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庄子小憩，见蝴蝶于梦中。
俗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庄子日见蝴蝶翩然舞于花间，正适其志，心特慕之。今梦中见蝶，喜不自禁，因翛然幻化为一只斑斓彩蝶，与彼真蝴蝶竟相逐闹，快意遨游，一时不辨哪只是真，哪只是幻。
俄顷，庄子梦断而醒，意犹未尽。蝴蝶生命周期短暂，寿尽而亡，庄子梦境随之戛然而止。恍惚间正不知梦耶觉耶，见乔布斯那厢踉跄而来，形容枯槁，神色黯然，便知死于不足之症，而今游于生死易化之间。
庄子恶之，以马杖击其尻，问曰：“汝以战乱而死乎？以贫困冻馁而死乎？亦或终其年寿乎？”
乔布斯答道：“敏而好学，笃行不辍，心力俱疲，精尽而亡。”
庄子问曰：“何故如此？”
答曰：“本人为破旧而生，因创新而死，死得其所，死而无憾。”
庄子曰：“叱！是何言欤？汝所谓新者，果为新耶？旧者果为旧耶？夫新建楼宇，十年即旧，涂刷粉饰，涣然又新。鸭绒棉袄，五年辄旧，拆洗缝改，翻旧为新。爱疯手机，两年便旧，改头换面，推旧出新。旧有上古人类，陶土制瓦缶以用，今人新挖掘出土以为宝；今最新款电器，经年后陈列于博物馆内，供人怀旧耳。新出于旧，旧亦因新，新旧相因而有，故新旧一也。尔所谓创新，循旧而已。”
乔布斯叹气道：“我也常常想，茫茫星空，浩浩宇宙，或许哪个星球还存在高等生命，我的最新产品在他们看来或许已是古董了。再或许，地球上曾经存在过高度发达的文明，因为沧海桑田的变化无痕，我们不知道罢了。如此说来，我一生事业，都是徒劳吗？我曾经说过，我活着是为了改变世界。我改变了吗？”
庄子曰：“非也。夫天地之道，无为而无不作。天无为以清，地无为以宁，二者相合，万物皆化。人者，大头灵长类动物耳，为茫茫生物沧海中一粟，安敢妄谈改变世界？万丈高楼，尘土垒砌而成，皇皇然烝哉！天地稍有欠伸，瞬间灰飞湮灭，复归于尘土。变乎哉？未变也。昔者英人牛顿，有苹果自树而下击其颡，悟得“万有引力定律”，然此律自古有之，何劳他悟？苹果成熟落地，自然之理，孰见纷纷落向天外者邪？凡愚之人，为物相所迷，信伪悖真，或以不变为变，或以变为不变。且言汝所研制苹果产品，于今大有独领风骚之势。试言之，世间若永无乔布斯其人，便永无苹果产品乎？勿！无乔布斯，或有张布斯、李布斯；无苹果产品，或有鸭梨产品、火龙果产品，名非而实类同。”
乔布斯说：“先生说得我一无是处了。我一世声望，可是受世人推崇的呀！”
庄子问曰：“汝之成就，比爱迪生、瓦特二人何如？”
答曰：“二位乃标榜史册之人，我不及万一。”
庄子曰：“而彼二人声名远不及汝，何以故？彼二人善发明而恶敛财，莫若汝之轻发明而重敛财。今之人贪利成性，汝等善创富者遂备受推崇。昔者，伯夷叔齐为殉名节而饿死于首阳山，盗跖因贪利而殒命东陵，二人皆出于私心，一为名死，一为利亡，所死虽别，于残生伤性均也。汝今之死，邀名逐利，背道而为，天厌之！天厌之！”
乔布斯听后感慨万千，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愿用我全部科技成果去换取和您相处的一个时辰，不，一袋烟的工夫也好。”遂趋前欲握庄子手。
庄子惊呼：“汝于生死变化之中，不可近吾！”
迷糊中听庄子妻大声埋怨：“这死老头子！不消停地睡觉，噶哈一惊一诈地？隔壁孔老二家三缺一，才刚派子贡招呼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