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只是刚才看得太专心了吧。”
“啊,啊……的确是一不小心就看得出神了。真抱歉刚才都没发觉您来了。天这么冷,明明要来一趟也不容易呢。”
“那也没什么,都说不要这么拘谨了嘛。”
他捏着镜框把眼镜轻轻取下。那些手指很是清秀,似乎连比钢笔更重的东西都拿不了,不过其实,眼前标着易碎品注意的木箱跟钢化玻璃的巨大展柜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
他的眼镜片在灯光下反着光,不过我还是能看到后面的淡紫色眼睛里满是沉稳的笑意。
“……好像乐在其中啊。”
“您说我吗?诶呀,那是自然。这个世界有待解读的历史跟尚未解开的谜团山一样多,对此我的兴趣可是无穷无尽,简直怎么也学不够,有多少时间都觉得不够用呢。”
“是吗,都不会觉得没有成绩糟糕的学生跟总得督促的对象好像少了些什么?”
听我这么说,他扑闪着长长的灰色睫毛闭上一只眼。“其实……
“我正从新来的进修生里物色可教导的孩子想补这个缺。对附近的研究生也都不分男女【『女性ですが地元の大学院生にも、それとなく専门的な话を振ってみているところです』…看字里行间王佐他是想找个跟小有差不离的年轻人基本上不想收女生吧囧←不知道怎么翻进句子于是我括号了||】全都暗中试着抛出些专业话题来打探了,就算只有一个能成大器的也好啊,但是……”【『谁か一人でも、[もの]になれば良いのですが』方括号框起来的“もの”是作被两个顿号注音状,才疏学浅不知道是不是表达重音什么的我先随便翻……(殴】
“原来如此,教育家之魂还是不甘寂寞啊。”
他扬扬嘴角作为回答,把折叠起来的眼镜放进口袋。
“……但是总遇不到。”
“遇不到?优秀的学生吗。”
“不。”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秀美的脸上浮起一丝阴云。
“遇不到像您那样充满魅力的学生。”
“啊,真是的……我那只是愚钝又无知啦,因为是从零起步嘛,连有没有教的价值都不知道唷——”
“不,并不只是您说的那样。”
但他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再继续下去了,而是默默凝视起展柜里摆着的黄金饰品。中间分明只隔着一片玻璃而已,他的神情却仿佛是望着远方的海市蜃楼一般。
过了一会他再开口的时候,思绪里似乎已经不再是往日回忆,而是被不知到底来自秘鲁还是智利的文物填满了。
“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呢。”
“当然啦,不要那么贪心嘛【很可能没翻对『あんまり欲张るもんじゃないって』】,至少可以候补的新展品也有这么多不是嘛。这里面也是金子?传说中的黄金战袍就是这回事么?”【『黄金のヨダレ挂け』,继续求指点】
“并不是战袍哟。”
他用手里的笔在箱子上“嗵、嗵”地敲了敲。
2
我靠在结实的木栅栏上,从远处望着他。
他正握着系马的缰绳站立不动,让马匹绕着自己跑动。虽说只是热身训练【绝对误了『调整』】,跑得却也相当快。他随着马匹慢慢旋转,眼睛一会儿也没有从它身上离开。
他短促地喝了一声,马匹便嘶叫着加快了速度。马身上有白色的蒸汽冒出来,看得出来它应该是运动得非常充足。
由于一直过着和宠物之外的家畜一概无缘的生活,听说他在牧场时我当即想象出的途径其实是牛。不过这处位在城郊的牧场却是饲育马匹、将它们培养成优秀的竞赛马的地方。
当下正训练着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参加新马赛的骏马的他,穿着藏青格子的法兰绒衬衫、牛仔裤和马靴,在这么冷的天里,衬衫袖子也一直向上挽到手肘。
虽然和那一头深灰色的头发很相衬,凭以前的印象却是完全料想不到的打扮。这样子简直像是在这片土地上住了很久,一直这么生活过来的人一样。
他把完成了训练的马匹带到对面的栅栏上拴好,抚了抚随着剧烈呼吸上下摇摆的马头,才总算望向这边。那双蓝眼睛看见我,露出有点惊讶的神情。
我向他挥挥右手上的不锈钢保温瓶。那是刚才从大门走到这里来的途中一个看似他属下的人要我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