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导说,北爱是一面镜子。
可镜子有很多种,有哈哈镜,有照妖镜。还有用来自我麻醉和自我欣赏的魔镜,会告诉你你是世上最美的人。
当然知道陈导所说的镜子是能看到“自己”的镜子。
但“自己”是什么?是庄子说的“自视则不见,自彼则知之”的自己?或者是道林格雷的画像上那个皱纹满身替行恶风流的“自己”承担了一切罪责的“自己”?或者是古镜记里那个照出原形原形便灰飞烟灭却还甘之如饴的“原形”?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照镜子的,更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坦白赤裸地照镜子。
说到底,人是衣冠禽兽。可人毕竟是穿了衣冠且不认为自己是禽兽的禽兽。
人还比禽兽多了一颗深渊一样的心,心,也是自己的一部分。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照镜子照出外表简单,照出心灵就难了。
神庙里刻着神训:认识你自己。
原来认识自己是无数人一生的事业。
而照镜子则是认识自己最好的方式。
镜子之喻古已有之,非自陈导始。文艺作品在达芬奇的眼里就是面镜子,虽然此喻只取镜映自然之意,稍嫌机械。镜子说因此也成了现实主义文论的根基。与浪漫主义文论的“灯”说并列为两大主流。直到现代主义文论发端,将客观平静的镜子一举打碎。可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始,各种现实主义又改头换面地回归了。
所谓“镜”,指真诚的心灵所创的艺术作品,能够照出这个世界的真实以及种种个体的真实。
所谓“灯”,则告诉我们,艺术作品还是心灵的一部分,它自己发光,照见什么照见多少,都是一种灯的表现力。
其实,所有的艺术作品,都既是“镜”又是“灯”。
为了避免混乱,我们就只取“镜”这个譬喻好了。
镜子能映照现实,没错。
但所有的现实,都是“镜子”里的现实。
镜子的材质不同,镜面工艺不同,映出的现实当然不同
而观镜之人,你又怎知道他们没有戴着眼镜,化过浓妆?或者干脆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一切纷争由此而来。
前晚有位朋友一语道了,但未必破:“陈导的北爱是面镜子,照出了男人眼里的世界与女人”。
我们感谢陈导,因为他赞同王朔,在他眼里,女人是可爱的动物。并且他究竟把选择的权利也交给了剧中的女人,并没有让男人独占。
而去要求他写出性格丰满复杂的女子形象,无异于把他当女人来要求,那是我们痴人说梦话。
男人眼里的世界与女人眼里的,同样真实。镜子的材质不同,不影响镜子的质量。
这世上又岂有完美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