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羲意璇】★【转文】-《冲上云霄II-来过》

你明天陪我去看看他们，好不好？” “明天啊，”亦琛想了一想，“应该没问题，明天没有排我的班，别的我看也没有什么事情。” “那就行了，明天早点起来。还有啊，嘉露姐让我过去陪他们几天。你说怎么样？” “很好啊。” “我不陪你，你不吃醋吗？”苏怡用手撑着面颊笑嘻嘻地看着亦琛。 “我吃宝宝的醋吗？你当我是小唐吗？”亦琛终于露出了笑容，“就是小唐也不止这种水准啦。这果子挺好吃的，我拿一个给阿风。” 第三章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说要出门吗？”亦琛换好衣服，看见苏怡傻笑着看着桌子，“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是爹地妈咪啊，他们去度蜜月了。”苏怡扬了扬手中的信纸。 “蜜月？小唐玩真的啊？”亦琛拿过来看，“他们每次出去都是偷偷摸摸的，上次是电话留言，这回更夸张，一家人住在一起有什么不能说的，还写这么长的信。什么欧洲艺术之旅，有没有这么严重啊？” “不是啊，我觉得很浪漫啊，爹地妈咪真懂情调。”苏怡一脸羡慕。 “诶，我怕了你了，小女孩就是小女孩。”亦琛摇摇头。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老叫我小女孩，我现在是你老婆。” “那你还去不去看你的外甥呢？老婆大人？”亦琛笑着拉开大门，一手搂住了苏怡。 “哇！好可爱啊！真想偷一个回家……”苏怡开心着抱着宝宝。 “你别这么大声好不好，吓着宝宝了，”亦琛郑重地和阿波握手，“恭喜你，阿波。” “谢谢，”阿波掩饰不住的得意，“说实话，是双胞胎呢我是早就知道了，可是不知道是龙凤胎这么厉害……老婆哦？” “够了，莫善波，”嘉露还是老样子，“初为人父，请你庄重一点好不好？”“没关系的，嘉露姐，大家开心嘛”苏怡仍然沉浸在开心中，“宝宝，叫阿姨，叫啊？” “是啊，大家高兴嘛，”亦琛笑着帮腔。 “你看，连琛哥都这么说啦。还有啊，以后你在宝宝面前呢别老是说我，我怎么说也是他们的爸爸，要有父亲的威严，对不对？” “就是因为你是爸爸，才让你郑重一点，不让宝宝看到他们的爸爸自己老是长不大。” “知道了，老婆，”阿波看见嘉露很严肃，赶紧变了口气，“你最辛苦，别说那么多话了，休息休息。” 亦琛和苏怡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飞扬城模拟舱。 “今天我们做急剧释压模拟，可以开始了吗？”金泽设置好模拟环境，问道。“可以。”阿风和阿欣答道。 “CLP system check.”阿风指示道 “Check. Off and on again.”阿欣操作完毕。 “EA system check.” “Check.” “All system failed.”阿风开始发信号求救，“Mayday. Mayday. Mayday. Solar 110, solar 110.” 看着两人配合默契，金泽在一旁点点头。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的表现不错。不过阿风，你刚刚在拉升飞机的时候操纵动作力度不足。这一类的问题在模拟器上很难反映出来，但是在真实环境下，你刚才那种动作是不够的。” “明白。”阿风点点头。 出舱的时候，阿风脚下一绊，身子晃了晃，差点跌倒。“小心！”阿欣扶了他一下，“你身上好烫啊，是不是发烧了？”“模拟舱里这么闷，是个人也发烧啦，”阿风脸红了，慌忙挣脱开。“你发烧怎么不和金泽说啊，怪不得刚才他说你操作无力……”阿欣下意识伸手去摸阿风的额头。“现在是发烧不能登机，没说发烧不能进舱模拟吧？你是不是想和我哥告状，让他骂我一顿啊？”阿风没好气地扭头避开。“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胡搅蛮缠啊？我关心你才问的，你干吗发小孩脾气啊？”“都说不要你管了，你为什么老是针对我？”阿风低头急急地往外走。
“唐亦风！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说是什么态度就是什么态度啰，你别跟着我了，我要去换衣服。” 他走远了。只留下阿欣站在远处略带怒气地看着他的背影。 亦琛飞罗马回到家。苏怡前天晚上就去嘉露那儿看她和阿波的宝宝了，准备在那里住几天。家里静悄悄的。他刚解开制服外套的钮扣就接到了小唐他们从阿姆斯特丹打来的电话：“妈咪啊，怎么样，二次蜜月玩的开不开心？”。 “阿琛，这一次你一定要帮妈咪，小唐背着我去看乐波尔……” “乐波尔是什么东西？”亦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不是去看凡高吗？” W 话筒里传出小唐的声音：“佳美佳美，我没有啊，我只是买了张门票，我根本……” “那你背着我买票又怎么说？啊？我们是来看凡高的嘛，谁让你偷偷摸摸去看艳舞啊？” “那不是艳舞，是肢体艺术，艺术，OK? 我怎么可能背着你去看艳舞呢，我有个这么好的老婆什么都不用看了，对不对？” 亦琛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么大老远打电话过来就是吵架给我听啊？小唐，你们现在二次蜜月，蜜月当然是二人世界了对不对，拜托你就老老实实和妈咪呆在一起，不要再搞什么个人自助活动了好不好？还有你啊妈咪，肢体艺术现在很流行的，你就乖乖和小唐一起去看看吧……对了，阿风这两天有没有和你们打电话？排班表上说他今天应该飞汉堡的，但我刚刚听司徒说他感冒了所以调班，他没什么事吧？” “昨晚我们和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他有点伤风，所以想在家里休息休息。不过他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我们不在你要替我们看住他。” “知道了，妈咪，你们玩得开心点，还有你啊小唐，好好陪妈咪。” 亦琛挂上电话，上楼找阿风：“风！风！” 阿风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侧躺在床上，房间的门大开着。亦琛轻轻敲敲门：“风……”，走到床边，弯腰拍拍弟弟的肩膀：“怎么了？大白天的干吗躺在床上？” 阿风没有应声，亦琛心里忽然掠过一阵不祥的预感，他把阿风抱在怀里：“风，你怎么了？”阿风微微睁了一下眼睛，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突然一阵剧咳，像螃蟹一样吐出了许多鲜红的血沫。亦琛大惊失色，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第四章 亦琛坐在急症室门外，一遍遍地在脑海里搜索自己在飞行救护队里学到的医学常识：“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管如何，都是不可想象的。他闭上眼睛，身心交瘁地靠在椅子上。 “请问哪位是唐亦风的家属”，一位医生拉开帘子问道。