静。秦王因为邺之战未能取胜而怪责韩魏两国,为了向秦王赔罪,魏国献了丽邑,而我国竟决定献出南阳!!”
卫庄摇了摇头,道:“南阳是新郑的根基。失了南阳,恐怕新郑也是旦夕不保。”
“正是如此。我劝父王事已至此,不如广征兵卒,拼死一战——倘若令秦国不费一兵一卒便得了南阳,那我国更是毫无抵抗之力。父王和朝中元老却皆不肯听从我……贤弟啊贤弟,如今的韩国,可还有一线生机么?”
卫庄垂下头,沉声道:“韩国,无救了。”


1720楼2013-05-13 0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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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公子成为他语中的斩钉截铁所惊,不禁悲悲切切起来。“自韩武子起四百五十余年,我国祖上的基业,竟要断送在我辈手中么……贤弟,你是纵横传人,事到如今,可有办法说动齐楚赵魏等国,请他们出兵救援?毕竟韩乃是天下之咽喉,一旦落入秦人手中,其他五国亦危险至极啊!”
    “公子,即使我们有心求援,如今的天下大势,已经与信陵君之时大不相同了。”
    卫庄紧闭双目,却仿佛看到了四海之内的山河形貌,在他脚下缓缓展开。
    “如今的山东六国,皆暗弱不堪,即使苏秦复生,亦无气力重整合纵。魏与韩相类,举国贫弱,自身难保;赵国虽兵力稍强,但赵王昏聩,李牧又有受了秦人贿赂的朝中大臣掣肘,行动难以自专;燕国太偏远,国力亦不足;齐王建为秦国的远交近攻之策所惑,不肯出兵帮助任何一国,齐国已有近四十年不修战事。唯有楚国国力稍强,可是之前秦国常率领韩魏两国联军攻打楚国,本有旧怨,且楚幽王据传是春申君之子,得不到楚国全部贵族的支持,甚至有内乱的危险。根据我的推测,一旦新郑被围,恐怕没有任何一国会出兵相救。”
    公子成猛地转过身去,颤声道:“那,那难道我等便只有同洛阳的周天子一般,坐视国破家亡,宗庙不存?”
    “……不知公子听说过‘蚺’么?”
    “那是何物?”
    卫庄从容不迫地将“巨蟒吞鹿”故事复述了一遍,最后道:“……麋鹿虽弱,犹能复仇。而今秦国也如这巨蟒一般,它想要吞并的不止一个韩国,而是整个天下。或许当秦国倾举国之力攻伐山东时,六国都不是它的对手;但是,当天下平定,六国都在它的肚腹之中,那时的攻守之形,便大不一样了。殿下,您是注定要成为这麋鹿之角的人。”
    眼看公子成还是似懂非懂,卫庄只好耐着性子继续道:“譬如秦国发十万大军围困新郑,我国必定不能抵挡;但如果韩国已是秦国的一部分,那么秦王会在新郑留下多少守军?三千,五千?”
    “我懂了!”公子成恍然大悟道,“贤弟的意思是……我们先保存实力,待秦国吞并六国之后,再设法暗中起兵,令他们猝不及防……”
    “不错。到那时,不仅我国,我们还要联络其他各国诸侯,相继起兵呼应,令他们首尾不能相顾。为今之计,最重要的便是要让公子平安无事地从王都离开。另外,还要从新郑带走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卫庄微微一笑,不语。公子成会意,忙令跟随而来的心腹门客退到囚室之外守候。卫庄左右环顾了一圈,仍不敢放心,便以秘术将声音细细聚成一束,直接传入公子成耳中。
    “新郑建在郑国的旧都之上,分为东西二城;东有黄水河,西有双洎河,城垣依着这二水曲折而建。君上和公子所居的王城位于西城中央,而就在王城以北,以及东城的东南部,各有一个巨大的仓窖。东城的仓窖里存的主要是粮草,若新郑被围,这些粮草大约够全城支持一年有余。可是,卫某担心秦军一旦发动总攻,王城守军支撑不了那么久。与其将粮草拱手让与秦军,倒不如在城破之前纵火焚了。
    “而西城的仓窖则不然,虽然也存了些钱谷,却只是掩人耳目的。这个仓窖地下实际上便是韩国的国库。韩国虽然积弱,库中仍有黄金数十万,精铁万余斤,以及历代传下来的奇珍异宝,书册典籍,以及数万副的兵器甲胄,拿来供养一支军队绰绰有余。公子,这些都是您将来起兵的根本,切切不可令它落于秦人之手。”
    “……不错,不错。”公子成喃喃道,“可是,我又有何法呢?”
    “公子应从民间秘密寻来能工巧匠,在西面的仓窖下修建一条地道,穿过双洎河河床之底、通往城外。新郑西南便是韩国王室历代的寝陵所在,公子不妨在那里安排人手接应,将这些东西运往更加秘密的处所。我曾请人测算过,双洎河不过三丈五尺深,而西城的仓窖距离城垣也不过区区二百丈,修建这样一条地道,不出月余定可完成。最重要的当然是要将管理仓窖和国库的官吏换成公子您的人。”
    “这……贤弟说得大有道理,可即使守仓的官员是我的人,君上那边也定期会有人来盘查国库,一旦发现库存有所缺失,其中的罪责可是……”
    “公子说的不错。倘若仓窖之中的宝物无故消失,平常不可能不被人察觉。可是,倘若我们先搬走一部分,以伪物充数,再在某个特别的时候移走其他,定然不会有人追究下去。”
    “什么时候?”
    “新郑城破的那一日。”


