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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春风一杯酒》by偷眼霜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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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2 章
  第二日两人起了床,安墨白从包裹找出那把七星匕首来,递给苏合。
  苏合一见便知谎话拆穿,面色丝毫不变,道:“怎么?”一面接在手里。
  安墨白低头微笑道:“这把匕首,原本是要送给师父的。师父还看得入眼么?”
  苏合咳了一声,禁不住有点儿脸红,撇开话头道:“丹凤阁的事情了结了么?”将那匕首珍而重之地收起来。
  安墨白点点头,道:“我跟师父回去。”
  苏合微微一笑,忽听有人在门上敲了几下,便听齐含光的声音在外道:“墨白,起床了没有?外面天热,也只有水边凉爽些,我们过去走走如何?”
  苏合过去开了门,淡淡笑道:“齐少侠,这几日小徒有劳你照顾了。”
  齐含光吃了一惊,行礼道:“苏谷主。”
  安墨白道:“含光,我要同师父回去了。”
  齐含光默然看他一眼,道:“那我也回庄去。”
  安墨白奇道:“你师兄不是正在逼你做一件事么,你肯做了?”
  齐含光摇了摇头,只道:“我告辞了。墨白,你保重。”
  苏合看着他的背影冷笑几声,眸子里杀意隐隐。安墨白十分熟悉他性情,知道决不会是为了自己同齐含光这几日的相处。但究竟是为了什么,苏合不说,他也不敢多问。
  两人向南而行,赶了一天路,夜里歇在丹凤阁所在的润州城。客栈的晚饭做得太咸,安墨白口渴得厉害,回房端起茶杯正要喝,忽见杯壁上沾了些微粉末,细细一看,竟是苏合自制的洪荒大梦散,若是服了,四个时辰内任是天崩地裂也醒转不来。不由得心中大奇,不知苏合要瞒着自己去做什么事,难道竟是去同那香夫人私会?他想到这里,心头再也安宁不下,将茶水泼掉一半,躺到床上装睡。
  苏合不久进房来,见茶水已喝过,安墨白闭了眼躺着,也不疑有它,在他颊上亲了一下,低声道:“乖乖地睡一会儿,我片刻便回。”替他盖好被子,便即离去。
  他出门之后,安墨白立即翻身爬起,既然苏合说道片刻便回,自然不是幽期私会了,但心中好奇,仍然悄悄跟了上去。他轻功不如苏合,怕被他察觉,远远地跟在后面,只见前面一道青影,乘风般往丹凤阁而去。
  安墨白大是疑惑,一路尾随苏合到了郁辽的卧房之前。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地在墙角旁藏着。
  苏合立在房门前,侧耳听了一听房内响动,无声无息地在门上击了一掌,便听得门里轻轻一声闷响,门闩已断作两截,一推便应手开了,苏合走进去,也不关门。安墨白心中忐忑,足尖轻点,身子转了半个圈,悄无声息地落在窗下。
  郁辽的功夫已恢复了两成,听到门闩断裂之声便惊醒过来,道:“谁?!”睁眼见床前立着一人,月光自半开半掩的门里照进来,暗淡淡地瞧不清楚那人面容。
  苏合也不答话,踏上一步,忽然略略提高了声音,道:“墨白,进来。”
  安墨白想不到仍旧被他发觉了,只得乖乖进去,道:“师父。”
  苏合脸色微沉,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眼中意味却明明白白的是:“谁许你跟来的?一旁站着,回头教训你。”
  虽看不分明,安墨白的身形声音郁辽却是识得的,他这一惊着实不小,顿时想到吃下去的汤药里不知暗藏了多少毒物,不由得又惊又怒,道:“原来是你……你假装好心,设了圈套谋害老夫……”
  苏合冷笑道:“你太瞧得起自己。取你性命,也用得着费什么心机?若不是这滥好心的傻小子插手,你此时早已毙命。现下多活了几十日,死前又少了许多痛楚折磨,你到了阴间地府,也该念他的恩德。”
  安墨白听出苏合话中恼意,忍不住往墙角缩了缩。猛地想起薛竭曾说多年前赤水玄珠谷之人因故全数死了,苏合又这般说话,难道是向郁辽寻仇来了。那百濯丹想来也是苏合所制的了。心下不由得大是沮丧,他原以为将苏合的本事学到了七七八八,谁想到十几年前苏合便已有这等造诣。
  江湖上提起安墨白,个个都称一声“莫神医”,便是“莫大夫”也极少有人称呼,只嫌不够恭敬。竟有人叫他“滥好心的傻小子”,那是闻所未闻。郁辽盯住了苏合,惊疑不定地道:“尊驾是何人?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前来寻衅?”若在往常,一套八十一式凤尾剑早已出手,如今功力未复,呼人来救也是不及,只得好言相待。



32楼2011-11-28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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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合连连冷笑,道:“好一个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郁辽,我问你,空有一身功夫使不出来的滋味舒不舒服?”
