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澹月云来去。}
都说旧爱如伤。
也是因为真的爱过,所以才成了心尖上的伤口,经年累月地摆在那里,如何能忘?
所以,当他再一次在你面前出现的时候,即使旧伤口鲜血淋漓,又怎能不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怕他像上次一样,在自己的世界里凭空消失掉……
带走了所有光明与信仰。
所以,不得不说,再次见到元夜,其实我很想握住他的手,再抱一抱他。可是身为女子的自尊不允许我那么做。
此时已是深夜,整个龙宫的人都睡下了,我偷偷溜到那条人间运河的入口处,刚想往里走,耳边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么动听,忽远忽近。
他说,惜惜,你还记得我吗?
一瞬间,我疑心是梦。
因为多少次在梦里,我梦见他跟我说话,他拈着扇子对我笑,我梦见他叫我惜惜,他说你回来吧,我不会再赶你走了。
可那终究是个梦魇,也是我一百七十年人生中最大的一处败笔。
我回过头,冷冷看着眼前这个人。
他也冷冷将我看着,只是那双淡蓝色的眸子里,最深处却好像有一簇火焰再烧,灼热又压抑。
我退后一步,强自装出很礼貌的样子,“好久不见,元夜神君。”
他此时手上已不再拈着一把花花公子似的扇子,看样子沉稳了不少,可依然是那么自说自话,他说,“你认识我的时候,我还不是神君。所以,你叫我元夜就好。”
我站在原地,怔了怔,转身就走。
我说过元夜这个名字是我人生中的一处败笔,我恨不得再也不要将它提起。可是这个名字的主人竟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地将往事提起。
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我们之间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他说,“我此番前来,是来向你主子素宛公主提亲的。你若愿意,说不定可以一起嫁过来,当个通房丫头。”
我实在是忍不住,挥手给了他一耳光。
元夜竟然没有闪躲。他漂亮的唇角被我打出血来,却还噬着一丝笑,他的神情有些迷惘,其间竟似有一丝疼惜,怔怔地朝我伸出手来……
我以为他要打我,转身往相反方向跑去,却正撞上了那运河的入口处,被一股力量凭空弹回来——
不偏不倚地,撞到了元夜怀里。
他揽着我,大手如愿以偿地抚上我的脸颊,说,“那里有西海龙王亲自设下的结界,你这种末流小仙,怎么闯得过去?”他说,“惜惜,这许多年过去了,你的性子还是这么烈。”
我心头一酸,挣出他的怀抱,奋力往那结界冲去。他想拦我,却已经来不及了,一片耀眼金光闪烁起来,我咬着牙回头,“就算我还是当年那个末流小仙,也再不是任你摆布的惜惜了,我能闯过这结界,我就能忘记你。元夜……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说罢,我已经被结界那端的水流卷了出去,像一叶浮萍般渐渐飘远,再也没有力气跟他逞强了。
老头亲自下的结界,果然不是白给的。我耗费了太多灵力,估计有三五个月不能再使仙术了。可我就是要让元夜知道,我与一百年前那个傻女已经不同了。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曾经如何深深的,伤害了我。
冲破结界后,湍急的水流托着我,转来转去不知道飘到了那里。我睡醒一觉,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在一只简陋的小船上。一个白皙俊俏的少年郎凑过来,不无谄媚地说:“姑娘,您醒啦?”
我坐起身,发现这阳光很是刺眼,想来是到了凡间。略一感叹,便用手遮了。这时只听吱呀一声,头上笼过来一方黑影,是那少年郎撑开了一把油纸伞,嘻嘻一笑,说:“姑娘千金之躯,怕晒是应该的。”
这时我便有些警觉了。因为我记得人间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上下扫了他一眼,说,“这位小哥,你想干什么?”
他笑的愈加俊俏:“姑娘快人快语,在下十分欣赏。我方才行船时,看见水上好像飘着一只水獭……近了一看,原来是姑娘你。”
我皱了皱眉,心想这凡人也忒大胆了些,竟敢将如花似玉的我,看做了一只水獭。
他浑然不觉,继续说道:“在下将姑娘救起来,原是举手之劳。大恩不言谢嘛,其实也没想过要什么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