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方兰生是被百里屠苏一声低喝吓得连滚带爬跑出来的，看着百里屠苏比夜色还黑上两分的脸色，心中想好的说辞全都忘了个干净，只好本能的打着哈哈，又说“谁跟着你？我哪有跟着？”，又说“只是看天气不错，夜风徐徐，就随意逛逛”。
结果百里屠苏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转身就走。
方兰生一急，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腕，还抓得死紧嘴里连连嚷着“别走、别走！”。
天气虽凉，百里屠苏依旧穿着短袖，方兰生抓着他的手腕结结巴巴地僵持了片刻，口不择言的把先前看到他和风晴雪在一起的事抖了出来。
“我……我刚刚看你跟晴雪……你们……那个……也不止刚才……有过几次了……”
看着百里屠苏扬起眉，一脸冷冽的质问神色，方兰生连忙松开手，直退了有五六步远。
男性手腕处骨骼分明肌肉紧致的触感还残留着，方兰生有些出神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比较起来还真是七尺男儿和羸弱书生的差别。
方兰生盯着百里屠苏的手臂，又看了看他的一身玄衫，虽然很想说几句“难道你不分春夏秋冬只有这一身夜行衣”之类的冷笑话，但不得不赞叹这身黑衣将他一个习武者的身材衬托得十分恰到好处。
想了想自己那肌肉都找不到一块的小身板，方兰生愈发苦恼起来。
可是，眼下更该苦恼的不是身材问题，面对百里屠苏的一脸寒霜，方兰生只能搜肠刮肚的想些能快速搪塞过这场狼狈相遇的话。
既然不小心说了晴雪，估计这木头脸是误会自己什么了，还是解释一下好了。
“千万别以为我对晴雪有什么念头，我有念头的明明是襄铃！所以你也不可以对襄铃有念头！”
既然都说到襄铃了，那顺便问问木头脸和女孩交流的诀窍好了。
“都说这么清楚了！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在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能讨女孩子欢心啊啊啊？！”
木头脸的脸色怎么越来越差了？
是觉得自己有未婚妻不配喜欢襄铃么？
“虽然她是妖、我是人，可……啊！”
这次方兰生没能把话说完，因为百里屠苏三两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开始往客栈的大门走去。
“你心中所想，自可去对方面前说个明白。”走到门口发现大门已锁，百里屠苏又拉着方兰生向后门绕去。
“说、说什么？”方兰生明白了百里屠苏的意图，开始挣扎起来。
襄铃不过是自己用来解除误会的挡箭牌，现在要真被拖到了襄铃房间里，哪里再去找一个挡箭牌来圆这个谎？莫非得说自己喜欢的实际上是女妖怪？
话说回来，自己都说那么清楚对晴雪没有非分之想了，这木头脸到底生什么气？
难道……
难道他也喜欢襄铃？！
可晴雪怎么办？这岂不是二姐说过的脚踏两条船？
想到同行的姑娘一个个都将遭受百里屠苏的毒手，方兰生也气愤起来，然而百里屠苏力气太大，他怎么挣也挣不开，于是急中生智，拉过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就大咬一口。只听得百里屠苏抽了口冷气，总算放开了他。
“你发什么疯？！”百里屠苏低吼了一声抬起手臂看着两道发红的牙印。
“木头脸，真没看出你是个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喜欢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败类！”方兰生不甘示弱的回敬道。
百里屠苏皱着眉神色凶狠得像是打算剁了他。方兰生被他的眼神吓住了，他以为百里屠苏被自己揭了面具想要伺机报复，心想无论是械斗还是赤手空拳自己都不是那木头的对手，于是决定立刻回房，若百里屠苏拦着不让或有什么更进一步暴力行为，立刻就大声呼救。
方兰生清了清嗓子，正想迈步。忽然觉得自己明明是为了声张正义，现在就这样灰溜溜的逃走未免太有辱仁义正士之风，因此酝酿了一下情绪，摆出所能做到的最鄙夷的眼神瞪了百里屠苏一眼，这才故作镇定地抬起脚步。
可惜，还没跨出去就被百里屠苏抓住手腕推到了身后的墙上。
方兰生一看形势不好，正想呼救，然而声音没有发出就被利落的截断了。