      郁辽听了“空有一身功夫使不出来”十个字,登时如遭雷劈,忽然间想起一人来,颤声道:“你……你姓苏?”
      他还要说什么,苏合却无意再听,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姓苏,那便安心受死。”倏地欺近前去,袍袖一挥,手掌拂去,如同轻絮随风,将郁辽的天灵盖击得粉碎。
      郁辽既是苏合的仇人,安墨白自然也将他当作自己仇人,但看着自己悉心治愈的病人忽然横死,却也不禁有几分难过。忽见床边木柜上搁了一张信笺,上面似乎有“赤水玄珠谷”字样,便拿了起来。只扫了几眼,脸色忽然惨变,双手微微颤抖,将那纸笺扯得粉碎。
      苏合看他神色大乱,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安墨白颤声道:“没,没什么……提到了我……”
      苏合冷冰冰地道:“中我百濯丹之毒还有一人,他自然要写信报喜,说道这条命有救了。”摸摸安墨白的头发,脸容顿转柔和,道:“罢了,你爱当好人也不是一天两天,我不怪你,做什么怕成这个样子。我们走吧。”
      安墨白应了一声,垂下头去,心中后怕之极,若是自己没悄悄跟来,若是苏合见了这信上字句,那么自己便是在那客栈里等上一千年一万年,苏合也再不会回去了。想到这里,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两人正要离去,苏合忽然扭头看向房外,喝道:“谁在外面?”
      便听那房门吱呀一声微响,缓缓打开几分,露出郁双栖的脸来,他稚嫩的身子不住发抖,死死盯着苏合,那眼神又是愤怒,又是害怕。
      苏合淡淡瞥他一眼,向安墨白道:“走吧。”
      郁双栖哭道:“你……你这恶人!你杀死我爹爹……我要替爹爹报仇!”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向苏合扑过去。
      安墨白急忙将他抓住,道:“师父,他年纪这样小,没害过人,你放过他吧。”
      郁双栖被他抓紧了,奋力挣扎不脱,扭头一口死死咬在安墨白手掌上。他人虽小,牙却尖利,安墨白手上登时鲜血直淌。
      苏合本无意将这幼童怎样,见安墨白被他咬得流血,皱了皱眉,手指按在他听宫穴上微一施力,郁双栖顿觉颌骨酸痛无力,只得松口。苏合将他拎起来甩到墙角去,随手撕下床帐替安墨白裹伤,斜睨了郁双栖一眼,冷笑道:“恩将仇报,倒是你丹凤阁的看家本事。”一面说着,带了安墨白举步出门。
      此时丹凤阁中巡夜之人已被惊动,纷纷呼喝追赶,苏合也不在意,施展开轻功,转瞬便隐在溶溶夜色之中。


    33楼2011-11-28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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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4 15: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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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4 章
        晚饭时候安墨白用心做了几个菜,苏合数月没吃到他做的东西,此时微笑着连赞好吃。安墨白得他夸奖,大是欢喜,忙忙备好糯米粉等物,预备明日早起做苏合爱吃的点心。
        这时已是夏末,仍有些余暑,吃过了晚饭,两人便到水边乘凉。安墨白从树上摘了几只桃子,就着溪水洗去细毛,挑了一只白白红红的大桃子给苏合。苏合照料这株桃树向来十分仔细,偶尔兴起,也泡些草药浇灌它,此时桃子熟得恰到好处,入口鲜香甜美,汁水甘浓,有如蜜糖。
        苏合吃了桃子,微笑道:“临去的时候,这桃树还在开花。”
        安墨白咬着桃肉,怀念道:“这样好吃的桃子,四年没吃到了。”
        苏合抬头看一眼天上圆月,笑道:“今日是十五。整整四年零七个月之前,我亲了你一下,你便做下忤逆不道的事情来,私自溜了。”
        安墨白登时面红过耳,小声央求道:“师父,你说过不生气了。”
        苏合安抚地摸他头发,微笑道:“我不生气,过来,让我亲一下。”
        安墨白脸颊微红,乖乖地将脸伸过去。
        苏合微微一笑,脸一侧,凑过去吻住了他嘴唇,顺势将他压倒在地。安墨白仰天躺着,睁眼见碧天上明月疏星,晚风悠悠拂过梢头,带得树叶低低作响,一旁药田里淡淡的草木气息飘过来,十分舒服。
        苏合同他唇舌相就,缠绵许久才放开,又去解他衣衫。安墨白颊上泛红,喘了几口气,忐忑道:“在这里?”
