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方才她回答问题时就一直注视着她。她还是那么爱笑,可是却不再是曾经对他那种独一无二的笑了。虽然还是她那独特的、会使人发呆的笑,可就是含着一分疏离,让他有种眼前的安落苏不是安落苏的错觉。
等到她突然想要退后,他才猛地拉住她的手……直到看见她慌乱的神色,微微敛起的眼眸,他才知道从重逢到现在她的一切表现都是伪装……
不管了!不管她曾经做了多么让他失望的事,此时他却不想再放手……既然碰到她,是天意!
于是他抬眸看她一眼,左手扯着她的衣袖不放,右手迅速地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支笔在小叶刚刚递上的小票背面写下几行字,写完又径自塞入她手里。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捏了捏她的拳头,才肯缓缓放开。
“拿好,一定要看!”——他的眼神如是说。
她苦笑一下,捏紧手里的纸条,上边还带着他手上的点点温度。惹得她心跳一颤一颤。
若无其事地走回前台,迅速蹲下身子拿起抹布,却有点不愿意走出去。就藏在这儿多好,在他看不见她的地方,她才乐得自在。
也或许,他来到她打工的咖啡店,只是一小段插曲罢了,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捉住她的手!
为什么把写好字的小票塞回给她……
为什么还要有交集!
许许多多压抑了很久的烦恼霎时间涌了上来,冲得她头疼。
A姐默默走到她身边,陪她蹲下。方才的事她看得很清楚,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那男孩安落苏肯定认识,而且与她的交情不浅。甚至,他可能占有安落苏秘密里的百分之八十,或者更多。
“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要让任何事打扰了你的心情。有其他事,至少等到下班再说,嗯?”
似乎是很苛刻的要求。可是就是这么平稳如常的语气,反倒使安落苏稍微平静了一些。她抬起疲倦的眸子看向A姐,语气里带了些恳求:“艾丽姐,下班的时候,你可以陪陪我么。”
A姐被她的称呼弄得稍有些发愣,然后了然——这么正儿八经地叫她的大名,显然是这丫头打算对她敞开心思说些什么。还有那疲惫又带着些可怜祈求的眼神,竟然使得她清秀的脸蛋带了几分楚楚动人,让艾丽想像照顾孩子一般地照顾她。
于是A姐也收回正正经经的语气,吊儿郎当地站起来,环胸看她:“那你可得请我吃晚饭。”
落苏眨眨眼,旋即笑起来,眼眸又弯起了大伙儿熟悉的弧度。
“好!”
A姐勾起嘴角,转身工作去了。至于其他的店员呢……只要跟着A姐干活准没错!虽然对落苏多了一点想要探究的八卦心理……
——哎哟,落苏跟那个小帅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眉目传情呢刚刚!
——少管闲事,人家在场呢,等客人出去了咱再去挖落苏的嘴……
——说定了!
店员们用眼神“对话”了几许,然后都很暧昧地笑了笑,继续自己的工作。
落苏又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还是看一眼吧!或许看一眼,她就不会胡思乱想太多。
——187xxxx6623。我的电话。今晚十点,打给我。一定。一定。
他写了两个一定。
他想说什么?
不,听A姐的话,所有纷乱的心思都在下班时再慢慢整理。
现在她要做的,是藏好自己的心。
拎起依旧冰凉的抹布,走向向阳的那扇落地窗。她最喜欢擦这扇窗户,虽然有偷懒之嫌,但真的好向往被阳光倾泻的感觉。
可是现在……哪怕被大片大片的阳光包围着,她还是觉得身边有丝丝寒意。
杂质太多了!
她用抹布轻轻拭去玻璃上的小小污点。净亮的玻璃反射出她身后许真的清晰轮廓。他似乎若有若无地又看向她,依旧是那堪称俊美的面容,和曾经温柔之至的眼眸,现在却含了说不出的复杂神色,甚至带着些哀伤……
她下意识地用指尖轻抚玻璃上的他,有些自嘲地笑了。
他怎会为她悲哀呢!当初如此决绝。她逼迫自己不去猜测他给她联系方式的意图。
他感觉到她正从玻璃上偷窥他自己。于是两人的视线交汇。
她避之不及,也懒得躲躲藏藏了。抬起沉重的眼皮,她对着玻璃上的映像扯动嘴角。
——别再来了。我累了。真的很累了。
重逢啊……为何总是出乎意料的让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