（六）
百里屠苏的嘴唇贴着方兰生的嘴唇，身下的人没有动，他也没有动。
他不过是想阻止方兰生大喊大叫，因为那样很吵，而且……他觉得这次相遇不该就这样结束。
[应该用手的。]百里屠苏反省道，但对于即成的事实一点儿也不后悔。
他松开方兰生的嘴唇，向后退了一步，看着方兰生一动不动的维持着被自己按到墙上的姿势，神色呆滞得像白天在家具店买的稻草人。
[如果他能和稻草人一样听话就好了。]
克制着想再次吻上去的冲动，百里屠苏打算趁这个机会听一听方兰生的‘招供’。
“你为何跟着我？”
还没有从先前的意外状况中缓过神的方兰生眨了眨眼睛，眼珠有些僵硬的动了动。
“天气不错，夜风徐徐，随意逛逛？”百里屠苏‘好心’地帮他想了个答案。
方兰生的神情泛出些窘迫，张开嘴正想说话，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红摇了摇头。
百里屠苏见他不答，便从腰间拿出佛珠，在方兰生眼前晃了晃。方兰生这才忽然像是醒了过来，仰靠在墙上的身体重新找到重心，伸手来抓。
“为什么我的佛珠在你这里？”
就在方兰生要触到佛珠的刹那百里屠苏收回手，让他捞了个空。
“你先告诉我为何跟着我。”百里屠苏将佛珠攥回手心背在身后。
方兰生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涩涩地开口：“木头脸……你在煞气发作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也不是另外一个人，就是身体还是自己的身体，但神识已经不是自己的神识，好像还有一个谁，代替了自己，他想要做什么，身体就会配合他做什么，自己……自己只能呆在身体里干着急……”
百里屠苏静静地听方兰生说着，视线落到了他腰间的刀上。
“我……我最近就是这样……自从去了碧山，拿到这把刀……时不时的，我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每次拔出这把刀，就会有很多不好的回忆……自闲山庄，叶沉香，贺文君……这些，不是我的记忆……但是，他们就是从我的脑海中冒出来的……我觉得是这把刀不好，我想扔了他……可是每次遇到妖怪，我赤手空拳无法对付的时候，只要抽出刀就能轻松战胜，每到那个时候，我又会觉得……有这把刀真好……如果我和晋磊一样强就好了……但转念一想，晋磊不就是我吗？我能够那么强正因为我就是晋磊吧……我是晋磊，所以能够自如的使用百胜刀……我是晋磊，所以那些记忆不会放过我……我……”
“你是方兰生。”百里屠苏将方兰生拉进怀里，一手紧紧地搂着他，一手安抚般地拍着他的背。
他明白，他明白他的痛苦。每次煞气发作时，自己只能任凭嗜血的冲动在体内肆虐却无法控制。可是，他也惊叹焚寂为他带来的力量，一招重伤当时武功高出自己许多的大师兄，单枪匹马解决几个天墉弟子合力都伤不得分毫的狼妖。他也想过，如果既能自如的运用焚寂，又不用被煞气所控那该多好。
“可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变成晋磊……想做一个强大的人……但是，一想到如果要持有这种强大，就要同时背负那些刀下亡魂的重量……我就又……”
是的，任何‘不劳而获’的力量，都是有代价的。
“你是方兰生。”百里屠苏松开怀里的人，执起他的右手，将手中的佛珠套上方兰生的手腕，随后将带着佛珠的手腕移到方兰生的眼前。
“你不是说过只要有这串通灵的佛珠就能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么？”
方兰生呆呆地看着腕上的佛珠，听了百里屠苏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时候……呃……少不更事……”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扳起方兰生的肩，深深地望进他的眼里：“方兰生也可以很强大。只有你的法术能够最快的医好我们的伤，只有你可以在没有解毒草药的时候为我们解毒，也只有你，可以超度束缚在玉衡中的亡魂。你不需要将自己沐浴在腥风血雨中，当你站在我身后的时候，我在你的面前保护你，而你在我的背后保护我。”
看着方兰生张着嘴巴愣愣地表情，百里屠苏知道自己一口气说得有点过多了。似乎这一晚说的话，比两个人认识至今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自从煞气入体，这是他第一次从另一个人那里感受到这种共鸣。和自己有一样的痛苦，和自己有一样的困惑，方兰生就像他刚知道自己会被煞气控制时那样，惶恐、无措，却又无法摆脱人类天生对于力量的渴望。