        苏合微笑道:“这里凉爽,不是好得很么。”瘦长的手指伸出来,挑散了他衣结,将他衣裳一层层地解开。顺手折下一枝龙胆草,顺着他光裸的肌肤一路游移向下,在他敏感之处来回撩拨,一面盯住了安墨白只是笑。安墨白被他看得又是羞惭又是情动,又被他手中草叶弄得痒痒地,却又微微有些刺痛,低声道:“师父,不要这个……”
        苏合微笑道:“不要这个,要不要我?”
        安墨白闭紧了眼,伸手抱住了他,去摸索他衣带。苏合笑了一笑,除下衣衫,同他抱在一处。溪边树下,顿时便是春色流动,风月无边。缠绵间安墨白的一只手伸到水里去,他低声呻吟,声音里有些痛楚,更多是欢愉,手指无意识地一松一握,像是要抓住什么,溪水清清亮亮地从他指下流过去。水中一轮明月被他搅得碎了又圆,圆了又碎。
        一夜只听得流水潺潺,情声绵密。
        夏末热气不减,天亮不久便已是烈日炎炎。苏合身上冬暖夏凉,安墨白自小便喜欢同他贴在一起,此时睡梦之中,不自知地往他怀里靠了靠。苏合笑眯眯地搂着他,在他背上来回摩娑。安墨白被他弄醒了,想起苏合总喜欢抚摸亲吻这处,脸色忽然微变,道:“师父为什么总爱摸那里?”
        苏合微笑道:“这有一朵桃花。”安墨白背上有一块颜色浅淡的印记,水红嫣然,作桃花之形。落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十分好看。苏合笑吟吟地一面观赏,一面用指尖细细描画,口中道:“你小时候……”
        安墨白身子一抖,转过身来,紧紧地将苏合抱住了。苏合微微一怔,道:“怎么?”
        安墨白不语,将脸埋在他颈窝里。
        苏合轻轻抚摸他头发,道:“昨夜累坏了吧,饿不饿?”
        安墨白抬起头,便要起身穿衣,道:“我去做早饭,师父要吃什么?”
        苏合将他按住了,微笑道:“我去煮粥,你多歇会儿。”一面穿衣出门。
        安墨白蜷在被子里,听到苏合走远了,牙齿格格地撞击两下,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在苏合看到那胎记之前,拿刀子将那块皮肉削下来。
        苏合料得不错,那封信确是郁辽写给金岳的,大意也确是告知自己的恶疾可望痊愈,自当请托这位神医替金岳医治。但他不知的是,信中又提到这位神医多半是已死的三山派掌门蔡听云之子。
        当年蔡听云听闻薛持身死,自己又得了怪病,知道是赤水玄珠谷的后人前来寻仇,便命人将幼子送到别处避祸,却不慎在途中走失了,那孩子背上便有一块桃花胎记。安墨白在丹凤阁时,郁辽疑他救自己别有用心,派了人暗中监视,洗浴时也紧紧盯着,却见他背上有块印记,宛然便是一朵桃花。
        幼年之事,安墨白并不记得多少,遇到苏合之前,更是混混沌沌如在云雾中。直到苏合将他从水里拎起来的那一刻,这才真正开始记事,从那时起,苏合便是他最亲密之人,如今却莫名其妙地成了苏合仇人的孩子。苏合若是赶他走,他还能到哪里去。
        苏合难得下厨,安墨白呆呆地坐着,舀起粥来送进嘴里,也吃不出滋味。苏合见他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问了也是徒然,待他加意温柔。他越是柔情体惜,安墨白想到日后苏合知晓此事后的冷漠绝情,便越是伤心。苏合只道他在外面自在惯了,不喜谷中约束,心中也不免有些郁郁。
        天气渐渐凉爽,熟透的桃子没有吃完,纷纷掉到地上来,安墨白在树下挖了个坑,将桃实桃叶都埋了进去。他四年之前离去时,许多东西尚未学全,镇日无事,苏合便慢慢教他,时时逗他说笑。日子一天天安稳地过去,从无外人打扰,连飞禽走兽也少到谷里来。安墨白心里存了侥幸,若无人揭破,这样过完一辈子便再无所求,逐渐将心事抛在一旁。
        一日安墨白在练剑,听得背后微有风声,细物袭来,是苏合试他功夫。他此时身在半空,躲避不得,便回剑格挡。但这一式使得老了,苏合的暗器时机拿捏得又准,安墨白终是不及招架,后心已被打中。低头去看,是一粒莲子。安墨白收了剑,望着坐在树下的苏合道:“师父,这一招我练得不对么?”
