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正在上课的时候,收到男朋友的短信,说他的姥姥可能要不行了。我抓起手机钱包就溜了出来,边跑边给同学打电话让她课后把我的包和外套拿回宿舍。
这时若不果断,将来一定无比后悔,我真怕一刹那的选择错误变成一辈子的遗恨。我还没见过姥姥,实在不想一面都没见过就再也见不到了。学校离医院有四十公里,一路上我紧张得几乎呼吸困难,不停地看手机,生怕自己晚到一步。
终于赶到了病房,第一眼就看到了已经两个月没见过面的他,他的妈妈和舅舅也都在。他本来就瘦,最近工作繁忙加上姥姥身体不好,又使他消瘦了一些。看见我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摸着我的头冲我笑。看着他的样子,我真是难过极了。
姥姥的两只手上都打着点滴,闭着眼睛张着嘴,在氧气罩之后竭力地呼吸,她的胸膛在被子下面剧烈地以不规则的节奏起伏着。她的身体很瘦,瘦到你几乎看不出白色的被子和白色的床沿之间的高低之差,它们只是平缓地连成一片。与她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肿大的脸,因为腮腺堵塞,造成她面部和颈部的肿胀,不时还会有脓水从她的耳朵里流下。
姥姥是那么艰难地在支撑着,虽然她没有动弹也没有表情,但你能知道她正在遭受的痛苦是多么剧烈。我的眼泪开始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他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我拿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姥姥的尿袋就垂在我跟前,里面有浓重的血色。他突然腾地站了起来,我赶紧也站起来,只听他说了一句“姥姥睁眼了!”就马上俯在姥姥耳边,一只手不住地抚摸着姥姥的额头,在她耳边念叨着:“姥姥,姥姥,是我啊,您想啥呢?想说什么吗?姥姥您看,这是我女朋友,她看您来了,您孙媳妇儿看您来了。”然后起身拉起我的手朝姥姥挥动。我们俩都使劲地笑着,可是姥姥只是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幸运的是,姥姥的体征开始趋于平稳。看着监控屏上显示她的血氧浓度一点点升高,那种感觉真像看到了神迹。他攥着我的手激动地说,一定是姥姥听见了我们的话,她知道你来看她了,姥姥的命可真硬。
晚上爸爸要去学校接我,我不得不提前回到学校,临走的时候阿姨对我说:“你看,她老人家实在是太受罪了,人这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太短了。千万别掐架,好好儿过吧,可真得好好儿活着,要珍惜啊。”舅舅跟着我走到病房门口,双手合十连说了好几个谢谢,让我心里又是一阵内疚和心酸。我为他们做得太少了。
他送我到医院门口,我实在不愿意离开,死死地搂着他。他真的瘦了,搂起来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圈,我又开始止不住地流眼泪,很害怕怀里的这个人会突然离我而去,就像一场美梦突然破碎而我变得一无所有。这时他轻轻地对我说了句:“别怕,我在呢,别怕。”
得此一人,吾复何求。
生命真的太脆弱了,在我们能为身边的人做些什么的时候,就不要犹豫不求回报地去做吧,因为这有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且行且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