第一次，在自己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坚实的心脏中，百里屠苏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不是师尊给予自己的那种高山仰止，不是师兄给予自己的那种棋逢对手，也不是晴雪带来的那种温暖的包容。是同类，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从上至下从里到外和自己几乎毫无共同之处的书生会给自己这样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就是同类。
也或许，比同类还要更多一点。他本来可以让方兰生就这样在黑暗中陪伴自己，但他情不自禁的说了那么多的话，这么多开导的，肯定的，甚至是深情的话。
百里屠苏想，如果是方兰生的话，他或许可以为了让对方看到阳光，尝试着拆掉包裹内心的所有高墙。
（七）
方兰生低头认真的看路，又止不住一次次偷瞄百里屠苏与自己相扣的手。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掐了掐自己的腿，痛得很真实。如果这只是一个梦的话，能有这么真实的触感，他也满足了。
从百里屠苏吻了他的那一刻起，方兰生就觉得自己的思维像是断了的棉线，散了一地，拾也拾不起来。恍恍惚惚下，竟真把这几天心中壅塞的困惑全都倾倒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那个木头脸是因为他忘带佛珠而专门出来找自己的，更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么多话来安慰自己。
百里屠苏竟然记得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自己所说的话，百里屠苏竟然会说要保护自己。
就当百里屠苏牵着方兰生的手正要穿过客栈后院的大门时，方兰生突然停下脚步。
“何事？”百里屠苏回过头温柔地望着方兰生。
“没什么。”方兰生收回目光，看向百里屠苏的脸，不知怎么就想起自己先前偷听百里屠苏与风晴雪对话时幻想的所谓“温柔的木头脸”。
如剑锋般清厉的眼神变得柔软，那总是高昂的头颅为自己而微微低下，双颊泛着不可辨却真实存在的浅红，线条总是抿得过紧的嘴唇回归到原本恰到好处的弧度……
原来是真的。
“看什么呢？”百里屠苏走到方兰生站的位置，朝方兰生先前看的方向望去。
空空的铁匠铺，木结构的家具店，家具店的屋檐后面是隐隐绰绰的银杏树树冠。
万籁俱静，只偶尔有一两声咕咕地鸡鸣落在空气里。
百里屠苏疑惑地看了方兰生一眼，方兰生挠了挠头，拉着他就往客栈里走。
“所以说没什么啦！快回去睡觉吧！我都困死了！”
天气微凉，相贴的手心却无比温暖，寂静无声的院子里，最清晰的声音就是彼此的呼吸。
方兰生咬着嘴唇，防止自己笑得太明显。
偷偷地，他又朝先前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东方，天空在连绵的屋檐上方涂出一抹渐渐明显的亮色。
那一点点的光芒，很快就会掀开整个长夜的黑暗。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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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完后，我想说的只有。。。度娘的格式实在太变态了~
WORD间距就暴大，txt贴间距就会消失。。。只能自己调格式~
她要是再这样，我以后真就没这精力在这儿折腾了~T T


确实还是小甜文最好了~
自己也可以写得开心嘛~嘿嘿~

谢谢~每次被人表白我都很害羞啊~（捂脸~

四月这个期限真是大好~XD
霁月有没有什么要求？比如HE,BE，现代，古代，原著向或者什么特别元素什么的？（其实我反倒是给限制更能有想法的类型呢~）

最近剑三沉迷。。。要是文里面出现了什么奇怪的OOC，霁月见谅哦~
（回去猛补古剑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