    1721楼2013-05-13 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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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5 08:4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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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成瞪大了眼睛,似乎连舌头都僵住了,只是不由自主地一颌首。
      “那一日,公子命人通过地道将库藏尽数运出,最后再贯通地道的顶部,令河水灌入,将地道冲毁——此事便不会留下一丝行迹。同时,卫某会领人在城内制造骚乱,诱引原本驻扎在城外的秦军入城,公子出城后的计划必会更加顺利。”
      “不错,不错。只是,如此这般,贤弟你的处境可会十分危险?”
      “到那时,庄恳请公子拨给在下数百死士,我等拼死一搏,其他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只要公子无恙,韩国便复国有望!”
      被卫庄如此慷慨激昂地一说,横阳君不禁涕泪横流,几乎失声。他举起右臂,信誓旦旦地道,不日定要将卫庄救出此处,为他主持修建地道的秘计。卫庄无声地点头应允。
      公子成掸了掸衣冠上的灰尘,气度端庄地离开了国狱。
      奇怪的是,同样的锦衣华冠,在探监之前,他看上去是如此颓唐无措;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出来之后,他反倒精神熠熠、恨不得马上展开手脚大干一番。
      信心。横阳君简直无法相信,那竟是一个囚徒送给他的东西。
      TBC


      1722楼2013-05-13 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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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跑了这伙人,又沿着官道走出一二里,总算在黄昏之前找到一家愿意让他们留宿的农户。三人在一间土坯的屋子里安顿下来,隔壁是个磨坊,风中时时飘来拉磨的牲口的臭味。这味道反而勾起了老头的伤感之情,悲悲切切地忆起他走丢的老驴,说他们当年一人一驴跋山涉水,周游列国,简直情深似海、情同父子,直说得涕泪涟涟;荆轲被他哭得头疼,跳起来说自己愿意回先前初遇的树林附近找一找,希望能寻回走丢的驴子。他运气轻身,从半掩的柴门往外一蹿便没了影。
        晚间,盖聂拿出干粮分给老人,老头却说自己牙齿松动了咬不动,要喝粥;盖聂便向主人家借用了灶房,把干粮掰碎、熬了一碗稀粥给他。老人吃了几口粥,又说嘴里没有滋味,盖聂只好再问主人要了些酱菜。好不容易伺候他吃完了,荆轲还不见回来,老人又说自己今日受了惊吓,腰酸背痛,躺在泥地上睡不着。盖聂便给他捶了捶腰腿;因为没有多余的铺盖,只能从农户家门口顺了些稻草铺在地上。
        天渐渐黑得沉了。月光从墙上的裂缝钻进来的时候,荆轲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身后空空如也,手里却捧着一大片叶子,上头香喷喷地冒着热气。
        “荆卿你难道……把驴子煮了?”
        “这是烤鸡。”荆轲羞赧地挠挠头。“林子里别的没找到,不过倒是有许多山鸡……”
        总觉得这才是你的目的啊——这话盖聂忍住没说,却见已经躺下的老头流着口水竖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分了一只鸡腿,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方才还说过“牙齿松动”之类的话。