        苏合微笑道:“没什么不对,练得很好。若是挡住了,那反倒不对了。你记着,这一路剑法,决不可在人前使出。”
        安墨白奇道:“这剑法有什么奇特之处么?”
        苏合微微一笑,道:“日后若有机缘,你自然会知道。”忽然叹了口气,道:“若能一辈子不知道,那是最好不过。”
      


      36楼2011-11-28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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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5 章
          不久秋至,药田里的药物大多到了采收的时节。苏合同安墨白拿了药锄,将药草一棵棵地连根刨出。安墨白将一片柴胡挖了出来,便要去刨郁金。
          苏合却道:“郁金和款冬留着。”
          安墨白奇道:“入了冬便不能再用了,留下做什么?”
          苏合漫漫微笑道:“留着好看,乖徒弟,先将龙胆炮制了,明日配药用。”
          安墨白应了一声,果然转去锄一旁的龙胆草。
          两人忙了十几日,将诸般药物晾晒炮制好了,细心收在药室里。苏合一面翻检药物,一面道:“有几味药这便要用完了。可惜将任流水输给了白玉楼,不然要他出去买药材,倒方便得很。”
          安墨白道:“什么药物?我去买便是。”
          苏合将药屉一一合上,道:“不忙,配了药也不过是放着。等明春天气晴暖,我带你出去玩玩,散散心,顺路买药回来。”
          安墨白道:“春天那么好的时候,浪掷在外面也太可惜。我现下就去将药买回来就是了。”
          苏合微微一怔,道:“你不愿出去?”
          安墨白点了点头,道:“我只愿在谷里陪着师父。”
          苏合几乎问出“那为什么初回来时郁郁寡欢”的话来,终究没说出口,只道:“早去早回,路上再遇见有人生病受伤之类,一概不许理会。若是给我知道,这一世也不许你再踏出去半步。”
          安墨白应了一声,回房打好了包裹,取了些银钱,同苏合缠绵许久才舍得离去。苏合看着他的背影,口中喃喃道:“他不是嫌谷里闷了。那信上到底说了些什么,惹得墨白这般烦恼?”猛然间想起安墨白背上的桃花痕迹来,终于恍然大悟,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合所用的药物,都须是道地药材,要产地适宜,又要水土肥美。路程本就不近,他又挑剔,这药便十分难买。好在安墨白深得他真传,药材好不好一看便知,也不觉如何为难。他一路快马加鞭,采买了药物便往回赶,果然不敢耽搁。虽说如此,见了能即刻奏效的杂症,仍旧偷偷地替人救治。
          路过太湖时,安墨白无意间望了一眼七星铸剑庄的方向,忽然想到:“上次遇见含光时,他说章庄主迫他做一件事,现下不知怎样了。我去瞧上一眼,只瞧一眼,不管情形如何,决不逗留。”想到这里,拨马向七星铸剑庄而去。叩了几下门环,半晌一名服侍过安墨白的小厮过来开门,惊道:“莫神医,你怎会在这里?”
          安墨白笑道:“我来瞧瞧含光,他还好么?”
          那小厮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道:“齐三少爷不在,庄主也不在。去了哪里,小的可就不知道了。”
          安墨白心道含光多半是被逼点头,心下同情,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
          那小厮却将他拉住了,唠唠叨叨地道:“虽说不知道,其实也是知道的。莫神医,这事我本是不该知道的,不过你治了我老娘的病,心地又好,我便悄悄告诉了你,你可不能说出去。不然传到庄主耳朵里,我们兄妹的饭碗可都保不住啦。”
          安墨白道:“我不说。含光他去了哪里?”