他年约四十，面目清癯，浓眉大眼，带着几分桀骜。 “我是他哥哥，情况怎么样？”亦琛马上迎上去。 “我是心脏科主任林敏智。诊断是病毒性心肌炎。病程进展的很快，刚刚病人咯血窒息，而且心房纤维性颤动，心跳停了两分半，目前处于二度昏迷状态。” “心肌炎？那为什么会吐血？” “这个是因为心房压力太大，引发的肺部毛细血管破裂出血。我们会把他转入ICU。不过你最好做好必要的心理准备。” “你说什么心理准备？”亦琛愣了一下。 林医生低头迟疑了几秒，说：“坦白说，照以往的例子看，这一类的暴发性心肌炎的死亡率很高。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可能过不了今晚了。” 亦琛打电话通知小唐夫妇，说阿风住院了，让他们提前回来。佳美不停追问阿风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要住院这么严重。亦琛坚持只说阿风发高烧，所以必须住院。小唐则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让佳美别问那么多。 亦琛手机响起来，是苏怡：“在哪儿啊？我听说你们那班机下午三点就到了。” 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却又吐不出来，难以抑压，只能默默流泪：“阿风病了。我在仁爱医院。”关上手机，他不想再说话，即使是对苏怡。 亦琛步履沉重地走到阿风病房。今晚只有他们兄弟俩，一个醒着，一个发着高烧。阿风通过氧气面罩呼吸着。他在喘气，却是很浅。血氧指数一直在70左右波动。亦琛摩着他的手臂，感觉他的生命正和热量一道从身体散去。 这个悄无声息的人真的是阿风么？ 是曾经在街上路见不平和人打架的阿风吗？是用自行车赛赢别人跑车的阿风吗？是无处不在无时不刻地扔弹弹球打烂东西无数的阿风吗？是没完没了地玩跳舞机大气也不喘的阿风吗？是在家手舞足蹈又叫又骂地看足球的阿风吗？ “亦琛”，苏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亦琛回头看看她，一言不发。就这样相望许久。他调开目光，继续看着阿风。苏怡走到他身边，搂住他：“阿风不会有事的……”。他没有回应，而是如同自语一样喃喃道：“我一直觉得他好像有多动症，一会儿都安静不下来。现在可能是他这一辈子最静的时候了……”。 他伸手爱怜地轻轻抚摸着弟弟的脸。阿风如果醒着的话一定会吓坏的，比小唐更像父亲千万倍的哥哥，动不动就处罚他的冷峻教练，不苟言笑的严厉机长，竟然也能够这么温情。当然他是深情的，也是生动的，会说会笑，会挑眉毛模仿大力水手，会十几年如一日地到楼顶和鸽子约会，当真会挤进人群讨签名，也当真会买巧克力，可这些从来不针对阿风。阿风是弟弟，是学员。他第一次见到的就已经是二十岁的阿风，莫明其妙死乞白赖要替人照相、转身又跑去打群架的阿风，而阿风也永远不可能了解自己出生前的十年。他们之间三十多年的分隔始终存在。但他们又是如此紧密联系的人，从未见面也一样亲密的人，因为血缘纽带的无比强韧，也因为事业上的传承关系，合作中的伙伴关系。他对阿风最慷慨的称赞只是一句“well done”。他常常不知道怎么与之相处，总是希望能够通过约束和引导把他变得更优秀更成熟，约束太多的时候又忍不住去反思是不是该适当留下一点弹性，毕竟阿风还太年轻，甚至从他的角度来看，还只是个小朋友。正因为如此，阿风有时不能明了他的用心，常和他赌气。可是，他理解阿风了吗？他感慨“要了解不容易”，这是事实的残酷性。阿风顽固的好胜和深藏不露的敏感他都是事后再慢慢意识到的。当他看到阿风贴满资料的房间，才第一次察觉到了阿风的执着，远非他所想象的。但是最维护他的人总是阿风，在他失意于以珊的时候，在他应对机长升级的时候，在他停飞的时候，在他失去云志的时候，在他对着苏怡手足无措的时候。也只有阿风，把对亲哥哥的推崇遍撒在所有个人的意识形态领域。然而现在一切一切的意义都被消解了。在阿风气若游丝的生命旁边，任何意义都是苍白无力的赘物。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他病了我都不知道，我从来没关心过他，只知道催着他温书。都是我的错。” 苏怡搂紧了他：“这不关你的事，就连阿风他自己也不知道啊。生病怎么能够说是谁的错呢？” 他垂头闭上双眼：“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单独陪陪他。” 到了下半夜，阿风开始显得有些烦躁，一直在皱眉。亦琛无技可施，只是不断抚摸他的额头，似乎这样能把他的痛苦都抹去一样。他的体温有增无减，人体因为自我防护而大汗淋漓。亦琛帮他擦拭着手和脸，而他好像透不过气来，喘气一阵急过一阵，神志不清地拼命拉扯氧气罩。亦琛急忙按住他的手，眼泪如雨般打在他额头上，一路流到他扭曲的双眉，流过眼睛，消失在脸颊。林敏智带其他几个医生在监视器报警声中跑进来急救：“看来已经并发急性肺水肿了，光靠面罩给氧不够，准备气管插管，30毫克肾上腺素、200毫克普罗帕酮静脉注射，点滴全开。” 亦琛让出房间，默默看着他们给阿风插管，阿风一开始仍然挣扎，后来渐渐平静下来。仿佛一阵暴风雨之后恐怖的暂停。虽然监视器上他的心跳依然凌乱，至少他不再挣扎了。 这里真安静。 仁爱医院，不论是什么名字，医院总是无情的救世主，牵扯着所有命悬一线的人们，黑夜常常趁虚而入，卷走一些。伟大的救世主不动神色，静听着死亡的弦音。 “风，你现在想不想拿我开心？”亦琛握着他的手，清清嗓子，“An airplane, I am an airplane, fly in the sky, high and high……”

第六章 小唐夫妇终于赶到。两人身上还穿着印着凡高自画像的T恤衫，样子滑稽极了。佳美出乎亦琛意外的没有声嘶力竭地大哭，小唐出乎亦琛意外当着医生的面哭个不停。 “我儿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佳美问道。 “唐先生是病毒性心肌炎急性期，高烧104度，肺里有积水，所以呼吸困难。到目前为止一直窦性心率过速，而且有心力衰竭的迹象。刚入院的时候曾经出现过心跳暂停，心肌收缩能力严重受损，起先我们用了体外循环系统，减轻心脏的负担。不过这样容易引起进一步的感染，而且影响肾功能。所以现在我们已经把它撤了……” “林医生你说的这些太专业我们不明白，我们只想知道阿风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小唐很激动。 “这个不是突然的，从发病到现在应该有一周左右了，心肌炎的初期症状和普通感冒差不多，也是发热、咽痛、持续疲乏等等，所以你们忽略了，送院太晚，现在情况很危险……” “我的儿子……”小唐听不下去了，掩面大哭起来。 这是意外的儿子，现在也要被意外夺回吗？ “这个西湖牛柳是你最喜欢的，吃一点吧。”雁婷端着一碗东西走进阿欣房间。 阿欣坐在床上，失神地摇着音乐盒。 “我知道你惦记着阿风的事，可是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有个节制……”雁婷还没说完，阿欣的手机忽然响了。阿欣一个激灵猛地跳起来找手机，撞翻了雁婷手里的碗，汤汤水水撒了自己一身也不知道。她拿起手机：“喂……哦，没事，那就这样。”挂上电话，她虚脱般捂住额头，流下了眼泪。 “阿欣，你不要吓妈咪，既然你那么担心，为什么不干脆自己直接去医院看阿风呢？”雁婷搂住阿欣。 “我不敢……”，阿欣终于说话了，但却泣不成声，“我上次看见他，他已经……我好害怕……现在就算是接个电话……我都心惊肉跳……妈咪，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不敢啊……你知不知道……” 亦琛仍然陪着阿风。 这些天来，他遵守着对立豪他们的承诺，死守在阿风身边。 他一直都在。 小唐夫妇大部分时间也在。只是到了傍晚会被他劝退。他们毕竟年过半百，不再年轻了。何况，小唐又流了那么多的泪。 也有疲倦之极的时候，但他并不回家，而是在病房旁的监护处和衣而眠。衣服他倒是换过了。那件染着弟弟斑斑血迹的短袖制服已经被苏怡带回去干洗。 :8u: 04