        盖聂简直要被这两人逗笑了。他把另一只鸡腿推给了荆轲,自己打了盆水,解开包扎在右臂上的布条,想要清洗一番。
        在月光下看去,这是一条相当健美有力的胳膊,骨骼修长、肌肉紧实,只可惜皮肤表面那些骇人的“藤蔓”纹路,似乎比前几日生长得更为密集了。
        盖聂洗净了手臂,正要重新将白布裹上,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根啃得不怎么干净的鸡腿骨。
        老头不知何时凑到他右手边上细细端详着,眼中精光四射。
        “小兄弟,你这条膀子,是怎么弄的?”
        “我兄弟被人家暗算,手臂上中了一根毒针。我们这次去齐国,正是要找一位懂医术的高人解毒的。”荆轲啃着鸡架解释道。
        老人晃了晃手里的鸡骨头,忽然呵呵大笑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你们遇见小老儿我,可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
        荆轲不解地与盖聂对视一眼;这老头不但给他们召来了莫名其妙的追兵、还喜欢没事折腾人,竟敢说遇见他是交了好运?却见那老头掸了掸叠着补丁的袍子,忽然危襟正坐,整个人的气势都与先前不同。
        “你们便是找到这世上的医仙、医圣,也解不得此毒。因为它根本不是毒,是咒。”
        “咒?”
        “这是阴阳家的‘七日摄咒’。”老头捏了捏盖聂的前臂,问:“你自从发现手臂上的纹路以来,过了几天?”
        盖聂道:“那一夜在邯郸……嗯,应是四天。”
        “好个四天。”老头诡谲一笑,“从今日算起,不多不少,你便只剩下三日的性命了。
        TBC


        1754楼2013-06-08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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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钻出地面说一句,大家有注意到那个老头之前的出场吗?为什么会猜处男攻,啊不对楚南公呢?
          这位不就是纵之章第十里面,说出“和氏璧、随侯珠,得其二者兼天下”的重要剧情NPC嘛 还给聂叔看过相来着……
          然后他被郭府上的私兵追杀,也是因为他算到了郭开有“火光之灾”;聂叔和荆萝卜之所以感到尴尬因为火就是他俩放的……
          我我我交代不清晰没把这一切串联起来好无力_(:з」∠)_
          还是说其实大家早就看出来了,觉得太明显了所以就没提;w;


          1781楼2013-06-11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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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告:
            1.本章更新十分无聊,且不科学。
            2.作者既不了解道家,又不了解阴阳家,更没有熟读周易,所以涉及各方面的理论知识,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撞鬼。
            3.请把“阴阳二气”当做念力灵压查克拉一类并不存在的superpower,接受但不要深究。
            4.请不要试图按照本文所述的方法修炼阴阳咒印,如修成正果,作者不负任何责任。
            以上OK??