          那人道:“前几日我妹子在庄主房里伺候茶水,不小心听见几句话,说要到什么什么水谷里去,又说到薛什么的,我也不懂得什么意思。总之一句话,庄主师兄弟几个带了十几个人,到什么谷里去啦。”
          这话直如一道惊天霹雳炸在安墨白耳边,他脑中乱了一会儿,觉得有什么隐隐串成了一条线,也不及细想。苏合此时十分危急,却是确定无疑。七星铸剑庄素来以兵刃锋锐无匹闻名江湖,苏合虽然厉害,一来并无防备,二来也挡不住他们人多势众。安墨白翻身上马,将沉甸甸的药囊解下来丢给那小厮,道:“这些药材你拿去卖了,换几两银子吧。”狠狠一踢马腹,飞驰而去。
          八月十五是满月之日,清夜里月出东山,将溪水照得明晃晃的,点点银光跃动,映在一把把刀剑上,也是寒光夺目。
          苏合悠然道:“这样好的月亮,总有十几年不见了。”随手将手中血迹斑斑的半截断剑扔了,看也不看围在身周的诸人一眼,转向一旁的任流水道:“今日之事与你无干,不必枉送了性命,你这便走吧。”
          任流水咳了两口血,笑道:“这些人个个都是好手,你若是打得赢,那就不是苏半仙,是苏神仙啦。”一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这条命当初便是你救下的,今日还给你,也就是了。”他伤得颇重,腿一软又要倒下,只得将手中长剑拄在地上。
          苏合淡淡道:“我只杀人,从不救人。救你的是墨白,你不必承我的情,别在一旁碍手碍脚。快走。”
          任流水哈哈大笑,道:“半仙,我头一次知道你也有几分好心……”说到这里,猛咳了几声,吐了一大口血,才续道:“也不枉我得了消息便赶过来,你……”又咳了几声,却再也说不下去。
          苏合皱了皱眉,手掌贴在他胸膛上,掌力一吐,任流水身子登时横飞出去,撞破了窗棂,跌进安墨白的卧房里,早已晕了过去。苏合手腕一翻,手上多了一柄青光流动的匕首,他扫了几眼地上尸首,淡淡地道:“谁还想要抢夺赤水剑,上前领死。”
          章承景心下大是踌躇,苏合功夫着实厉害,适才一番拼斗,虽重伤了任流水,己方却也死了数人,苏合却毫发未损。纵能杀得了他,也必定折损不少,何况自己意在赤水剑,苏合是死是活,却没什么干系。道:“苏谷主,我原无意争斗,只想借赤水剑一用,必定奉还,谷主又何必如此?”
          苏合冷冷一笑,道:“无意争斗,借剑一用,说得好。薛竭,他们要借赤水剑,你要借的可是药典秘本?”
          薛竭摇了摇头,道:“阿合,那些东西不值什么。你若肯跟我回无生门去,我立即替你将这些人打发了。我们从前好好的,你为什么定然不肯回去?”
          章承景大怒道:“薛门主,你怎可出尔反尔!”
          苏合冷笑道:“我为什么定然不肯?”懒得多言,左手一挥,匕首鞘倏地向一名七星铸剑庄弟子飞出,那人急忙回剑格挡。他身形一动,露了破绽,苏合随之攻上,匕首疾刺。适才苏合的佩剑便是断在章承景的脊练宝剑,因此打定了主意,先将小喽啰杀尽了,再专心应对章承景。
          章承景看出他心思,正要上前夹攻,忽听脑后风声逼近,疾忙反手回剑,只听当的一声,双剑相交,预料之中对方兵器折断之声却没听到。他一怔之间,一人已落在苏合身边,叫道:“师父!”正是安墨白。


        37楼2011-11-28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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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6 章
            苏合想不到安墨白竟在这当口回来,吃了一惊,拉着他疾退一丈,微微一笑,道:“怎地偏偏挑了这时候回来。”
            安墨白喘了几口气,道:“还好师父平安无事。”心神稍定,环视身周,都是七星铸剑庄和无生门中人。默数一遍,眼前共有一十四人,九人都是七星铸剑庄的相识之人。黯然道:“师父,我对不住你,不该在外结交这些人。”
            齐含光在章承景身旁站着,听了安墨白这句话,脸色顿时发白。
            苏合微笑道:“无妨,便是不识得你,他们惦记着赤水剑,总还是要来的。”
            安墨白应了一声,向齐含光道:“含光,我师父救你性命,你为什么恩将仇报?”他口气并不如何愤怒,眼神却冷冰冰地。
            苏合淡淡一笑,道:“齐含光,那时候你逃出来,便是因为章承景要你带路到我赤水玄珠谷来,是不是?”
