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的自学

经常会在网上看到这样的问题：古琴能否自学？我想答案是肯定的，而且只有拥有了自学的能力，才可能在古琴演奏上有所造诣。
但是关键的问题是，什么是自学的能力？又如何拥有自学的能力？
所谓的自学能力，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就是——要听得到自己的琴音。也许有琴友会感到奇怪：难道在弹琴时还听不到自己弹出来的声音吗？那不妨可以试着将自己弹琴的声音录下来听听看，我想大多数琴友（尤其是初学者）一定会非常惊讶：怎么和我在弹琴时的感觉相差那么大？
那么，你自己弹琴时真的对琴曲有感觉吗？至少就我所接触的很多琴友的情况来看，他们所理解的弹琴只是把一个一个的指法谱字在琴上表现出来而已。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他们心里并没有音乐。而心里是否有音乐，则是是否具有自学能力的一个最重要的标志。
喜爱音乐的人，心里怎么可能没有音乐呢？然而古琴这件乐器的吊诡之处就在于，很多人决定学古琴，并不是因为觉得古琴的音乐好听，而是认为古琴代表着一种高雅，而家里藏一把琴，闲时随意地拨弄两声弹出几个外行看不懂的谱字，便足以证明自己的修养非同凡俗。当然，我倒并不否定一些琴友因为认同古琴的高雅从而喜爱上古琴音乐的可能性，而且一旦遇到这样的琴友，我也希望能尽我所能让他了解什么是古琴音乐的魅力所在。但是这首先就足以说明并不是所有琴人心中都有音乐；而对于初学者而言，如果无法在一开始就让自己心里有音乐，那就很难取得长足的进步。
接下来的问题是，心里有音乐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一定要记住一些音乐理论，或者必须从视唱等音乐基本功练起？这些当然不能说不重要，但是这都还不能说是音乐的本源。我以为，所谓心中有音乐，就必须要能够在心里复现音乐的流动感——你可以唱不出doremi，但是你应该能够哼唱出音乐的旋律。即使唱不出来，在你不听音乐的时候，你也能够在心里将一首曲子的旋律复现出来，也就是说，要有对音乐的记忆。这也正像书法的临帖或作诗的吟咏一样，如果只知道对着字帖一笔一划地临摹，或是只能看着诗词作品朗读，那就很难创作出一流的作品。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在学琴的过程中听要比弹重要得多。
我刚开始学琴时，裴金宝老师采取的是最为传统的教学方法：他弹一句，我跟一句，就这样一句一句地将曲子学会。那时裴老师经常会惊讶于我学曲的速度，我自己却觉得很正常。后来看一位师弟弹琴我才有了一番反思——如果说我记得比别人快的话，那原因其实只有一个：我记的是曲子本身的旋律，而不是单个的指法或谱字。指法谱字的稍许出入调整起来很快，但是如果学琴时就只记忆一个接一个的指法谱字的话，那学琴的速度就会很慢。即使勉强记住，弹出来的往往也只是单个指法的结合，而不是连贯的乐曲。
当然，对乐曲的记忆在整体准确的情况下，细节方面——如轻重缓急之类——只要符合音乐的规律，是允许有一些出入的；而且随着自己的体会增多，出入的地方也会逐渐转化为你自己的特色，由此，乐曲也转化为你自己的乐曲。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也正因为经历了这个过程，你所弹出来的琴曲才是真正有个性的音乐，而不同于有形无神的尺寸模拟或是无形无神的荒率不学。
记忆本身并不是音乐。用自己的情感来反复品味自己的音乐记忆，才能真正具有心中的音乐。而当具有了心中的音乐之后，你就会发现手上的所有功夫的目的都只是将心中的音乐转换到琴上而已。在这个过程中，你自然会体会到自己究竟有哪些不足，并思考手上的功夫为什么没有把心里的音乐传达出来。由此，你的学习才有了一定的方向，而无论跟哪位老师学习，你就有能力判断出这位老师究竟能够教给你什么；同时伴随着你的眼界的提高，你也能够逐渐知道自己需要的到底是怎样的古琴音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