            1784楼2013-06-11 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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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我好像越听到后来越不明白……不过没关系,只要阿聂明白就成了。”荆轲揉着脑袋道,“老前辈,您还是没说想要解开咒印,究竟应该怎么做啊?!”
              老头嗤笑着看他一眼,目光又移回盖聂身上,“说难也不难。你只要领悟了我方才所说的道理,操纵自身的阴阳二气、重新打乱体内的卦象,使咒印无所依存便成了。”
              “哈?我们又不是阴阳家的,哪里会这种东西……”
              “即使在阴阳家之内,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门本事;实际上,咒印只有少数顶尖的弟子才能学习。但是,操纵自身的阴阳二气比操纵他人的简单,而操纵他人的气又比与自然之气贯通要简单。所以,想要解开你的咒印,最快的办法便是你自己学会操纵阴阳之气,小老儿我和你的这位伙伴,都是帮不上忙的。”
              盖聂略一点头,又问:“前辈方才说,人人体内皆有阴阳二气的残余,这阴阳二气,是指真气么?”
              “是又不是。阴阳二气,更似交汇融合的生命之力,具体是什么感觉,小老儿我也说不上来;只能靠你们自己领悟了吧。”
              荆轲用力闭上眼睛,看似在冥想,其实更像在憋气。憋了半天,终于一口气喷出来道:“领悟不出来啊!当年师父让我感受真气的流动,天天逼我打坐,足足过了半个月才有点感觉……这阴阳二气又是什么!阿聂可没有十天半个月给你折腾……”
              “哎,真没悟性。”老头懒懒地把手伸进衣服里挠着,“既然如此,我就再给你们些提示。想要掌握阴阳之气,首先嘛自然要想通所谓的阴阳。究竟什么是阴阳?常人所云,以日为阳,月为阴,雄为阳,雌为阴,山南为阳,山北为阴;其实这些不过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说法罢了。太古之初,混沌始分,世间乃有‘序’:阴,乃阳之对,阳,乃阴之对。阴阳同生,缺一则不成。”
              “说了跟废……跟没说一个样啊!”
              老头右手还握着那根鸡骨头,在地上的尘土中画了一道线。“你们说,这条线,是纵,还是横?”
              “这个么……”荆轲摸着下巴,犹豫道:“不好说……”
              盖聂心头如电般一闪,左手猛地一指,无形剑气从指尖发出,在泥土上留下另一道痕迹——刚好与老头先前画的那条线十字交错。
              老头大喜道:“不错,不错,你已经悟了。”
              “哈?”
              “以此线为纵,彼线便为横;以彼线为纵,那么此线便为横。到底是纵还是横,取决于与它相对的事物。我们道家的祖师爷说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也是同样的道理。当你在体内找到两股看似互相抵抗、实则互相依存的力量时,这便是阴阳的本源了。”
              “我还是想不通啊啊啊啊——”荆轲烦恼地拍着头,“有没有简单点的法子让我领悟?比如揍个人什么的?”
              盖聂忍不住笑道:“荆卿,不必着急,我似乎已经了解‘阴阳之气’的涵义了。三日之内,一定能设法克服这个咒印。”