            齐含光低头不语。
            苏合又道:“之前你受伤来此,也是薛竭与章承景早已安排下的,是不是?”
            齐含光身子剧震,看了安墨白一眼,仍旧不说话。
            薛竭道:“阿合,我并无恶意,只……”
            苏合也不理会,续道:“不过你们如今来此,是不是你带路,我可就猜测不出了。”
            齐含光低声道:“不是我。”又看了安墨白一眼。
            章承景喝道:“含光!畏畏缩缩成什么样子!”
            苏合淡淡一笑,转向薛竭道:“薛竭,赤水剑到底是什么物件,你一清二楚,却骗了七星铸剑庄做帮手,他们若知端底,怎肯善罢甘休?”
            章承景一惊,心中暗自戒备,看了薛竭一眼。薛竭却不看他,只望着苏合,道:“虽没有赤水剑,惊鱼剑却是难得的异宝利剑。”
            苏合仍旧微笑,笑容里却添了一分冷冰冰的意味,道:“既是为此剑而来,教你们看上一眼,死得也不冤枉。”收了匕首,将安墨白腰间短剑抽了出来,手腕一抖,内力到处,那剑竟然片片剥裂开来。仔细看去,脱落的乃是一层薄薄的钢鞘,露出真正的剑身来,色作暗红,潋滟光转,将月华也逼退了三分,如美人明眸,回波似月,真不愧剑名“惊鱼”。
            众人都不曾想到如此重要的宝物竟给了安墨白日日带在身边,连安墨白也是大吃一惊。这剑鞘受浸润久了,都带了一股森然剑气,此时剑身显露,人人都觉得寒意扑面。
            苏合冷笑道:“章承景,这剑在你眼底多时,你竟也没察觉,七星铸剑庄识剑铸剑的本事,只怕失传了大半。”手上用力,那剑登时上下一分为二,原来竟是双剑。苏合将一柄递到安墨白手里,脚步一转,靠在安墨白背后。安墨白心中猛地醒悟:“师父要使那套不许我随便施展的剑法了。”这一套剑法便是为了以二敌多而创,正因两人是背对背的姿势,故此这套剑法之中,并无对后背回护的剑招。也正因如此,单独使出时便多了几分危险。
            苏合持剑在手,冷冷地道:“剑在此处,你们凭本事来抢便是。”
            薛竭道:“阿合,我于惊鱼剑无意,你……”
            苏合一言不发,一剑向他心口刺去。薛竭见他来势凌厉,不得不出手招架,他的佩剑也不是凡器,双剑一交,却多了一个豁口。无生门下弟子见两人动上了手,急忙仗剑上前相助。一旁章承景见了赤水玄珠谷的宝剑,再无袖手旁观之理,只是人多反而碍手碍脚,便只带了一人围上去。
            苏合身形甫动之时,安墨白足尖一点,已随着他向后疾退,见众人围攻上来,两人一般的心思,同使一招“鱼传尺素”。招数的名称虽一样,招式却大相径庭,一如鱼跃碧波,轻灵迅疾;一如素练泻地,漫卷飘忽。他二人从未一同练剑,此时居然配合无间,立时将众人逼退三步。
            薛竭赞道:“好剑法!”
            章承景也道:“好剑!”
            苏合淡淡笑道:“杀得光你们,才真正算是好剑好剑法。”口中说着,又是一招“斜风细雨”刺出。
            不过片刻,无生门便有一人尸横就地。但对手毕竟人多,苏合与薛竭缠斗在一处,还要分神应对他门下弟子,安墨白独自对付章承景二人,便十分吃力。但两人相互倚着,心中都是一个念头:“莫说未必便输,便是打他们不过,一起死了,也没什么遗憾。”
          


          38楼2011-11-28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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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含光呆呆地立在一旁看着,一两点鲜血溅到他脸上。一边是手足情深的师兄弟,一边是另有所爱的意中人,心中苦楚无比。
              又斗了片刻,苏合再杀一人,忽听安墨白闷哼一声,不由得心里一惊,道:“墨白,你还好么?”