从理性上来说他并不需要这么做，过去苏怡住院手术时，他也并非寸步不离。他还是要飞，还是正常生活，曾经让阿风很不解。
可是那个时候，至少还有一些时间。
事情一步一步坚实地降临。虽然不堪回首，至少还依循着某种逻辑，虽然残忍，至少并不野蛮。 还有，云志。 他走的决绝，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反应的时间。 而这次则远远不同。死亡的阴影来得突然而又迟缓。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也不过如此而已。 如果阿风现在醒着，他会希望哥哥留在这里吗？ 亦琛看看病床上近乎无声的阿风，想到他的毫无知觉，也不禁深感自己的陪伴的空洞。死亡毕竟是一场独行。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天里，每当他踏进梦中，总会感觉有凌乱的脚步声，好像是医生们赶来急救，因而让他恐惧和惶惶，又好像是阿风在走远，因而让他心碎和绝望。他从来没有陪伴过弟弟，因为完全没有必要，他对阿风的亏欠，就要在如今补偿。佳美自以为玉树临风的两个儿子，现在通通是疲乏不堪，快要败下阵来了。 “亦琛……” 他愣了一愣：这是…… 是以珊。 以珊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打电话给苏怡，知道阿风的事情，就过来看看你们。” “哦……谢谢”亦琛再次陷入沉默。 以珊什么也没再说，轻轻走到他身边，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以珊,”他的眼泪夺眶而出，一度哽咽，“这一次……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我……” 他和以珊相拥而泣。 走廊里，是苏怡凝固的身影。 她曾经相信过很多东西，反思过更多的东西，然而无论是相信还是摒弃，都是一路走过的所得，都不可磨灭了。人们喜欢说，如果不是什么什么，可能会怎么怎么，其实没有这回事，绝对没有谁离不开谁，事实虽然只是排列组合中的一种，但是既成的就是先验的，任何假设的非事实都没有被模拟的必要和可能。 “以珊？想不到真的是你啊！”林医生在走廊上和以珊打招呼，“昨天晚上我看见你就感觉很熟悉，不过你急匆匆地走过去了，没想到真能遇上。” “你是？”以珊努力辨认着他。
“MC啊！”对方微笑着。 “林敏智！公子林！”以珊很惊讶，他是当年高中时候有名的酷公子万人迷，“好多年不见了，听说你自己开了一家专科诊所，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说来话长，有机会再解释吧！你呢？听说你结婚了，过得还好吧？你先生怎么样？哪天有空大家一起吃饭。” “是啊，我结婚好几年了。”以珊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先生已经过世了。” “对不起，我无心的，”林敏智察觉自己的失言，“不说这个了，你怎么样？是来看病还是探病啊？” “我来看一个朋友。对了，他好像就是你那一科的。唐亦风，有没有印象？” “哦，这个病人在ICU，我是他的主治医生。你别打算问我情况，病人的情况我不方便透露。怎么样？这么多年没见，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好啊。可是，阿风他现在……”以珊还是想知道些情况。 “都说不要问了，”林敏智背着手晃晃头，“走吧！”

第七章 气流太强烈了。 飞机如同树叶在强风中般瑟瑟发抖。 “上升至2－18－0－9，”阿风转头问坐在后排的阿欣，“我们已经偏离航向了，位置在哪里？” “不知道，还没算出来。”阿欣仍然茫然于计算。 舱外阵阵闪电划破天空。一个响雷炸在头顶。 “左边的一个引擎被雷击着火了。”阿风开始关闭起火发动机的供油开关和点火电门，呼叫控制中心，“Mayday. Mayday. Mayday. ” 又是一阵强烈的气流，机身狂烈颠簸了起来，驾驶舱的灯光忽明忽暗。 控制面板上的紧急指示灯亮起。“电力系统失灵。左边的三号引擎停机。我们现在的高度无法迫降。”阿风紧张地拉动着驾驶杆，“机长，怎么办？” 旁边的亦琛始终没有说话，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哥？哥？”阿风的声音变调了，“怎么办？” 气流袭来。机身在巨大的冲力下倾斜了，阿风被重重地压在椅子上，飞行记录板猛砸向他的胸口，令他几乎无法呼吸。一侧的玻璃被震裂，巨风穿入驾驶舱，一时间所有的东西都飘荡在空中。 飞机旋转着下坠，阿风感觉自己随之被卷入了万丈深渊。看见的，看不见了。 “风……” 是我。 “风，看得见我吗？” 是哥哥。他没穿制服。难道我们跳伞逃生了？还是在失去记忆的瞬间，已经成功救机了呢？ 这样猜度实在太累。他睁开眼睛，身躯微微一震，彷佛有所动作，亦琛按住他的手：“风，你听得见吗？ 当然。当然。非常清楚。 “你不要动，休息一会儿，知不知道？” 知道。可是为什么呢？ “阿风？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有另一只手放在他面颊上。 小唐。还有老妈。我当然认识你们。干吗问这种问题？ 他转过目光，眨着眼睛看亦琛。 “风，你是不是想说什么？”亦琛轻轻摸着他的额头。 插了管没法说话。他竭尽全力用手指在哥哥手臂上画着。 “你是想说飞机吗？风？”亦琛很快反应过来，“你现在不在机上。你在做恶梦。没事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但仍然感知到有人凑近在看着他。 “第四心音有奔马律，不过插管可以拿掉了……家属请先出去一下……抗生素维持原剂量不变……血压多少？”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唐先生，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林敏智。” 嗯？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你不需要说话，示意一下就行了”。 你是医生，那当然是在医院啦。 他轻轻点头。 “现在我们要帮你拆插管，可能会比较难受，不过我们的动作会尽量快一些的。” 随便吧。 阿风已然沉沉睡去。他睡得如此酣畅，就好像在之前的八天里完全没有休息过一样。不过，这的确是世界上最为漫长的旅行。 亦琛默默注视了他筋疲力尽的脸庞片刻，开始慢慢向走廊走去。 “我想，我要回去睡一会儿了。”他颓然坐下，悠长的叹息有如风吟。

