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首看不到面上表情，只羽睫在面上投下一片靉靆，启唇娓娓】 主子教训的是，做奴才的便只能是奴才，奴婢受教

【 身后荷花菡萏得正好，亭亭立在水中，等待自己最美丽的时候。漫不经心的态势收放自如，连并那仿佛与生俱来的不怒自威，使这一切仿佛一场惩罚，又像一个未做多少精心准备的玩笑。放下盏子行至她面前，葱指略挑起她的下颌，似笑非笑地看她。在她们眼中，我还是那个恩威并施八面玲珑的田八子，他刘玉郎所看重的女人。 】
怎的，不甘心？
【 我看到她的脸，唇畔那一抹意味难明的似笑非笑还在，眸光却倏地一变。这一副容颜刚才是看过的，可借近了看，却又是另一副模样。 】

【下颌倏地被挑起，猝不及防一张脸便显露出来，来不及掩住被大火燎伤的模糊容颜，心下酸涩】 奴婢不敢。 【见其看着自己的神色一变，心下忐忑，忙问道】 可是奴婢容貌丑陋，吓到了八子？

不，不是你。
【 愿意承认自己长相丑陋的并不多，肯亲口说出来的就更为少数。此刻听她直截了当地说自己面貌丑陋，倒不想再多说什么。慢慢放下了手，见她重新如方才一般低首以对，略抿唇同她说了这一句。对于一个女人，面貌丑陋固然可憎，然而更可憎的是愚蠢。此间诸人，能像那荷花一样开对时节的少，更多的则是自恃一些本算不得优势的东西，无限度地放大自己的优越感，是甘心为人所利用，是不机灵，不懂得自己该守的本分。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没有什么太过愚蠢的地方，也似乎没有为我所厌的理由。 】
你是哪个主子苑儿里头的？

【下颌倏地被挑起，猝不及防一张脸便显露出来，来不及掩住被大火燎伤的模糊容颜，心下酸涩】 奴婢不敢。 【见其看着自己的神色一变，心下忐忑，忙问道】 可是奴婢容貌丑陋，吓到了八子？

【听她这么说一颗心方放下来，略一抿唇，顿了顿方说道】 奴婢是……正殿的

正殿的。
【 重复了一遍她话语中最后的三个字，方才想过许多，独独未想到她是正殿的。重新回到座儿上，薄丝修鞋一步一步踏得稳妥，语气也一丝波澜不起。比起她该有的几分战战兢兢来，倒要平静许多。 】
今儿本约了傅材人一同赏荷，既然你也在这儿，那就一同赏吧。

【这主子喜怒无常，稍有不甚便又寻了事端，此时哪有赏荷的兴致，可主子偏偏发了话，诚惶诚恐忙道】 奴婢惶恐

有什么可惶恐，你来这儿不就是为了品题品题此间风致，如今又何来惶恐？
【 谨慎是好事，却也最容易让人觉得乏味。每日听到的无非惶恐和罪该万死，可这话是否出自内心就有待商榷了。说来那姓傅的也是个不守时的主儿，一会见了面，除却惶恐，只怕也只有惶恐了。想到这儿不由又抿起一抹璩然笑意，是喜是悲，是忧是乐，倒令人琢磨不透了。 】
还是你来这儿本不为赏荷，是另有所图。
【 语罢，又抿了嘴茶，茶已放凉了些，早没了最初的浓香沁人。举手投足间无意放慢的节奏让一切都变得非同寻常，每一个问话看似不经意，却都问到她身上，像一场预谋已久的盛宴。 】

【无意惹事端，偏有事端至，太过谨慎也避免不了让人猜忌，心下喟叹一声，面上仍是不急不缓不动声色】
奴婢只是碰巧路过这园子时被这风致迷了眼，却不想遇见八子，八子还邀奴婢赏荷，奴婢自是惶恐。至于这企图......则是万万不敢想的

（出门的时候还以为要在这里等上一阵，没想到田八子早就到了。深吸一口气走到亭子外向亭子里坐着的华服女子盈盈施礼，不显慌乱）
贱妾来迟，请八子恕罪。
（一句话干净利落，没有扭扭捏捏地扯东道西强调理由，因为我早已探听到这个田八子的性格，她不喜欢拖泥带水，我此举也无非投其所好。）

【 呢她一眼，不由抿唇笑起，笑意有如三春桃李般滟滟生姿。这回是真的。这儿辽东王邸也好，什么王邸什么官邸也好，还是后宫也好，大约都存有这样的生存法则。即使你是一只猛虎，也得老老实实盘起来装猫，因为人们对虎有共同的防范心理，只有装成猫，才有变回猛虎的机会。这样的生存法则有些严酷，有些投机取巧，却实在实用得紧。 】
没有企图最好，却也最不好，人都该有个念想儿。这儿风致的确迷人，所以才着你同赏。虽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可过了时令，便赏不着这样好的花儿了。我这独赏美景的人都未曾惶恐，你惶恐什么。

【 一声俏丽动听的女声稳稳落落传入耳中，不忸怩，不做作，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模样。知道来者何人，唇际笑意不减，只着想容扶她起来入座。果然是一副好颜色，人又生得这样伶俐乖巧，让人一见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一分怜爱。然而所见的大多都不是真相，真的东西往往最不好看。我知她是大家闺秀，只怕大家闺秀那些该有的毛病，她一样也不少，如我一般。 】
起来吧，你何罪之有？今儿个不是你来晚了，倒是咱们来早了，这个时节荷花还没开，只留了些骨朵儿给咱们赏。要赏真的荷花，估计还得等个几日。来，过来坐。

（垂眸入座，这的确不是赏荷的时候，可是同田八子约在今日，却是无从推托的。看她态度和蔼，并非别人口中所传的那般凌厉尖锐，也稍稍放了心）
谢八子赐座。依贱妾看，今日的荷塘也风致得紧，更要紧的是能同八子共游，妾身倒觉得不虚此行。

【 听她一张小嘴说得利落，仿佛抹了蜜一样，跟着她的话音牵了唇角儿。殿下喜欢她果然有喜欢她的道理，只是这番话里究竟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便自得另当别论了。回首四顾了此间亭外风光，依旧还是一池撑不起富贵景儿的菡萏，伸着脖子等着最美丽的时节和自己最美丽的时刻，仿佛一场倾尽一切的赌注，在赢面最大的时候，孤注一掷。 】
一声八子一声贱妾，明明是自家姐妹，偏偏要叫得这么远，材人是嫌弃姐姐我呢，还是嫌弃自个儿？入了此间就是姐妹，妹妹一口一个贱妾叫着自己，记着自个儿的身份倒是好的，可这样一直叫下去，哪儿还能同姐姐玩得尽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