              安墨白还未答话,便听章承景冷笑道:“他中了我一掌,口吐鲜血,脚步散乱,招数也不成章法,已活不长了。”
              苏合大怒,喝道:“墨白,你到这边来。”脚下错步,两人已对换了位置。苏合手中短剑挥动,血光暴长,将章承景罩在其中。安墨白受的这一掌着实不轻,凝神连守三招,便听得七星铸剑庄诸人齐声惊叫道“师兄”,苏合已将这边薛竭的招数接下,道:“七星铸剑庄的几人,你去对付。”
              安墨白虽然心善,但事关苏合性命,紧要关头,他也决不会手软,连杀数人,右肩却也被人斩了一剑。忽见齐含光提剑上前,安墨白怔了一下,随即沉声道:“你的弑师之仇,我自会替你报。”
              齐含光道:“好!”一剑向安墨白刺去,见他一招还来,不避不让地将心口迎了上去。安墨白一惊,急忙回剑,可终究是来不及了。他抱着齐含光的尸身,衣衫上染了鲜血,心中说不清是何滋味。这才发现谷中只剩了薛竭与自己师徒二人,薛竭不知何时中了苏合一剑,虽没伤在要害,却流了不少血,苏合的手臂也受了些伤。
              薛竭咳了几声,缓缓地道:“阿合,你我之间,定要弄到这一步么。”
              苏合淡淡道:“今春我在无生门将银针还你时,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么。”
              薛竭怔了一怔,细细回想,苏合那时说的清清楚楚的一句“你道我眼瞎么”,他这时才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涵义,颤声道:“你……你都知道……”
              苏合冷笑道:“不错,我都知道。你爹邀人杀尽了我谷中之人,我就躲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每一刀每一剑都记得清清楚楚。”
              薛竭道:“你……你……”
              苏合冷冷地道:“薛持得了一种怪病,夜不能寐,武功尽失,你可知道那是为什么。”
              薛竭低声道:“果真是你……”
              苏合冷笑道:“不错!薛持蠢得可以,竟将仇人放在身边。你也不聪明,起心思抢夺东西也便罢了,怎敢将儿子送到我这里?”
              薛竭一呆,道:“你给青叶下了什么药?”
              苏合冷笑道:“十日之前便该发作起来了,你回去看看便知。我不杀你,只要你看着他日日受苦。”
              薛竭又惊又怒,道:“你……你好狠毒!”身子腾空跃起,一掌凝聚了数十年的功力,向一旁的安墨白击去。苏合冷哼一声,纵起招架,左手抵住他一掌,右手惊鱼剑向他心口疾刺。忽然眼前寒光一闪,竟是薛竭拼着生受他一掌一剑,将一把短刀刺了过来。苏合身在空中,避无可避,只得咬牙挨了这一刀,同薛竭双双跌落下来。
              这一瞬间变故横生,安墨白抢上去接住了苏合,叫道:“师父,你……你怎样?”见他胸口上一把短刀刺入一半,鲜血将半边衣衫都染红了,三魂六魄登时惊飞了一半。
              苏合吸了口气,低声道:“别慌……没……事……”
              安墨白忙忙替他点了穴道止血,急道:“师父别说话。”抱起苏合就往药室去。
              苏合脸色忽然一变,勉力抓住了安墨白胸口衣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声来。此时血流得愈多,他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安墨白连唤了几声师父,忽听背后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悠悠道:“想不到谷里只有你们两人。赤水玄珠谷在江湖上好大的名头,只是这谷主做得也太寒酸。”
            


            39楼2011-11-28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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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7 章
                安墨白一惊,抬头去看,来人竟是白玉楼,右手牵着一名幼童,却是郁双栖。白玉楼走上几步,从薛竭心口将惊鱼剑拔了出来,鲜血一滴滴地落下来,半点也没沾在剑刃上。称赞道:“果然好剑,这些人死得不枉。”扫了安墨白一眼,笑眯眯地道:“既然你们不要,我就不客气了。”
                安墨白道:“白楼主,原来你也来了。”苏合生死一线,自己身上带伤,心思急转,却想不出全身而退的法子。
                白玉楼看着安墨白手中之剑,眯了眯眼道:“拿来。”
                安墨白一言不发,将苏合平放在一旁,站起身来,将剑握紧了。
                白玉楼道:“不给便罢,我自己来取。你伤成这样,还能保得住什么?”