你有没有试过萝卜小笼包呢？这才叫创意。”阿风一边发牢骚一边拿过来喝。 “对了……，你最近和我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阿风看见苏怡一语不发呆呆地拧着保温瓶盖，忽然问道。 “你说什么呀？”苏怡急忙回答。 “哦，我哥最近对我温柔得令人发指，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他感情没地方发泄，所以把目标锁定在我身上。” “拜托你正经一点吧！”苏怡无可奈何地笑出声。 “笑就对了，整天绷着脸，会加速衰老的。不过无所谓啦，你成熟一点和唐教练更般配，哦？”阿风也笑了。 “喝你的汤吧，多事！” “喝完了喝完了，走吧！”阿风一口气狂饮而尽，拿过椅子上的衬衫。 “去哪里啊？”苏怡猝不及防。 “闷死了，下楼散步。”阿风扣好衬衫，开始满地找鞋。 “不是吧？你真要出去啊？不要了，还是回床上休息吧……”苏怡觉得匪夷所思。 “不然你以为呢？药也滴完了，汤也喝了，我衣服都穿好了。” “那我去问护士借个轮椅来。” “脱线！我好好的要轮椅干吗？现在只是下楼走走嘛，又不是去参加环城马拉松，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可是亦琛说……” “不要可是了，就是趁他不在溜出去，难道等他回来让他骂吗？是不是连你都不帮我啊？你要么陪我下去，要么在这里等我上来，OK?” “喂……”苏怡又好气又好笑，只能看着他越叫越走，“等等我啊！” “就知道你不会这么没义气的，哦？大嫂！”阿风嬉皮笑脸地搂住苏怡，故意把“嫂”字咬得很重。 两人走到电梯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电梯来。阿风不耐烦了，快步走向安全出口。 “你又去哪里啊？风少？”苏怡很无奈，“回房吧！” “没电梯当然走楼梯啰！” “走楼梯太费力了，你再等一会儿就来了，不用这么心急吧？” “再等我哥就杀回来了！才三层楼而已，而且还是下楼，”阿风满不在乎，“不过，这楼梯好像阴森森的……是不是平时没人走所以阳气不够啊？” “阳你个头啊，是你自己冷吧？都说你穿一件不够啦，还好帮你拿了一件外套。” 苏怡把外套递给阿风，“穿上吧。” “谢谢大嫂！”阿风正想伸手去接，忽然有一种花团锦簇的感觉，仿佛浸淫在血海，眼界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红的，耀眼的、菲薄的、清淡的，层层叠叠蔓蔓枝枝，而自己好像一滴水墨，染入了一池春水，正在散去。 卡夫卡说，任何障碍都能击倒我。 他难以自持，靠在墙上，一阵阵暴风骤雨式地喘气。

第九章 “你是怎么搞的？”亦琛面色沉重地看着苏怡，“我让你看住他，你怎么和他一块儿胡闹？” “亦琛，我觉得其实这件事呢跟苏怡没有关系，应该是你妈咪的责任，”小唐见势不妙，忽然蹦出一句来和稀泥，“取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取个‘风’字，搞得儿子这么不定性，一分钟也停不下来。你看你的名字，唐亦琛，多好，又有典故又特别……” “喂，亦琛的名字好像也是我取的！而且当初是你说喜欢风那种感觉，所以第二个儿子我就才取名风的。”佳美投诉。 “我是说过我喜欢风那种飘逸的感觉，但是我没说我希望儿子名字也是这样，取名字是一种非常严肃的艺术嘛……” “够了啊你，当初我生阿风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儿子养大，现在你和我说这些？你是不是要一笔笔和我算呐？” “对，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OK? 别生气，别生气……”，小唐混淆视听不成，反而引火烧身，急忙挽回。 “你们能不能不要再打架了？”亦琛双手插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真是……真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 “还是房颤，刚才情况确实不太好，不过现在稳定了。我刚刚打镇静剂让他睡着，你们等他醒来再进去看他吧，”林敏智从房里走出来，随手关上门，一家人围上去问情况，“他目前的心脏的功能还不到过去的40%，前段时间他会客时间太长已经给心脏造成了很大的负担，今天又擅自下床进行体力活动，心脏难以负荷。其实我之前和你们谈的时候已经提过了，恢复是个长期的过程，住院期间必须绝对静养，严格控制会客的时间，尽量卧床，保持情绪稳定。在这方面我希望你们能和病人多沟通。” “谢谢你，林医生。”大家松了一口气。 “看吧，我都说了不会有事，运动过度而已嘛，休息一下就会好的，没事的没事的。”小唐揽过佳美的肩膀。 “还好没事，刚才亦琛突然打电话过来，真是吓死了我。”佳美心有余悸，“不行啊，小唐，我们今天晚上别回去了，留在这里陪阿风吧。” “你别这么紧张，放松点，刚才医生也说他睡着了，不要打扰他，等会儿他醒来我们再进去陪他，OK？” “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苏怡愧疚地说道。 “别傻了，说什么对不起呢，”佳美安慰苏怡道，“阿风那么任性，他要做什么你怎么拦得住他，现在都没事了，别想那么多了。” 亦琛始终没有说话。 他谁也不看。他不闻不问。 }4PY$
“亦琛？”，以珊正往医院大门走，忽然看见亦琛垂头往外走来，彷佛满腹心事。 “以珊？”，亦琛抬起头，“你来看阿风啊？” “是啊，”以珊答道，“怎么你会在这里？你不用陪他吗？” 亦琛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以叹气作答。 “你说我该怎么办？骂又不能骂，看又看不住，我现在根本拿他没办法……”，亦琛一筹莫展。 “你这样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阿风这么大了，哪是你想就能看住他的呢？既然你早就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为什么不和他摊开来好好谈一谈呢？”以珊和他一道坐在医院附近的石阶上。 “我……”，亦琛抬头看看前方，把双臂从身后挪到膝前，垂手躬身，“我有想过……但是他这个人心事太重，有的时候我真的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我觉得现在不能给他压力，所以他不问我也就不说……” “但是阿风他自己的事情他有权知道。也只有他自己了解了真实的情况，才有可能正确地去对待。你总不可能瞒他一辈子，他迟早也要面对所有压力。况且，事情也没有坏到绝望的地步，你不该先入为主替阿风反应……” “这些道理听起来好耳熟啊……”亦琛侧过脸看着以珊。 “因为都是你自己以前说过的。”以珊笑着回应。 “原来我以前是这个样子，怪不得阿风说我是老人家罗唆鬼。”亦琛自嘲道，言罢仰身苦笑着。 “你知道笑了么？可是现在有一个可怜人笑不出来了。”以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你说苏怡啊？”他的头发被阵风吹乱，一绺头发垂向额前，多多少少显得有些狼狈。 “那今天的事确实是你过份了。你这样对苏怡不公平，你有没有站在苏怡的角度想一想？苏怡是阿风的嫂子，但是更是他的好朋友，苏怡现在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都很担心，在这个时候你们俩应该互相扶持才对……” 两人不再言语，默默吹着晚风。 夜阑干。 阿风终于醒来，尽管算不得分外清醒，却也有了对事情的体认。他自己曾经以为，只是来势汹汹的病毒而已，一旦机体形成免疫，剩下的仅仅是体力恢复的过程。现在看来，还远远没有结束。不过他一向的风格就是死忍到底，自重病以来，无论难受到什么程度，也不会和家人倾诉半句。 方生方死，是怎样一种道理呢？ 小唐和佳美摸摸儿子的头发：“阿风，今天我们都在这里陪你，你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知道吗？” “我没事……”阿风含糊地回应，把目光转向一边的苏怡，“就是有点累……” “你累就不要说话了……”苏怡握着他的手说。 “你是不是骂苏怡了？和她没关系。”阿风透过氧气罩吃力地对亦琛说，“很晚了，你陪她回去吧。

第十章 酒吧。 “怎么这么晚？”浩聪轻轻说道，“我一个round都喝完了你才来。” “还说呢，”立豪也不客气，“我要上课的嘛，你以为像你一样啊，大少爷？今天模拟引擎失灵下的紧急迫降，我一下课就赶过来了，你呢？约了我出来，我还没到你就自己偷偷开始，没义气！” “你不说你整天和阿芝缠绵所以迟到？志宏呢？” “还能有什么？表妹啰！哇，追上门来了，好大一股杀气啊，志宏把他老妈推出去了都挡不住，他刚才打给我说要晚一点，我看他根本来不了了。” “说起来，他表妹也真够痴缠的，这么多年一直追着志宏不放，对别的人看也不看一眼。简直是女版杨过！” “她怎么痴缠得过你啊，聪少！怎么？垂头丧气的，什么事这么烦啊？大不了我帮你摆平它！” “爹地前两天和我谈过，”浩聪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杯中的威士忌，“我很快就要成为万年的董事会主席了。” “这么快？你刚刚才当上CEO不到一个月，马上就全面接手？”立豪很吃惊，“你不是……真的不准备回来了吧？” “爹地说的对，这是家族生意，是我生来的责任，何况爹地身体这么差都支持到今天，他现在太累了想放手，我实在没勇气也没有理由拒绝他。” “那……什么时候正式宣布？” “很快了，下个礼拜一就出公告。” “兄弟一场，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借此避开？就算牺牲理想也在所不惜？还有，你坚持了整整三年了，我们每个人都看见的，难道真的从此放弃？” “阿风也坚持了三年了，”浩聪垂眼看着吧台，“这个和坚持没有关系。而且这三年也并不是那么难熬。你知道吗？其实做这一行久了，还是有可能全身心地倾注在上面，最终把责任变成事业的。” “那和阿风的事情没有一点关系吗？” “有，”浩聪抿一口酒，“就是我发现我没希望了。” 阿风是好兄弟，浩聪则是好情人。前者珍惜人生中各类不同的感情线索，在他眼里，维持整个团体基本的和谐性才是最好的，并非阿欣不重要，只是迟到的他产生了些类似于第三者的幻觉，因而不由得要主动去扛一些道义上的所谓责任者——换而言之，就是替别人充电给自己添堵。而在后者看来，维护阿欣是最重要的事情，他绝对不可能去让爱，即便他了解了阿风艰难的用心，也只是东指西岔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来暗示感激，但为了阿欣他却可以装模作样开除差不多所有的朋友，好圆满一个善意的谎言。而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明朗，所有的身份都已经厘清。唯有这种不得不面对现实的窘迫处境，还在最恶意地损害着他。 “看来我们这次也只能尽尽人事，在飞鹰寨替你开个欢送大会了……”，立豪没有继续追问。 “好啊，等阿风出院以后一道吧。” “也好，最近我们都忙着考升级试，志宏呢整天被表妹霸占，阿欣又忙着看着阿风，不过阿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飞鹰寨也快荒废了……”浩聪侧过脸，忽然涌出两行泪。他扭头咳嗽一声，强行把它们滴落在自己的衣襟上，以免立豪看见。 立豪确实没看见。他听见了。 他拍拍浩聪，就好像当年十一岁的浩聪被学校篮球队淘汰时他所做的一样。 “你那天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林敏智手上剥着三明治的包装纸，眼睛却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当时我挂牌执业刚刚满一年，诊所运营的很好，不过我就感染了SARS。” “SARS？”坐在他旁边的以珊惊奇地转过脸看着他。“怎么会这样？” “虽然我是心脏科的，平时看的都是专科病人，而且也不再出去应酬，但是很凑巧，这么小概率的事情就发生了，”林敏智撕下一片面包丢进嘴里，“可能是之前我交际活动太多，老天要惩罚我吧。” “那后来没事了吗？” “简单来说，它对我的肺功能没有造成影响，但是我得了骨枯，最后还换了髋。” “骨枯？那不是很严重？ ” “在我换髋之前，我身体的问题的就宣扬了出去，病人都对我丧失信心，现金周折出现问题，最后只能结业。没办法，只好申请回公立医院。还好当时的行政总监TY肯接受我，否则真是很难收场了。” “想不到在这几年里你经历了这么多事……”以珊很感慨。 “事情总是改变人的。比如，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约我出来，绝对不是出于老同学的感情，我还是来了。但我做医生的有自己的原则，不会去安抚病人。因为就算只是把积极的方面多重复几遍，也很容易不客观，最终还不是会影响病人？其实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就好像我，我现在一样可以一天开五台刀。就算让我做心脏移植手术，我也自信可以坚持到底。但是，一个人要崛起，必须是他自己意愿和意志下的事情。” “你是说……” “我是说你比以前小气了，说请我吃饭，结果只是吃三明治，而且还是冷了的三明治！”林敏智扬眉笑道，“看来时间是公平的，我们都变了。” “不要了，妈咪，好饱……”，阿风有些疲倦地用手推开碗。 “你乖啦”，佳美劝道，“你不喜欢胡萝卜，小唐已经不做了，再吃一点……” “我实在吃不下了，刚才的粥还停在嗓子里没下去呢……” “你怎么了？胸口还是很闷吗？为什么饭吃得越来越少了呢？”佳美忧心忡忡地放下碗，拿毛巾替阿风擦着手。