              1786楼2013-06-11 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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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聂所言非虚。他给这家主人塞了几枚刀币,请他们三天之内勿要打扰。之后的三天,三人就挤在这个四处漏风的土坯房子里,吞露水、饮西风,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入定。除了老头儿嘴里偶尔嘀咕两句玄妙的箴言,屋子里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随着盖聂运气吐纳的变化,右臂上的纹路果然时隐时现,色泽时深时浅,但最终的趋势却是越来越小、越来越淡,终于彻底隐匿不见。
                至于荆轲的阴阳之术,也不知他领悟了多少;据他本人所说仿佛颇有所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可以一口气干倒二十四个人不费劲儿。
                最令人刮目相看的是那位道家的老头儿,竟和他们年轻人一起不吃不喝不睡,却依然神采奕奕,可见内力深厚。
                第三天的傍晚,老人伸了个懒腰,扶着膝盖站起来,围着盖聂转了一圈,满意道:“看来,你比我想的能活得久一点。”
                盖聂赶紧站起施礼道:“承蒙前辈指点,盖某感激不尽。”
                “但是嘛……光是这三天的功夫还是不够的。如果你只是靠着内力强行压制了咒印的发作,而不是真正掌握了阴阳之气的流动,那么总有一天咒印的力量依然会借着外势在你身上重新显现出来。所以我得检验一下,你对‘阴阳’的本质,到底领悟了多少。”老头说着一扬手,先前被盖聂握在手里的长剑竟然自己从剑鞘中跳出来,被他一把攥住剑柄,摆了个起手式。
                “如果你能躲得过我这一剑,便说明你过关了。”
                “哦哦哦哦——”荆轲精神百倍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这种简单粗暴的剑术较量显然才是他心中所好。“一会儿也刺我一剑刺我一剑——”
                盖聂不敢怠慢,全神盯着老人的右手。老人缓缓地往后撤了一步,肘尖与腕平齐,忽然全身发力,如绷紧的弓弦突然被放开一般、一剑击向他左胸!银晃晃的锋刃看似来的无甚机巧,却隐约藏匿着无尽后招,或收或放,或挑或抹,明明此刻没有变化,却让人感到一种以极快的速度变招的“可能”,狡黠之中偏有一种大家的从容气度。
                那一刹那,盖聂忽然感到形势相当不利于他。这屋内太过狭小,背后两步就是墙壁,左右手边离墙也不远,无论往哪里退,都仍在这一剑变化的笼罩之下。他或许可以跳起来或者身体扑倒,也可以用剑鞘挡开这一剑——然而这样就行了吗?这就是他苦修三日、领悟到的阴阳相生之道吗?
                阴,乃阳之对,阳,乃阴之对。看似互相抵抗、实则互相依存。
                瞬息之间剑气拂上他的脸,有如烈焰一般热得撩人。盖聂并没有退,也没有躲,只是将剑鞘举起,笔直地对准了向他刺来的一剑。
                三尺青峰如一道银线一般精准地灌入了剑鞘里,再无一丝余光漏出。唯有剑身的吞口与剑鞘合上那一撞的低吟,久久不散。
                他已收到了老人这一剑的“来意”。
                “哈哈哈哈……”老头儿如疯癫了一般拍掌大笑,“痛快,痛快!几十年啦,小老儿再没见过比你资质更好的娃娃。你拜入我门下如何?我会传你相面观星之术,学成之后,你必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三百年……”
                “那个……你夸他资质好,就是为了教他给人算命?”荆轲擦了擦方才观战时不自觉流出的冷汗。
                “相术乃是道门中最高深的一门学问,当然要挑资质最高的传人。”老头儿又喋喋不休地说了一番,却仍被盖聂苦笑着拒绝了。他的情绪极是大喜大落,马上笑脸转哭道:“老朽的两个不成器的徒弟没有一个及得上你,却也都不肯学习相术,难道我鹖冠子一脉竟要后继无人了么——”
                “鹖冠子?!”盖聂一惊,“前辈您莫非就是……传说中精通百家之学的道家宗师,赵国庞暖将军的师父么?”
                “咦,你知道庞暖那小子?别提了,那小子心眼太实,成不了大器;他的师弟司马尚还能比他活络些……”
                “咦?!”盖聂已经吃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原来您便是——便是——司马将军的——可是您为何明明人就在邯郸,却不肯与他相认?还有您在酒肆中提到过的‘和氏璧、随侯珠,得其二者兼天下’,莫非——也是给赵人的指点?”
                老头儿擦了把眼泪,脸上又恢复了神秘兮兮的表情:“天机,这都是天机。小老儿我一辈子泄过太多天机,若是留在什么地方,身边之人怕是将要灾厄不断。可是我这性子便是如此,看到了什么好坏预兆,总是一不留神便要说漏嘴儿。”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高喊着“受不了了老子要出去找点东西吃”冲出门外的荆轲,忽然凑到盖聂耳边道:“你那位好兄弟,眉有杀形,眼藏枭刃,是容易早夭之相。你若想令他活得长一些,便记得要拦住他,别让他去北边。”
                tbc


                1787楼2013-06-11 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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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5 08:3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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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百度吞贴真是没有办法。
                  如果影响观看的话,我在晋江留了备份。不过搬运有点慢:
                  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1695696


