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电视剧里一直出现着流星之类的东西，我并不避讳它们什么，只是莫名伤感。以前在学姐写的一篇文章里，流星曾说：“我从不嫌自己的生命短暂，因为宇宙的旅行素来漫长。”
那时她哭了，我不明白，她如此另人羡慕的家庭背景会有什么值得感伤。于是她告诉我，什么都是漫长的，什么又都是短暂的。
所谓漫长和短暂，只是同一平面内的两种方案。
“就像我，生命很漫长，生存对我却很短暂。”
我和学姐一起走在街道左侧，短发的女孩子，皮肤透出健康的小麦色，高挑，灵巧。这么完美的人，父母是华东政法学院教授，而其本身的成绩一直保持在重点中学的前五名。比我大一岁，却是所有人的偶像。认识她的时候我们都还小，没有心计，不知道嫉妒。
单纯的羡慕，眼睛里直透着光芒，很安静，很纯洁。
一个暑假，我们混在一起写故事，如何矜持的男孩子，如何善良的女孩子。谁都不知道，我写的女孩子就是她，似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完美的，我完美的神。
她写的时候我常失神地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出乎意料的仔细。她不像她的爸妈，他们在走路的时候都不会忘记摆出教授的腔调，甚至让我联想到那些古时自以为清高的官吏，恣睢到不能接受。她是轻盈的，轻盈到不会爱上任何人，那是堕入凡间的仙子，用最鲜明的色泽，轻歌曼舞，湖影里倒出的只有她自己的影子。
我想，仙子是很寂寞的。
出与本能，我并不希望她寂寞。因为她哭过，哭着告诉我，她想把一切告诉一个人。

然而，我并没有成为那个人，琐碎的叮当声，是她给我的礼物。
故事就在这样清脆的铃声里遏止，那天她的包上有一串很美的铃，血红色，发出溪水的明澈。
她从此没有出现，我的故事写到一半，那时用得手写稿，里面卷着一串铃，有溪水般动听的音律，却从她离开的日子开始，失声了。

仔细想来，生命中遇到的事情总算不少。挫折也好，幸运也罢，很久以后我回头看，一切都变的很淡。薄得如烟雾，稀的像空气。或许执迷不悟的只是现在。

2004年的夏天，我在学校门口看见她，她已蓄起黑色的长发，只是依然纤瘦，像会被碰坏的玻璃人。草青的长袖衫被那天雨打湿为墨绿色，雨水随着她的睫毛划出曲线，眼睛没有挣扎，肆无忌惮的仰望着阴霾的天空，忽然笑了。
“你怎么回来了呢？”我轻轻走到她身后，收起伞，和她一起淋雨。
“回来看看而已。”她答。仿佛过去一样，总是浑身湿透了来到我的宿舍，只因为喜欢下雨，喜欢被淋湿。那时我默默为她擦着短发，如今她的头发长了，擦了很长时间，依然白色的毛巾，怎么都不会褪色。
“蓝山？”
“不麻烦，戒了。”
“你不是以那个为生命的吗？……以前。”
“……外面没有买蓝山，就戒了，也习惯了。”
的确，在印象中，还是孩子的她喝着咖啡的样子，足以让别人误以为是大人。自己曾进是因为崇拜她才开始喝的咖啡，后来居然渐渐变得离不开，要是一天不喝不加糖的蓝山就开始焦虑不安，难以捉摸。如今她居然戒了。我苦笑，
“你不在，什么都变了。”
“是吗？……”
她没有多问，低头又笑，“我一会就走了。”
“不回去看看你爸妈？他们很难过……你出走的事情。”
“不行啊……”温柔的声线总把一切的悲凉掩藏，“回头的话……会变成石头的。”