“没有，我整天休息又不动，吃那么多饭干什么。” “可是你前一段时间胃口也没有这么差过呀，还是叫林医生过来替你检查一下吧，好不好？” “妈咪呀，我真的没有不舒服，你别瞎紧张了。” “是啊，妈咪，阿风不想吃就算了。林医生早上才来过查过房，没事的。他老是躺着，胃口不好也是正常的。”亦琛把手搭在佳美肩上。 佳美不再坚持了。对于亦琛的话，她从来不反驳，多半是出于对这个儿子的依赖和信任，有一点是因为常年相隔之后的负疚。她一面站起身收拾起碗勺毛巾准备拿去洗，一面叹道：“你不吃饭，病不会好起来的。” 阿风半闭着眼睛靠在床上，夜幕刚刚降临，床头灯在他脸上投下些漂亮的阴影，绝类博物馆里的罗马大理石雕。亦琛照常守着他，只是这些天来房里分外寂静，因为阿风几乎不再说话了。 他日复一日不言不语地蛰伏着，听天由命顺从一切。 他越来越像唐亦琛了。 “风？” “嗯？”阿风睁开眼睛。 “你有心事，和哥哥说说，好不好？”亦琛握住阿风的手臂。他始终不知道事情具体的过程是怎样的。在他那一方面看来，只是阿风在发生房颤的第二天的凌晨早早醒来，而且忽然感觉很饿了。亦琛猜想他有可能是饿醒的，因为前一天上午之后他就没有吃过东西，一直在药物作用下睡觉。所以亦琛把弟弟的手掖进被子里之后，就去餐厅看看有什么吃的。他并不了解阿风是怎样眼见哥哥离开后千辛万苦地挣扎起来按钮叫来了值班的林敏智，又是怎样和林敏智谈的。因为这绝不是阿风做事情的风格。尽管以珊劝过他，尽管他也敏锐地发觉阿风这次好转之后一直萎靡不振，和上次很不相同，但他还是宁愿仍旧依循着“不问就不说”的行为逻辑，决不去触碰事实的边缘。兄弟之间苦心孤诣的“上下相蒙”确也实在难得了。 “没有……”阿风沉吟一下，“只是觉得有点累。” “累就多休息，别胡思乱想。”亦琛把被子盖到他身上，“不开心就和我们说说，大家是一家人，不要老是自己扛。” 阿风微微点点头，闭上了双眼。 “哥，其实现在如果换了是你是我，会怎么做？”阿风突然问道。 “和你一样啰，”亦琛转身拿过一个橙子，“我不会做的比你好。” “哥，你怎么这样说话？”阿风诧异地睁开眼睛。 “因为，这是事实。”亦琛低头剥开橙子，然后抬头认真地看着阿风，“你不想吃饭，吃个橙吧。” “早啊，uncle!”阿欣一早就笑嘻嘻地拎着一袋苹果走进来。 “阿欣，今天又是这么早啊，正好，你们聊一会儿。”小唐一向是很自觉的。 “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好一点？”阿欣坐下，把苹果放在自己膝头。
“还不是那样啰，你最近很有空么？每天都来？”阿风秉性不改。 “最近就真是很有空了，我请了大假。这苹果很甜的，吃一个好不好？”阿欣若无其事地在袋子里挑挑拣拣。 “你没搞错吧？”阿风的反应很激烈，“好好的干什么请大假？现在这个时候很关键的，难道你不想升级了？” “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嘛，升级这种事急不来的。诶，这个好，就吃这个！”阿欣起身准备去洗苹果。 “你不要这样了……”阿风拉住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洗苹果啰！”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呢？”阿欣反问道，“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 阿风不语，拉住阿欣的手渐渐松开。 “你不说了，是吧？那我去洗苹果了。” “我已经不能开飞机了……” “你现在是完全没有机会复原吗？不管结果怎么样，没道理还没争取就放弃吧，你一向都这么任性执着，为什么这一次这么没有信心呢，唐亦风？再说不能开飞机就不开啰。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开心嘛，你到底明不明白？为什么你就是搞不清楚？全世界那么多情侣，难道都是同事吗？如果能一起追求同样的事业当然很好，但是不做同一行……” “可是如果不仅不是个机师，而且还是个多走两步就会喘气的病人，根本就不能坐飞机，就连拿一杯水也会手颤呢？”阿风顺手端起一旁的水杯，声音很轻却又咄咄逼人地抢白道。

第十一章 阿欣静静地看着阿风。 他的手果然微微发颤着。 他是郁愤的。而且针对着他自己。 阿欣从他手里拿过空空的水杯，倒满，又放回到他的手心，双手稳稳地紧握着他的手，连同着这杯水。 水面微荡一下，稳定下来。 “这样不就行了？”阿欣凝视着他的眼睛。 “你的血液报告已经出来了，血清肌酸磷酸激酶指标降下了不少，总算是有点进展。血压低了一点，不过也在控制范围内。好好休息，只要控制的好，完全恢复心脏的功能也不是不可能的。”林敏智收好听诊器，抽出一支笔来，填写着手里的病历单，然后把处方交给一边的护士，“把床头调高一点。还有，点滴的速度不要这么快。等会儿这个药输完之后再加打60毫克的强的松，静脉滴注，以后每天都按这个剂量打。” 阿风不予反应，自顾自地用一只空闲的手扣着衣服，似乎在琢磨什么事情。小唐见他的动作迟缓，忙弯下腰来越俎代庖，迅速替他把剩下的两粒钮扣扣好。阿风没有一点避开的意思，反而是顺势放下手。 “亦琛！”以珊刚走出电梯就看见那她再熟悉不过的背影，“找林医生啊？” “哦，是啊，阿风的验血报告出来了，所以林医生约我去他的办公室谈谈啰。”亦琛耸耸肩，“你呢？又来看阿风么？” “其实林医生约了我吃午饭，顺便看下阿风。反正现在还不到午饭时间，我陪你进去吧。” “好。”亦琛略等了以珊几秒，二人一道走进林敏智办公室。 “从报告上看，唐先生的血清肌酸磷酸激酶指标的确下降了，可是其他指标都没有下降，这几天还升高了一点，除此之外，射血分数也比较低。刚刚我查房的时候，听到他的心音并不是很正常，人也有点喘。”林敏智翻着手中的化验单。 “那么……” “也就是说心肌的功能很差，心脏供血不足，不过更进一步的结果还要等他下周做过心脏彩超才能知道，”林敏智抬起头，“老实说，他这段时间根本是毫无斗志。我看你们家属最好和他多沟通沟通，情绪起伏会加剧心脏耗氧量，再这样下去，如果发展成扩张型心肌病，那么预后就非常差了，五年内死亡率会有35％。” “你不是约了林医生么？还陪我一起上来？”亦琛将双臂倚放在医院天台的围栏上，问道。

“都说了没到吃饭的时间，再说刚才你也看见了，他要做事，我留在那儿也是等他。”以珊递给亦琛一瓶矿泉水，“别太担心了，再给阿风一点时间，很快会好起来的。” “希望是这样吧。”亦琛心不在焉地拧开瓶盖。 “听说阿欣放了大假，是不是真的？” “我听说了。早上她来看阿风，我送她回去的时候和她谈过，希望还能挽回。” “这个时候你不希望阿欣陪在阿风身边么？”以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外。 “是我把他们从阿德莱德带到香港，看着他们一个个正式上机，立豪天赋最好，技术全面，浩聪仔细，志宏严谨勤力。他们每一个人都和我一起飞过，尤其是阿欣，她是飞扬第一个女机师，意义重大。作为教官，我觉得她请大假并不合适。无论是对于她个人的前途，还是对于公司来说，都会有很负面的影响。” “你果然是永远保持着专业的水准啊……”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阿风没有阿欣就不能振作的话，那恐怕他以后都不可能真正振作起来。” 亦琛转过身来靠在围栏上，仰望对面的蓝天，停顿良久。 “我记得，我眼睛有问题的时候，阿风问过我，为什么不去做手术？后来他跟我说，因为我不能飞，所以他不能只顾自己而不去飞。现在他不能飞了，我不如他，我没想过要不要飞的事，我只想他好。” “真的不吃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苏怡也发现阿风不对劲。 阿风摇摇头。这一回因为是对着苏怡，他连碗也懒得推开。 “苏怡，你先回去吧，”亦琛快到门口时候停了停，听着里面的动静，经过一个漫长的下午，他最后还是决定走进去，“我来陪阿风。” “哦。”苏怡看着亦琛的神色，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自觉离开了。 阿风几乎忧郁得像个诗人。为什么自己居然一直没有察觉？还有多少事情是没有发觉的？又有多少事情是设想错了的呢？ 但他至少发觉到，阿风已经疲惫的要死了，只要他微微一闭眼，顿时颓唐如玉山之将崩。 斯人方有斯疾。这本不是阿风该生的病。 长路漫浩浩。船容与而不进，淹回水而疑滞。阿风走得太累。 “你今天的胃口好像更差了。为什么不努力一下呢？”亦琛弯腰伸手撑住床尾，“怎么不说话？” “这个不是我努力不努力的问题。”阿风稍稍侧过脸，看着黑洞洞的窗口。 “现在是不是我的话你也听不进去？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做人不能想错方向，否则就会一路错下去，你明不明白？” “明白……” “我不觉得你明白。”亦琛摇摇头，直起身来慢慢从床尾踱到床边。 “你绕来绕去无非是想和我说，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所以不要放弃嘛。这些话你们不用每个人讲一遍吧？我知道了。”阿风话说得轻且慢，似乎连发脾气的精力也难以筹措。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医生不是说了吗？你的情况有进展。慢慢地会完全好的，不能那么急进，要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傻瓜也看出来他是在安慰我，要不然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把你叫出去谈？” 亦琛低头叹了口气：这小子几时变得这么仔细精明了？看来久病不仅可成良医，也可成良相。 “其实，当时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所以你才不知道……”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亦琛反问。 “我知道你救了我的命，老爸老妈还有你这些天……” “你错了。”亦琛不让阿风说完，决定拼却自己最后一点勇气，“那天我送你去医院，你一路吐血，把我的手指都弄湿了。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承认林医生今天的确是在安慰你。可是你又知道不知道林医生那天是怎么和我说的？他说你心跳停了超过两分钟，活不到第二天了。这么说也许没错，那天半夜你并发肺水肿差点死掉。那个时候我很绝望。我知道我救不了你。哪怕我只走开一分钟，都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你。可是后来怎样呢？你不也坚持过来了吗？这些你都想不起来了，所以你才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不了起。你整天想着如果这样如果那样，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老爸老妈不去度蜜月，如果苏怡没有去阿波那里，如果我多关心你一点，那今天你就不会病成这个样子。根本没有什么人救过你，你要走我们留不住，相反，是你的坚强救了我，救了我们大家……” “你是怎么了？你没有必要这样说的……”阿风别过头去，无声地留着泪。 这样的泪老也流不完。在人类前行的精神史上，它是一笔伤。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亦琛抱臂坐到他身边，“你到底怎么了？想干吗？准备搞垮自己，然后丢下我们不管了吗？绝望的时候不是没到，而是已经过去了。你这么勇敢，现在只是再坚持一下，能有多难呢？能比小孩子从头开始学说话学走路还难吗？能比你从死里回来更难吗？为什么就不行了呢？” 这是亦琛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弟弟的眼泪，他第一次当着阿风的面，伸出手来抚摸着他的额头：“不要激动。你这么激动会喘不过气来的。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要让你激动，我说你勇敢，也不是鼓励你逞能。所有的事情都在科学范围之内，这不是奇迹，所以你应该很有信心。走过那么艰难的一段，你觉得累需要休息，是非常正常的，当然会有停顿不前的时候，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就不再能继续走下去了。” 他放下手。 “今晚我不回去了。你慢慢想。我等着你。”

第十二章 “醒了？”亦琛坐到阿风身边，用热毛巾擦着他的手脸，“小唐之前打电话过来，问你早饭想吃什么。” “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从来都不问我的，”阿风漫不经心地说道，“难道是我生日到了我自己不知道？” 亦琛笑笑：“小唐就是这样啰，心血来潮，不知道又在搞什么花样。” “现在才问，也就是说还没开始做了？随便吧，快一点就行了，好饿……” “今天好像好些，没有昨天那么喘了……”亦琛看看阿风。又过去一个长夜，他气喘未定，但至少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本来就没事，昨天晚上不知道睡得多好！”阿风嘴硬。 “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只是等红灯……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呢？” 两个吵吵嚷嚷的声音渐渐响起在门口。 是谁？ 可能是谁？还有谁？ “你现在骂我呀！而且很大声的！”佳美一脸怒容地走进来。 “我那有骂你啊，我是说前面一个人过马路太慢，害得我们一再等红灯……”小唐跟在后面，把东西放在桌上。 “他走得慢你骂他啰，你对我发什么脾气？” “我只是说如果我们早一点出来就不会遇到他，就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等红灯了……” “那也不是我的错呀，要不是你搞什么新创意，我们会晚？” “昨天是你说阿风胃口不好让我做点新东西的……” “我是说了，那不代表你要等到今天早上急急忙忙的才动手啊？” “做好了当然是在新鲜的时候吃了，这样味道才好嘛！” “说来说去还是不关我的事呀！”佳美经过一个完整的循环论证，回到原点。 