                  1817楼2013-06-14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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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令兵刚刚下去,另有部下匆匆入内,行了军礼道:
                    “有一支韩人马队并数辆马车,杀了我军数十人,冲破东北门逃了——”
                    “什么?!”嬴腾猝然变色道:“看清楚是何等人了么?”
                    “听街道上的人说,那是横阳君的车骑——”
                    “果然是他!”
                    “内史息怒。”左侧一名年轻校尉接话道,“我大军入城后,大多数驻扎在韩王宫,只有数百甲士分散在新郑的各个要道上监视巡逻,维护秩序。忽然一支早有准备的车骑冲了出来,自然措手不及。然而公子成的门客私兵未经过真正的操练,不堪大用;用马拉车的速度亦赶不上骑兵冲锋的速度。末将请拨三百骑,定在入夜之前将公子成和卫庄的首级带回!”
                    “我给你五百人,每人配两匹快马,带上最好的手弩。”嬴腾点头道,“此二人不论生死,决不可放过。尤其公子成身份特殊,倘若韩人拥立新君,我们无法向君上交代。”
                    “末将理会得。”


                    1826楼2013-06-23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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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夫长与校尉兵分两路,一路继续东进,一路拨转马头向来时的道路冲杀过去。此刻从马车车厢中射出的箭矢似乎也在渐渐减少。仇远估摸着敌人的箭枝快要用完,不由得大喜,挥剑喊道:“矛兵打头阵,推翻马车!!”
                      训练有素的骑士和战马立刻整齐划一地让出一条道路,原先位于队伍前中部的长矛兵冲了出来;眼看那些闪着寒光的矛尖就要将车厢中的伏兵连人带车刺个对穿,忽然,从车厢中传来了刺耳的竹哨声。
                      这是……在发什么讯号?
                      百夫长微微一怔。他无暇多想,只有率领部下继续冲锋。刺进马车的长矛果然带回了鲜血和惨叫,也有寥寥几人从马车中及时跃了出来,以铁斧和长剑还击;但对于这样一支百余人的精锐骑兵来说,实在够不上威胁。竹笛声渐殁,有人偶然生出一种感觉——这脚下的地面,似乎在微微颤抖。
                      正在大杀特杀的秦国骑兵终于发现,他们先前通过的那篇布满了陷坑的洼地,无缘无故地多出了许多鬼蜮一般的黑影。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树林、草地,先前通过的时候斥候统统勘察过,绝对没有埋伏。难道……
                      “陷马坑!”仇远攥紧了手中的剑柄。好狡诈的一群贼子,他们竟是从地下爬出来的!!那些挖设的陷阱想必做了些手脚,不是为了拖延骑兵的速度,而是为了给人制造藏身之所!
                      这些念头电光石火一般从他心头掠过。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些身上沾着草叶泥土的伏兵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尽数扑了过来,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跑在最前方的那个,一看便知是南蛮的野人,有常人的两倍高、三倍阔,颈上挂着一颗硕大的铜锁,奔跑时嘴里大声呼号,有如山中出没的老熊一般。他随手掐住身侧的两名骑兵的脖子,将两颗头颅往中间用力一撞,顿时脑浆并裂,两个人都软软地垂了下来。有人想从背后用矛偷袭,却被他将长矛夹在胁下,身体似乎只是轻轻一扭,便把那穿着沉重盔甲的秦兵连着武器一同抛了出去,又砸中骑在马上的另外两人;三人一齐落在地上,同时没了气息。这野人如此骇人的模样,如此凶残的手段,连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也吓得魂不附体。
                      其余伏兵皆身着黑衣,持刀剑鞭斧,在战马和骑兵之间闪转腾挪,出手狠辣。片刻之间,便有几乎半数的秦兵遭了毒手。仇远死战不退,一面高声大喝道:“传令兵!速速突围,传消息给朝东走的校尉大人!”
                      “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
                      说话人的气息距离他十分之近,声音优美低沉,仿佛字字都吹进他耳里。
                      仇远猛得一惊,他拼命想要回头,却只恍惚看见一头雪白的长发。
                      为什么我的身体动不起来?
                      为什么我看不见他的长相?
                      发梢,手臂,大氅,靴子……视线一点一点地滑落,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看到那张脸。
                      百夫长的头颅重重落到了地上,滚上了泥。他在咽气之前,总算想通了一件事。
                      ——原来真正的快剑,可以让人连身首分离那一刻的感觉都没有。