                安墨白之前挨了章承景一掌,右肩又有伤,左手使剑极为不便,心中又惦记着苏合,几招之间便被白玉楼夺下惊鱼剑,远远踢了出去,直滚到水边的药田里。安墨白咳了一口血,挣扎几次,却站不起来,心中只道:“我怎样才能带着师父逃出去?可所需的药物都在药室里,现配是来不及了。”
                白玉楼话声转柔,道:“安墨白,听你在丹凤阁曾撕了一封信笺,你为什么不烧了它,那才是了无痕迹。”走到苏合身边,微笑道:“苏谷主,你想不想听听上面说了什么?可有趣得很。”
                安墨白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听白玉楼续道:“你必定想不到,你一心疼爱的弟子,是你仇人三山派掌门蔡听云的儿子。”他说完了,又将那信笺折起来塞进苏合衣裳中,冷笑道:“苏谷主,若你果真听不到,这信就给你黄泉路上细看。”
                安墨白颤声道:“你……”
                白玉楼也不理他,转身唤了郁双栖过来,柔声道:“好孩子,你去将那把刀子刺深一些,替你爹爹报仇。”
                安墨白急道:“双栖,你不可!”挣扎着站起来,走了几步却又跌倒在地。
                郁双栖始终不出声,大步走到苏合身边,将那把短刀用力刺下,直至没柄。苏合身子微微一抖,便再没别的响动。安墨白眼睁睁地看着,一瞬间只觉得天塌地陷,心里脑中顿时空了,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想不起。
                白玉楼抚摸郁双栖头顶,微笑道:“做得好。”忽地一掌拍下,将郁双栖打死了。
                安墨白也不知看没看见,只呆呆地瞧着苏合。
                白玉楼不再理会安墨白,他到赤水玄珠谷来,原意只在青木玲珑丹,便去书房药室等处翻找。安墨白也不管他做什么,只尽力向苏合爬过去。书房中卷帙浩繁,白玉楼不耐烦一页页地翻阅,便到药室中搜寻有无制好的丹药。苏合时时炼制些丸药当作消遣,因此存有不少珍贵药物。白玉楼心道:“这些倒是好东西。”但心心念念的仍旧是青木玲珑丹。正找得不耐烦时候,忽然见一只黑玉瓶上贴了“青木玲珑丹”的纸签,心中大喜,抓起来细看,那瓶子却是空的。
                这一番失望难以言表,白玉楼大怒之下,提着惊鱼剑大步出来,看见安墨白已爬到苏合身旁,正将那信笺摸出来,冷笑一声,又将他踢到药田那处。安墨白手中仍抓着那信,伤心中又隐隐带了些欢喜:“只要师父不知道这个,一起死了也没什么。”
                白玉楼跃到他身边,喝道:“将青木玲珑丹的药方说出来。”
                安墨白道:“你杀了我就是。”
                白玉楼大怒,接连两掌击在他背上。安墨白吐了一大口血,总算白玉楼念及还要从他身上逼问出,下手时没出全力,却也将他伤得不轻。白玉楼心知这条道是走不通了,转身走到苏合身旁,冷笑道:“你说出来,我留他一个全尸,若不肯说,我零零碎碎切了他。”作势一挥剑,一道红光便要斩落。
                安墨白果然动容,颤声道:“你……你别!”
                白玉楼冷笑道:“快说。”
                安墨白尚未开口,忽听任流水的声音道:“你好狠毒。”
                白玉楼也不回头,冷冰冰地道:“我若不狠毒,早已死了。”
                安墨白也顾不得去想任流水为何突然出现,耳中听得他二人叮叮当当地打了起来,也不在意。又向苏合爬过去,他连支撑身子也是无力,跌在地上,忽听怀里叮的一声轻响,伸手摸了一下,竟是一副火刀火石。微一迷惑之下,登时醒悟:“是那时候师父放进我怀里的!我背对着白玉楼,师父却看见了他过来!”一瞬间已明白了初秋时苏合要他留下郁金不挖的用意,便是为了提防白玉楼。
              


              40楼2011-11-28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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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8 章
                  尾声
                  仲春天晴日暖,金陵城外的一处小小镇子上也已是花繁柳密,春色十分。一个青年男子敲开了李家的大门,笑问道:“任管家在么?”
                  那开门的老仆回头吆喝道:“管家,有人找!”任流水慢悠悠地走过来,见了这人,不由得睁大了眼,惊喜道:“墨白!你怎会来这里?半仙怎没跟你在一起?”
                  安墨白笑着回身一指,道:“师父在那里。”
                  任流水顺着他手指看去,见对面一家空店铺不知何时被人买了下来,挂上了“归安医馆”的金字黑底匾额,上面悬着红绸。苏合点着了长长地垂下来的一挂鞭炮,向安墨白笑了一笑,一面走过来。
                  三月烟花正乱。
                


                43楼2011-11-28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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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4 15: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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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结-----------------------------------


                  44楼2011-11-28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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