亦琛和阿风处变不惊地默默看了两人一阵，转过脸来继续先前的对话。 “哥，你在这里吃早饭吧！”阿风对正在盛东西的亦琛说。 “好，我找找看有没有多余的碗。”亦琛打开床头柜，“你记不记得上次小唐把碗放哪里了？” “阿琛阿琛，你找碗吗？问我就可以了……”小唐赶忙见缝插针地转移话题。 “你别打算打岔啊！”佳美洞若观火。 “还不道歉，小唐？”亦琛和阿风异口同声道。 “早啊！”阿欣照例早早到来，“新鲜山竺外卖送到！看你傻兮兮的样子就知道你没吃过啦！试试看！” “早！”阿风回应，伸手拿过一个，“是没吃过。这个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水果之王？” “那个是榴莲，山竺是水果之后才对。我帮你剥吧，有技巧的哦。”阿欣见他手颤如故，何况又在输液输氧，样子很费劲，担心他剥着剥着又胡思乱想，便主动揽过来。 “你去销假吧。”阿风没有和她抢，只是很平静看着她，同时更加平静地说道。 “上次在泰国的时候，金泽叔叔和我去逛水上市场，我们买了一大袋，一路上不停地吃，哇，真的很好吃的，昨天我去超市看见有，就买了一点。”阿欣顾左右而言他。 “我哥不飞我不飞，如果你再不飞，那飞扬就一下子少了三个最顶尖的机师，岂不损失惨重？怎么说飞扬也付了我们那么多薪水，难道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它倒闭？”阿风忽然伸出手来，轻轻拉住阿欣的手背。 阿欣停下手。 “你只要有空的时候来看我就行了，只当是给我一点空间，让我养好身体，这样你每次来的时侯，看见的我都是好好的。” 阿欣的眼眶不禁湿润了，她拉住阿风的手：“好吧。我听你的。” 几天后。 佳美刚好有事走开一会儿，阿风自己一个人静静闭目养神。 阿欣轻轻敲了一下门走进来。 “不是都说好了么，这么晚了怎么还来？”阿风问道，“明天不上课吗？” “我明天飞洛杉矶，一共要去四五天，所以打算走之前来陪陪你。再说了，今天要来看你的人主要不是我，”阿欣笑道，“他在下面泊车，找不到车位，所以晚了一点。” “谁啊？浩聪？”阿风猜事情的能力向来是比较弱的。 “是我！”金泽笑呵呵地进门，“就知道你猜不到！”

阿风见状马上用双臂撑住床，挣扎着要起来。 “ 你躺着不要乱动。”金泽过去按住他，“怎么样，阿风？看起来好多了，什么时候归队呀？” “很快！”阿风笑了，举手敬了个礼。 “你还不下去？金泽在下面要等急了……” “你很烦我吗？每次来都拼命催我走？” “不是，你明天早机，而且是长途……” “好了，走就走。你先答应我件事。” “嗯？” “就是你好好休息，下次我回来的时候你要好好的，在房里等我……” “还以为会说什么，又是这一句，你好缺乏创意啊！哪次你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还要怎么好，要不要现在换件红绿灯一样的衣服直接骑车去西藏给你看？你是不是受我哥的影响太深了？怎么和他一个腔调？” “你说什么呀，你知道西藏在什么方向吗？还去西藏？琛哥说你激进没错，我还没说完你就插进来，什么创意也破坏了……” “切，你自己没创意想赖我？！” “唐亦风！”阿欣打断他，语调忽然一变，“你不舒服还说那么多话？听我说好不好？ 阿欣停下来，见他不再说话，继续道：“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再气喘了。” “都说叫你开快一点了，这么晚还不如不要过来算了，这小子现在睡觉特别早……”立豪拼命埋怨志宏，“你既然有表妹就别再约我嘛，每次都拖累我，早到变迟到……” “喂，也不能都怪我的，开快了超速嘛，我老爸从小就和我说……” “你老爸你老爸……那你老爸有没有和你说探病不能来这么晚的？要不是你我们能遇上金泽？” “我怎么知道他会过来，这也怪我？” “现在怎么办？要不然到门口看看，要是他睡了我们就把萝卜拎回去自己吃……” “不是吧，我不爱吃胡萝卜……” “为了兄弟你就不能小小的牺牲下……诶，好像有灯光……”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 “咦，有内容有内容……”立豪一把把志宏的肩头揿下去，两人各自只露出半个头作偷窥状，“你说他们在干什么？” “探病呀，有什么好奇怪的？” “探病这种气氛？不过也没干什么具体的事情好像……”立豪用询问的目光看看志宏。 “你不要看我，这个你比较有经验……”“你们还不进来？鬼鬼祟祟的！”虽然重病，唐副机长的视力还是相当好的，“萝卜就别拿过来了，留着自己吃吧！”

第十三章 jDwy- %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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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不舒服？” @WyoUR
“没有，好得不能再好了，跑一百米只要十秒八……”阿风死不承认。 ^}+KiyqJ
亦琛不理睬他这番不着边际的瞎话，径直上前按摩着他的双腿。 H|aqo% ]
“你别按了，真的没事，”阿风很不好意思，“就算有事，你这样按来按去到明年也没用，只要让我下楼散散步，马上就好……” HM65N*^
“是你自己心脏不好，血液循环差，所以腿才不舒服的，好不好？”亦琛不看他，低头继续。 UB,5P]wQ>
“你怎么不说是因为躺太久没活动造成的？求你让我运动下吧，我憋死了。” Kp e
“这个不是我决定的，要问过……” PD{#r`rTc
“要问林医生是吧？问他还不是等于没问，你耍太极的技术真是得到了老爸真传……” vn.@FmGTt
“阿风啊，别再和你哥闹了，他不让你活动也是为你好……”小唐见话题牵扯到自己，马上插进来。 * 1;:w@L{
“是啦是啦，他最好我全错，行了吧？”阿风没好气地顺势往后一仰。 +-V Vi1DQ
“你也很好，你们都很棒，因为是我小唐的儿子……”小唐哄人的手段总是十分怪异，“爹地知道你闷，今天你先忍耐一下，大不了下次我把你那部电玩带过来给你……” q[)BSsaz
“你不要了啊，小唐，他这样还让他打机？你别添乱好不好？”亦琛瞪了小唐一眼。 _{:a)=
“阿琛，医生叫他保持情绪稳定嘛，那他现在不顺心，当然先哄哄他啦，又不是真的拿电玩给他，就算真的拿来，有你在，也可以看住他不让他玩的嘛……”小唐自以为阿风听不到，把头偏向亦琛窃窃私语道。 4MAB}S<.
“要不要这么纵容他啊？他是小孩子啊？你还玩这一套？”亦琛毫不配合地以正常音量揭穿他。 M7<9Z""
“是啊，什么也不要给我，耍我就够了，”阿风听得一清二楚，十分恼火，“就这样一直让我在床上挺尸好了……” " y+u1Y%
“这和挺尸有什么关系？！胡说八道！”小唐亦琛忽然在瞬间达成一致，一道喝止阿风。 erb YI
“童言无忌！大吉大利！”小唐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 bw#!A
“你说了半天，就之前那一句比较合理。”亦琛转过脸来对着小唐说道，“看不出来，你除了深知西方文化之外，对中国传统习俗也很精通啊，小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