                      1828楼2013-06-23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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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莲凝望着战场中的卫庄。她看不清他手中的鲨齿,只瞧见一道红光随着他手臂的动作蜿蜒游弋,灵巧得像蛇,艳得像胭脂。所到之处,无数秦兵连着身上的铁甲被斩为两截,喷薄而出的脓血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妖物!妖物!!”有人在大声喊。然后他们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那股铺面而来的新鲜味道让她想吐。但她用力忍住了。手中的链剑旋转出锐利的螺旋,紧紧勒住一名想要逃离的骑兵的脖子,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
                        这是临行之前,她从卫庄那里得到的一份礼物。
                        这一次逃亡的韩人总共分了三路。公子成和他的家眷以及几个身手最高的护卫,并没有随大多数人一起逃往新郑的东面,而是带着从国库中获得的宝物,从秘密挖掘的地道出城,逃往新郑西南方、历代韩国王族的陵墓躲藏起来。剩下的两路,一路是公子成的私兵门客,约有百人,另一路则是卫庄手下的流沙,只有几十人,两路并行,强行突破东北门,吸引了秦国追兵的全部注意。之后在逃亡的路途中,卫庄又执意留下来殿后,让公子成的门客们先行逃走。流沙之人准备了那些路障和陷坑,就是为了给秦人造成一种印象——公子成正急于奔命,而留下来的人,则是被他牺牲掉的棋子。至于究竟谁牺牲了谁,谁又是谁的弃子,恐怕也只有卫庄心中有数了。
                        出发之前,卫庄本来想令红莲与公子成一起走,毕竟那一路最为安全。但是红莲再三肯求,愿与流沙众人同行。
                        “莲妹,不要任性。”公子成摆出一副长兄教训小妹的样子,劝道:“卫兄这一去可不是去游山历水,他和他手下的义士可都是为了韩国的希望,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助我们脱困的。”
                        “我当然知道。”红莲已经懒得给予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只是死死盯住卫庄:“我不会拖累你们的,师父说我的火魅术已经突破了第三层,而且我的鞭术也进步了不少,寻常士兵绝不是我的对手——”
                        卫庄嘴边还是挂着那副看不透的微笑。“公主,这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这一路不知会有多少秦兵围追堵截;战场上并不是一兵一卒的胜负,而是漫天血雨,刀光冷箭,没有人有余裕去保护任何人。公主是王族血脉,怎可以身犯险——”
                        “我懂,我真的懂。”红莲血气上涌,颤声道,“我只是想为了我自己,拼上这条性命罢了。”


                        1829楼2013-06-23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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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夏宫病逝。从她染病到弥留,父王没有前来探望一次。
                          临终前她微笑着嘱咐红莲道:“不要怪你的父亲。如今我国危在旦夕,你的父亲忙于国事,忧劳成疾,你要体谅他。”
                          但红莲心中是明白的。如果说父王真的在为了保存韩国而日夜操劳,她又怎会怪他。可惜,父王忙碌的只是如何应付那些秦使,如何割让韩国的土地,如何让秦王相信他的忠诚,即使社稷不存、也能保住他一个人的性命。她很清楚,父王心中根本不在乎他的妻女在国破之后将会如何沦落,更遑论他的百姓。
                          听说东西二周破灭后,天子的嫔妃儿女,都陆续送去了咸阳宫。看来用不了多久,韩国也将步他们的后尘。她不想成为秦人的奴隶,不想成为那些文武功臣手中的玩物或者战利品。
                          或许卫庄是个危险人物,但在他身上,红莲能够看到与那些暮气沉沉的韩国贵族完全不同的东西。他的剑,他的心机城府,他眼中的傲气,令她觉得钦佩而有希望。
                          她用自己的眼神竭力传达出这一点,也不知卫庄看懂了多少。或许,我应该试着对他用火魅术?
                          不管是被她说动,还是被幻术打动,他总算是点了点头。
                          “公主……如果您定要坚持的话,请勿必小心,切莫冒险。”说着他从身后掏出一样东西——一柄闪闪发光的奇妙武器,双手递出。
                          “这是我令他们为公主特制的链剑,较软鞭沉重,但亦有其趁手之处。愿公主用着喜欢。”