神告诉他最疼爱的人类，我要消灭人类了。
你逃吧，不要回头。

你母亲撕心裂肺的叫声贯穿了我的中枢神经，似乎那时开始意识渐渐模糊，直到老师问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昏倒了。
一个人的不辞而别，只换得一群人的伤心欲绝。
可是谁相信呢，你是那么温柔，那么优秀。你怎么舍得这么做，怎么舍得让我们难过？再也没人能够回答，你像一个盗墓者，一夜间磨灭了一切生存的证据——她自己的。
这事在学校引起了轰动，所有的人都在议论，你的走，走的原因。五花八门扰耳的谣言，有说是私奔了，有说是跟父母吵架。
没人知道真相。事实上，谁都不曾认识你，我总是认为你的面具掩藏的太深厚，已达到我们难以想象的程度。后来的记忆中，始终残留着少年纤细身躯在夕阳下长长的倒影，我看不清他干净的轮廓，只有他启唇瞬间凝结的空气，
“如果你知道什么，拜托告诉我。”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老实说，对于她的走我也很难过，如果我真的知道，那我一定现在就背弃父母朋友去找她了。”
我说的时候，表情很冷漠。我心想，如果他就这样害怕，退却了，那么他就不配喜欢你。但如果他没有呢？我们在夕阳相互凝视，他说，“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他转身离开时，我的胃开始抽搐，说真的，我想念你了，我希望你看见他，希望你没有走，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个时候就一直追随你的少年，总是默默的靠在墙头，默默看着我们并肩吃冰激凌，你的光芒真的很刺眼，说实在的，你大概根本没注意到他.
我能看见，因为我和他一样的，活在你的阴影里，却奋不顾身的追随你。你是神，虽然和蔼可亲，但始终是高高在上的，注定我们的关系是仰望，注定我们不能在一个平面拥抱你，喜欢你。
那时你的温柔反而成为武器，将我们刺伤。

神一直深爱他所创造的人类，只是他很狭窄，终究演化成为因爱生恨的结局。

我告诉她这些，决不是因为报复。
她的发梢还是湿的，很黑很亮，我很高兴她没有染发。也许这并不代表什么，但我喜欢她黑发得样子，或者，仅仅因为我害怕自己认不出她。
我说：“前几天我看见他了，那个寻找你的孩子。”
“……”
“他玩摇滚了，我也没有想到，会在广州那里遇见他。他的样子很酷，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了，你知道这事情，摇滚这路挺不归的，所以他甚至沦落的有点沧桑。”
“……”
“你猜怎么，刚开始我不敢认识他，可他一下就认出了我，就问你怎么样了。我告诉他我真的不知道，问他还在想她吗，怎么这么多年还执迷不悟啊……”
“……后来呢？”
“后来他女朋友来了，我看见他那一帮摇滚的朋友，就没多说什么……”
很兴奋，我怀念起那个单薄的少年，忽然发现时光已经流逝多年，该说自己老了，还是正年轻呢？我有时悲戚自己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特别是在看到他之后。我很惭愧，面对自己和你们得人生。我只好用语言掩饰我的泪水和彷徨，因为一切都晚了。
“其实我也很喜欢摇滚，你走以后开始一直听摇滚乐队。所以你不知道吧。”
她沉默了。
她的肩膀开始颤抖，她咬破了嘴唇，鲜血在纯瓣上化开，凝结成两个字，
“顾言。”

“？！”我惊异了，“你认得他？”
“不。”她笑了，很仓促。“但我知道，你一直喜欢他。”

房间里的空气凝结了，16岁那年的夕阳再次撒向如那时般纤细的身体，我如初的看不请说话人的面孔，她的每个字都让我馅进黑暗混乱的记忆中。
“看谁呢？”
“没有……”
“学姐，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我的确忽略了她那时的回答，我望着他，太过于专著……
“你有就可以了。” 
你幸福就可以了。
“你幸福就好了，你知道吗？”她抱着楞住的我，那是我我第二次看见她哭，虽然没有眼泪，但我感觉到她的心脏在流血，“我知道你不会领情的，我也知道，你定是以为我在讽刺你，但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守护神。”
“你记得你说过吗？你不希望我寂寞。那时起我就决定，要成全我能给你的一切。”
她放开了我，没有表情地提起包，“再见。”

随着门紧闭的瞬间，他的脸浮现在我眼前。
“其实，她在乎的一直只有你。我也知道，自己压根插不进来。”
他的眸子很透明，映出我在她离开时就撕裂的心。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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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仙子

谢谢