                          1830楼2013-06-23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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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章很长,发完之前勿插,否则秒删。


                            1859楼2013-06-29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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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5 08:2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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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之章 二
                              天下七雄之一的韩国,被永远地从地图上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秦国的颍川郡。新任的颍川郡守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发布悬赏画像通缉两名要犯:韩成、卫庄,并在治下的诸道路关口上设置关隘、诸水路渡口设置津吏,发誓不搜拿出这二人,绝不罢休。
                              濮阴是新郑以北、大河以南的几个较大的村落之一。一条细长崎岖的小路从村中通过,虽然路面的黄泥经过风吹日晒变得坑洼不平,却总算比附近芦苇丛生的沼泽地好走很多,可以行车马。两日前,村里忽然多了十来个全盔全甲的秦国武士。他们在村头架了一道栅栏,昼夜轮班,所有通过道路的行人车辆都要受到盘查。然而两天过去了,他们搜索了一批又一批从新郑附近逃难而来的行人,一辆又一辆搬运粮食、农具和种子的骡车,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这日傍晚,士兵们刚刚换了岗。一个面容冷峻、干瘪如山羊的老伍长,带着四个手下弟兄列队站在村口。这夜间的一班,其实几乎遇不见什么人;但如果当真天晚了还在赶路,往往是最可疑的目标,所以他丝毫不敢怠慢。一个年纪最轻的小兵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立即被他瞪得缩了一缩。
                              一阵凉风吹过。风中传来“叮铃,叮铃”的细碎铃声。
                              那声音清脆悦耳,由远及近……伍长这才看清,来的竟是一辆柩车。车的一角垂着一只竹编的笼,下方悬着一条铜鱼;车一动,铜鱼便左右摇晃,发出铃声。灵柩两侧,各有三个穿着素服、披着麻布的人牵引着系于棺束上的绳索。灵车之后还跟着三辆马车,拉车的马踏着慢吞吞的步子,两旁亦有不少服丧之人随行。
                              发引的队伍走到栅栏跟前,被迫停了下来。一个看上去颇为油滑世故的年轻人走上前,向秦兵们行了一礼。伍长注意到他只有一只手臂,且袖子里鼓鼓囊囊的,总觉得仿佛藏了什么利器。
                              虽然心中狐疑,伍长还是公事公办地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
                              “各位大人,我家主人是濮阳的玉器商,在南阳进货时不小心染上热疫,径自去了。小人奉他生前之命,将主人的遗体送回老家的族墓下葬。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马车里的又是什么人?”
                              “是主母并小主人,因为路途遥远,不能一直扶灵行走,因此在车中休憩。”
                              伍长冲手下做了个手势:四名秦兵立刻两人一组,手里拿着打开的画像,命那群送葬之人抬起头来,一个一个地仔细对照。之后又粗暴地掀开帘子,将每辆车内都查看了一番。第一辆车中有两个着白衣的女子,一个小童、一个婴儿,另外两辆车里装的都是货物。他们再三翻检,依然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来,终于跳下车,对伍长摇摇头。
                              红莲坐在车里深深地低着头,藏在白袍中的手掌捏出了一把汗。虽然火魅用妆面的胡粉略微修改了她的容貌,她心中还是悬着细细的一线,就怕万一有人会认出她这个韩国公主。
                              好在,眼前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她动了动酸痛的脖颈,又听马车外面的秦人问道:“你是府上的管家么?我看你这只手上的茧子,不像写字算账的管事,倒像是舞刀弄棍的老手啊。”
                              独臂人苦了一张脸,道:“大人好眼力。还不是近年来这一带的山贼流寇太多,主人才聘了小人和几个学过技击之术的汉子,护送他进货出货。”他用手遥遥一指队伍最后,那里站着一个四肢都捆着锁链的巨人,“那个南蛮子,也是我家主人特地从楚国买来保护他的;可惜还没派上用场,主人却已经先走一步了。哎,世事无常呐……”
                              伍长的目光在送葬的队伍上方最后转过一圈,终于点头道:
                              “……过去吧。”


                              1860楼2013-06-29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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